【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字数 楔子]   我生活在三皇五帝的蛮荒时代,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普通的在林间等待丈夫的女人。 我住在山巅的茅草屋里,那是我同我的丈夫一起搭建的。他说,以后的每一日,我们都要在一起,一起看朝阳东升,一起看夕阳西下;我们,还要生许许多多的胖娃娃。 我没能生出胖娃娃来,因为我的丈夫不在身边。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他了。他离家的那一日,用那样深情的眼眸注视着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自然是点头的,我怎么可能不等你?我怎么可能丢下你独自离开呢? 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我终日与山林里的小动物们为伍。我最爱一只小狐狸,白白的毛色,拥在怀里,贴在脸上,那是最舒服的享受。小动物们很爱我,我也爱他们,可我总觉得空虚。一天里总有些茫茫然的时候,总在想着,他怎么还不回来? 我同他并不是青梅竹马,他有他的青梅,我亦有我的竹马。我们的部落离得十万八千里,可我们却结合在一起了。有时候,连我这个不怎么信奉神的孩子,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造物的神奇。又或者,我该将它叫做……一眼万年? 渐渐地,我听说了一些消息:我的丈夫,他回去了原来的部落,他同他的子民们一起征战,一起抵御外敌;他仍受着他们的爱戴,他是个大英雄;他要迎娶他的青梅,因为那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妻子…… 这些消息都是往来的鸟儿们带回来的。人会撒谎,动物却不会。我一方面相信了鸟儿们的话,一方面又对他的誓言深信不疑。我安慰自己,青梅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我还是公主呢! 可是,再坚定的信念也抵不住逝水的流年。恁般长久的岁月过去了,他依旧没能出现。其实可能并没有多久,但山中寂寞,寂寞的日子总是漫长。 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跑去山巅。 山下是悬崖万丈,举目是一片蒙蒙的白色雾霭,终年不散。 我们的初识也是在山巅。 在我即将把自己站成一块望夫石的时候,我的丈夫,他终于出现了。 他穿了一身龙纹黑袍,负着双手,于晚霞中向我走来。他丰神俊朗,面如冠玉。每靠近一步,他那衣上的金龙便要逼真一分。金龙盘踞于他身,好似呼之欲出。风吹起他的长发,也吹落了满地桃花。 我着迷地看着他,看着他走近,看着他嘴角轻启,露出一抹迷人的笑。他说,他只会对着我笑。 雀跃占据了我的心,等不及他来到我面前,我已飞扑着过去,跳上他的身。 我的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身子在他身上不依地蹭着。我在撒娇,在表达我的不满,他怎么可以让我等那么久? 挂在他身上很累,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牢牢托住我的身子。可是今天却有些不一样了。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只我一个人在那儿兴奋,他维持着僵立的姿势,不动。我实在很难将他同僵立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怎么了?”我仔仔细细看他的脸。嗯,还是我迷死了的那张脸,没黑,倒是瘦了些。脸颊凹下去了,下巴上竟长出了青青胡渣。他没照顾好自己吗? 他却只是不理。那紫眸深沉似古潭,好看的薄唇吐出这样的话,“要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都要相信我。” 我听出了他话中的情绪,以为他猜出了我曾经的动摇,便在他身上蹭了蹭身子,晃晃脑袋道:“我自然是相信你啊,我永远相信你的。”我对他笑。 他目中闪现一抹贪婪,好似要将什么东西镌刻在心底。 起风了,我有点冷。他不抱我,我就要从他身上下来,他却反手箍紧了我。 注意到他走动的方向,我撒娇:“我有点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不语,一瞬便走到了悬崖边,神色肃穆。 我狐疑看他,“你怎么了?怎么好像一点也不高兴呀?”说话间,我眼角一瞥,瞥见他身后不远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那是…… “那是谁?有人跟你回来了?”我探出头去。 他的声音沉沉,透着一股子难以名状的悲怆:“记住我的话,我的心永生永世不会变……”风声太大,吞没了他的尾音。 我的眼骇然睁大,只因,我的身体脱离了他的。 他的身前,我的身后,那是万丈悬崖。 他俊朗的眉眼倏忽间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苍茫天际,滚滚浓云,这是我眼前所见。 强劲的风灌入我的衣袍,我的身体急速下坠。在这一刻,我的心竟出奇地平静,我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却只在一副眉眼上定格。 我闭上了眼。 我被我的丈夫,抛下了悬崖。 [2013-01-20 第一卷 古河殇(1)]   当所有人的记忆都不复存在,当沧海桑田物换星移,所有的一切都从头开始的时候,她还是会选择,最先,来到他的身边。 选自《婴如的见鬼日志·老妪篇》 —————————— 千年之后。 那一夜,我自寒冰中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个生魂。 所谓生魂,便是介于生者与死者间的一种存在状态。我不再是活人,却也没能死透。 我的意识脱离了我的身体。 在那千年寒冰之中,我见过我的身体。我的身体被封存于冰川之下,因为埋得太深,我看不见她的脸。 然后在下一瞬,我发现自己飘忽在了空中。我在远离着我的身体,我试图向它靠近,结果却不如人意。 我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带到了一处荒原中,那里,无人烟,无鬼畜。我就这么彻底丢地失了我的身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成了个没有记忆的生魂。 我见过我的身体,所以,我并不绝望。虽然我不知那常年被积雪覆盖的冰山在何处,但是,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我的身体活生生得在那里。光是这么想着,我便觉得安心了。 为什么我可以确定我的身体是活生生的呢? 因为若我的身体死了,那么,我就会直接变作一个死魂。几乎在成为死魂的瞬间,黑白无常两位便会来造访。如今,他们迟迟未来抓捕我,这就证明,我的身体仍旧安好。 我也曾试图回到我身体的身边,可是,那太难了。我只知道我的身体在一个充满了冰雪的世界里长眠,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哦,我还是知道一些事的,我知道我就婴如。 在无人烟无鬼畜的荒原中徘徊了很久很久,我寻找身体的心便慢慢淡了。我想,我该主动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我并不知晓什么事对我来说才是有意义的。但心内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该走入人群。 我是个处于三不管地界的游魂,这一日,我游荡到了一处叫古河镇的地方。 这是个千年古小镇,有着最传统的习俗,最古朴的建筑。我可以在大白日游荡,亦可以混入人群之中,享受他们的热闹,沾染他们的生气。我还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个秘密:沾染越多的人气多,我的身体便越能有感觉。仅半天功夫,我可以吃一些简单的东西了。 我高兴坏了,这是不是说明,终有一日,我能脱离了我那处于世界某个不知名角落的身体的束缚呢? 其实,我还是蛮担惊受怕的,我怕自己变作死魂,转眼就被牛头马面兄给拉去充数了。天知道他们有多可怕! 所以,我要多多吸人气,我吸,我吸,我吸吸吸! 小镇上的热闹集市散得快,吸饱了人气的我徜徉在古朴的街道上。 这一房一瓦,一砖一砾,看在我眼中都是陌生的。我之前好似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这样的布局,就连那小铺子里卖的吃食用品,对我来说亦是全新的。我心内便不由发憷,莫不是我有记忆时候,其实是个土包子?好在学起来也快。我很快便知晓了什么叫糖葫芦,什么叫过桥米线,什么又是胭脂水粉拿来抹脸的…… 但在那陌生中,又好似有一份熟悉。这份熟悉不来自于眼前所见,我听过一耳朵牛头马面兄对死魂们说过的话,说人世间的一切皆是幻想,不可执着,执着便要受苦……这份熟悉来自于我对眼前这片土地的……一种很莫名的感觉,我直觉知道,这里之前不是这个样貌的。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新奇,可惜的是,我的人气儿没吸够,对着好吃的好玩儿的,不能吃也不能用。 我对自己默念三百遍不羡慕不妒忌不恨,抬眼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驻足在了一处废弃的老房子外。 这房子已经有些年月了,大门半开半合,门上斑驳,门楣上危危险险挂了块匾,看上去风一吹就要掉下来。 前一刻还逛在热闹大街上的呐,我也不知自己怎么转眼就到了这里。此条道上偏僻异常,青天白日里见不到半个人影,平白透着一股子凄清。 我正要抬步,斜里却突地冲出了个黑衣老太太。那老太太只顾低头走路,行动间风风火火,我被她撞了一下。 我脚下一个趔趄了,先惊后喜。 我竟然被撞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有感觉了!我知道我有感觉了,可我没想到这感觉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强烈!强烈到我竟然差点被撞倒! 呜呜呜呜呜我真是太开心了!那些人气儿果然没白吸啊! 兴奋过度的我没有发现,撞了我之后,那黑衣老太太便在这条道上……消失了。 [2013-01-20 古河殇(2)]   兴奋过后我开开心心走进那老房子的大门,参观之余顺便看看今夜能否在里头凑合着住上一晚。我不敢露宿街头,想想半夜里游荡不止息的*就打哆嗦,真怕他们一个不当心把我吓得死透了。 这老房子看着破败,当初建时也是极用心的吧。 进门便是个极大的庭院,庭院空落。 时已近了秋,庭院里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和衰败的枯草,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树立在中央。树已没了叶子,不知是死透了呢,还是只是落尽了叶? 沿着回廊慢慢往深处走,一路亭台与水榭不绝。沿路所见的房间,单从外面看,也是极奢华的。但透过窗户去看房内的景,昏暗一片的房间里却是狼藉遍地,分明是一副被强人掳掠一空的场景。 这房子的主人先前想必是极富贵的。哎,也不知现今如何了。 绕过回廊转角,眼前豁然开朗,回廊外是一个巨大水塘。 水塘内有水满盈,波纹平静。在阳光照射下,水面上闪着粼粼的光。 我看着有趣,便跑到水塘便蹲下身子,照镜子。 说起来这还是我有意识以来第一次照镜子呢。水中清晰地映照出我的容颜,脸蛋是心形的,只可惜有些圆圆;眼睛不算大,但努力睁睁也还是炯炯有神的;嘴巴小小一抹红,似樱桃。我晃晃脑袋,发上红色的戴旧了的头绳便垂下来,点在水面上,弄出一圈涟漪。 唔,原来我长这样呀。小清新的一张脸呢!我觉得小清新挺好,不过,有一次在路上听了一耳朵游魂们侃八卦,他们说如今的雄性,不论人鬼蛇身,都喜欢尤物型的女人呢! 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了我的长相不符合审美标准。 我正在心内盘算着若我改了副相貌,日后遇上黑白无常时那俩人是否会对我客气些,却突地看见水下隐隐约约好似有东西。 不是东西,是个人?! 你知道的,生魂总是对凡人的身体有着异样的执着,也难怪我能一眼看见池中物了。可我并不打算下去探个究竟,在池底哎,水很深哎。 可是,有时候,你也知道的,我们往往身不由己。 我只觉脚下一滑,耳边听得“噗通”一声响,冰凉的池水已将我淹没。 我本是不用怕这冰凉池水的,奈何我方才吸多了人气,已经能觉出那冰凉的触感了。呜呜呜呜呜……难道这就是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天行健么? 我沉到了池底。 池底视线模糊,朦胧的视野里,我看见了个男人,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男人。 男人立在水中央,闭着目,长长的头发向后荡漾开去,有一种凌乱的美。 我不由凑近了细看。这是个极英俊的男人,眉眼如刀刻一般,面庞白似冠玉。他苍白着唇,静静立在那里,任水流过,承受着亘古的孤寂。 男人的身材健美,腹部的六块腹肌清晰可见。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再往下便是腿间的庞然大物…… 我的脸红了一红,却又耐不住好奇。这两日我已知晓了这凡人的身体,男女是有大不同的,可不同在哪里,我又没能知道个究竟。 就因为那根大柱子吗? 思忖间,我更近地凑了过去。 男人静静立着,分明就是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形貌。 于是,本着摸到就是赚到的原则,我先在他胸膛上摸了一把。触手光滑,按一按*的,还有弹性,果然很有料! 那么,要摸下面那根大柱子吗? 摸吧,反正他又不知道。 于是,我的手伸下去了…… 额……就要碰到了……没来由地,我紧张咽口水。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不想,那根柱子动了一动。 我一愣,琢磨着这不该是水流的作用吧,便抬头向上望去。这一望就吓得差点七魂丢了二魄,他他他他竟然睁眼睛了?! 我上方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和一双赤红的眼。那眼低下来,对上了我的。 我“啊”了一声转头就跑,奈何方才要去戳那根大柱子,我整个身子是蹲在这人身下的。转身的急躁动作反倒推得自己更深得往那人身下贴去…… 我要死了!这是我的预感。 果然,后脖子一紧,我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提起来,除了本能挥舞双手和双腿,我想不出我还能干嘛。 有一只冰凉的大手凶狠地握了我的后颈,眼前的男人迫得我与他对视。他那么高,我的双脚完全脱离了水底。 [2013-01-20 古河殇(3)]   我像八爪鱼一样在水中扑腾。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粗糙暗沉,仿佛穿透了那千年的时光。 我脑中空白一片,呆呆不能反应。眼里除了那紫中泛了金色的眸子,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我所认知的范围内,凡人的眼睛都是黑中带白。什么样的人会有一双紫色的眸子呢?紫中带了金,还金得那样好看…… 初醒的他,眸中有迷惘,那握住我后脖子的大手不断加大力度,“说话。”我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暴虐。 说话? 说什么? 说我因为好奇他身下的“大柱子”,所以被这么个水鬼模样的男人抓住了?他该不会拉我当替死鬼吧? 突地,我瞳孔蓦然一缩,我看见男人身后有巨大漩涡袭来。 不!不是漩涡! 有庞然大物正破水向这个方向涌来! 身子被猛地往后抛去,力道大得惊人。幸而有水中浮力缓冲,我轻飘飘落坐到池底假山石上。 那一边,浑身*的男人已同那大物缠斗起来。 明明赤着身体,可自那男人身上,我没感受到半分猥琐的气息。有的只是不凡英姿。 男人同那怪物缠斗的动作快而激烈,引得水花浪花飞溅,水底深处便现出巨大旋流。 我远远坐在大石上,隐隐辨得那大物好似一条……白色蛟龙! 蛟龙血盆大口怒张,眼大似邪灵,头上龙须在水中张扬。白龙锋利的鳞片在水下泛着寒光。它凶猛地怒吼、翻滚,那声响几乎要震裂我的耳膜。男人同蛟龙缠斗在一起,我看不清他的动作,却也知道,那龙愈发震耳的吼声是一种痛呼。 大龙翻滚地愈盛,长尾向那男人扫去,男人几下跳跃便上了龙背。那蛟龙甩脱不得,长尾反而扫到了自己的脑袋。龙头摇摆,吃痛非常。 我看见那男人突地跃上龙头,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玄铁宝剑。 蛟龙感受到危险,更是拼了命要将身上的男人甩脱开去。 男人稳稳站立,玄铁宝剑狠*入龙眼。 有一阵哀鸣随着水波荡漾开去,是那蛟龙的哭声。 鲜红的龙血在水中泛滥。 蛟龙疯了样地翻滚,男人顺势从它背上跃下,借着水的浮力,跃到了我的身前。 四目相对时,男人紫色的眸中金光更甚,是喷薄而出的杀气。 我本能地一把将那男人拉到大石后。他所站立的地方,庞大的龙尾扫过,在池底留下一条深深沟壑。 我救你一把,你总不该要杀我了吧?我这么想着,下一瞬,脖子却又被他掐住了。我被他卡着脖子扔下假山,在水底泥沙里滚了三滚,方稳住身子。稳住身子后抬头,将将看见那庞大龙尾夹带着滔天的怒意朝假山上我原本站立的位置扫去。 我的心凉了一凉,惊骇等待那小假山的命运,结果却是……目瞪口呆看着那男人一剑斩……斩下龙尾! 蛟龙哀嚎,哭天抢地。 我眼睁睁看着那短了半截的庞大巨龙在水底翻滚,翻着翻着就翻成了一条小白龙。在男人沉默注视下,小白龙在水底挣扎,好似承受着极大压力。最终,龙身弓起,“嗖”一声便没入男人*的胸膛,消失不见了。 收拾完白龙,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吗? 不,不要过来!我连连后退,可双脚踩在水底,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脚下又不知绊到了什么,我整个人摔倒在地。来不及逃脱,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近。 男人*的身躯带着庞大的压力向我靠拢,他冰冷的右手扣住了我的脖子…… “放放放……开我!”他没一把掐死我,而是卡着我的脖子带我越出了水面。 外面的天地阳光大盛,满目金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男人松手,我便重重摔倒在草地上。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白皙面庞上冰冷一片。紫眸虽漂亮,可若隐若现的金光中。我只感受到凛然的杀气。阳光照在他*的健美身躯上,滴滴水珠沿着那肌理缓缓下滑,流入那下方的密密丛林中…… 此刻我才意识到他仍旧是一丝不挂的。当下,我只觉脑中咔吧一声,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双手捂眼大叫一声:“我是有夫之妇!” 每分每秒都被拉得无限长,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粗哑的声音:“我是有妇之夫。” 他没杀我,也没勒令我离开。我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他只消无意扫我一眼,我就遍体生寒,半分也动不得了。 于是,当夜,有夫之妇便同有妇之夫在这老房子里住了下来。 我是有夫之妇吗? 我当然是骗他的。我也不知当时脑子里怎么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脑子卡壳也不至于卡成这样啊? 这有妇之夫厉害得紧。只见他左臂一挥,原本破败的房间便焕然一新。我站在门槛上向内望去,房内点着明亮烛火,桌子、椅子、吃的、喝的样样不缺,还有那极令我眼馋的高床软枕。 那有妇之夫转瞬便套上了一件飘逸黑袍。那黑袍穿在他身上,看上去泛着没有温度的冷光。 咦,是我眼花吗?为么我觉得他左袖上那若隐若现的图样是一条……白龙?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让我们抖起手绢送走尧光哥哥! 这位哥哥比尧光哥哥要强大一点,捂脸…… 如题,嘤嘤嘤嘤嘤新文求点击!求收藏!求好评!求支持嘤嘤嘤嘤嘤! [2013-01-20 古河殇(4)]   那有妇之夫转瞬便套上了一件飘逸黑袍。那黑袍穿在他身上,看上去泛着没有温度的冷光。 咦,是我眼花吗?为么我觉得他左袖上那若隐若现的图样是一条……白龙? 我发现他不穿衣服好看,穿了衣服也好看,穿与不穿,竟分不出伯仲来。再低头看看我自己,身上衣服半新不旧,已经看不出颜色。 有妇之夫已坐在了桌边,细细品茶。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烛光映亮了他半边脸庞,他动作优雅,全然没了方才在池边的那股子煞气。见他貌似没打算同我计较在水下*“大柱子”这件事,我便也暗暗决定要忘记这件事。嗯,我已经忘记了。 见他还算温和,我便尝试着靠近一步,再靠近一步。靠着靠着,我便靠到了桌边。 “坐下。”他突然道,毫无征兆地。 我便被吓得差点跳起,险险稳住剧烈跳动的心,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顶着满脑袋压力,我咽了咽口水,半是因为害怕,半是……肚子实在饿了。于是,我便委婉向他表达了可不可以让我先吃点东西的意思。 他紫眸沉沉看我,看得我脑袋越垂越低。 “吃吧。”许是我表现得太没杀伤力,他的语气倒是没方才那般吓人了。 桌上有烤鱼,滋味真不是凡品呐!我醒来至今,何曾吃过这般美味食物?抱着要死也做只饱死鬼的原则,我敞开了肚皮放开了喉咙大吃特吃。吃完才猛然想起对面坐着的是一尊煞神。 “嘿……嘿嘿。”我干笑,却不敢对着他的脸,只放了碗筷,缓缓端正身体。“那个,大哥,我叫婴如,以后多多关照哈。”婴如是我的名字,对于过去,我也只记得我的名字了。 他听了眉头一皱,“婴如?” “是……是啊。大哥,你……你叫什么啊?” 他当然不会告诉我他叫什么,那紫眸中带了研判:“是你解了我的封印?你到底是谁?” 他话中的封印倒是把我问住了,“封印?什么封印?”天知道封印是什么东西? 他却不再有耐性,长臂横空而来,轻而易举便将我的脖子锁住。我的身子被他拉近,离得那样近,我在他眼中清晰地看见了我的眼。 “你……”我方一张口,眼前是他眸光一闪,下一瞬,我的身子便被他甩了出去。“砰”一声,身子落地,却并不疼。原来是落到了窗边榻上。 他跟着靠近,又是那般居高临下的姿态:“生魂?”他问我。 我仰了脖子看他,呆呆点头。 他眼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我看不懂他的心思,更看不懂他扣了我的右腕是要做什么。 他在*的脉象。 我原以为他的身体必然是冷的,却不想,冷的只是我自己。他的手指温热,是与他冰冷外表全然不同的温度。温热的修长的手指触到我冰冷的皮肤,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收手了,望着我的神情更加莫测。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可最终他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精疲力竭地睡去,这一夜,在同一奢华房内,他睡床,我睡榻。谁也没有冒犯到谁。 第二日醒来,我看见他坐在床上打坐。 他闭了目,一动不动没了生息的样子好似已死去。我试着下榻走动,我故意在房内弄出声响……最后的最后,我要开门出去。可是,门根本打不开。 我慌忙回头去看床上的他,他无一丝反应。 如此这般又试了几次,未果。我终于放弃,安安静静坐去窗边。 我当然想过跳窗户逃走这样的事情,无奈这窗户打得开却跳不出去,有一堵无形的墙隔绝了此间与外间。 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几日,直到他不再打坐,直到我知晓他并不打算杀我,直到我明白其实我是救了他,直到……我敢同他这般说话: “那个啥,大神,你怎么会被封印了的?” 彼时,我们正坐在桌边吃饭,我已经敢放开肚皮吃东西了。这人虽然冰冷,却已无杀意。仔细想想若换做我,被封印在池底无数年月,陡然醒来见到陌生人……把自己看光了,也会是那般要杀人的表情吧。 “叫我离槡。”他声音沉沉。 哦哦,离槡。原来他叫离槡,这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2013-01-21 古河殇(5)]   这些日子以来,我除了被离槡困在屋内,陪着他打坐恢复功力外,还重复了另一件事——我每天每天都梦见一个黑衣老婆婆。老婆婆总是佝偻着身子,背对着我,于茅草屋中,研磨着一种药草。 我知道她在捣药,可我不知她为何要捣药。每一次我想靠近一些,我想看清她的容貌,却每每总在她将将要转过脸的瞬间醒来。 这一夜也不例外。 不,还是有点不同的,这些天来,我从未醒过这般早。 现在,天尚未明,天地间漆黑一片,只余了房内的黯淡烛光。 我发现自己在穿鞋下床,下了床就直愣愣往大门的方向走。 可我不想啊!大半夜黑兮兮的能去哪里? 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房门就在眼前,我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抬手就要去巴门闩。“离槡离槡,有人要抓我!”我吓坏了,大喊大叫,脑中立时浮现各种恐怖画面。画面最后定格在牛头马面兄身上,莫不是他们最近抓不到死魂要来拿我充数了? “砰”一声,我的脑袋硬生生撞上了门,好在是被定在了原地。可那股强烈要走出门去的冲动不减,呜呜呜呜我这是怎么了?! 身后有轻缓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在我身后停下。借着跳跃的烛光,我看见面前的地上映了个拉长的影。离槡的声音丝毫没有初醒时的慵懒,他问:“你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说我没啊,我能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人还把我当不干净的东西呢!况且这些天我还一直被你囚禁呢! 在他讳莫如深的眼下,我自觉噤声。 他坐去桌边,替自己倒了杯茶。我便如被牵了线的木偶一般随了他的动作坐下。我一动不能动,只能干着急。 待他终于将那一杯茶水喝下,他终于开口同我说话,问的却是:“之前可有遇上不同寻常的人,或者物?好好想。” 我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心里好似有千百只蚂蚁在挠。不同寻常的人或者物,不同寻常的人或物…… 我要哭了,“不同寻常的人或物只有你啊!” “再想。” “真没别的了,我这几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觉做做梦,做做梦……”我看向他,正好迎上他看过来的莫测眼神,我咽了咽口水,“我这几天,总是做同一个梦来着。” 我总是梦见一个弯身捣药的老婆婆。等等,老婆婆?我好像瞬间抓住了什么,可那东西闪得太快,我没能抓住,让它跑了。 “啪”的一声,是离槡手中杯盏扣在桌面的声音。他这般不说话,我又有点怕他了,缩了脖子不说话。 “那人何时开始出现在你梦中?” 何时啊…… “就……就在这里住下后。” “之前可曾见过那人?” “没吧……”梦中之人,我又怎可能率先见过呢?且我从来不认识这么老的老人家。 老人家…… 突地,我脑中灵光一闪,“对了,一定是那个黑衣老太太!她撞了我!那天在大门外面她撞了我!我那时候没注意,现在想来,她撞了我之后就凭空消失了。”而且,普通人根本触不到我的形体,他们只会从我形体中穿过。那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离槡收了杯盏,“她让你去你便去吧。去看看老人家想让你做什么。” “啊?” 月黑风高杀人夜,我在嗖嗖冷风中身不由己地朝荒野深山里前行,像被人牵了线的木偶。 我的头顶正上方燃着一盏青灯。暗青色的亮光自那灯中投射出来,照亮我前方五米内的空间。 幽幽青光骇人。离槡说这是引魂灯,夜间有它的照亮,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离槡哥哥你还在不?”每走几步,我就要这么确认一下。 大都时间,那叫离槡的冷漠美男是不会搭理我的,他顶多踩断根枯枝作为回应。其实作为壮胆,这就足够够了。 我被未知的力量牵引着,一路行到山上,在一处草屋外停了下来。那草屋甚为简陋,却在大半夜时,仍有一盏小灯燃着亮光。草屋内烛火跳跃,忽明忽暗,看着有些诡异。 “离……离槡哥哥?” 他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我身前,负手而立的他,背影孤傲,整个人看上去清冷一片。 荒山野岭,草屋,美男,还有不受控制的身体,我我我……我牙齿直打颤。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 突地,他有了动作,右手虚晃,转瞬就变出一张纸来。他他他他……竟一个转身,将那纸拍上我的额头。 [2013-01-21 古河殇(6)]   突地,他有了动作,右手虚晃,转瞬就变出一张纸来。他他他他……竟一个转身,将那纸拍上我的额头。 我脑中立时“嗡”的一声响。是符纸! 有一股强大的热流自被贴了符纸的额头流下,那热流流遍我的四肢百骸,我的身子剧烈晃动。猛然间,胸口一松,有什么东西被生生从我身体里剥离了开去。 那东西是一团黑色,离了我的身体,那一团黑色当中却突地有了亮光,似要燃烧起来。 “大人饶命!饶命!”有个哀嚎求饶声响起。我定睛一看,那团黑影已幻化出人形,正是那日那个穿黑衣的老婆婆。 “就是她!”我边喊边闪身到了离槡身后,只露出脑袋一点。 可是,那老婆婆身上的火光并未灭去,发而有愈燃愈烈的态势。她的半边身子已被火光吞噬。哀嚎声微弱。 我忍不住扯了扯离槡宽大衣袍的袖子,“别杀她。” “你说什么?”离槡却是猛然转首过来,一把便擒了我的手腕。他瞬也不瞬注视着我,竟带了凶狠的意味。紫眸中金光大盛。 我被他的样子直接吓懵,“别……别杀她……” 他就这般同我对视,居高临下间,有无数东西自他面上眼中闪过。最后,还是老婆婆凄厉的一声大喊唤醒了他。 “你不可能是她。”放开我的瞬间,我好似听见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声音飘忽,也不知是不是我听了岔。 那一边,老婆婆身上的火光倒是熄灭了,只不过,元气大伤是肯定的。她看上去有七八十的年纪,苍老的脸上除了痛便是苦。看得出,还是愁苦要更多一些。冰冷泥地上,她匍匐着,说着求饶的话。月光打在她身上,没有影子。 不是人! 不知不觉被鬼怪附了身,纵使对方是一只可怜的鬼,我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再加之方才离槡那莫名的举动,更是惹得我心中不平。一时间,我看向那老婆婆的眼中便带了怒意。 老婆婆哭哭啼啼说着泣音,“姑娘,老身绝没有害人之心,老身,老身是想请姑娘帮忙……” 我还是生气,找人帮忙不能成为伤害人的理由吧。今夜若换了我孤身一个,还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呢? 正思忖间,我看见一旁静默的离槡右手一个翻转,掌心又多出一道黄色符纸。 黑衣老太见了,面色愈发惨白,“大人,老身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老身一条生路!” 离槡不为所动,“已死的人不去超生,却跑来阴阳秩序。今日我便送你一程。” “唉,等一下!”情急之下我就跳上去抱住了他的手臂,“送……送她一程是什么意思?” 离槡冷冷地将手臂抽出,“送她去投胎。” 哦,原来是去投胎啊!亏我还以为你要将她打得魂飞魄散呢! 我没问题了,也不计较他的态度转折跟冷淡,“你……自便哈。” 老婆婆却是瘫倒在地,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求……求大人放过老身,老身……老身实在是有心愿未了……” 人死之后,魂魄在阴间有一段过渡时期。魂魄们不赶着去投胎,他们会利用此段时间回顾过往,了断前缘,并未下一世的投胎做好充分的准备。但过渡时期并非恒长,魂魄更不能在世间停顿太久,若错过了投胎时限,魂魄便只能成为无处可归的游魂。游魂会在世间游荡漫长漫长的年月,直到下一次珍贵的投胎时机到来。 这老婆婆在世间游荡的时间已经够久,到底是何未了心愿让她如此挂心呢? 离槡未表态,那老婆婆便一直磕着头,她的额头早已磕烂。 我看不下去了,老人家家的,可怜呐! 当下也不去管离槡如何,我径自走到那老婆婆身边。心里到底还是存了芥蒂的,我便咳了一声,道:“那个啥,阿婆,你为什么要……嗯……缠着我呢?” 老婆婆抬头看看我,又越过我去看我身后的离槡。只一眼,她便吓得重新垂了头。半响,许是见离槡未有动作,她便意识到自己暂时逃过一劫,脸色也稍稍好了一些。 “姑娘。”老婆婆小心翼翼看我一眼,脸上难掩羞愧神色,“老身刚死,上不了活人的身。姑娘体质特殊,和老身又是同类,老身便想着求姑娘帮上一回忙。” 我要跳脚了,什么叫“和老身又是同类”? 那老太又道:“今日已到了此处,还请姑娘发发善心,救我那老口子一命吧。” 额,这话又何从说起? —————————————— 新文继续求包养!爱小米就给小米好评吧!! [2013-01-21 古河殇(7)]   我同离槡进了那草屋。屋内灯光昏暗,进门便闻见了一股腐臭的气息。 一阵微弱的咳嗽和呻吟传出,床上有人? 床上躺了个老头,老头骨瘦如柴,在煤灯映照下,眼珠暴突,门牙紧咬,形似厉鬼。 但他并没有死。 老头的目光混沌,他的双手在虚空中摇摆,好似要抓住些什么。“翠花……是不是翠花回来了?” 老婆婆便一下子瘫软在地,豆大的泪珠自她眼里滑落,她嚎啕大哭。可人鬼殊途,任她如何哭泣,她的哭声那老头都是听不见的。 老头的意识已经昏沉,嘴里只反反复复叫着翠花的名字。 “老身就是翠花。”哭够了,老太用手抹着泪,这般道。她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头,目光转为深情,“这是我家那口子。我福薄,没法子跟他同生共死。我虽然去了,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啊!请两位大善人帮帮老身,救我这老口子一命吧!”说着,又哭了出来。 原来,这老婆婆同那病入膏肓的老头是一对情深伉俪,无奈生死不由命,老婆婆先去了。老头身体本就不好,伤心之下更是病倒。 这一对老人有儿有女,可儿女不孝,明知老父重病却不愿花钱替他找大夫医治,只将他丢弃在这山野间,任其自生自灭。 “山里妖气重,老头子又病成这个样子。老婆子我怕……怕他会被山鬼吃了去……” 被山鬼吃了去,魂魄是不得超生的。 许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老婆婆专专对着我道:“不怕姑娘笑话,老身……老身同我家老头子是定好来世还要再做夫妻的。老身答应了老头子要在奈何桥下等他。可他如今这个样子,老身真怕等不到他了啊!所以,老身……老身要守住同老头子的约定。”越说到后来,老婆婆面上的神色越加专注,虽仍旧流着泪,可她那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却是清亮的。 这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种错觉,眼前的老婆婆不再是七八十的丑颜老婆子,而是个妙龄的妍丽少女。 真正的感情是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 老头还在床上喊着翠花的名字。老婆婆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终是忍不住扑到了他身上。可她身子透明,他感觉不到她,她亦不能触碰到他。 我必然是想帮他们的没错。可是,要怎么帮? 我去看离槡,他抱臂立在烛火照不见的阴影处,神色莫辨。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也是落在床上那一人一魂身上的。或者,他也有些动容? 察觉到我看他,他深沉的目光便向我投来。 没从那目光里感受到恶意,我壮了壮胆,走过去问他:“那个,离槡哥哥,你会帮他们的对不对?” 他瞟我一眼,却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唉,你要去哪里?等等我啊!”此刻,我脑中仅一个想法:他是顶厉害的大神,我得巴着他才不会受欺负。 离槡负手立在草屋外,风吹起他宽大袍角飘扬。在他的正前方,有亮点幽暗红光若隐若现。 我顿住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红光离得更近了,荒芜的草丛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开黑暗而出。 突然地,我听见了婴儿的哭声。那哭声细细又小小,也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涌来。 会有人半夜三更抱了婴儿上山吗?莫不是屋内老人的儿女良心发现,来看望老父了? 草丛里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本能便探头去看,却被离槡挡住了视线。 “进去。”他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冷冷对我道。 草屋内,老婆婆正倚门而立,脸上是满满的惊恐。 “怎么了?”我奇道。 老婆婆却只是拿自己的背紧紧抵住门,好似在阻挡着什么。她的视线落到床上,床上的老头在熟睡。 “蛊雕来了。” “什么雕?” “蛊雕是一种吃人的鸟,长得像大雕,头上长了尖尖的脚。正是那魔物要来取了我家老头子的性命。” 我被她说得心中一毛,“你怎么知道蛊……蛊雕来了?你看见了?” 老婆婆却反问我道:“姑娘方才可听见了婴儿的哭声?” 我点头。 “那正是蛊雕的叫声。” 啊?那蛊雕岂不是就在外面? 我有点担心离槡,要趴到门边向外看,那老婆婆却不让。“蛊雕是凶残的猛兽,只消被它盯上,不吃了你的魂魄,它是不会干休的。” “那婆婆你不怕吗?” 老婆婆脸上便现出了一丝丝温暖的神色,“也是怕的。可是,谁叫我要守着我家老头子呢?” 说话间,外面突地金光大盛,静谧的夜空中响起一声凄厉长嚎,似猛兽的哀叫,又似婴儿的哭号。 老婆婆的面上突然就现出喜色:“蛊雕!是蛊雕的叫声!” ———————————— 啦啦啦勤劳的小米又来啦! [2013-01-21 古河殇(8)]   说话间,外面突地金光大盛,静谧的夜空中响起一声凄厉长嚎,似猛兽的哀叫,又似婴儿的哭号。 老婆婆的面上突然就现出喜色:“蛊雕!是蛊雕的叫声!” 我再次见到离槡的时候,他背影凄清。草屋外只有月光伴他,哪有什么蛊雕的影子? 风吹起他长袖,我看见他黑色的左袖上,有一只长角的苍鹰若隐若现。 我同离槡又回到了那老房子里。 接下来的三天,离槡都在睡觉。我便想着莫不是他真打杀了那只传说中的蛊雕,所以要闭关修养?我不敢打扰他,便也跟着睡觉,实在睡不着了就眯着。 睡觉的同时,我心内不免挂碍着那一对人鬼殊途的老夫妻。老婆婆说要留下来陪老头,若有个万一,她即使救不了老伴,也能想个法子同他在一块儿。说到“在一块儿”四个字的时候,老婆婆脸上有喜有忧,我想,我大概能猜到些她的想法。 离槡是个有能耐的,可我同他不熟。击退那蛊雕的事他已帮了大忙,我便不好意思再开口说什么。他貌似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万一惹恼了他,他把我撵出去了可怎么办? 日子并不会因为我的紧张忧虑而停驻,时间滑过。到了第四天夜里,我又无端端醒来。 这并不是个好征兆。好在身体没甚异样,我正要重新躺下睡去时,却见窗外仿似有人影晃动。同一时间,耳朵里也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有人在同我说话,我偏偏听不清说了些什么。我的眼睛紧紧盯着紧闭的窗户,我感觉……感觉有人召唤我出去。 我的心立马就汗了三汗,心说不是吧,难道我真这么容易招脏东西?那我以后还怎么活呀我? 心慌意乱之下我转头去看睡在床上的离槡。咦,月光中,离槡的眼睛晶亮,他也醒了吗? 四目相对只一瞬,他便合上眼,翻身睡去。 “打发走他们。”这是他同我说的话。 于是,我战战兢兢去开窗。 “姑娘!”开了窗,入耳的便是一把苍老女声,声音里透着欣喜。 我的小心肝儿颤了三颤,月上中天,窗下无人,谁在同我说话? “姑娘,老身在这里。”那声音是从五步开外的大梧桐下传出的。 呀,是那黑衣老婆婆! 老婆婆正笑看着我,她身边站着的是……她家老头子?他家老头子着一身老布袍子,却是变年轻了许多。唔,长得还好看的么。 “多亏了姑娘和大人的帮忙,我跟老头子这就要去投胎了。走之前,来同二位恩人道声谢。”梧桐树下,两个老人手拉着手,无形的身子紧紧相贴。 “那要恭喜你们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呀?” 老婆婆又是一笑,“大人在草屋外留了禁咒,便不敢有东西进来。老婆子我就和老头子一起过了最后几天日子。”说到这里,老婆婆的脸就红了,“后来,我家老头子也能看见我了。老头子跟老婆子我说好了下辈子还在一起。” 在这清冷的夜里,死魂老婆婆满布沟壑的脸上绽放出异彩,真真宛如少女。 夫妻间相濡以沫一辈子,死后仍能握住彼此的手。这该是世间夫妻都向往的感情吧。 我心里突然酸酸的,说不上是羡慕妒忌还是感动什么的。 “姑娘,你会有福报的。”说了这么一句,老婆婆同老头相视一笑,消失在了我视线中。 福报么? 那也不错。 古河殇完 [2013-01-22 第二卷 铃兰赋(1)]   她的灵魂被烈焰吞噬,她的脸上却带了最纯稚的笑意,“公子,你终于愿意看我一眼了。” ————选自《婴如的见鬼日志》 —————— 第二日醒来,离槡已经不在了。 我心中一紧,想也不想就拔腿往外跑。 怎么办,他丢下我了?万一再遇上难缠的鬼了谁来救我? 纷乱的脚步生生止住,我在院中看见了他。 深秋的庭院里,满目落叶萧瑟。那个叫离槡的神秘男人就立于那日的池畔,他双手负在身后,风很大,却未吹乱他一根发丝。他的背影看上去孤寂又清冷,也不知独自在那儿立了多久。 我酝酿了一会儿情绪,便慢慢走到他身后,“我还以为你走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可怜兮兮。 “找我何事?”半响,他问我。 这……这话还真不好说。难道直接说我看你厉害所以就想巴着你了?不好不好,女孩子自己可以这么不矜持? “不说我走了。” “哎,等等!那个……其实我想说……嗯……”我支支吾吾,他已不耐转身。我赶紧吼出来,“我是想说我可以跟着你不?” 着黑袍的英挺背影一顿,“跟着我?你想做什么?” 随意两句话就震得我小心肝儿扑腾扑腾跳。我心说果然大神就是大神,跟着他绝对不会吃亏。我愈发坚定了心内要巴着他的想法,赶紧凑上几步重新拉进两人的距离,“那个,离槡哥哥,你看你这么厉害,你看我这么废柴,要不……要不你收我做徒弟吧?” 他一声嗤笑,并未转身,“我厉害同你废柴,我不觉得二者有何联系?” “我也觉着没联系。”虽然他看不见,可我仍旧低头看脚尖,“你……是你说我容易招来……嗯……不好的……东西……” “所以我就该对你负责?” 吓!这话就吓人了啊哥哥!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跟着你就不会吃亏……”后面这句,细若蚊声,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他终于转身,也不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只肃了面容看我:“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立马做出洗耳恭听状。 “你如何能解了我的封印?” 这个问题…… 我偷眼看他,莫不是他还不知道其实是因为我摸了他的那根“大柱子”? 看样子好像是不知道。 于是,我回说不知道。暗暗决定要把*“大柱子”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他研判看我,我头一次不惧地迎向他的目光。我也没说假话,我是真不知道他那劳什子封印是个什么东西。 “过来。”他突然道。 额,我么? “三张符咒可保你平安。”他将三张淡黄色的,涂满鸭蛋的纸张交给我,“你替我解了湖底封印,这算是对你的报偿。” 报偿? 我边收边问:“那个啥,三张会不会少了点?” 他冷笑,“不怕符咒反噬你倒是可以再多要几张。” “……哦。” 见他又要走,我赶紧问,“离槡哥哥你要去哪里?” 他脚步一顿,“寻我妻子。” 啊?难不成他真是……有妇之夫? 最后,我还是追上了离槡大神。他说要走,总不能拦着我跟他同行一条路吧。起初,我只敢远远在他身后跟着。后来,见他没甚反应,我便壮了胆子,胆子一壮再壮,就壮成和他同行了。我想,或许这尊大神的内心并没有脸上表现出得那么冷漠吧。 离槡大神第一站去的是赵都清泉。 我问他为什么,他许久才回我说他能在那里感受到他妻子的气息。 我就“啊?”了一声,心说原来你真是有妇之夫啊!心下又觉得他靠谱了几分,居家男人有安全感呀! 我摸不清当今形势,只知道赵都清泉是个繁华富庶之地。人气儿多的地方我喜欢呀!我如一只快活的小蜜蜂般徜徉在人群间。当然,我的视线不敢远离槡大神左右。 离槡大神不怎么说话,每每摆出一张酷酷的冰冷脸庞,不知惹得多少清泉城里往来的姑娘心伤。 我突然有点好奇他妻子了,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驾驭住这样的男人呢? 这一日,街上吹锣打鼓热闹非凡,人群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我正同离槡大神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喝酒吃肉。 这个时候,邻桌突然有人说话,“老弟,近日丞相大人娶亲,大宴四方。要不咱俩也去凑凑热闹?” “妙极!还等什么?这就走吧。” 说话的是一对青年书生。青年人正值血气方刚时候,当下也不去管那满满一桌子的佳肴,两人起身便结伴下了楼。 透过窗户向下看去,那两个书生很快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长街之上,着白衫的青年恣意潇洒,直到他们的背影在人群里消失不见,我才转头对离槡道:“离槡哥哥,我们也去看热闹吧。” 离槡正端了一杯酒在手,闻言,他眼也不抬,只是道:“随你的便。” 这就是不打算跟我同去了。 [2013-01-22 铃兰赋(2)]   算了,我也就这么一问,本来就没抱啥希望。 “那你在客栈等我回来,不能先走啊!” 赵国丞相李成浔,惊才绝艳,名士风流,年岁轻轻便已权倾朝野。今日李相大婚,举国欢庆。 新娘出生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小户,却意外得到李相爱慕。赵国女人们在悲愤妒忌之余,也只能感慨新娘的命实在太好了。 以上都是听说。 我在人群里穿梭,尽量不同他们挨挨蹭蹭。你知道的,眼睁睁看着别人从我身体里穿过,那种感觉很奇怪。 我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方,距离丞相府的大门仅几丈之遥。耳中听着男男女女议论着新娘的美貌,我愈发期待。 喧天的锣鼓声更近,是新郎骑了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男人着了大红喜服,本就是极俊朗的人,配上那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更让人移不开眼了。 英姿勃发的丞相大人在马上向民众拱手抱拳,毫不吝啬地同他的子民们分享着他的喜悦。 他必是爱极了他的新娘的。 在漫天的喜色里,我突然有一种恍惚,一种错觉,就好像……曾也有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的光影里,打马向我走来。 人群里一阵起哄打断了我的思绪,原来是新娘的轿子已到了门前。 年轻的丞相潇洒下马,行动间,鲜红的衣袍飞扬,气质出尘。 丞相去到新娘的花轿前。 又是一片欢呼跳跃的尖叫,丞相亲自抱了新娘出轿。 我被这样欢庆喜悦的气氛感染着,先头那一点点微妙的不适烟消云散,只同周围的人一起,见证这一对佳偶的幸福甜蜜。 新郎高大俊逸,新娘小巧娇羞。虽被新郎抱在怀里且蒙着盖头,但瞧那身段,必定是天香国色。 也只有国色天香的女子才配得上惊才绝艳的赵国丞相。 起风了。 风吹乱了人的眼,也吹起了新娘的大红盖头。 在场看客无不抽气,新娘子真真是天香国色举世无双的美人呐!一时间,“丞相艳福不浅”的恭贺声不绝。就连先前那些咬牙切齿,对新娘羡慕妒忌恨的女人们也不得不承认新娘美得似仙人。 只那丞相变了脸色。 也许是离得近,也许是我观察的角度与同旁人不同。我看见年轻的丞相脸色刹那变得铁青,那肃下来的面容甚至有些可怖。他差点就将怀抱里的新娘扔出去。 喜气洋洋的盛大婚宴草草收场。丞相府的大门轰然合上,隔绝了所以窥探的目光。方才,所有人都看见了丞相大人蓦然铁青下来的脸,也听见了他那句森然的问话, 他问新娘,“你是谁?” 新娘子面色死白。 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丞相大人这亲事……怕是要吹了。 因了好奇心的驱使,我打算爬墙去看。 丞相府曲径通幽,却难不倒我。我轻易便在新房找到了今日的新郎与新娘。 年轻的丞相站在窗前,目视着庭院里的张灯结彩,面色铁青。 那比花儿还娇的新娘却摔倒在地上,大红的喜服逶迤了一地。她脸上有灰败,有伤心,更多的是茫然。 “不知芊芊哪里得罪了相爷。”她极力隐忍住泣音,纵使落魄,尊严犹在。 丞相的视线终于落在了美丽的新娘身上,但他开口问的却是:“她在哪里?”很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新娘。 “她?”新娘茫然抬首,那一张盈盈欲泣的小脸真真是我见犹怜,连爬墙在看的我都忍不住想要上前摸一把。 “铃兰,铃兰在哪里?”丞相的声音变得焦躁,“我要娶的是铃兰,从来都只是铃兰。今日为何上花轿的是你?” 屋子里一瞬间便静得可怕,静得我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半响,新娘蹒跚着站起,她昂了下巴,盈盈欲泣的小脸透着坚毅,“林家从未想过高攀,这亲事是相爷亲自来提。我双亲健在,若相爷对芊芊有不满之处,这婚事作罢便可。”临到了门边,她止住脚步,并未回头,“还有,芊芊从未听过铃兰这个名字。” 年轻的丞相缓了神色,“对不住,都是李某的错。这之间必有误会。李某先派人送姑娘回去。姑娘放心,日后有事,李某会一并承担。” 这就是不打算让婚事继续了。 一并承担…… 我想问的是,除了娶回去,人家大姑娘的名节你还能怎么一并承担啊? ———————— 求好评,求收藏,求么么!! 那啥,大家要看小青青跟小光光的番外么?嗯,那啥,番外什么的……喔争取在新文里让这两只出来打酱油下啊望天! [2013-01-22 铃兰赋(3)]   回去的路上,长街上已散了人群,顿时清冷一片。 那林姓姑娘被丞相大人一辆小车从后门送出了府去,浩浩荡荡的亲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风吹起轿帘一角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新娘子的脸。 哦,她现在已经不是新娘子了。 那林小姐低垂了头。 许是因为心情不好吧,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她的嘴角挂起一抹弧度,有一点扭曲。 有时候,走在街上的我会非常羡慕那些能够拥有一具肉身的男男女女。因为他们有身体,有同类,可以互相依偎取暖,可以互诉衷肠。可他们又似乎不能总是快乐,他们会被这样那样的人事所羁绊。 看着从我面前走过的那一张张行色匆匆又冷漠无表情的脸,我甚至生出了这样的错觉:他们或许根本没我来得潇洒,正因为没了身体,我才能一身轻松,来去自如。 我慢慢在古朴长街上踱着步,思考着自己心内的疑惑,到底是事实本就如此,还是我庸人自扰了呢? 过了一条大街,踏上一条小道。那小道狭长而幽深,我走了许久都没能走到尽头。我觉察出了不对,去时明明走得就是这条路,怎么如今看在眼里就不一样了呢? 冷风刮过,吹得两旁店铺门外的大红灯笼晃荡,发出“刺啦——刺啦——”的诡异声响。一排排店铺大门紧闭,小道上突然找不出一个行人。 天色尚早,一个行人也无这就有点太夸张了吧? 我硬着头皮继续走自己的。 突地,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白。那抹白色自远处缓缓向我靠近,不像是走的,倒像是飘来的,是个身着白衣的妍丽女子。我看不清她的脸,眼前只有女子一张粉色樱唇开开合合。 她要对我说什么吗? 可一瞬间,我眼前又空无一物。 我眨眼再眨眼,还是没有。莫不成我大白天眼花? 这时,我听见了说话的人声,也有行人的脚步声。一瞬间,我的周围又有行人走动,也有了人的生气。虽然清冷稀疏,但真实。 我想,我大概真眼花了吧。 之后倒是顺利找见了落脚的客栈。那客栈唤名福惠楼,据说是清泉城里最好的客栈。 离槡大神对生活质量要求颇高,一应物事,吃的、穿的、用的……他都要全新的、最好的,连那房内雪白墙壁上多了一丢丢小污点都不行。真的只是一丢丢啊!真是个洁癖的人。唉,也不知他打哪儿来那么多住店银子。 闲话不提。我回到客栈时已近了日暮时分,离槡大神将将在房内用餐完毕。 他点了满满一桌的菜,却只吃了一小部分。桌上的美食让我食指大动,哺一进门我就冲到桌边,草草同他打了个招呼便坐下来,握拳准备开吃。却不想,凳子还没做热,一股莫名怪力就袭上我身,我顺势就扑倒在了窗边榻上。 疼倒是不疼,我就是被惊着了,“做什么?”我不明所以。 他却不看我,只是让早侯在一旁的店小二将桌上的饭菜撤走。 额,太饿了,房里多了个人我竟然没看见。 小二是看不见我的,他迅速将桌上吃食卷走,消失在了门后。我的视线牢牢胶在门上,恨不得在门上穿出个洞来。 “为什么不给我吃?”我抱膝坐在榻上,气鼓鼓问。 离槡大神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下后方抛了个包袱给我。 咦,软软的,是什么? 我狐疑看他一眼,可他的视线压根没落在我身上。我动手解开包袱。额,满满一包的白面馒头。 “你让我吃这个?”我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他坐于桌边的身姿英挺,昏黄的煤油灯光照在他脸上,有一圈淡淡的光晕。他说:“我不曾有让别人吃我吃剩东西的习惯,你回来晚了,就吃馒头吧。”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撩衣袍站起身,“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吃。”说话间,他已走到床边,“我要运功打坐,别打扰我。” 臭离槡,坏离槡,我诅咒你运功走火入魔哼哼哼哼哼哼哼!我一边啃白面馒头,一边万分怨念。 这窗边坐榻便是我晚上的床了。 虽然我是个没有身体的生魂,但我一直在向人的生活习惯靠拢,比如我每天一定要吃三餐饭,比如晚上非睡觉不可,比如……睡觉一定要盖被子。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踏实,仿佛隐隐地,总有什么影像要入到我的梦中来。 终于,我做梦了。在梦里,我来到了一处偏小庭院,庭院中繁华盛开,芳草斗妍。大概,是春天吧? 在庭院的那一边,一片竹桃之外,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是一把温婉的女声。女人的声音响在耳边,真实得我有些寒毛直竖头皮发麻。好在,并没有什么力量牵引着我。可终究是抵不住心里的那份好奇,我沿着青石小路,拂开繁密的竹桃枝丫,去到那一处神秘的之境。 看着那么小的庭院,这一条青石小道却似怎么也走不完,直到……我听见那优美的、宛如天籁的女声。有女人在唱歌,唱的是一曲《不悔》: 春风沉醉吹不展愁眉 梦里有你梦醒谁来相依偎 相思一夜行遍千江水 天若有情天要作证终不悔 春风沉醉吹不展愁眉 醒也莫问醉也莫问归不归 相思一夜行遍千江水 生也为你死也为你独憔悴 …… ———————————— 求好评,求收藏,求花花!! [2013-01-22 铃兰赋(4)]   清冷,却又惹人怜惜。我突然生出一种渴望,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人才能唱出这样一曲哀婉动听的美音。 突地,有萧声起,女人的歌声只停顿了一瞬,萧声与女声便紧密配合在一起了。箫声铿锵,女声婉转,倒似有情的一男一女,在这寂静的夜里,互诉衷肠。 终于走到了尽头处,拂开那一树枝丫,我真的看见了星夜下的一男一女。 女人背对着我,穿着一袭白衣,飘飘出尘似仙女下凡;男人着一袭青衣,他的脸……他的脸……他分明就是我白日里见到的那个赵国丞相。 他怎么会入到我梦中来? 还有,这个白衣女人又是谁? 看身段,肯定不是那位林家小姐。 站在这个角度,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年轻的丞相那一双含情的、炙热的眼,这可与白日里那双冷然的眼截然不同。这姑娘莫不就是白日里他口中的那个“她”? 果然,男人开口唤了女人的名字,他唤的就是“铃兰”。只见他自身旁折下一朵幽兰似的花,亲昵地插到女人鬓边,他低声说了句什么话,引得女人娇羞垂首。 铃兰,似铃非铃,似兰非兰,很美的名字呢! 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酸酸软软的感觉,为眼下这一双有情的男女。 我正要继续往前走,好去看清那女人的长相,却突然地一阵眩晕,天地旋转,那对如神仙般的眷侣,那一处小小的、好似走不到尽头的庭院都离我远去了…… 恢复意识时,我抬头便看见了离槡大神一张漠然的脸。离槡大神举了蜡烛,烛火在他脸上荡漾,晕晕染染看着有几分鬼似的可怖。 “离槡哥哥原来你是鬼?” “闭嘴。” 我就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心里有了几分委屈,为么受伤的总是我? 再抬头时,离槡大神已坐在了桌边。他吹灭手中蜡烛,“嗤”一声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灯火昏黄,让他半明半暗的脸更显冷漠。 我呼出一口气,向他建议道:“离槡哥哥,我觉着还是点蜡烛更亮一些。” 他只拿那根灭了的蜡烛去挑桌上的煤油灯,闻言,半响才道:“招魂珠只招出魂,怎么,你的魂还没回来?” 这……这说的是什么话? “发生什么事了?”我一下子坐起来,丝滑的被子自我肩上*,露出我*的肩头,我习惯不穿衣服睡觉的。 他别开视线,却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我莫名,但在他状似无意实则迫人的视线下,不得不乖乖躺下睡觉。 “那个……刚才我做了个梦。”咬着被角,我试探道。 他没做声,却是有簌簌的脱衣声响起。很快,床板吱呀一声响,他也睡了。 好吧,那大家都睡了吧。 屋里再没了声响,只那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亮了一夜。 这一夜,我没再做梦。 因为昨晚做了大半夜的怪梦,第二日起来便没了精神,我不打算出去了,只在房内补眠。 离槡大神早早出门了,我赶紧伸长了脖子问他要去哪里,生怕他丢下我一人偷偷跑了,这尊大神可保平安,我得紧紧巴着。 他就那么从我面前走过,明明听见我的话了,却是不发一言地走出去。许是穿了黑色长袍的缘故,那背影便怎么看怎么冷漠又孤傲。 我有点小受伤,但转念一想,我现在吃他的,用他的,还寻求他的庇护,就冲他没赶我走这一点,看点脸色就看点脸色吧。而且,即使摆了张无表情的臭脸,他的容貌依旧是水准偏上无上限的。 我转了身子趴在窗台上向下看去,窗外的长街上,人群熙攘,店铺林立。离槡就行走在这样一番热闹的景象中。 他负了手于身后,着黑袍身姿高挺而坚毅,于人群中,显得遗世而独立。明明周遭围拢了那样多的人,其中不乏有向他示好的热情的姑娘,可我看得出,他都无动于衷。 哼,人家可是有妇之夫,怎么可能跟你们这些小姑娘眉来眼去? 徜徉在人群间,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孤寂与凄清,在高楼之上的我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离槡仿似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他明明就是个活人。 他走走停停,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我脑中灵光一闪,心说莫不是他正在寻他那妻子的气息? 我一直趴在窗上看他,直到他黑色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人群里。 不论找不找得见,他总有个念想,总有个希望不是?哪像我,除了自己叫婴如,其他的,什么都忘了。 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2013-01-23 铃兰赋(5)]   离槡每日清晨出门,入了夜归来。他总是肃着一张脸,我便没法从他神色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反复过了三天。我也在客栈舒适的客房里待了三天,左右客栈里生人的气息旺,是我喜欢的地方。 也不是我不想出门逛,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整个人没甚精神,吸再多人气也不管用。我心说我莫不是生病了?一个没了实体的生魂会不会生病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 第四日晚间,离槡却没回来。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莫名醒了。原来是外面狂风大作,吹得窗户劈啪作响。 被吵醒的我干脆爬起来倒茶喝。 桌上亮着一盏煤油灯火,小小的一点烛火跳耀,照得房内影影绰绰。墙上光影斑驳,我有半个影子。其实,这还是我头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我的影子,一时间有些心中泛酸似的难以接受,因那只是模糊的一团影,聚不起个形状来。 窗外狂风仍在大作,我听见有密集的雨点降落在地、在窗的声音。 孤身在房内的我突然就有些不安。 不知是否透进了风的缘故,那小小一点火光开始摇摆晃动,映得那墙上我的影有些狰狞。 我便吹灭了那火光,蒙被子睡觉。 却没想,才一合眼,便又入了那幻境中。 这一回,入眼都是血色。 还是那熟悉的庭院,清冷的夜。 夜色中,有一男子倒在血泊里,他身上的白衣早被血染得鲜红。 有三个黑衣人越墙而入,手中皆提森寒冷刀。 “丞相大人,只要你乖乖交出兵符,我等就饶你性命。”当先的一黑衣人道,声音恶狠狠。 年轻的丞相纵使重伤在身屈于人刀下,却依旧风姿傲骨。只见他淡然一笑,强撑着破败的身躯站起,“动手便是,我李成洵今日认栽了。”才说了一句话,他口中又吐鲜血,那血色染红了他脚边的白色小花。 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点了头,齐向重伤的李成洵举刀。 李成洵无可奈何地闭了眼的,咳那刀却迟迟未落下。周遭静得可怕,一丝声响也无。他猛地睁眼,眼前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存在? 李成洵一惊之下咳出更多血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公子,你流了好多血啊!” 凭空突然起了个女声,李成洵的眼将闭未闭之际,看见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捧了双颊,就这么蹲在他身前,声音娇俏而动听。 是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李成洵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道:“姑娘赶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为什么呀?”少女睁大了眼睛,样子迷人又可爱,可惜,闭了眼的李成洵看不见 “有人要杀我。他们还会来,我不想连累无辜之人。” 少女继续捧了腮道:“漂亮哥哥你是说那些穿黑衣服的人吗?漂亮哥哥不用怕,铃兰已经把他们通通打跑了。” 铃兰…… 铃兰…… 铃兰…… 原来这个少女就是铃兰。 我脑海中方有了这么个认知,便觉得又是一股大力袭来,那力道拖拽着我远离地上的一对男女,远离眼前的一切……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醒时便撞见离槡无表情的脸了,只这一次,他的脸色似乎没表情得更青狠了一些。 我看见他“嗤”的一声又点亮了一盏煤油灯,这才意识到此时还在夜半,窗外的风雨却是停了。 两盏煤油灯照亮了整间屋子,也照得我头晕。 我觉得这么子沉默下去有些不好,便咳了一声,抖了抖胳膊,没话找话道:“离槡哥哥,你……你回来了啊……” 哎,好像有点不对,怎么感觉头越来越晕。好想睡啊! 他缓缓踱步到我身前,“谁让你把灯熄了?” 打了半个哈欠的我赶紧欠身去看桌上煤油灯,两盏煤油灯燃得正旺。打完那半个哈欠,我说:“灯亮着我睡不着。对了,离槡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嗤笑一声,“我倒是想再晚一些,怕只怕届时你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我“呸呸”两声,现在最不喜的就是听人说“死”字,我可比大活人害怕死呢!正要开口时,却听得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恶意,我不会害人,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求姑娘救我!救我!十日后便是我的大限了……” 我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谁,谁在说话?”去看离槡,他顺势在竹榻边的躺椅上坐下,只留一个侧脸给我。 我要哭了,因那女声就响在我耳边。 ------------ 都来包养我吧 [2013-01-23 铃兰赋(6)]   我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谁,谁在说话?”去看离槡,他顺势在竹榻边的躺椅上坐下,只留一个侧脸给我。 我要哭了,因那女声就响在我耳边。 “离槡哥哥,怎……怎么回事?你……你帮我赶走她啊!” 他做闭目养神状,“那要问你自己了。你又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我……我想不起来了。 耳边那哭哭泣泣的女音犹在,“能不能让她别哭了啊?!” 也许是看我实在可怜,离槡示意我坐去桌边,凑近那两盏煤油灯。 那煤油灯火照得我睁不开眼,哭泣的女声倒真是没了。缓了缓心神的我又去看离槡,他已闭了眼。 “离槡哥哥?”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睡觉。”他冷冷道。 我不说话了,又不敢睡,心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支撑不住合了会儿眼,这一回没再入梦,倒是让我看见了一团白色,好似是个身穿白衣的女人。 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我想起来了,那日自丞相府出来时,我可不就是在那长街上看见了个白衣女人,且当时周遭的景事又那么诡异…… 我赶紧把自己的猜测同离槡说了,他淡淡瞥我一眼,不急不缓道:“白日里她不敢来叨扰你;夜里睡时记着点上这两盏灯,可保你安宁。” 我哦了声,又问:“每天都要点吗?要点多久?” “看那东西何时肯离去了。”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比哭还难看,“你能不能帮我把她赶走啊?就像上回那个老婆婆一样。” “我没那么多时间。” “……” 离槡照例每日出去,回来时的面色一*一日难看,不用说,肯定是没他老婆的影儿了。 这一日,我终于憋不住了,一番死缠烂打之后终于能和离槡一同出门走街去。离槡说这清泉城里不干净,我可不敢一个人再乱跑了。 我走街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走,离槡却是目的全无。也不能说半点目的也无,他的目的就是将这清泉城内的每一寸土都走个遍。 “离槡哥哥,你以前来过这里吗?”不然怎么会那么熟门熟路,连那最最偏僻小巷子里的臭豆腐摊都识得。 离槡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他走得专注,仿佛不愿放过周遭的任何景事。唉,害我都不好意思让他停下给我买块臭豆腐吃吃。 清泉城内的每一处草木,或者是砖土,记载了他同他妻子过往的痕迹吗?唉,都说情字伤人,这话可一点也不假。 我看不出他的心思,所幸放空了双耳,去听一听久违了的八卦,这一听便听出了天大的事:清泉城近日多出离奇惨案,被害者皆是十六七岁花样少女。少女死时花容尽变作枯骨,死状相当凄惨。凶手却一直未被缉拿归案。 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百姓们盛传作案者乃是千年精怪。人力岂能同乱神相抗衡? 一时间,清泉城内,人心惶惶。 转出巷子,长街上有隆隆马蹄声传来,有人骑马出城。 当先马上的那一人,一袭青衣飘扬,风姿卓越。正是赵国丞相李成洵。 李成洵在城门口下马,一脸铁青地望着清泉城内新出现的一具女尸。女尸被白布所覆,掀开白布,赫然出现的便是一副干瘪的骷髅。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流言与骚动的民心。李成洵高声说了几句安抚民心的话,便重新上马,转瞬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真是个迷人的男人,若我还有人身的话,定是要去调戏调戏的。 是夜,客栈客房内,离槡亲自吹灭了煤油灯。 我急了,跳起来叫道:“哎,你做什么?一会儿坏东西又来找我了怎么办?” 借着窗外透射进来的盈盈月光,我看见他走来我身边,依旧在那躺椅上坐下。他的声音在寂夜中更显清冷,“我原道只是小鬼缠身,想来远不止如此……既然这般,那就干脆会一会……”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左右我也听不懂。我只在黑夜中,盘腿坐好,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看了原来点着煤油灯的方向,那里的月光最亮。 不多见,屋子里便响起了“簌簌”声响,像是走动间衣料摩擦的声音。 我屏住了呼吸,心里毛毛的,虽然我不是人,但我也怕鬼。这个念头方闪过,我便觉得有白影在我眼前一晃。 那白影定住不动,说了句话:“请姑娘救我一命。”声音怯怯。 “你就是那天的女鬼?”我心里愈发毛,但想着身边就是离槡,那毛毛的感觉就下去了一些。 “不!我不是女鬼!”白影急急否认,说着,她现出完整的身形,在月光下露出了脸。 是个着白衣的女子。 那张脸…… “你就是铃兰?”我一瞬便想起了梦中娇俏的少女。 “正是铃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求收藏!!!!!!!!!!! [2013-01-23 铃兰赋(7)]   “你就是铃兰?”我一瞬便想起了梦中娇俏的少女。 “正是铃兰。” 她气息温和,我没感受到威胁,心情不由平复下来。 这时,离槡的冷冷声音在耳畔响起,“说清楚。” 铃兰被惊着了,原本就略显苍白的一张脸更是惨白,她的身子簌簌抖着,显然,离槡的存在给了她极大的威胁。很正常,想我初初见他时还差点没被掐死呢! 不知为何,我对这个叫铃兰的……不知是妖还是鬼的姑娘有好感,便安抚她道:“不用理他,他这人就这样。那个,说说你为什么老缠……嗯,跟着我吧。” “因为只有你能救我。”铃兰的声音可怜兮兮。 额,这话从何说起了? “丞相府外的长街上,铃兰已经徘徊了很久很久。只有姑娘给了我回应,只有姑娘看见了我。” 额,我便说我那时候其实只是随便走走。 “或许无心才能插得柳成荫吧,”她咬了唇,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请姑娘可怜可怜铃兰,救我一命吧。铃兰也并不是怕死,只是……只是还有未了的心愿。” “因为那个丞相?” 铃兰在月光下飞快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脸上分明已染上了粉色。我听见她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沉默在屋子里酝酿着。 “那个,”我抓抓头发,“我是愿意帮你没错了,可是,你觉得……就凭我能满足你的要求么?我是说……嗯……救你的性命。” 铃兰脸上瞬间便绽出了花朵,“能的能的,只要姑娘愿意就能的。”说罢,她又扭捏起来,“只是,铃兰的时日无多了,姑娘要快……快一些才行。” “那你还能撑多久?”头次被人肯定了能力,我便有些跃跃欲试。 “明日正午之前。” 第二日天一亮,我同离槡一道出了城。 他骑了匹骏马,我坐于他身后,铃兰则栖居在了我鬓边的一朵小野花上。 铃兰很紧张,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我便安慰她说没事儿,正午之前一定能赶到她说的那个地方。 铃兰却轻声道不是,她吞吞吐吐着说其实是怕了身前骑马的那人。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让她着实胆怯。 额,这个貌似我也没法子。 铃兰所说的那处所在城外十里,快马一个时辰便到了。 那里是个小山岗,山岗上有户人家。 本该是门庭冷落的地方,此刻,却围满了官兵。有个老者在大门外同官兵交涉。老者银白了头发,弓着背,我虽看不清他的脸,可总觉得他的动作有些不大自然。 我看了眼那户人家挂在门楣上的牌匾——林府。 “姐姐,在后院。”一晚上混熟了,铃兰便改口唤我姐姐。 其实,我并不知晓跟随铃兰到此处会遇见什么,昨夜我想问的,却被离槡一个眼神止住了。他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就如此刻略凝了眉的神色。 官兵们是看不见我的,离槡也自有他的办法掩人耳目。 这是个小小的庭园,一如我梦里般熟悉。只不过,此时正值深秋,庭园中的花木凋零,显得清冷。 铃兰已恢复了身形,示意我跟着她走。 “你不一起过去吗?”我问离槡。 他抱了臂立于一棵古木下,神色一如往常般清冷。他看我一眼,对我说了句“快去快回”。 “哦。” 走得远了,铃兰悄悄道:“他好可怕”。 我深以为然。 越过一片小小竹林,眼前就是墙角了。前面没路,墙角青灰一片,什么都没有。哦,也不是什么都没,墙角下孤零零地长着一株小杂草。 我不明所以看铃兰。 她却只是走过去,蹲下身,爱怜得用洁白指尖抚摸那一株小杂草,每一片叶子都不放过。 “这便是铃兰的真身了。铃兰一直以为会在这里终老的,却没想那一天遇见了他……”她的声音里带了鼻音,“如今,主人家要换屋子,这墙角的一株小小铃兰怕是不会有人记起。铃兰听说,这一面墙壁会被推翻……” 额,原来只是因为这样。我原本以为她是女鬼,却原来是铃兰花妖。 是了,那一株铃兰花草是她的根本,若那草没了,她便要烟消云散。 远远的,我仿佛听见嘈杂的声音往这边传来,铃兰脸色跟着煞白一片。“时辰到了。”她低低道。 瞧着确实像那些黑衣黑甲的官兵。 仿佛感受到危险临近,那一株小小铃兰竟耷拉了叶子,显得没精打采。 我看铃兰:“把这株杂……额,草移走就没事了吧?” 她急忙点头,泪眼婆娑。 我朝她豪气地挥挥手,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咯。 轻易将墙角的那一株铃兰连根挖起,我心里只盼着此刻千万别撞见大活人,否则这一株花草凭空飘荡的情形也太诡异了些,要吓死人的。 “该干的都干了吧?我们走吧。” 小花妖铃兰看着墙角,表情悲伤又欢喜。 我没在意,走了几步道出心中疑惑,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你的情郎帮忙?”莫不是怕他知道他们其实人妖殊途? 铃兰缓缓摇头,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悠远,小巧脸蛋上突然现出一股哀愁,“他再也见不到我了。” [2013-01-24 铃兰赋(8)]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铃兰却只是道:“知道主人家要搬迁的那一天晚上,我就去找他了。我站在他面前,他却看不见我了。之前他明明能看见的,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我更不知该拿什么话安慰她,“嗯,你先好好休息吧,完了我们再想办法。”铃兰已入到那铃兰草中。听罢我的话,铃兰草叶微微点了点头,似在回应。 唔,我边走边爱怜地摆弄那花草,只觉得这姑娘可爱又招人心疼,先前被她吓到的事情全抛去了脑外。听说这种就叫神经粗。 我走去了原来的地方,树下却没了离槡的身影。 “离槡哥哥?离槡哥哥你在吗?”转了一圈也不见他,我有些心慌慌,却又安慰自己他应该不会这么没义气先跑路才对。那么,他莫不是被人发现了? 我脚下只无意识移动步子,走着走着,猛然发现自己好像走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又是一处独立的小院子。这一处我晚间做梦没梦见过,瞧着有几分曲径通幽的意味,心下便有些好奇。抱着左右待会儿迷路了还可以把铃兰叫醒的心理,我有恃无恐踏了进去。 进到院子里,我便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我抬头看看天,此时阳光正好,却也透着一股深秋的寒意。可在这样的时节里,这院中却是百花盛开的景况:只见牡丹怒放,芍药争妍,桃花纷扬而下,梨花满了枝头,更有那千娇百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 这些花美则美矣,可若同一时间在这个时节里开放,就透着古怪了。 古怪的事情总能勾起好奇心。 我有点怕鬼,可此时青天白日的,即便有妖魔鬼怪,它们也是不敢出来的吧。这么想着,我的胆子就肥了一些,怀抱着一株铃兰小草,往那院离更深处走去…… 踏过一地的落叶缤纷,院子的尽头处是一道青石的墙。这墙已经有些年月了,墙体斑驳,爬满了青苔。墙上有道木门。 木门清清冷冷嵌在墙里,也就跟着墙体斑驳了。我作势一推,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门后黑洞洞的,阳光照不进里头,有一丝冷冷的风吹进来。我就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里进。 这时,我身后突然响起了说话的人声。我条件反射便跳进门里,顺手关上了门。 门上有两个门洞,阳光自那门洞里射进来,衬着里头的幽暗,有点诡异。 我透过那门洞向外看人,起初没看见什么,可正当要放弃推门而出时,眼前一闪,我看见了一个穿红衣的女人。 那红的纱衣漂亮,长裙坠地,裙上有繁复的纹饰,阳光照下来,闪闪烁烁,好似有繁星在那女人身上盛开。 我看不清那女人的脸,她走路时一直低垂着头。 女人有着一头如瀑的墨发,那头发几乎垂到了地上。风吹得女人衣角飞扬,她的头发却是纹丝不动。女人走路时发出的“簌簌”声响离我越来越近,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正向我走来! 已经来不及了,她就立在门外了! 虽然知道人是看不见我的,可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错觉,好似……好似那女人正透过了门上两个*,幽幽视线射向我。 我一下呆了,那女人抬起脸来,竟是那日丞相府中见到的林家新嫁娘! 只是,那日的国色,怎么变作了如此模样? 脸还是那张脸没错,却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眼睛直洞洞朝前看着,好似没有眼白一般。再配上一件艳色红衣,那样子……那样子…… 我说不出来了,我觉得她像鬼。 突地,她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冷硬的笑,门被她缓缓推开。 此时的我,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竟不敢同她对上,只不由自主朝那幽暗通道的更深处走去。 果然反常即为妖,女人不能长得太漂亮。 此刻的我,尚不知自己碰上了个什么东西。 —————————— 爱小米就收藏小米吧嘤嘤嘤嘤嘤 [2013-01-24 铃兰赋(9)]   我走得飞快,生怕被身后那妖怪女人追上。我发现了,她走路只会发出“簌簌”声响,她那压根不是在走路,她是在飘!呜呜呜呜大白天也会见鬼的吗? 走道狭长,两侧石壁高耸而坚硬。前路漫漫,一眼望不见头。 不断有阵阵冷风吹来,我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在大树下乖乖等离槡的。可是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不知走了多久,突地,眼前火光骤然亮起,我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惊恐程度直逼初初遇上离槡大神被掐脖子那会儿。 那火光亮起来就没再熄下去。 是一间密闭的石室,沿着三面墙壁是三排架子,架子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石室正中有口大锅,锅子旁边是个炼丹炉子。 大锅里汤水沸沸,炉子里青烟滚滚。 我躲在角落的一个大柜子里,透过缝隙,看那红衣女人生硬的动作。是的,生硬。此刻,她正拿了把大汤勺在那锅中搅动,动作一板一眼极生硬,就让我想到了街上卖的,被人牵了线的木偶。 我见她哆哆嗦嗦地从中间那排柜子上摸来一个红色罐头,往大锅里倒了不少罐头里的粉末。那锅中就发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味道。 搅完了大锅,她又去看炉子。 往炉子里加的是绿色瓶里的东西。她莫不是在炼丹药? 加完了粉末药丸,我看见她又走去那口冒着沸腾热气的大锅边,搅动巨大的勺子,就着那大勺,喝了一口锅内的汤。 我莫名觉得恶心。 女人的目光却突地凌厉射过来! 不好,那女人向我走过来了!难道她发现我了? 她必然是看不见我的,那我有什么好怕的?不怕不怕,婴如婴如你是安全的。我安慰着自己,又忍不住自虐得去看她的脸,我想我今夜肯定会做噩梦的。 让人头皮发麻的“簌簌”声响停了,她停在了柜子外。 这柜子是空的,她应该不会要从里面拿东西才是。 可是,我错了。 我眼前突地黑暗一片,那偷窥的缝隙被堵住了。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唰”的一声,柜子门就这么被生生打开。 我看见那女人缓缓抬起脸来,一双深黑的眼睛果然是没有眼白的。她嘴唇殷红,嘴角残留了一抹血的颜色,唇边挂着一抹似笑非笑,她正似笑非笑向我看来…… 一时间,我忘了呼吸。 她却转身走了。 我我我我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她果然是看不见我的。我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面从那狭小柜子里手忙脚乱爬出来。我得赶快离开这里。 爬出来我就看见那女人在照镜子。 老大的一面全身镜挂在墙上,我方才竟没看见。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镜子吸引,一时间竟挪动不了步子。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两张女人的容颜。一张死白,一张惊慌。 那女人就发出一声诡异笑音,倏然转身对着我,“果然是有东西在,怎么,想做了我的药引子?” 我想说你误会了,我不过是好奇走错了门,可喉咙却似被黏住了,发不出声。 那女人的脸色蓦地变得阴狠,她大喝一声,长手突地向我伸来。那手……那手霎时变作白骨,竟好似可以无限伸长!? 我看见了那长手前端尖得不可思议的指甲,她她她她……她这是要来掏我的心么? 那镜中透出幽光将我摄住,我竟动弹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可怖指甲触上我的胸口…… 然后,就是“啊”的一声凄厉尖叫,叫的不是我,是那形容诡异的林小姐。 刚那一瞬,她青白的指尖仿似被什么击中,腾得着起火来。她迅猛收回手去,可那火光却是扑不灭的。我惊恐看着她将整只手伸进那口沸腾的大锅内…… “走!”耳边突然响起个男声。 我一瞬间回神了,拔腿就往外冲。边冲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胸口掉下去了,我眼明手快一把抓住。 我以为是那林小姐抓破了我的衣服,却不想是张烧焦了的纸片,上头依稀还能看出些错乱的纹路。 是离槡大神给我的符纸! 我景仰之余,一脚已踏出那道木门外。好不容易见到阳光,好死不死地,我迎头又撞上了个人。这人胸膛坚硬,杵在那里像堵墙。 我正要道对不起,那堵墙已率先退开,“回去再说。”男人留下这么一句,我抬头看去时,便只能看见扬起的黑衣一角了。 是离槡。 —————————— 二更在晚上应该是晚八点 啦啦啦勤劳的小米求收藏!! [2013-01-25 铃兰赋(10)]   回到住处,我紧张又惊恐地同离槡说了我在那石室里的见闻,尤其是最后一幕,那林小姐的手…… “她不是人吧?是吧?是吧?她是鬼吗?” “是人是鬼很快便能知晓。” 我将那铃兰草栽到花盘里,放在窗台上。有阳光打在叶子上,闪闪亮亮的。几天下来,铃兰草长得极好,可那叫铃兰的小花妖却没再出现。 “她还要休息多长时间啊?怎么还不出来呢?”我趴在窗台上,问刚进门的离槡,对他的早出晚归已然成了习惯。 他不发一言,连我早替他准备好的茶水也不看一眼。 今日的他似乎比往日更静默一些,又是找老婆失败了?其实说真的,跟着他在这清泉城里晃荡了两三次,我真心怀疑他这样子真能找着老婆? 好吧,我不该嘲笑他的。 “啪”一声,他推开了另一侧的窗户,顿时就有清冷的风吹进来,我打了个哆嗦。 他负手立于窗前,冷风吹得他的衣裾飞扬,那一身黑衣几乎要同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 又不知不觉地,我被箫音弄醒。 吓!吹箫的竟然是离槡! 他仍在窗边,也不知站了多久。手上倒是多了管白玉似的萧,我不得不感慨大神果然是大神,不止捉鬼还会吹箫。 那箫音明明是刚强的的,听着却让人没来由地伤感。离槡静静吹着,凭借着他的箫音,我脑中不知不觉就架构起了一个故事,这是一个跨越了千年的故事:有人行走在青石铺就的长街,挎着行囊,在熙攘的人群间。人群熙攘,他在寻着故人。还是一样的故事,一样的长街,却不见了来时的人。 那么,重温那没有了故人的长街,他不会更加伤心吗? 那一夜,我在他身后,听他吹了一整夜的萧。 第二日用罢早膳却发现离槡还在。 “走吧。”他对我道。 咦? 我条件反射就跟出去了,走出客栈大门才想起要问他去哪里。 “丞相府。” “啊?” 很快我便明白过来为何要去丞相府了,今日又是丞相娶亲的日子。 “赵国到底有几个丞相啊?”我自言自语,冷不防听得街上行人提起“李相大婚”之类的字眼,额,还是原来那个么? 我立时就“啊”了一声,“怎么办?我没把铃兰带过来!”见离槡转头看我,我赶紧补充道,“就是我们窗台上那棵铃兰草。铃兰同丞相是情人啊!”带她过去应该会有一点作用吧,说不定那丞相看见她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就是觉得铃兰该同那李相在一起的。 离槡停下脚步,“她已经来了” 我又“啊?”了一声,“她在哪儿?” “就在你身后。” 饶是青天白日之下,我也被吓了一跳,回身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你骗我呢!”我不高兴道。 离槡自顾自往前走,“那花妖被人下了禁咒术,形体渐渐消散,你看不到也不稀奇。” 我一愣,“禁咒术?”她什么时候被下禁咒术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日在大街上看见花妖之时,你有否注意到她形体飘散?” 我踅眉道:“我想不起来了,当时只看见一团白,轻飘飘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那便是了。”离槡的声音平平无起伏,“那花妖也不过是凭了一股意念在支撑。”说到这里,他莫名扫我一眼,“遇见你也算是她的造化。” 造化不造化我不懂,我关心的是——“那怎么办?铃兰会不会有危险?”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后脖子一凉,好似有人在对着我吹气。我心里立时毛了一毛,更近得往离槡身边靠去。 “下咒之人段数不高,暂时要不了她性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此种禁术只有下咒人能解。” 其实,那会儿我光顾着思索自己后脖子为么会有阵阵凉风吹了,也就没太把离槡的话当一回事儿。 丞相府前,那日的情景再次上演。铺天盖地皆是喜气的颜色,周遭亦是喧嚷的人群,年轻的丞相骑于高头大马之上,缓缓行来。他下马,自花轿之中抱出新娘。一切都同那日一样。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这一回,年轻的丞相亲手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新娘娇羞抬眼,那眉眼分明就是那日的林家小姐!可怖的容颜不再,林小姐依旧是那个国色美人。 怎的到头来还是娶的她? ———————— 大家周末愉快哦 [2013-01-25 铃兰赋(11)]   新娘娇羞抬眼,那眉眼分明就是那日的林家小姐!可怖的容颜不再,林小姐依旧是那个国色美人。 怎的到头来还是娶的她? 相信有此疑惑的不止我一人,我能听见周遭观礼人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大声。纵使丞相权势滔天,亦不能时刻堵了百姓那一颗八卦之心呐! 年轻的丞相垂眸,眼里似乎只有新娘国色的容颜。他突然开始说话,声音坚定而响亮:“前些日子是李某糊涂,伤了小姐的心。如今,小姐不计前嫌还愿嫁与李某,李某此生定不负小姐。” 年轻的丞相几句话解释了自己同林家小姐反复的原因,既小姐既往不咎,那么,这个亲便会成下去。 我眼看着那丞相抱了那着大红喜服的美人进了府门,眼看着他们来到喜堂,只差最后的那一下,两人便要礼成了。 我急个半死,又看不见铃兰不能同她交流。去看离槡,他只会抱臂淡淡而立,淡漠脸上更是看不出一丝所以然。 我急了,要去催他,可只换来他冷冷一瞥,那一瞥里的意思我明白,意思是让我别管闲事。 天,要是不管闲事那你同我来这儿干什么? 却也只敢在心里腹诽。 于是,在我沉默的抗议中,礼成了。 一想到小铃兰正隐身在此间明红的喜堂内,看他所爱的人搂着另一个女人,脸上露出那样开怀的笑,我心里就堵得慌。小铃兰还不知有多伤心呢? 后脖子又是一凉,我一个哆嗦。呜呜呜,铃兰是你在跟我说话么? 我战战兢兢跟了离槡走,却发现这人往丞相府的更深处走去。 “唉,我们要去哪里?”我这么问着,突然就有一列着喜色衣衫的侍女自黑暗里款款行来,从我们身边穿过。她们看不见我们。 离槡道:“跟着她们。” 那一列是喜娘,专为服侍新妇新婚夜的一应事宜而设。可她们却被新娘子赶了出来。 此刻,只新娘一人在房内。 大红的龙凤喜烛上火光跳耀,轻易便照亮了周遭的一切,也照亮了我同离槡的脸。他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好看得厉害。我心中蓦然一紧,好似记忆中也有这么一张相似的脸,那张脸在阳光下英俊得厉害。我就低下了头去,看见地上只有离槡一人的影子。 离槡抱臂站在喜房外的古木下,不动了。徒留我在那儿干着急。我这一着急便急到了明月高悬时。 “我跟你说,那个新娘子不是人哦,她要是吃了丞相大人怎么办?” “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 他又不说话了。每次同这人讲话都不会超过三句,真真是扫兴。好在我已经过了爱说话的年纪。 突地,我好似看见那喜房内,烛火不正常得大亮了一下。我一急,差点从地上跳起来。抬头看离槡,他依旧是那副无表情的样子。算了算了,有大神在场,没我出头的份儿。我怕靠近了会被那女人发现。上一次的可怖场景还在眼前呢! 我只死死盯着喜房内那被烛火映照出的,女人的样子看。 女人身材纤细,影子只小小一团。小小影子随着她走动间移动,看起来竟有些婀娜。我不得不感慨美人就是美人呐,连影子都与常人不同。 突地,那影子好像跳了一下。接着,开始变大。 我揉揉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可是,没错,那影子确实在变大。手在变长,脚在变长,身子在变宽,只那一颗头颅静止不动。 我彻底从地上爬起来了,很没品得躲去离槡大神背后。离槡大神的后背宽阔而坚实,是个千百年难得一遇的良好避风港。 透过映在窗上的影子,我看见喜房内的女人好似在埋头吃着什么。她在吃什么?她在吃手里捧着的一颗圆滚滚的东西。 是……是人头吗? 我咽了咽口水,觉得她实在太大胆了些。万一新郎此时突然出现,正好撞见了呢!又或者是因为她别无选择?这么想着,我脑中蓦地蹦出个想法:她该不会连新郎也吃了吧。 似在附和我心内所想,我后脖子阴风又起。我现在能确定那应该是小铃兰无疑了。真不愧是妖精,总往人家最脆弱的后脖子里吹风。只是我不知道她想传达的意思是什么,是在安慰我别害怕,还是在哭泣她自己呢? 有喧哗声渐渐靠近,闹洞房的人来了。 鉴于丞相大人的威仪,众人只将丞相大人送回新房便识趣而归了。 年轻的丞相负手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朗朗中月照在他身上,给那一件明艳艳的喜服染上了一层光晕。我看见他摇头笑了笑,似感慨。那笑容真真是魅惑,我脑中又突地蹦出了个想法:不知身边这尊大神笑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呢? 可惜身边这尊只会绷起脸来作无表情状。 丞相有礼地轻叩了三下门,而后,推门进入。那纸糊的窗上便现出了两个人的影。 我觉得有些可怖,因那新娘的影子明显比新郎诡异得高大出那么多,新郎却好似未有所觉。 突地,我眼前离槡的身形一动,瞬间便去到了窗下。 我一愣,心说这莫不是要听壁角?可靠得也太近了吧? 算了,离槡大神我挺你。 —————————— 那啥,因为要配合喔下面的更新,从2月开始喔会日更3k的,so1月的剩下几天喔就每天一更了哈。更新时间中午12点或者晚8点,让喔试试哪个时间发看的人多再定捂脸~~ 友情提醒:《铃兰赋》这个故事比较短,乃们表站错对哈 from人见人爱的小米 [2013-01-26 铃兰赋(12)]   我趴在窗边向内张望,看见房内的两人正在饮酒,那女人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丞相大人俊颜上倒是一派如沐春风的笑。 我听见他说话,“……兰儿,那一夜你在我身前,笑嘻嘻同我说话,你说你打跑了那些要娶我性命的黑衣人,我便想着总有一日要娶了你回来……” 额,这话合适同新娘子说吗? 这么想着,我后脖子的风吹得更烈,好似有只小妖精在张牙舞爪。 再回想梦中所见,这丞相定是把那林小姐当做铃兰无疑了。 可这不能吧?俩女人完全是不同的风格,林小姐乃真国色也,铃兰小妖也就小清新罢了。当然,这话也只能我心里想想,我怕说出去了我后脖子会冻僵。 再往里看时,那一男一女已抱在了一起。 这一回是女人说话的声音,“自那一日得公子搭救,妾食不能下,夜不得寐,只期能再见公子一面。所幸老天待妾不薄。” 好深情! 我看见两人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嘴对着嘴儿了。 咦,好像有点不对。那丞相不是急色,而是……我去看他的眼,发现他双目已迷离。 一男一女跌跌撞撞倒向床铺,新娘在上,年轻的丞相被压倒在了床上。 新娘站在床前,背对着窗户的方向,房间内静得可怕。 我看见她缓缓褪下大红喜服,露出仅着了中衣的纤细身躯。 正在这时,我眼角扫见身侧的离槡一抬手,眼前霎时便是一闪,有火光直直朝房内射去,径自覆上了那新娘的后背。 凄厉的一声叫喊,新娘子刹那就狂乱了。 我眼前再一闪,定睛看时,离槡已进到了房内。在那新娘子癫狂惨叫的当儿,他屈指一弹,一张淡黄符纸贴上了她的额头。 那一下精准,女人的惨叫停下,周遭的一切就静止了。 我爬进窗户,离槡给我一张符纸,让我贴上丞相大人的眼。 我不由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静止不动的女人,纷乱的长发遮了她的脸。 丞相大人坐在床边,呆呆如一木偶,明显是失了心魂的模样。即便如此,他的样貌依旧是好看的。于是,我便没忍住,在将符纸贴上他的眼睛的时候,顺便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果然皮肤细腻手感光滑。见他没反应,我想着摸一把是摸,摸两把也是摸,便又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本来我还想在他脖子上摸一把的,感受到身后离槡大神射过来的视线,我不敢了。 也幸亏我没摸上第三把,因他的身体一震,伴随着那张薄薄纸片的脱落,他,睁开了眼。我摸摸鼻子退开,心说离槡的符纸还真是管用,他必然不是被我摸醒的。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丞相大人,他那眼内的惊色瞬间倏忽不见了。对着离槡的方向,他站起,问:“你是谁?” 离槡已经现了身形,我默默挨去他身侧站好。 未得到离槡回应,丞相瞬也不瞬注视着他。离槡却根本不同他对视,只垂眼去看倒在地上的女人。 我看见有什么东西在离槡紫色的眸中闪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地,只听“嗤”的一声,那女人额头的符纸便燃了起来。 女人痛苦蜷曲惨叫,却偏偏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无声的哑剧更令人心颤,不止是我,年轻丞相的脸色也变得青白。 待火光烧尽,她就彻底萎顿下来。 “你是……林小姐?”年轻丞相剑眉紧锁着,一字一顿问出了话。他的目光在房内扫视,脸上变了又变,“发生什么事?李某那日不是已送你回去了?” 他话音落下,地上的女人就动了。她缓缓抬起脸来,随着她的动作,脸上的乱发拂开,却是一*凡无奇的脸。 咦?这女人会变脸? 年轻的丞相皱眉望着这个陌生的女人,他不言语,俊颜上有狐疑,有猜忌,更多的是防备。 刹那间,我有一种错觉,仿佛我同离槡仿佛都成了小透明,大红喜房内只余那一男一女对视。 到底还是那女人先有了动作,她艰难爬起,蹒跚着走到年轻的丞相身边,扬起脸时,平凡的脸上带了迷离的笑,“公子,小千终于见到公子了。公子你看,小千现在很美是不是?美到可以站在公子身边了……” 李成洵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他敛了袍角,“姑娘怕是认错人了。来人!”他要喊守卫进来,却哪里有人应。 “嘘——”女人神神秘秘地做了噤声的动作,“他们中了我的法术,听不见的。” 李成洵一个闪身去到门边,眼睛却是看向离槡站立的方向,“姑娘请自重,你我无冤无仇,李某不想伤了姑娘。” “怎么会?你怎么会伤我呢?”女人眼里噙了泪,形似癫狂,“公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小千啊,你救过小千的性命!” ———————————— 求好评!!!!!!!!!! [2013-01-27 铃兰赋(13)]   三年前,湄水河畔,河水泛滥,无情的河水冲走了农田与村庄,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不日,哺一上任的赵国年轻丞相李成浔奉旨前去赈灾。他在湄水河畔救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少女早已奄奄一息,若不是他那一碗薄粥,怕早已香消玉殒。 彼时,少女衣衫褴褛,脸上早被泥浆浸得没了颜色,只一双眼睛是清亮的。在得知自己脱困后,那双清亮的眼中便映上了年轻丞相的影子,自此,再也挥之不去。 “那又如何?”喜烛跳跃间,李成洵声调平平,“救治灾民是李某职责所在。” “不!不一样的!从没有人像你这般对我好!你救了我,还把随身的帕子留给我。那么干净的帕子,我舍不得用,舍不得用……你带我去驿站,还派了两个姐姐来照顾我。” 李成浔不语。 女人的神色愈发迷离起,她眯起眼,仿佛能穿透虚空中的某个点看见昔日场景,“那两个姐姐那么美,跟天仙一样。可是,她们对我不好……”她的声音低落下去,“她们说我好丑,说我不管怎样都配不上你……” “所以你杀了她们。”说话的是离槡。 此言一出,李成洵的脸倏忽变得冰冷,锐利视线射向倒地的女人。 那自称小千的女人脸色突地成了死白,“不,杀人的不是我!是……是那个东西……” “清泉城中惨死的少女也死在你手中。” “啪”一声,是瓷器碎落在地的声音,离槡这话让女人连连后退,一退再退便退到了梳妆镜前,扫落了花瓶。 女人胡乱摇着头,口中喃喃发出听不懂的音,脸色已经不能用死白来形容了。 李成洵眼内闪过不可置信,“竟是你?” 那些花样年华的无辜少女竟是死在她手中!可是,为什么? “我……我也没有办法……他说……他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变美……变美……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她语无伦次说着话,慌乱间,视线就落在手边铜镜上,“啊!”林小千凄厉惨叫响彻相府上空。这惨叫声里饱含了无限苦楚,竟比被烈火焚烧还要痛上几分。 幸而,她没引得第四人前来。 倾城美貌瞬间变作平凡容颜,林小千支撑不住,几近崩溃。“不……不会的……我明明那么美……那么美……怎么办……怎么办……我不美了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她状似疯癫,一把拂了铜镜落地,掩面躲去墙角里。 我不由看向李成洵,他的脸陷在明明灭灭的火光里,看不真切。只能听见他清冷的声音道:“姑娘,若那些年轻女子真为你所害,纵然你容颜再美,在李某眼中,也丑劣不堪。” 林小千身上仅穿着白色中衣,她缩在墙角,只把脸埋在膝盖里,显得凄清又可怜。“不会的……你只要见了我以前的脸……你就会……你就会喜欢我……喜欢我……”近似痴语。 “谁同你说的那些荒唐话?”李成洵的声音里带了怒意,“我李成洵岂是贪慕美色之人?”他缓了一口气,接着道:“感情是一颗心遇见另一颗心,不是一张脸遇上另一张脸。” “是他……他告诉我的……他说……他说我只要每隔半月饮一次处子精血……我……我就能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那时候……那时候你就会喜欢……喜欢我了……原来不是吗?” “他是什么东西?”离槡抢在李成洵前面问出了话。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我只觉他的声音暗沉得不像话。 可林小千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只对李成洵的说话有反应。 离槡看了李成洵一眼,李成洵便绷着脸问出了同样的话。 果然,林小千马上便开口了,可她说的却是“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只知道他是个男人……他穿那样美丽的新衣……在雪地里……真好看呐……” “你什么时候见的他?在哪里?”离槡追问。 李成洵便又将离槡的问题问一遍。 可林小千却恍若未闻了,她只顾着对着李成洵问:“我没了美丽的容貌,你就不要我了是吗?” 李成洵叹了口气,“姑娘,你不了解李某,说喜欢也不过是一夕执念。况且,李某已有心上之人。”说着“心上之人”四个字,他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下来。 我感觉后脖子又有风吹,只不过这一回吹得是温风。 “是那一株铃兰吗?”林小千幽幽地问。 [2013-01-28 铃兰赋(14)]   “是那一株铃兰吗?”林小千幽幽地问。 李成洵变了脸色,“原来你知道。” “是我亲手栽的它,又是用那些少女的骨血做了花肥浇灌。要不然,它又岂会这么快幻化成人呢?”说这话时,她声音沉沉似鬼魅,如炬的目光射向李成洵,“说起来她与我并无什么不同,可能……那些少女的骨血,铃兰比我用得还要多一些呢……” “够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算起来,那一夜铃兰用来救你的伤药还是我给的呢!就是因为她替你打跑了那些黑衣人吗?还是因为她替你上了药?我也可以的……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你……就哪怕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边说着话,她边落下泪来。 可惜,转过身去的李成洵看不见了,他清冷的声音一定落在了她心里,他说:“我喜欢的女子可以不美,但是,她的心思绝不是这般……为一己之私残忍地伤害他人……今夜暂且这样吧,明日,我带你去刑部大牢,你要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林小千仍旧蹲在墙角,她的脸重又埋进膝盖里,没人能看清她脸上神色。 我跟着离槡出得门来,那充满喜色的房门轰然合上,仿佛隔绝了一切生的气息。 年轻的丞相负手立于门外,他身上的喜服还未来得及褪去。“兄台请留步。”他躬身对离槡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还请兄台留下名姓,李某日后定当相报。” 离槡淡淡道了声“不必”。 “兄台可知铃兰下落?”他对着离槡的背影问。 离槡却未停下脚步。 回去的路上,长街上熙攘依旧。道路两旁满是摊贩,每个摊上皆高挂一两个大红灯笼。 我同离槡穿梭在熙攘的人群间,那样热闹,却同我们无关。我是因为没有人的身体满心无奈,他却得满身孤寂出离于人群间。 夜色清凉,与之相比,我后脖子上吹着的阴风便显得无足轻重了。 “为什么不把铃兰还给他?”我问离槡。 “时机未到。” “那时机什么时候会到呢?” 他不说话。 我闷闷,每次都这样,不想同我说话就直接闭口不言,连个委婉的转述都没有。 我小心肝受伤之下,便跑去一旁小摊上连吃了三碗牛肉拉面。 过了几日,我听到一个消息:清泉城内那杀害少女的凶手原来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子。那女子已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内,不日便要伏法。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伤感又欷歔,明明那个女人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孩子,她是罪有应得我知道,可我仍觉得她可怜。她不过是偏执地爱上了一个人……唉,爱情果然是把杀猪刀。 当天夜里我醒来,看见那个叫林小千的女人直直站在房里。 我大惊失色抱着被子跳起,她她她这是阴魂不散报仇来了么?阿弥陀佛报仇千万别寻我,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法力已失,看不见你的。”离槡不知何时坐在了窗边,那躺椅宽大,他整个人坐在上面舒展开来,闲适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我的注意力不由便通通集中在了他身上。 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转头看我一眼,我的身体立时跳转了个方向站好,眼观鼻鼻观心。 这一跳转便跳转到了林小千的方向。她形容憔悴,眼神呆滞。身上穿的仍是那晚的中衣吧,只不过白色已变作灰黑。这个样子倒像是当初她同李成洵初遇时候的情状。 “告诉我教你术法的男人是谁。我可保你平安。”离槡突然道。 我诧异去看他,惊异于他对这个问题的执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同离槡有关吗? 过了好一瞬,林小千方有了反应。她摇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若我知道,我定会告诉你的。我……不会骗他。” 林小千说不知,离槡便好似信了她一般不再追问,姿态安然。 一时间,房内静得只余烛火噼啪轻响。 在这一片静谧之中,林小千突地就“啊”了一声,她的视线定格在窗台上。窗台上有铃兰。 “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她的声音里带了久违的笑意。 我本能便要护住铃兰,这俩只是情敌来着。可无奈的是,我还抱着被子呢,仓惶行动间就被被子绊住,我,扑倒在了榻上。再抬头时,林小千一手已触上铃兰略显萎靡的叶片。 “好些天没给你浇花肥,你果然瘦了。”她白得没血色的手轻轻抚摸着它,轻柔得不像话,“其实,我早知道他喜欢上了你。要是我心够狠的话,就把你连根拔了;也许,我该让你渴上几天,不给你浇水……” “可是,我舍不得。”她接着道,脸上透着怜惜,“当初捡到你时,你就同我那时候一样,又脏又可怜。看着你,我就想到另一个我,我就想要对你好。可惜啊,你毕竟不是我。你比我幸运得多,你得到了他的另眼相待。” 盆中的铃兰微微摇摆了叶子,似在回应。 “可惜啊,你活不了多久了。” ———————— 喔缓缓更,缓缓更嘤嘤嘤嘤嘤表啪我 [2013-01-29 铃兰赋(15)]   “可惜啊,你活不了多久了。” 我怒,我的铃兰明明长得好好的,什么叫活不了多久了? 可没等我发飙,离槡的一句话就把我震慑住了,他说:“放下头发。” 这话是对着林小千说的无意,可是,可是女子披散头发的样子只有夫君能看吧,离槡哥哥你莫不是看上她了? 有一种东西叫祸从口出,说的就是我。我一个没忍住,话就冲出了口,换来离槡凉凉一瞥。真是凉啊,我的心被他看得拔凉拔凉,再也不能腹诽一句。 林小千虽狐疑,却也照了他的话去做。她的头发很漂亮,真真的三千如墨青丝乱人眼。她转过身去,墨发垂直腰际,根根青丝在烛火映照下泛着荧蓝的光。 等等,荧蓝的光?再如何的发丝也不能发出蓝光吧? 脑际方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我眼前便有刀光亮起。锋利匕首直取林小千纤细的背,匕首如有自我意识一般,刃部倒转,转瞬便割下她墨发当的一缕头。 那一缕头发……那一缕头发飘落在地,竟化作了……化作了一根七彩羽毛? 恰有风吹进窗来,风吹得羽毛飘扬,这一飘便飘到了我手上。 触手柔软,确是羽毛没错。 我条件反射便去看离槡,却对上了他深思的眼。 “怎么了?”我有些不安,我不安就要咽口水。 离槡眯了眼:“三青鸟的毛发非常人可以触碰。” “碰……碰了会怎么样?”我继续咽口水。三青鸟是什么东西? “一触即燃,燃尽一切与之相触的物事。除非……” “除非什么?” 离槡的声音更沉:“除非得到了它的认可。” “哦……哦。”其实我并没听懂他的话,但为了证明我听懂了,我就像摆脱烫手山芋一般扔掉了掌中七彩的羽毛。管它认不认可烧不烧呢,反正它现在已经同我没关系了。 羽毛轻飘飘的,怎么可能仍远呢? 它就在半空当中飘扬,飘扬,飘出窗外,没入了夜色之中。 “唉,离槡哥哥你去哪里?”出离我意料太多,离槡竟追着那羽毛自窗口跃出,转瞬便消失不见了。好歹也说一声去哪里啊你这个……这个讨厌的人! 房间内突地“砰”一声响,是桌椅被撞翻的声音。我这才反应过来此刻房内还有一人。 林小千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她一*凡的小脸上目光闪烁。她好似极不安,不安又慌张。 终于,她也破窗而出了。 我……我无奈之下只能去追她。 这一追便又追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邸内,火光通天,却看不见人。 府门大开,那热烈的火光出自内院。我几乎是同林小千前脚贴后脚进了大门。然后,一声尖利的长鸣让我们止了脚步。这断然不是人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像是……鸟鸣?! 那便是离槡口中的三青鸟吗? 相府后院中,离槡与其对峙。 离槡长发纷扬,身体如雕像般伫立不动,却有一种刚猛的气息自他周身发出。那气息凝住,祭奠,蓄势待发。 在他身体正前方,半空当中,有一团耀眼火光?! 不,不是燃火的光,那……那是一只喷火的怪鸟! 又是一声凄厉长鸣,怪鸟的鸣叫直欲冲破九天,也震得我耳朵发麻。我身边的林小千已忍不住痛苦地萎顿在地。 离槡不动,那怪鸟向他连连*着烈焰,即使离得那般远,我也能感受到那火光的炙热。幸而,那火焰近不了离槡的身。烈火被阻隔在他身体三尺开外。 我知道离槡定会收了那怪鸟,我知道他现今不动手只是因为时机未到。可在这未到的时机,就有一人骑马冲进了院中。 马蹄隆隆踏响,错乱了章法。马儿嘶鸣,划破长空的声响惊动了半空当中的怪鸟。它尖喙一张,熊熊火光便直直袭向马上之人。 “公子小心!” 我没有看清林小千的动作,她的动作太快,太迅猛,她一心牵挂着她的心上人,为止,她可以付出生命。 烈焰确确实实袭上了林小千的身,她纤弱的身体痛苦地蜷曲,可周身却没有一点火焰。 “林姑娘?”李成洵制住癫狂的马儿,他想要靠近林小千,可她那痛苦的样子让他不得上前。 “不!不要过来!不要看我!”他不能靠近她,她亦不想让他靠近。 这时,凌厉的风势自头顶上方袭来,是那怪鸟不管不顾就要俯冲下来…… 躲闪间,我看清了那怪鸟的头,它的头……它的头竟是人的形状! 林小千竟还有气力直冲上前,她跪倒在地,她张开双臂,“都是我的错……主人……主人就……惩罚……惩罚我吧……” 怪鸟的长鸣声不绝,火翅拂过的地方,火星飞溅。 它掉转了方向,这一次俯冲的方向……对准了离槡。 离槡周身庞大的气息扩散开来,他黑袍舞动,长袖仿似能无限伸长,伸向那怪鸟的方向。 一团激烈的火光迸射开来,我看见离槡伸长的袖口猛然间扩大数倍,生生将那怪鸟卷入其中。 他的黑瞬时吞没了鸟的火。 一瞬间,天地间都暗淡了下来。 怪鸟不见了,只有离槡默然站立。他的袖口在风中飘扬,我看见那上头又多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七彩玲珑鸟。 鸟不见了,林小千的痛苦却在继续,连离槡也救不了她。 “三青鸟的烈焰一旦燃起,未燃尽灵魂,它不会熄灭。” 我看见年轻的丞相跪倒在了林小千身前,他的脸上有深深的痛和内疚,他叫着她的名字,可她已不能听见。 她的灵魂被烈焰吞噬,她的脸上却带了最纯稚的笑意,“公子,你终于愿意看我一眼了。” 最后的最后,燃尽灵魂的林小千,她的身体躺倒在了年轻的丞相怀中。 她,终于如愿了。 ———————————— 嘤其实我想说这篇的女主不是铃兰 [2013-01-30 铃兰赋(16)]   我不知我们还要在赵都清泉待上多久,离槡整日整日地不在,我开始觉得孤单。一边孤单我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咯,肿么可能整天同我混在一起? 为显示出其实我并不是这般没出息,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铃兰身上。没事儿做我可以养花呀。 花在小小盆栽内,花妖铃兰一直未曾出现。 到了第四日,铃兰开始枯萎。原先我还能时不时感受到有人朝我后脖子里吹阴风,现在倒好,什么感觉都没了。 我有点慌,晚间离槡一回来我就抱了花盆子急急向他求助,这花儿可别被我养死了呀! 离槡径自去到床前,背对着我,脱衣服。 唉我说大神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直勾勾盯着他,左右他全身上下早被我看光光了。嗨,可惜他只脱了外衫,内里还是一件黑。 “这株铃兰上融有林氏骨血,她死去,铃兰自然不能独活。” “你说什么?”我腾一下自榻上站起,“那怎么办?” 离槡将外袍搭在床前椅背上,动作间,他修长健美的身形便暴露无遗。对上我发直的目光,他不着痕迹地皱眉,不知道。” “哦……哦……” 我暗骂自己没出息,怎这般轻易就被美色所惑了呢,想当初将他看光光的时候我也没感觉怎么样啊!果然,知道得越多就越不安全。 我咳了几声,还想替铃兰说几句话,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翻身朝里,睡觉了。 我……铃兰,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非大神也。 又过了两日,铃兰的叶片纷纷衰败落下,只剩了中间光杆司令一根。无奈之下,我只得抱了花盆亲自上丞相府。 介于孤零零一盆半死花草于街头飘荡这样的景观着实会让路上行人吓个半死,我便选择个月黑风高杀人夜,离槡出门未归的时辰。 夜半,年轻的丞相仍在书房,一屋子的烛火照得里间亮如白昼。 我并未进门,只将花盆轻手轻脚放在了窗台上。然后,我敲响了紧闭的窗户。 听到声响,年轻的丞相踱步至窗边,他的目光自铃兰上轻轻越过,落向庭院,却又倏忽凝注。他不可置信地重将目光放在窗边,明明是一株半死的铃兰,却让他眼里绽放出的异彩比天边的星辰还要闪亮。 小小一株铃兰在烛火下盈盈摇摆,它的叶片上也闪着亮光。 唉,也不知还能不能养活。 离开丞相府的时候,我仿佛又听见了那一曲《不悔》: 春风沉醉吹不展愁眉 梦里有你梦醒谁来相依偎 相思一夜行遍千江水 天若有情天要作证终不悔 春风沉醉吹不展愁眉 醒也莫问醉也莫问归不归 相思一夜行遍千江水 生也为你死也为你独憔悴 …… 我有个毛病,伤心之下便要回去睡大觉,根据经验总结,睡觉是治愈我各种伤痛的良药。 哪想我这一睡下去,外间又发生了天大的事——丞相大人又要娶亲了。 丞相虽受赵国子民爱戴,可一个男人的人品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吧。 姑娘三嫁是义举,男人三娶嘛,这名声总不怎么好听了吧。 我将这想法向离槡倾诉,得来他淡而无味的一瞥。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一瞥里分明写满了鄙夷。 难道是我错了?男人三娶也是义? 为探个究竟,这一日,我又站在了清泉城的长街上。 送嫁的队伍排了老长,两旁观礼喝彩的行人更是爆满。 年轻的新郎坐于马上,脸上的笑容明亮得一如既往。 其实是因为他笑得每次都一样,我分不出哪儿是哪儿。 这一次,丞相大人娶的又是谁? 我想起了那个在我梦中出现的女子,女子着白衣,歌声清悦,只听一曲便难忘怀;我也想到了湄水河畔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我虽未见过她,却能想象她定是有一双清亮的眼,眼中除了她的意中人,便再也放不进其他。 风吹起轿帘一角,轿中的新娘子将将转过头来。一双素手掀起喜色的红盖头,我便看见了新娘的脸。 怎么是她?林小千? 穿过人群,轿中林小千的视线同我对上,她冲我调皮一笑,露了嘴角,那样子像极了铃兰。 我愣住了。 我到底没能追上去看个究竟,因长街尽头的离槡,正朝了相反的方向走。离槡同新娘,我只能选一个。 “离槡哥哥,你找到……嗯……想找的……那啥了吗?” “找到了。” “真的吗?可为么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找到了,可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那个时候,这里不叫清泉,也不是赵都。” “那是什么?” “忘记了。” “……” 铃兰赋完 ———————————— 嘤嘤嘤嘤嘤明天终于可以双更了 [2013-01-31 第三卷 道士骨(1)]   我也自此知道,那穿红衣的妩媚女子,那总是有着银铃般笑声的女孩子,一句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选自《婴如的见鬼日志·阿宁》 离槡大神看着靠谱,可又不是很靠谱。到底不靠谱在哪里呢,我又说不上来。所以,只能套用一句时下流行语——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一日,我同离槡行到了一处山脚。此山无人家,只一处道观。 那道观坐落于山顶,丛林绿草间。远远望那道观,其上似有青烟缭绕。 我们开始哼哧哼哧爬大山。其实,哼哧哼哧的只有我。 实在哼哧哼哧不动了,我便央求离槡停下休息。他默默看我一瞬,许是觉得我气喘如牛的样子污了他的眼,他缓缓闭眼,点了点头。 我如愿之下不由心酸。 却是他先睡着了。 离槡靠坐于古树之下,他曲了一腿,一手置于膝上,周身的气场转为慵懒。我头次看见原来连睡个觉也可睡得这般好看的。好吧,其实我加起来也没见过几个人。 有落叶飘零在他肩头,将落未落。 我不由生出一种手痒的错觉,我想要……想要亲手替他拂下那落叶。 唉,不就是掸片叶子嘛,没甚大不了的吧,应该。 这么想着,我……我就朝睡着了的离槡伸出了手…… 别想歪,我其实没想做什么的,我只是想听一听他的心跳声。我想要知道,人的心跳与我有何不同。 若他平躺而睡,我就便利许多,只接虚趴在他胸口就行了。可惜,离槡背靠着大树,我只能将自己缩小再缩小,努力挤入他的怀中。 其实我很紧张,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同异性亲密接触。嗯,上回在湖底的不算。 我敛着心神,控制着呼吸。离槡呼吸平缓,他没醒。 近了,更近了,我终于将耳朵凑到他的胸口处;同时,我也闻到了独属于他的气息。无奈我太紧张了,全副心神集中于右耳,我便没能去分辨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气息。 我知道人的心脏位于胸口左侧处,到底侧了多少,还需要我亲自来验证。 咦,听不到? 位置不对? 那再偏一点。 还是没有……怎么可能?难道离槡不是人? 我受了打击,一时间便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支着身体,偏着脑袋在离槡胸口处左蹭蹭,右贴贴,试图找出他那颗“消失”的心脏来。 我的动作自然是越来越大幅度,如此猛烈攻势下,若离槡还不醒来,那他就真不是人了。 “你在做什么?”头顶上方传来离槡恼怒的声音。我还来不及条件反射收手退去,身子已被他掀飞。 “哎哟”一声,我哀嚎,重重扑倒在草丛里。 树下的他站起身,踱步过来。我以为他还要收拾我,感觉抱头求饶,“离槡哥哥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是想……呜呜呜……你就饶了我吧……” “你想做什么?” 呜……要告诉他吗? 我悄悄抬起一点点下巴,从指缝间偷看他的脸。我没看清他的脸,因他居高临下的样子气势太盛,直接将我彻底压倒。 算了,说就说吧,反正这又不丢人。 我老老实实说了,头顶上方的离槡却半响没言语。 我胆子稍稍肥了一些,挪开两根手指去看他。他背对着我,扬了头,正望着山顶的方向,兀自出着神。 我到底没能亲耳听到离槡的心跳声。 很久以后我才知晓,原来世上有一种神功叫龟息*。离槡大神恰是此间行家。不过,那时候,风水已轮流转了个,却是他巴不得我靠近他,去听他的心跳。 “离槡哥哥,我们晚上就在道观借宿吧。”我从未见过真正的道士,更何况此间道观神秘非常,又是隐身在深山老林间。 在好奇心这厮异常猛烈的驱使下,我等不及离槡回答,一脚就踏入了道观大门。 时已近黄昏,道观内清冷。大门斑驳,门后立了个守门老道。 老道一声麻布粗衣,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他脸上皮肤松弛,沟壑遍布,满头银白发丝盘起。我却没觉出他苍老,反而觉得这老道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妖异。 是错觉吧? 嗯,肯定是错觉。我努力眨眨眼,瞧那老道士小身板瘦削的,风一吹肯定倒。 老道在前头引路,我同离槡并肩走。他带我们沿着青石铺就的小道一路往前,去到后院厢房中。去到厢房的小道绵长,我们却未遇见一个道士。老道说,此时大家都在做晚课呢! 是太阳落山的缘故吗?我总觉得这道观里比山林间还要阴冷上数倍。 深秋,树上的叶都落尽了,一路走来,只见光秃秃的枝丫。道观里种满了桃树,一路行来桃树就成了林。到了来年春天,该是多美的一副画呀!可惜,我看不见了。 厢房院落内种的却不是桃树,那是一种常青的树木。风吹过,高大的古树微微摇摆,沙沙落叶声响是它存在的证明。 老道只给我们准备了一间屋子。在他眼中,从头到尾只有离槡一人,他是看不见我的。 我有些泄气。 离槡率先进了房内。 老道突地转过身来。 我正站在他身后往内探头打量着屋子呢,被他这么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老道勾了勾嘴角,“施主,若有何需要,只管来找贫道,贫道的住处就在此间不远。”他看着我说话,一双浑浊的老眼瞬也不瞬将我看着。我便有了一种心惊的错觉,他根本就是在同我说话。 可是,他是看不见我的。 ———————————— 嘤嘤嘤嘤嘤拿你们的好评喂饱小米吧O(∩_∩)O PS:晚8点还有一章哦 [2013-02-01 道士骨(2)]   睡惯了繁华闹市里的高床软枕,道观里冷硬的木头床着实让我不喜。有记忆以来头一次,我,失眠了。 我从床上爬起,咬着被角看离槡。 离槡没睡,他正站在窗边,忧郁地出着神。窗户大开,有冷风嗖嗖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烛火颤颤晃动,在墙上落下斑驳错落的影。光怪陆离,像妖怪。 睡得着才怪! 夜半三更是个适合忧郁的时机,我抱着被子想了半天,觉得与其睡不着,倒不如也学一把离槡的样——看风景装忧郁。 而通常来说,一间屋子是不能同时留下两个忧郁之人的。于是,为酝酿自己的犹豫情绪,我便决定去外面转一圈再回来。 顶着明恍恍的月亮,我没走出多远,只绕着院子里那棵巨大的常青树转圈圈。如果你觉得我只是打发时间随意乱转你就输了,我,其实是在,思考着生活的方向和意义。 什么?你问我思考了些什么东东出来? 这个嘛,由于我的思想和理论体系还不成熟,内容暂且保密。 转着转着我猛然间发现那大开的窗户竟然关上了。嗯,时候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我怎么着也不能比离槡更犹豫不是。却在此时,我只觉眼前有白光一闪,什么东西擦着我耳边蹿了过去,“嗖”一声落入了草丛里。 我一惊,立马不敢动了。 那一丛草长得高高,我看不清草丛里究竟几何,只有窸窸窣窣声响传来。 我感到既好奇又惊悚。 踌躇间,极突兀地,草丛里露出了两只晶亮亮的……绿色的眼睛。 我何曾见过有何东西长着绿色的眼睛?一时间竟迈不开脚步去。 我不动,那两只小小绿色却在逐渐向我靠拢,带着点小心翼翼。接着,突如其来地,一团毛茸茸的白色便现了出来。 据我目测,这……应该是只狐狸……吧? 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可爱非常,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咬人呢? 咦,好像有点不对。这东西是狐狸吗?我印象中狐狸只有一条尾巴吧,看看这小东西屁股后头的尾巴拖了几条?一二三四五六七……额,足足有九条!额,所幸尾巴都不长,囧。 一只长了九条尾巴的雪白毛……狐狸。看起来像狐狸,暂时就叫这东西狐狸吧。 我就立在原地不动了,看那小白狐狸嗅着鼻子,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最后,终于蹭到了我脚边。 我一动不动,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小东西,这东西到底要干嘛? 小狐狸蹭到我脚边,嗅嗅我的裙摆,抬头看看我,一双狐狸眼里闪着幽暗的绿光。它吱吱叫了两声,然后,趴我脚边不动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僵硬着不动。小狐狸许久未有动作,我便作势轻轻踢了踢它毛茸茸的小肚子。小狐狸抖抖耳朵,眼也不睁,这样子倒像是……睡着了? 动物的眼睛有时候比人更敏锐,它们能看见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就比如我。 我蹲下身,试探着伸手碰了碰小狐狸的皮毛。它九条尾巴中的一条动了动,继续趴着睡自己的。 我可没见过如此玉雪可爱的小东西,见它任我拿捏,瞅了瞅四下无人,我便肥了胆子,一把抱了它就往回跑。 跑到房门口就撞上了开门而出的离槡。 不知怎的我就有些心虚,条件反射就把小白狐狸塞进怀里,而后“嘿嘿”冲他傻笑两声。 离槡不语,他垂了眸,没甚表情地看着我的胸口。 胸口?! 离槡大神你的眼睛放在哪里?! 我我我……虽然我不是人,可人家也会害羞的好不好? “吱”的一声小动物叫,倒是小白狐狸先顶不住压力,从我胸口蹦出跳到地上,几下便跑了个没影。 我的傻笑转为干笑,“那个啥,那只是狐狸……我刚刚捡到的……它很可爱,尾巴有……” 未等我说完圆场的话,离槡就转身返回房内,话倒是留下了一句,他说:“狐乃世间至阴之物,凭你的体质,若不怕引鬼上身,就尽管耍弄吧。” 我抖了抖,跟着他后脚进门了,“我没耍弄,我就看着它可爱来着。” 在我身后,门“嘭”的一声自动关上,隔绝了内里与外间,也隔绝了黑夜下,那些影影绰绰想要挤进门来的东西。 还是睡不着。 窗边的离槡改立而坐,他板着脸,坐在窗边。是我的错觉吗?为么觉得他的脸比平常冷硬得更彻底了? 难道是因为失眠? 我马上推翻自己的心法,这人看上去压根就不是失眠的料。那么,我心下跳了一跳,估摸着是否我刚刚的举动惹他生气了。 对付大神我没甚强效法门,只能挖空心思同他说话,因为冷场很可怕。 唉,同离槡大神说话是件力气活,大都是我说上十句,他难得回上一句。到后来,我实在没了主意,连他妻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种敏感话题都问出来了。 我没奢望得到他的回应,长夜漫漫,一人自言自语以*其实也不错。 可半响,我听见他说:“他是个很好的女人。” [2013-02-01 道士骨(3)]   可半响,我听见他说:“他是个很好的女人。” 很好? “很好是好成什么样?” “好到我永生都无法忘记。” 我“哦”了一声,问他:“那她现在在哪里?” 他静默了半响,答曰:“不知道。” 此时,房间内火光跳耀,亮光无法照见的大床上便显得昏暗,我同离槡各占据了那宽大木板床的两头。床大到不可思议,我们谁也碍不到谁。 “那你还怎么找她?” 他的视线越过我,投到窗户纸那斑驳的影上,悠远而深长。又过了半响,我听得他道:“我能感觉到她……” 我来了精神,爬起来面对了他坐好,“那……她长得美吗?” 他垂了眸子,不说话。 我再接再厉,“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吧。” 他不动亦不言语。有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传来,他,翻了个身躺下了。 这…… 兄弟,你该不会全不知道吧? 原先以为他是只无所不知的大大大神,却原来也有不为人道的烦恼伤心事呀。我瞬间平衡了,先前生起的那点小犹豫,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接下来我又自言自语了些什么话已经记不清了,迷迷糊糊将要睡去的时候,我只觉得有点热,胸口先是痒痒,接着便生出一股闷闷卡卡的感觉,卡得我透不过气来。 都说道观乃纯阳之地,我没想到在这纯阳之地,我竟也能做出那样的梦来,应该……只是梦吧? 梦里,我走在青石铺就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桃花开得烂漫。树下,有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子娇憨浅笑,笑得那样灿烂,连桃花也失了颜色。 有风吹过,片片桃花纷扬而下,落在女孩子的头发上,衣上,手上。她欢快地在树下打着转,跳着舞,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了开去。 这样一个少女,任谁都会喜欢的吧。我想要走上去,同她打个招呼,如果可以的话,就顺带在她粉嫩小脸上摸上一把。却不想,这个时候,院中屋子的门开了。 自屋内走出一个蓝衣小公子。 小公子在脑后高高竖着发,一身小小蓝袍穿在他身上妥帖合身。明明是粉雕玉琢的一张脸,偏要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真是违和得可爱。 唔……从扮相上来看,这小公子分明就是个小道士呀。 小道士显然看见了桃花树下的烂漫少女。我明明看见刹那间,他眼里闪过的欣喜。可当少女转过眼来时,他又板起一张小脸,故作严肃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唔……这小屁孩儿还真会装啊! 少女却全不在意,笑着向小道士跑来,“阿罗阿罗,你怎么搬家了?让我好找。” 听到“搬家”二字,小道士明显怔了下。他垂下头说话,“把我送来这里是母亲的意思。大家都说我活不过16岁,放在道观里或许能免去一灾。” “胡说!”少女打断他的话,“我没看出你身上有不好的地方呀。别听大人的,大人就爱吓唬小孩子,我娘就总吓唬我,不让我跑出来找你玩。” “看见我留下的红绳结了?”小道士突然抬头问。 “看见了……” “那为何现在才来?”小道士不高兴了,明明比少女还要矮上一个头,气势上却不知比她高出了多少截。 果然年龄不是差距。 少女咬了唇,眼里多了些委屈,“这个地方好难进来的。我试了好多次都进不来呢,有一次还差点被那些臭道士打回原形。幸好今天那些道士都出门了,要不然……” 话未说话,就听那小道士急吼吼道:“打回原形?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可有受伤?伤在哪里了我看看!” 少女笑眯了眼,“没有受伤没有受伤,五哥哥护着我呐。” “他抱你回去了?”小道士声音闷闷。 少女未有所觉,“是的呀。我一路上逼他发誓不能告诉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不然指不定就出不来了。唉,家里就五哥最贴心……” “好了,”小道士不耐烦地打断少女的喋喋不休,“变回去我看看。” “啊?”少女一愣,继而脸红,眼睛四处乱瞄,“不好吧,这里是道观耶!我不想……” “快点。”小道士兀自去到一棵桃花树下盘腿坐好,看着少女,催促。 少女委委屈屈地,可任凭她拿怎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瞅他,那小屁孩儿就是不为所动。无奈,她只得转过身去…… 我在一旁看得有趣,这分明就是一出正太扑倒萌呆少女的精彩戏码。我兴致勃勃猜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这种戏码如今市面上很流行的,不外乎就是直接搂搂抱抱又亲亲;又或者是扑倒与反扑倒…… 我心内且喜且忧。喜的是眼*码的生动传神;忧么,此处乃道家清净之地,不可乱来的呀…… 脑子里胡乱想着歪主意,却不想,变故就这么在我眼前发生了。只见那少女周身突地就升起了一股青烟。青烟迅速将少女笼罩…… 只一瞬,青烟又散去了。可少女已不见了踪影,只余地上一摊红色衣裙。 小道士没怎么样,我倒是先跳起来了。人怎么可能就凭空消失了呢?除非,她不是人…… ———————— 霸王我的都是坏人!!! [2013-02-02 道士骨(4)]   小道士没怎么样,我倒是先跳起来了。人怎么可能就凭空消失了呢?除非,她不是人…… 突地,地上那摊红衣就动了动,有什么东西被埋在了衣下。 我心下狐疑,眼角瞥见那桃花树下的小道士脸上隐隐有了笑意。 “过来。”小道士就说了这么一句。 他话音方落,只听“倏”地一声响,就有一团火色自那红衣下蹿了出来,直往小道士怀中扑去。 “还是这般淘气。”小道士被那东西冲得险些向后跌倒,可他仍旧稳稳抱了那东西在怀,声音里有宠溺。 我我我我揉了揉眼睛,小道士手中那火红火红的一团是什么?是是是……是只小狐狸?! 火红的颜色,是火狐吗?这只小狐狸也有九条尾巴呢! 小狐狸蹭在小道士怀里,眯了狐狸眼,颇为享受的样子。 小道士拍拍小狐狸的脑袋,摸了一把它身后的众尾巴,“尾巴收一些,可不能让别人瞧了你的尾巴去。” 小狐狸抖动耳朵以做回应。 这一狐狸一道士坐于烂漫的桃花树下,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却又不会让人觉着离谱。 小道士嘴巴一张一合,在同小狐狸说着什么。小狐狸偶尔耷拉一下耳朵,或者摆一摆那九尾合一了的蓬松大尾巴。 他们说话的声音,我渐渐听不见了。 桃花院下,一人一狐,独美的一幅画。 就在我被那幅美丽画卷陶醉得不能自已的时候,突兀地,我闻见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血腥味?哪里来的血腥味? 我骇然睁大眼,我看见有鲜血自小狐狸全身上下溢出,顷刻间就染满了小道士的双手,*了他的小小蓝色道袍。一人一狐瞬时浸染在血泊里,分不清那血到底是他的,还是它的? 不断有殷红的血自小狐狸身上涌出,遍地的血色…… 我“啊”得惊叫一声坐起。 原来是个梦。 可还未松出一口气,我又差点被面前那一双放大的紫眸吓晕过去。 “离……离槡哥哥……你做什么?” 他已穿戴齐整,见我醒来,一把抓了我的手臂便将我从床上拖起。“连夜走。”慌乱中,我只听他沉沉的声音这般道。 夜间的道观,冷风习习,离槡走得极快。许是怕我走丢,他始终牢牢抓住我的手。离槡的掌心温热,我的掌心冰冷。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拉我的手。 匆匆踏过青石小路,绕过光秃秃的桃花树丛,前方的路似乎怎么也走不完。远处依稀有一点亮光,那是道场里燃着的灯火。 走着走着,我看见了一棵桃花老树。这树我依稀认得。繁复枝丫上无树叶,却孤零零飘荡着一条红色丝带。丝带已褪得老旧,定是某个善男子或善女人系上的。 当第三次看见那棵老桃树时,我便知道我们迷路了。离槡拖了我连夜赶着离开,这道观中就必然有古怪。未知的古怪固然令人恐慌,可这远远比不上大半夜遇上鬼打墙来得可怖。 离槡停下来,他紧锁了眉头,沉默地看着前方。前方一片漆黑,脚下的路看不见。漆黑的前方……漆黑的前方好似一口不见底的深井,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猛兽自其中跃出,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生灵。 我抖了抖,不由抓紧了离槡握住我的手。 离槡空出来的右手突然祭出一道符纸,那符纸一接触到空气便“腾”得燃烧起来。他将那符纸往黑暗中一掷,符纸便“嗖”得飞入前方黑暗里。燃了火的符纸有力地划破空气,虚停在了空中。它如一盏指明灯般,照亮了我们脚下的土地。 我们跟着那道符纸走,符纸似有了生命一般,我们快,它就快;我们慢了脚程,它便也自动慢下来。 一时间和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光线大亮,我一眼就望见了高悬的两盏灯笼,原来已到了道观的大门口。 门扉紧闭,看着有些森森然。 那符纸却去势不减,大有要破开那道观大门的意思。可是,符纸贴上木头做的大门,不动了。突然,只听“呲”的一声响,亮光一甚,那符纸烧了个干净。 伴随着火光的隐没,前方“吱呀”一声响,门……开了。 月色下,我看见离槡脸上勾出一抹玩味的笑,他提步迈向大门。一路被他拉着手的我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走。 可是,我出不去,我被挡在了门内。 [2013-02-02 道士骨(5)]   月色下,我看见离槡脸上勾出一抹玩味的笑,他提步迈向大门。一路被他拉着手的我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走。 可是,我出不去,我被挡在了门内。 我大惊,离槡轻轻松松就迈步到了大门外,我却无论如何也出不去。面前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它完全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拍打,我硬推,那堵无形的墙……纹丝不动。 连离槡眼中也有了诧异。 怎么办? 那一瞬间,我害怕得不敢抬头去看离槡的眼。这一道无形的墙就这么将我同他隔绝了开来。那么轻易,那么无可奈何。我心内翻涌,一时间涌起情绪无数。若是他丢下我自己走了……若是他不管我了…… 他真要那么做了也无可厚非,本来就是我厚了脸皮巴着他的…… 仿佛还嫌我不够悲惨似的,静止的木门突然动了,大开的两扇门扉渐渐向中间合拢。 门马上就要关了。 离槡立在门的那一边,我站在门的这一边,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视野越来越狭小,没有一点办法。 同开启时一样,那门完完全全合上时也是“吱呀”一声响,还伴随着尘土的飞扬。 四周静得可怕,天地间只剩了我一人,仿佛连空气都干涸了。 说也奇怪,真到了这个时刻,望着眼前紧闭的门扉,我心内竟也没想象中的慌乱。我想,也许大家都是被自己的想象吓死的。我心中不怎么慌乱,就只是空白。那是一种心内空落落的感觉,好似……好似突然间遗失了什么一样。 这时,不远处的草丛中有窸窸窣窣声音响起。草丛连成了片,朦朦胧胧的视线里,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这边过来了。那窸窣越来越大,离我越来越近。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时候,我才害怕了。 跑是跑不掉了,我强迫自己面对声音来源的方向。与其逃避,不如直面恐惧,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紧张地注视着那月下的乱草丛。眨眼间,就有什么东西从草丛里“嗖”地蹿了出来。也正是这个时候,身后一阵巨响,是那木门被人从外面生生撞开的声音。两片门板砸在地上,尘土飞扬间,我有些睁不开眼。 面上拂过带热的气息,熟悉的漂亮眸子又出现在了我面前。那紫眸熠熠生辉,其中隐隐闪着金色的光。 是离槡! 月光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只能将眼睛瞪大再瞪大,任凭泪水自眼角*。 “哭什么?”他带了不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脸上湿湿的,我答他曰:“因为眼睛疼。” “伤到哪里了?我看看。”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瞪眼睛瞪的,一双兔子眼怎么能让他看? 我便扯了嘴角,做出带笑的样子。 我又哭又笑的样子好似震住了离槡。对着我带泪的脸,他有一瞬间的怔忡,“你……”“你”了一个字就没下文了,因他已恢复了常态。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草丛。此刻,草丛外,静静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方才就是这东西在草丛里窸窣乱窜,吓得我泪脸满面吗?泪奔…… 许是离槡的视线太有压迫感,小狐狸将自己的小身子锁成了一团,小爪子不安刨着地;它的小小脑袋越压越低,喉间发出小动物特有的“呜呜”哀鸣。我真担心再下去,这狐狸脑袋会埋到地底下去。 “走吧。”终于,离槡放过了它,离槡转头对我道。极自然地,他伸手过来牵我的手,却牵了个空。他的大手自我手心里穿过,轻飘飘地没触到一点实体。我的手掌散去又倏忽聚拢,好似前一刻发生的事只是一场错觉。 离槡脸上的异样被我看进眼里,我心里一酸,此刻方真真切切感受到和他的不同。可是没有办法,我醒来便是这样子了。 脸上的泪已风干,我吸吸鼻子,故作无所谓道:“好多天没吸人气,身体就聚集不起来了。离槡哥哥你要快点带我出去才行啊。”其实,说穿了,我原本就只是一团飘忽散乱的气,因为沾染了生人的气息,这气的稠密程度增强,才渐渐聚成了我如今这副样子。这荒郊野外山林间,气不够我吸,我这才悲剧了。 离槡没有再说什么,他率先走在了前面,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我跟在离槡身后,那小白狐狸则摇摇尾巴跟在我身后。一人一魂一狐,诡异的组合行走在夜间。 [2013-02-03 道士骨(6)]   重新回到睡觉的厢房,里头的烛火犹亮。烛光盈盈跳跃,好似在欢庆着我们的折回,好似……早知道我们会回头一般。 离槡一声不响便躺上了床。我在床边愣了一愣,踌躇半响也没想出个主意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学他的样子,上床睡觉。 宽大木床上,我与离槡各占一头,谁也看不见谁。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便愧疚地道了声“对不起”。 离槡翻了个身:“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是我冒冒失失跑进这道观来,如今又害得你不能离开。 离槡“嗤”了一声,好似对我的深情自白极不满意,“可知你为何不能离开?”我说我不知道。这我怎么可能知道?难道因为我不是人? 离槡突然坐起来。 同一时间,我只觉眼前光线骤然暗淡下来,是他欺进了我。 我呆呆躺着不动,任由他的视线久久停驻在我身。 他研判地看着我,紫眸中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他的发丝垂下来,将将触到我耳际。借着昏黄的火光,我偷看他的眉眼,他俊美的容貌让我屏息。就在我屏息的当口儿,他的大手竟朝我胸口伸了过来…… 我我我……这莫不是要对我袭胸?我脑子又空白一片了。 他的手在离我胸口上方一寸处停住了。他的眼里有了些困惑。鬼使神差地,我竟读懂了。 我笑了一下,不知怎地,先前的紧张就一扫而空了。我拍拍胸口道:“不会像刚才那样了,刚才是因为我太害怕了,所以形体聚合不起来。现在不会散掉的,你尽管摸。”额,我在说什么? 我看见他轻笑了一下。他这一笑我便看愣住了,印象中,他极少笑。 他的手真真触到了我的胸口,一触即开。 烛火下,他的大手就在我眼前,我看见他指尖捻了一根细长的白毛。我看得分明,这白毛是从我胸口衣襟里捻出的。 “这是什么东西?”我学着离槡的样子,爬起来坐好,同他脸对着脸。 离槡轻捻着那白毛,若有所思道:“动物的毛发。” 动物的毛发? 我不由看向了床脚蹲着的白狐。雪白的毛发,及它在我身上的一钻一跳…… “难道是因为那只狐狸?”我大惊,声音自然拔高。那狐狸好似被吓到,吱了一声,就更深得往床底躲去。 “有这种可能。那畜生被禁锢在此间道观,你身上带了它的毛发,自然就出不去。”说着,他指尖一弹,只听“呲”一声,那白毛在半空中燃起火,瞬间就烧了个干净。 “那现在可以走了吧?”毛都烧掉了。 “狐类难缠,你身上一旦带了它的气味,一时间难以消散。” “啊?那我怎么办?” 虽然和他一同坐着,可他看我时,仍旧是居高临下。 我被他那颇具侵略性的视线看得心虚,心虚地垂下眼来。心内想着我是自寻死路才问这个问题呐!眼下的困境分明就是我自己招来的。要是不脚痒入进道观里,要是不手痒去抱那狐狸…… 我后悔得要死,爬起来就要去赶白狐狸。都害我那么惨了,竟然还有脸趴我床底下睡觉?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我爬床没爬成,被离槡拉回来了。我下意识回头看他,他的动作就有些小心翼翼。额,看来道观门口那一会儿还真是让他意外到了。 见我看他,他就松了手,顺带送了我两个字,“睡觉。” “可是……” “噗”一声,蜡烛被他隔空熄灭,屋内刹那漆黑一片。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又尝试性地唤了他一声。 他仍是干巴巴的两个字,“睡觉。” 好吧。 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呜呜,只能委委屈屈睡觉了。 次日清晨醒来,离槡不在屋内。 我开了房门出去,便见院子里,火红树下,有一人在舞剑。他身形飘忽,我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渐渐慢下来,那招式我也是看不懂的。 有一片红枫的叶飘落,那泛了寒光的软剑倏地被掷出,穿透半空中的枫叶,“咚”一声钉在了树上。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离槡拿剑。 “施主,好剑法。”有个声音抢了我要说的话,正是昨夜迎我们进门的老道。 老道士依旧一身破旧的蓝布道袍,银发在风里飘扬。 他在扫落叶。 离槡对着他一颔首。 那老道一笑,脸上便现出深深沟壑来,“贫道年少时候也曾醉心剑术,如今是不行了……不然的话还可同施主切磋一二……施主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造诣,实属难得。” 离槡但笑不语。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老道的“年纪轻轻”四字用在离槡身上有些不妥。虽然他看上去挺年轻的,撑死了也就三十岁。 在老道转过身扫落叶的当儿,我用口型问离槡:“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嘴唇未动,我却清楚得在脑中听见了他的声音,“到外面去。半个时辰之后回来。” [2013-02-03 道士骨(7)]   我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我出现了幻听。狐疑去看他的脸,我看见了肯定的神色。 老道扫着扫着就扫到了院门的方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的心没来由一紧,只觉得他的气息有些不同寻常。他银色的发丝在风中纷扬。突地,那发的末端陡然变长,细细密密的丝线齐齐向我涌来,瞬间就要将我包成蚕宝宝…… 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泥地里。 那细密的线却没有了,一把银发仍好好地长在老道头上。 难道是我眼花? 让我到外面去,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我能到哪儿去啊? 我有点碎碎念,当然不敢走远,只沿着院子外头围墙下的一条小路转圈圈。我本期望着能撞见一两个小道士,或许,小道士都如我梦中所见那般可爱。可惜,我运气不好,没撞见人。 再往前走,我看见了一棵大桃树。在这道观之内见到桃树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桃树上开满了粉色桃花。 我第一反应便是抬头看天,心说这会儿是深秋快入冬了没错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伸手摸摸树干,*的,*的,这确是一棵老树无疑。摊开手掌,立时就有粉色花瓣落到我的掌心,那桃花散发出了一股清香。仔细闻去,便能发现其实这花香得有些不自然。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就在我脚下的青草地上,桃树的背后,有一大团黑影悄悄聚拢起来。 我心猛然一紧,僵立着不动。我是不会有影子的,老树的影子不会动。 不管是什么东西,我先丢出一张符纸再说! “啊!”便有一声惨叫响彻云际,那叫声粗哑,好似年久失修的古道木梯。 “饶命!饶命!小仙饶命!” “你是什么东西?”这声音确是出自老桃树后,那团黑影颤颤巍巍。“现出真身来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那粗哑声音便哆嗦道:“老身老身老身俺已经现出来了……哎呦喂!疼死我了!小……小……小仙能不能把……把这东西拿……拿拿……拿掉?” 我有些犹豫,又有点狐疑,“我不是小仙,叫我姑娘。” “姑……姑姑娘……饶命啊!” 不理那叫屈的声音,我慢慢绕到树后。即便早猜得那黑影是个庞然大物,如今这猛然一见,我仍是吓了一跳。那黑影模模糊糊得没人身形,却极为高大,几乎……几乎就同这老桃树一般等高了! 我竟然徒手对付了这么个可怕的东西,我真是太厉害了! 得意的我做叉腰状:“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身……老身是这桃树里的精魂……不信……不信姑娘看我的头……” 我就抬高了脖子去看它的头。 咦,这黑影的头在哪里? “姑娘,上面上面,您……您再往上面看一些!” 这黑影极高,高到……同老桃树等高。它……它的头竟是个大桃子!? 额,不是大桃子,是长得像桃子。 我囧囧得摸摸自己的鼻子,却并不立马揭了桃树精身上的符,只摆了脸问它:“你方才鬼鬼祟祟得要做什么?” 离槡说这符可以镇妖,但若此妖无恶意,便也不会受多大折磨。果然,惊诧过后,那桃树精也不喊疼了,竟还和我打起了商量:“可……可以不说吗?” “你说呢?” “说说说,要说,要说……”它作势呼了两声痛,吞吞吐吐道:“因为……因为老身几……几百年没见到新鲜人了,老身……老身就是好奇……” “我不是人。”对这种原则性的大问题,我是绝不会放过的。 “老老老身知道,老老身就那么一说。”这桃树精虽然那么大块头的一个,声音却是粗哑中带了怯怯,听在耳中着实有些搞笑。 “你没想要害我?” “没没没……绝对没!” “我可以放了你,不过,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多多……多少个都行。” “为什么这里这么多桃树就你能开花?” “因因……因为老身已经成精了。” “成精多久了?” “四四……四五百年了吧。” “你刚刚说……几百年都没见到新鲜人了是什么意思?” 我心中翻涌,面上却装作如常,“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那桃树精的声音就变得深长了:“这都好几百年了,多大的债都该还清了。这座山也该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姑娘的到来绝不是偶然,您一定会为山里带来改变,老身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掉了头就往回走,急切地想要将老桃树的一番话告诉离槡。我想,我们或许已经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境地而不自知。 明明就是来时的那条路,可我无论如何也走不回去了。两旁草木“嗖嗖”快速向后移去。我心中突突,再一次觉得自己或许眼花。 [2013-02-04 道士骨(8)]   明明就是来时的那条路,可我无论如何也走不回去了。两旁草木“嗖嗖”快速向后移去。我心中突突,再一次觉得自己或许眼花。 可我没眼花,那么,就是这些草木自己……在动了。 老桃树已成精,有一便会有二,难道这遍地的草木都成精了不成? 意识到此间怪异情况不妙,我不敢吱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前面出现一个拐角,我心下一喜,我记得没错的话,转过拐角就可以看见出来的院子门了! 我白喜了,转过拐角,迎面就遇上了一堵墙。 这墙起得突兀,生生就将路给截断了。没奈何,我只得掉头往回走。 往回走的时候,又不是在来时路上了。我不知听哪只小鬼说过,这种情况叫做鬼打墙。遇到鬼打墙的时候该怎么做来着? 当时我只听了一耳朵八卦,觉得新鲜,就只记住了这么一个词。哎,真是八卦到用时方恨少啊! 紧张兮兮往前走的同时,我手里紧攥着离槡给的最后一道保命符。早知道就多问他要几张了。 走着走着,脚下的泥地不知何时就变作了青石小路。时下阳光正好,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温暖,心底有阵阵寒意不断涌上来。 前面又没路了,这一回拦路的不是墙,而是一座院子。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院子里头树影惙惙,古朴幽深,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院门森然紧缩,我觉得还是不要走上去比较好。 那么,继续往后退? 可是,我已经没退路了。我回头时,愕然发现身后竟凸起了一堵几米的高墙。那高墙呈圆弧的形状延绵伸展曲,生生将我,连同那院子一起包围在了中间。 我悲催无比得被圈起来了。 盯着那空落落的院子呆了不知多久,我咽咽口水,决定去敲门。 抬步间,我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擦过我的右边小腿,直直朝那院子扑去。 “咚”的一声,那白色的一团撞上木门,发出不和谐的声响。那团白色以极慢的速度贴着门滑落在地上,瘫软成一团,可不就是那只惹祸的白狐狸? 我走上去看它撞残了没。那小东西原本蜷成一团缩在门边,见我过去,颤巍巍爬起来,哼哧哼哧挪到我脚边,趴着不动了。 我估摸着这应该是没残了。 我的视线落在那院门上,门落了锁。门已斑驳,锁却是全新的。 那锁是银白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去碰了碰它。我的手一触就开,触手冰凉。 收手间,就有锁上的一张小纸片不慎被我带落了下来。 那纸片黏在锁上,只有指甲般大小,飘落到草丛间,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我只将它当做了脏东西,全然没有在意。 再去看那锁时,却见那银白的锁上突然多出数道纹路,那纹路是墨黑的颜色,歪歪斜斜的线条竟构成了一张诡异的脸。 我条件反射就是“啊”的一声。“啊”完之后我明白过来原是锁上贴了一道符。经历了长久的年月,符上的图样便同锁的表面融合在了一起。 周遭突然暗下来,是太阳躲入了云层。 我跌跌撞撞连退数步,那锁上的诡异的脸在黑暗中竟显出红色的光来! 这符咒怕是用来镇住院中的某样东西。 地上一阵窸窣,小狐狸颤巍巍爬了起来。可我感觉,它已经不一样了。狐狸的一双幽幽绿眸牢牢望住我,那眼中讯息满满,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同人诉说。 我抖了抖,我可没通动物灵的本事。 小狐狸嗖得从我面前蹿了过去,带起一阵风,风中有狐狸皮毛的味道。它跑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幽深的眼瞬也不瞬把我瞅着。 我估摸着这是不是让我跟它走的意思。 我试探着朝它移动了几步,小狐狸摇摇尾巴,在原地转了个圈,是欢快的样子。我停住不动,它便又祭出让人小心肝颤颤晃动的幽幽绿眼。 好吧,咱就跟你走吧。 白狐狸在西边的墙角停下,然后就跑到我脚边,打着转。 这堵高墙实在够厚实,也够森森然。望着它,我踌躇不前。 白狐在我脚边跳跳又绕绕,这一回连幽幽双眸也不管用了,因为压根就不低头瞅它一眼。 它呜呜了两声,攒足了力气往那坚实的墙壁撞去。 “喂!”我大惊失色之下去拦它,我不理你你也别闹着自杀哇!可又哪里来得住,那狐狸小小的身子直直撞上墙…… 额,没有脑袋开花,狐狸……没入墙里不见了。 莫不是这墙不是真的?只是骗人的障眼法? 我心念一转,眼前的景事瞬间变幻。 哪还有什么青石小路,绰绰树影,年久失修的院子…… 我一人孤零零呆站在树下,抬眼便见方才出来时那扇院门。 [2013-02-04 道士骨(9)]   我一人孤零零呆站在树下,抬眼便见方才出来时那扇院门。 匆匆推开院门,我一眼便看见了离槡。离槡坐在院中石桌旁,宽大黑袍难掩他出尘的风姿;那银白头发的老道则背对了我而坐,若不是他那头白色的醒目头发,我还真不敢相信他已经是个老道士了。 离槡在同那老道下棋。 白子黑子围成圈圈,我不会玩这东西,只知道现在的人管这东西叫围棋。我听见那老道在说话:“……这一步不该走这里,施主这一大片棋子都要被我吃了……”声音里颇有些笑意。 离槡头也不抬:“重来。” 我看见老道士松垮垮的面皮抽了抽。 半响,“施主,你这是要悔棋?” 离槡:“不能悔?” 老道:“……” 我凑上去看一眼,满桌密密麻麻黑的白的看得我眼晕。便也学着离槡问一句:“是啊,不能悔吗?下错了改过来不就得了。” 老道士这一回不抽面皮了,他直接站起,拱手道:“贫道还得去扫落叶,两位施主请自便。” 他自顾走到墙边,持一把不知用了多少年月的扫帚,一转眼就没影了。 看着石桌上空出来的棋盘,棋盘上白子黑子星罗棋布,我眼更晕了,问离槡:“真的不能悔吗?” 离槡修长手指在石桌上轻叩,轻叩声停下,我看见他缓缓伸手,一挪一移间,就有数枚白子黑子被掉了个,他抬眼,反问我:“怎么不能?” “离槡哥哥,你说那桃树精说的话都是真的吗?”进到房间里,我连说带比划,一股脑儿将桃树精的话说离槡听。桃树精的话其实概括起来就一个意思,几百年来,这道观是一处死地,从未有人或鬼怪进出过。 我觉得桃树精的话有些匪夷所思,可心内又止不住怀疑起来,这道观里确实处处透着古怪。 离槡沉默地坐在桌边,他面前的桌上不知何时已摆上了满满一桌素菜。肚子饿了,我决定坐下来边吃边同他探讨这个高深的问题。 “慢着。”离槡阻了我夹菜的动作。 我僵硬地维持着一手夹筷的动作,眼看着他单手在虚空中结了个手印,那手印猛然间往菜上一罩。 那些菜……那些都不再是好吃的饭菜了?! 晶莹的瓷盘变作乱石,盘中佳肴成了野草。 我止不住“啊”一声,随即气鼓鼓道:“离槡哥哥你做什么糟蹋这些好吃的?” 离槡起身走去床边,他背对着我,低沉的声音清晰传入我耳中,“我可以让它们恢复原貌。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若吃了这些东西,你永远也别想离开这间道观了。” “这……这么恐怖?” “你不做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连这点障眼法都识不破?” 我…… 说话间,他抛给我一个包袱。包袱打开,满满一包……白面馒头。 我瘪嘴,“要吃这个吗?” “你可以不吃。” 我:“……” 我问离槡他怎么不吃,他便说他不需要吃。好吧,我委委屈屈地啃完一个馒头,咂巴咂巴嘴巴,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把玩着一颗由瓷盘变作的小石头,漫不经心道:“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乃阵法最薄弱之时,届时,妖物将无所遁形。” 说得有些玄幻又阴测测。不过,我心内却是惭愧又感动,惭愧的是因了我的粗心大意我们才被困在这古怪的道观里;至于感动么,离槡大神木有抛弃我所以我窝心无比。想到了这一层,我心内顿时就升起一股豪迈之情,再让我啃上十个白面馒头我也心肝甘愿!嗯! “那个什么,离槡哥哥,你那符纸还有吗?再给我几张吧我用完了,嘿嘿。” 离槡略一沉吟便伸手往臂间掏去,我以为他要掏符纸,却没想他一掏就出一把匕首。那匕首鞘上镶嵌着五色宝石,闪耀夺目;刀自鞘出,刀身上闪着幽暗的寒光。 他握着匕首对准着我。 我咽口水:“这要要做……做什么?” “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说话间,他握匕首的手往前一送一滑。我只觉手腕上一阵痛,已是被他滑了一刀。 我竟也会流血!我呆呆看着自己的手腕,任由那暗色的血渗出。直到他的大手按上我流血的伤口,又是一阵痛楚。痛楚中,又有一丝清清凉凉的触感,就好似……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注入了我的伤口之中。 我又惊又恐。 离槡并不理会我的惊恐,只沉默收手。 我抽抽又噎噎,心里满是委屈。 不多时,血迹便干了。 疼痛只是暂时的,受伤的是我幼小稚嫩的心灵。 我“咦”了一声,只因看见我被他伤了的右手腕上现出一个印记来,是一朵半开的暗红色莲花。 抬眼时,我看见离槡莫测的眼,他说:“如此这般,鬼怪纵使上了你身,也有个警示作用。你成日尽引些不干净东西回来,免得哪一日死得不明不白。” 我被噎了一下,寻思着该开口争辩些什么,哪想平地里骤然起了个女声,我的注意力便尽数被那女声给转移了。 那是个年轻女人大呼小叫的声音:“啊啊啊烫死我了烫死我了!快点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 勤劳的小米要鼓励o(╯□╰)o [2013-02-05 道士骨(10)]   那是个年轻女人大呼小叫的声音:“啊啊啊烫死我了烫死我了!快点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我一下子跳起来,跳起来就绕凳子原地打转两个圈,着实被吓得不清。 转完了我惶急去看离槡,见他正似笑非笑看我。我……我就赧然了。 离槡没反应,那……那应该没甚大事吧。想通了这一点,我便肥了肥胆子,作势凶巴巴道:“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啊好痛!快点放开我!”声音尖利而惨烈。更令人汗毛倒竖的是,听这声音,好像就在我脚边…… “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脚下!啊……已经被你踩扁了!” 我:“……” 我脚底不知何时黏了张黄黄碎纸片,看着有点眼熟……啊!我想起来了,是自那古怪院子的银锁上掉下来的。 “轻点轻点,被你踩扁了!踩扁了!呜呜呜别动别动!你别动啊!”女人又是一叠声乱叫,我不敢动了。 最后,在离槡授意下,我就小心翼翼将那纸片从鞋底抠出来。纸片太小,我手指尖一抖,它便飘落在了地上。 那纸片方一落地便“腾”一声燃起,化作一股袅袅青烟。青烟缓缓聚拢,一个年轻女人的小巧身形便现了出来。 女人着一袭红衣,巴掌大的小脸上是一副娇颜。她懒懒打了个小小哈欠,在嘴巴闭上前同我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阿宁。” 我下意识动鼻子嗅了嗅,这女人的味道似妖非妖,似鬼非鬼的,一时间我还真辨别出她是个什么东西。我便往离槡身边靠了靠,谨慎问她:“为什么跟着我?” 这个自称叫阿宁的女人声音里就有些敢怒不敢言,轻声嘀咕道:“明明是你把我带走的。现在又逼我出来……” “你说什么?” 我让她过来桌边说话,她却似乎对离槡颇忌惮,只远远地蹲去墙角边。 这阿宁说自己原来是只孤魂野鬼,她的魂魄被打散,只剩下了一魂一魄。别看她现下有美丽的人形,可这真的只是幻影,她的身体只是被轻轻一个触碰,便会散去的。 我心内酸酸,联想到自己了。一时间,对她的印象分直线飙升。她说她自有意识以来便被锁在了那一方符纸里。符纸脱落,不小心被我踩在了脚下,她这才跟上了我。 “那……你还记得是如何被锁起来的吗?” 她便眨巴了妩媚的眼看我,说三个字——忘记了。 被她那么一看,我小心肝儿立时颤颤晃动,心跳漏了N拍。脱口我便道:“你以前一定是只狐狸精!” 阿宁继续眨巴眼睛,这一回呆愣胜过妩媚,“这你都知道?”完了她直接跳起来,瞬间转首看身后,又迅速转回来,疑惑道:“没啊,狐狸尾巴没露出来啊!你怎么知道我是狐狸的?” 我:“……” 这是一只狐狸精,还是只呆萌的狐狸精啊哈哈。 得意完了我小心瞄离槡,见他自顾饮着杯中茶水,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好似充耳不闻。莫名地,我就松了一口气,继续逗狐狸:“跟我说说你做狐狸精时候的事吧。” 狐狸精阿宁脸上便现出为难神色。 “不能说?” “说是能说没错……” 说是能说没错,可除了自己叫阿宁,是一只狐狸精之外,对于别的,她一问三不知。 好吧,我觉得我彻底找到同类了。不过,她比我要可怜一些,只剩了一魂一魄,一息神智尚存已是不易,转世超生恐怕是不能够了。 问完了想问的,知道了想知道的,我便琢磨着该怎么打发她走。这话当然不能明着问,于是,我斟酌开口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回那啥锁里去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前提是我还能找着路。 阿宁妩媚的狐狸眼中就迸发出了光。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她立马道:“我以后就跟着你混吧。”说完她偷看离槡一眼,补充道:“我保证不占地,我……我缩成一张纸片就好。” 额,这个问题…… 这里的老大是离槡。 自阿宁出现起,离槡就未发过一言。此刻,我们两只魂齐齐看他。 离槡抬眼,淡淡扫了努力贴靠在墙角,试图减少减少再减少存在感的阿宁一眼。阿宁就“嗖”一声,不见了。 “哎,她怎么不见了?去哪儿了?”我在原地转圈圈,视线扫视房里一周,360度无死角。最后,我的目光落在桌上。阿宁栖身的那张小纸片落在桌角。 我小心翼翼问离槡:“离槡哥哥,你……把她怎么了?” “太吵了。” “……” 对着离槡哥哥消失不见的背影,我咬手指。嫌阿宁吵就把她收了,那我吵过他不知多少次了,比吵他更过分百倍的事情我都做过呢……完了完了,我死定了。 我有些战战兢兢地望着桌沿的纸片儿,耳畔,阿宁同样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那个人走了没?” [2013-02-05 道士骨(11)]   我有些战战兢兢地望着桌沿的纸片儿,耳畔,阿宁同样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那个人走了没?” 见她仍能说话,我便放心了些,坐下来喘一口气道:“你是说离槡吗?他出去了。” 阿宁心有余悸地哼哼:“那个人真可怕……对了,你不怕他吗?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还……还好吧。习惯就好。”主要是因为他身上刚猛的气息足以令任何鬼怪却步,此等大神在前,我当然义无反顾扑上去再说。浑然忘记第一次见面时候他差点拧断了我的脖子。 阿宁迟疑良久,叹了一句:“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你说什么?” “没什么……唉,你带我出去玩玩吧,我已经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很久很久。” 我学着离槡的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这茶水是他喝剩下的,他既然能喝,那应该就表示没问题了吧。 “很久很久是多久?”喝了一口我就差点喷出来,呸,好苦啊!就这味道也值得他打包随身携带? 阿宁的声音有些愣怔,有些犹豫:“不怎么记得了。可能,有几百年了吧。” 几百年啊…… 不知怎的,我最近貌似总听见几百年这个词。怎么大家都动不动就几百年的?现在人寿命都这么长的吗? 午后暖阳高悬,照得屋子里熏熏然。后来,我又同这只叫阿宁的狐狸精说了一些话。到底说了什么,却是记不清了。我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不出意外,也就是没被鬼怪上身的话,我通常会在梦中遇见一个老头。那老头自称周公,每每非要我唤他周公爷爷不可。奇怪的是,这一回,赶也赶不走的周公爷爷没能出现,出现的是个女人。 “怎么又是你?”眼前的女人一身红衣如火般娇艳,美丽脸庞上的娇艳比我醒时所见更甚。真是的,做什么长成这样?害得我……害得我大为妒忌。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跑我梦里来了?对了,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嘿,原来你长这样子。”阿宁道,声音欢快。 “我长什么样你会没看见?”我有些没好气,刚那么长时间干什么去了? “刚才被那位大爷气场镇着,我哪敢抬头啊!我就看见你裙子是黄色的。” 好吧,黄色就黄色吧。 “走了走了,带我出去逛逛。”阿宁迫不及待地扯了我的袖子就走。我很无语,明明我对这里一点也不熟。 我对这里确实不熟,这里并不是我们所在的道观。可要说不是,也不是完全不是…… 这里是…… “阿宁,这里是你的梦境,还是我的?”问这话的时候,我同阿宁正迈步进到一处庭院。庭院里的一景一物都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院内桃花开得烂漫,仿佛连天地都是粉红的瑰丽颜色。 久未听见阿宁说话,我侧头看她,见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前方桃花树下,站了个少年。 少年着一袭深蓝道袍,衣裾飞扬。有缤纷落英落在他身,点缀了那道袍的颜色。 少年的眉目看在我眼中亦是熟悉,他便是我前日梦中的那个小道童,没来由地,我就是知道。我还记得他叫阿罗。 “他在做什么?”阿宁问我,眼睛直直看着那少年。 离得不远,我能清晰看见少年的脸。并不算出众的容貌,却让人觉得心安。 “站忘吧。” “站忘?” “嗯,就是站着不动心无挂碍的意思。” 阿宁又转头去看少年,认真道:“可是他明明就是心有挂碍。” 额…… “你看他的脸,眉头紧锁着,嘴角向下搭着,分明就是有了难决断的事。” 我眯了眼努力去看,好像是有那么一丢丢。我说姑娘你也看得太仔细了吧。 “吱呀”一声,正中处厢房的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一个着了道袍的中年男人从里走来。 “师父。”见那中年男人走近,阿罗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唤了一声。 这也该是个道士吧。这中年道士长了一张圆胖的脸,粗看之下显得憨厚,但若仔细看去,那一双眯起的小眼中却是闪着精光。 “为师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我明显看见了阿罗身体明显一僵。在风中,他的那一身道袍有些宽大了,再加上身边中年道士的一个对比,便显得他的身子尤为单薄。 阿罗深深低下头去,“师父……徒儿……可还有其他法子?” 中年道士的小眼立时眯起,说出来的话却是语重心长,“徒儿,师父知晓你的为难之处。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同那狐狸怎么说也有多年情谊。但是,为师想让你知道,父母亲恩不可忘。这人世间的任何感情,都不能越过了父母亲情去。”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果然,阿罗低低道了句:“徒儿……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 [2013-02-06 道士骨(12)]   果然,阿罗低低道了句:“徒儿……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 还没等我弄清个所以然来,眼前的场景就变换了。我看见阿罗已出现在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院里。那内宅之中住了一位妇人,妇人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显然已病入膏肓。 我不由侧首去看阿宁。阿宁的眼紧紧锁住房内的阿罗,她眉头轻踅着,妩媚的脸庞上现出一丝焦虑。她是那般专注,以至于丝毫没有意识到我堂而皇之的偷窥。我想,这一定不是我的梦。这,是阿宁的梦。 阿罗坐在床边,紧紧握了那妇人的手,脸上满满都是自责悔恨。光看那妇人一双眼,便知她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可她的眼始终看着面前的少年,眼里满是慈爱跟怜惜。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话来。 “母亲,都是孩儿的错,孩儿……孩儿定会救您!” 床上的妇人眼内闪过忧色,可惜,她的儿子没能看见。 场景再次转换,这一回,我同阿宁站在了一处山崖边。 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节,山下山上的桃花都开了,一眼望去,鲜红似火。 有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是一个着了鲜红衣衫的美丽姑娘。姑娘的脸庞娇艳欲滴,她脚步轻灵而跳跃,显然心情极好。美丽姑娘身侧走着一个少年,正在阿罗。 少女转过脸来。 我突然觉得没来由的心慌,缓缓侧头看阿宁,“阿宁,那姑娘和你长得……好像啊” 阿宁不说话,她踅了眉,紧张得看着越走越近的一男一女。 阿罗说了句什么,引得少女咯咯笑。突然地,少女就踮起脚尖,在阿罗面上轻啄了一下。阿罗脸上现出笑来,温暖而含蓄。 桃花林里,这又是一副神仙般的画卷。 “阿宁,我想看你变作狐狸时候的样子。”阿罗突然道。 我感受到身边阿宁的身子僵了一下。那少女也叫阿宁。 那一边,姑娘二话不说摇身一变就已变作了一只火红皮毛的狐狸,小狐狸三两下便跳入了阿罗怀中。小脑袋在阿罗怀中蹭了蹭,颇为享受。 我看见阿罗低下头去,用嘴唇碰了碰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更深得往他怀里钻去,是依恋。 阿罗的左手缓缓圈上小狐狸的脖子,恍然间,我看见他的眼神变了。突然地,他的右手凭空多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下一瞬间,匕首便深*入了小狐狸的心脏。 红,刺目的红,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颜色,也不知是血,还是那小狐狸的皮毛…… 我看见小狐狸悲伤得化不开的眸子,下一瞬,那眸子又出现在阿宁悲恸欲绝的脸上。 我心神慌乱,急急转头要同阿宁说些什么,却未料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竟然直直摔下了悬崖…… 我没摔下悬崖,却是摔进了离槡怀里。 周遭一片香烟袅袅,肃穆的铜像威严。我一惊,自己何时爬到了神龛之上;又好死不死从神龛上掉下来,一掉就掉进离槡怀里。 光线太昏暗,我只知道抱着我的是离槡,却看不清他的脸。他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好闻的味道。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晓,原来,这种味道就叫男子气概。 在我愣神的当儿,离槡手一松,我的屁屁便直接亲吻了大地。来不及抱怨几句,又被离槡拎着衣领闪身避到了一尊铜像身后。 我想,莫不是我梦游了? 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上了中天,有丝丝缕缕月光自屋顶的瓦砾间射下,照亮了整个殿堂。这便是道士们平日里供奉仙人祖师的所在。 我同离槡靠得极近,他身上气息冰凉。梦里那让人心惊的感觉犹在,可知了有他在身边,我紊乱的心便渐渐安了下来,连那越来越近的莫测脚步声似乎也没那么可害了。 我是一只胆小的魂,怕一切非人的,比我强大的生物。头一次,我有了——其实我可能是一只废柴的觉悟。 那脚步声停了,将将止在神龛之下。 我看不见那人的样子,便去看离槡的脸。他的脸照样陷在阴影中,我便只能看清他尖尖的,线条优美的下颚。 铜像的另一头,神秘的人影开始念念有声,似在念着咒。声音粗哑如鬼魅。突地,那鬼魅般的男人的声音一顿,“不在了!怎么不在了?你去了哪里?谁把你带走了?”声音就急乱起来。 接着,大堂内便响起了迅疾的脚步声,那人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奔跑的间隙,有月光照在他身上,透过铜像手臂的缝隙,我发现他没有影子。 没有影子…… “跟上去。”暗黑中,我听见离槡低低道。 ———————— 那啥,看到有人说喔走的是文艺风(人家明明是欢脱小清新全文无虐型!),喔仔细检讨了下,发现喔貌似在虐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小文艺,乃们说呢? [2013-02-06 道士骨(13)]   今夜竟然就是月圆之夜! 经历了九曲十八转,那跌跌撞撞奔出的人来到一处院落外,于院门前,僵立住。 昏黄的月光映照在万物之上,氤氲而暧昧。 我认出了这一处院子,不正是那日我撞上鬼打墙时的所在吗? 借着月光,我看见了那人的满头银发,还有宽大的道袍,是白日里扫地的那个老道士! 可他全然没了白日里修道之人的气度,疯疯癫癫仿佛失了心智。 我不由紧张起来,我一紧张双手就不受控制。我……我一把抱住了身旁离槡的手臂。 他的视线自然就偏了过来,目光落在我抱着他手臂不放的双手上。我对上了他紫色的眸子,以为他要骂我或者让我松手,却愕然发现他眼中有怔忡。 那一边,老道士突地发出一声惊呼,“阿宁!”声音粗粝而又凄清,“阿宁,你在哪里?都是我的错,你为何我离我而去?快回来!你快回来啊!” 伴随着他凄厉的呼喊,草丛中有什么东西一蹿而过。银月下,有东西一跃而起,直直扑向那院门前失了控的人。 竟是那只白狐! 白狐扑进那人怀中,朦胧月色下,那人抱着它,转过脸来,赫然便是那老道士。 老道士显然受了打击,脸上悲凄神色不减,抚摸白狐的动作却是爱怜无比。他时而低头同白狐耳语,似在对待心爱的宝贝。 月色下,一人一狐,诡异非常。 突地,我看见那白狐幽绿的眼中亮光一闪,它一口就咬在了老道士右边手腕上。老道的手腕干瘪,却仍是血流如注。殷红的血色瞬间浸染了狐狸雪色毛皮,仿佛还嫌不够一般,那血滴落到地上,一直蔓延开去。 白狐贪婪地吸食着血液,空气中有一种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开来,这血腥味让我作呕。我……我就真的呕出来了。 不过呢,我是一只生魂,通常情况是呕不出实质东东来的。但是,呕吐的声音仍在。响亮的呕吐声便惊到了那人与狐。 狐狸灵敏非常,嗖一声就缩进老道怀里找不见了。那老道侧过身,向我同离槡看来,目光如炬。 其实,在我看来,有离槡在,道士狐狸什么的,都是浮云。我只是好奇,好奇怎会有人甘愿让一只畜生吸食自己的血液。 老道不说话,他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几步便到了面前。月色毫不留情地打在老人的脸上,他面上不再是和善的颜色,青面獠牙竟似厉鬼。他只将目光投向我,“阿宁,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我抖了一抖,“嗖”一声就藏到了离槡身后。 离槡高大的背影完完全全掩住了我的身形。我看不见那老道,他眼中自然也就没有我了。只是,我没想到他是,他竟这般执着。 “你是谁?还我阿宁来!”老道大喝一声,直直伸出双臂便朝离槡抓来。他的双臂枯瘦如柴,他身形未动,手臂却好似能无限伸长,尖利得可怕。离槡一个闪身避开了。我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总之他闪我也闪,就好似我们的身子合在了一起。 老道一击不成,枯枝般的长手又伸了过来。这一回的动作更加迅猛,他的右腕上甚至仍在流着血水。 耳边“锵”的一声响,是离槡长剑出鞘的声音。那剑泛着森冷寒光,剑柄上满镶宝石,动作间,璀璨的光芒惑人眼。我一眼便喜欢上了它。 我看不清离槡的动作,只觉一瞬间,眼前便有森冷剑气弥漫。他身形未动,左手背在身后,只持剑的右手在舞动。 毫无征兆地,那老道惨叫一声,被齐腕削下了双手。 那沾满了血的手落到地上,瞬时冒出一股黑烟,黑烟散去,地上只余两节枯木枝丫。 离槡收剑,寒剑入鞘的声音不响,却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你早已死去。这般流连在世间不去,你是想永世不得超生?” 那老道脸上的痛楚几经变化,却硬是没吭一声。最后,他颓然坐倒在地,“我隐居深山与旁人何干?我从未害过人。”声音愈发苍老了几分。 离槡皱眉:“你扰乱了苍泽山上万物生息的法则。死去的人就该归去,枉你自称求道之人。” 那老道却突地大笑起来,“求道之人……求道之人,我算哪门子的求道之人?天下大道与我又有何干?”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又倏忽捕捉到自离槡身后探头出来的我,声音中带了凄厉,“你把我的阿宁藏去哪里了!?” 我…… 离槡突地转过身来,他紫色的眸中昏暗一片,即使有天上明晃晃的月光,也照不进里面一点半点。 他朝我伸出手来…… “你你你……做什么?”他……他竟然一手就来袭我胸?!! [2013-02-07 道士骨(14)]   他朝我伸出手来…… “你你你……做什么?”他……他竟然一手就来袭我胸?!! 其实,对于离槡老对我袭胸这件事情,我已经习惯了。我想,他可能并不了解袭胸这个词汇的真正含义。 离槡确实对我袭胸了,不止袭胸,他还从我胸前衣襟内袋里扒拉出了那张碎纸片。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东西藏哪里也不能藏在胸口,太TM容易被人袭胸了。 那薄薄纸片正是阿宁栖身所在,我也不知它是怎么跑进我胸口的。 离槡将那纸片往空中掷去。薄薄一张纸片竟也能被他掷得那般高,那般远。很反常。反常即为妖,果然,只见那纸片上亮光一闪,瞬间便有个人影幻化出来。 “阿宁!”还未等那人影落地,老道就匆匆几步上前,唤着阿宁的名字,贪婪看着她并不清晰的容颜。 阿宁一袭红衣,在月下也是极醒目的。可看她的样子,她眯着眼,好似未睡醒。 阿宁最先看见了我,她打了个妩媚的哈欠,就要向我扑来。却不想动作不够快,她脚步一顿,身子一僵,有人自身后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 阿宁只剩了一魂一魄,常人是断碰不着也看不见她的。可那老道看着她的目光炯炯,且能将她紧紧束缚在怀中,看来,这老道也非常人。 有一股忧愁自我心内升起,想碰见个正常点的凡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快点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流氓!啊你摸哪里?!”阿宁反抗、挣扎,无奈挣脱半分。她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目光盈盈欲泣。 我扒了扒头发,实在觉得爱莫能助。抬眼去看离槡,离槡不知何时已远离了战圈,他抱了臂,斜斜倚这一棵树。那也是棵桃树,枝繁叶茂;在这样的时节里,盛开着绚烂的桃花。 花香袭人。 离槡的面色暗沉一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我看见了那只通体雪色的白狐狸。白狐卧于老道侧后方,它在看阿宁。它看得那般专注,幽幽狐狸眼中闪着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我正琢磨着那该是些什么东西,狐狸突然就有了动作。它的身子弓起,蓄势之后,迅猛地朝前一跃,直直就扑向了老道怀中的阿宁! “阿宁!”我大喊一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一暗,我已被离槡拎去了身后。 “安静点。”他声音淡淡,并未回头。 口不能言,身不能,我只能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阿宁。那一边,狐狸那一扑没有扑着,阿宁躲了开去。 “啊啊啊你这狐狸离我远点!远点!喂你这臭道士放开我!”阿宁挣扎,老道却只是抱得她更紧。 我紧张又担忧万分,生怕那白狐也扑上去咬阿宁一口。早知道就该把那只狐狸抓起来烤了算了,省得它跑出来到处祸害人。 地上几扑不中的白狐露出龇牙的表情,看上去竟有些吓人。它对准了阿宁的方向,奋力一跃…… 其实,最初的震惊过后,我倒不怎么担心了。阿宁是具惨魂,小小一只狐狸能奈她何呢?最多是被冲散了形体,散了又没事,再聚回来不就得了。 正思忖间,我就看见白狐跃入阿宁胸口,消失不见了。 我“腾”一下站直了,差点撞到离槡坚挺的后背,也就没意识到我是何时能行动自如的。 “怎么回事?狐狸呢?怎么不见了?”阿宁会不会怎么样? 那一边,老道却是一点也不急。他紧紧抱了阿宁在怀,口中念念有词。而他怀中的阿宁,却好似被定住了身子一般,动也不动。 我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是我的眼花了吗?为什么我觉得阿宁的薄薄形体越来越红? 是的,是越来越艳丽的红,好似着了一件火红色的新娘喜服。 阿宁本就着了大红衣衫,可这大红与她身上散发出的红光想比,便黯淡了颜色。 红色光芒愈盛,将阿宁的整个形体包围,也成功弹开了焦虑万分的老道。老道士倒在地上,嘴里咳出血来。他的眼仍旧瞬息不离阿宁,无端端让人生出一种深情的错觉来。 到底深情还是无情,我没一丝权利评说。我只是觉得心中憋闷,一方面想要知道眼前这一诡异的变故到底缘由几何;另一方面则源自我心内没来由的焦躁。 红光散去,阿宁身上多了件火红色皮麾。清冷月色下,她就那么孤单单站在那儿,低垂了头,没来由让人觉得心疼。她缓缓抬眼,眼中赤红一片。 这……这是怎么了?我第一反应便想到了变异。 阿宁的目光直直投向那老道,赤红的眼中有太多东西,那些东西,看不清,亦道不明。 阿宁缓步去到老道身前,她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再清明的眼中黑沉沉一片。 老道士却笑了,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笑,他笑说:“阿宁,你终于肯见我了。” ___________ 我是求好评的小剧场(一) 吃得滚滚的亲妈小米爬上来更文,完了看见婴如小可爱蹲在墙角画圈圈。 小米:婴如小可爱你肿么了? 婴如泪眼婆娑:离槡大神对我袭胸了嘤嘤嘤嘤嘤 小米做了然状:剧情是亲妈我编的我能不晓得么? 婴如小可爱:可是读者都说我想多了!离槡大神明明有对我袭胸来着呜呜呜呜 小米:额……这个……离槡大神乃肿么看? 离槡大神淡淡扫一眼蹲在墙角的某只:没感觉,也许是……太小了吧。 太小了?太小了?! 哦,原来是太小了啊!太小了是什么意思,乃们懂的。 小剧场结束,求好评评评评评评评!!!! [2013-02-07 道士骨(15)]   老道士却笑了,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笑,他笑说:“阿宁,你终于肯见我了。” 阿宁冷笑,“你就不怕我吃了你。”声音尖锐而凄厉。那一张脸……仍旧是白日里的脸,却冰冷坚硬,连利剑也不能穿透。这一定不是真正的阿宁。 老道挣扎着要起身,却有更多的血自他口中涌出,他的血仿佛流不尽。老道士几番动作又倒地,整个人几乎成了一团破败的棉絮,“我害了你,是我罪有应得。我随你处置,只要……只要你能消气。” 阿宁冷哼一声,她伸出右手,手指指甲一瞬间长如锋利钢刀。那利器般的手倏地刺向老道的心口,带着凌厉与不容错辨的煞气。 我很不淡定地“啊”一声叫出来,我以为阿宁只是吓唬吓唬人,却没想……却没想她的手……她的手竟直直穿透老道的心口,毫不犹豫便挖出了他的心脏。 我仿佛听见了血脉被生生拉扯断裂的声音。 捧着一颗鲜活的心脏,阿宁发出一串凄厉的高笑,“你痛吗?悔吗?这颗心你用了那么久,觉得它好吗?”已分不清她是哭还是笑。 老道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一双浑浊的眼睛仍旧不离阿宁。 阿宁只是看着面前跳动着的鲜红心脏,她眼内有太多太多的情感连绵纠缠。“这是我的心呐。几百年了,想不到我的心还能再回到我手里。我的心,你可还认得我?”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温柔了下来,“不要沾染了人间那些恶习性才好。” 这温柔的声音让我莫名起了鸡皮疙瘩的同时,也让那老道痛苦万分。 被剜了心的人,竟还能挣扎着爬起。老道面上的凄苦之色是那样浓重,“阿宁,我没资格请求你的原谅。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你被困在此间百年。你,你杀了我吧。” 我惊诧,心被挖出来了还不能死透吗? 阿宁望着他不言语,她右手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左手举起,锋利的指甲缓缓伸向老道。 那老道闭起眼,脸上竟浮现一丝微笑。这独属于少年人的纯稚的微笑出现在那样一张年老斑驳的脸上,显得那么诡异而不合时宜。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头。 阿宁手中的那颗心突然就脱离了她的掌控,直直朝我们这个方向飞来。 鲜红的、流血的心脏停在离槡眼前,将将浮于他托起的手掌之上。鲜血仍在流,却没沾湿离槡的掌心。血液滴落在草地上,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了。 阿宁与那老道同时变了脸色,“你是什么人?快把心还给我?”这时候的阿宁不再怕离槡。她目眦欲裂,张牙舞爪就要扑过来,却被老道控住了身形,“别过去,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月色下,离槡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虚虚托着一颗心。他宽大的黑袍下摆在夜风中展开,衬得他整个人……孤高不可犯。 他要做什么? “你是要自己破了这幻境,还是要我亲手毁了这颗心?”离槡淡淡道。 这话是对着道士说的。那老道脸上真真正正现出恐惧的神色来,“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离槡“嗤”了一声,“雕虫小技罢了。” 老道眸内瞬息万变,他望着阿宁,那飘忽的眼中便只余了不舍,“阿宁……”他叫她的名字,似深长的叹息。 阿宁却恍若未闻,她转身对着离槡,声音咄咄而逼人:“不管你是什么人,把心还给我!不然,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离槡虚脱心脏的右手收回,掌心一个翻转,他手中就多出一把长剑来。长剑出鞘,凌厉寒光扑面而来,。他作势就要隔空劈开那一颗鲜红跳动的心。 “好好!我答应,我愿意毁了……这幻境。”老道抢先道。话闭,他转过脸来对着阿宁,眼中有无限不舍与依恋。 “阿宁,你同我说过,生与死只在一念间,不过是换一种活法。我原以为即便死了也可以陪在你身边,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他苍老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左右你也恨我入骨,我也没甚好遗憾的。” 阿宁皱眉:“你在说什么?” 老道却是笑笑,转身面对着离槡,“贫道离去后还请施主不要为难阿宁。一切皆因贫道而起。贫道并不后悔所做之事,错只错在……不该妄图想要困住两位。” 离槡的长剑垂落在地,在地上划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见得不到回应,老道脸上难掩失落,但那抹失落很快被他掩盖过去。他的身子渐渐踉跄着离了阿宁,脸上的眷恋浓得化不开。 “你到底要做什么?” 面对阿宁的又一次质问,老道脸上突地就绽放出了笑意,“阿宁,你看不出来吗?其实,我早已经死了。” ———————— 好冷啊一觉睡醒积了满世界的雪 [2013-02-08 道士骨(16)]   面对阿宁的又一次质问,老道脸上突地就绽放出了笑意,“阿宁,你看不出来吗?其实,我早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我没有吃你的心。” “你……”阿宁目中赤红的光大盛。 “师父当日确实把你的心给了我,可我不会吃。我怎么能吃你的心呢?你的心就该留在你的身体里,我……我只是代为护着。”说到此处,他看向那颗浮于半空当中的淌血的心脏,笑得开心,“看,它现在又可以回到你身体里,你又可以过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阿宁一步就跨到了老道身前,“什么是你已经死了?说清楚。” “阿宁,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阿宁抿唇不语。 “好了好了,我都告诉你。”老道的声音变得温和,脚下却又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他也不去抹唇边的血,只是道:“我做了个结界,布了张网。只要你我还在这网中,你的魂魄便不会散去。我们终有在一起的一天。” “什么网?”阿宁脸上凄厉的颜色依旧,声音却有些变了,“你拿什么做了交换?是你的命?” “阿宁,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的命是我的!”阿宁的眼猛然间瞪大,夜色里看着更加骇人。 老道将视线投向了离槡,眼里有着乞求。 我本是躲藏于离槡身后的,不知何时已同他并肩而立。阿宁同那老道的一幕幕让我心惊又迷惑,恨不得将那两只倒拎起来,好让他们一下子把肚子里的话吐完,省得一句句似是而非地吊人胃口。 离槡却不同,他静静立于桃花树下,长剑不知何时被他收了去。有花瓣纷落,激不起他眼中一点涟漪。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清醒无比的旁观者。 “好好活下去。”这是老道士同阿宁说的最后的话。话方毕,他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掌风运起,狠狠激上自己的头顶。 没有血,溢出的是黑烟。 黑烟瞬间就弥漫了视线。我听见阿宁大叫一声,那样凄厉的喊叫,悲恸欲绝。 阿罗—— 她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的眼前瞬息万变,周遭的一切都在移动、崩裂,好似一切都要不存在了。那是一种天地碎裂都要感觉,天边的月亮开始摇摆,物换星移,沧海尽数就要变作桑田…… 混乱中,我对上了一双清明淡漠的眼,是离槡。隐隐约约地,我感觉这双眼好似同我意识深处里的某一双眼睛重合在了一起。 我的意识深处藏了一个人,可我不知道他是谁。 不是我的幻觉,周遭的一切确实在崩裂。我被离槡带着上了天际,圆月离我那样近,天空中的星星仿佛都唾手可得。我向下看去,下面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一个人为的,幻术编织成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月亮,有星星,月亮同星星只围着那一座道观转动。道观里繁华盛开,永远有粉红的桃花纷扬落下,铺了满天满地。 有昏黄的光晕包围了那一处幻境,幻境收拢,很快便只余一个小口。透过那小口,我看见了阿宁,也看见了黑暗重新聚起老道的身形。他与她相对而立,那一颗鲜活的心脏犹自滴着血,漂浮在他们之间。 奇异地,我竟能听见他们说话。 老道士说:“阿宁,这颗心我一直妥贴收藏,它还是你的那一颗心。你带着它,离开这里吧,去过你以前一直想过的日子。” “你的心呢?” 老道笑了,笑得沧桑而又无奈。他环顾了四周:“我的心早已同这幻境系在了一起。我以我的心,我的身造境。我原想着,若你永不醒来,我们便永远在一起。如今……罢了,一切都是天意。你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话间,那幻境的接口处又小了几分。 阿宁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老人。他已经变作了老人,她却仍旧那么年轻。阿宁眼中的赤红暗了暗,“你要我走?” 老道未回答她的问话,他转过身,年迈的身躯朝那院落深处中走去。每走一步,他的身体便好似透明了一分。 是我的错觉吗?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唱歌: 那年转身离去 水声远了河岸 村落是否依然 千万里外我怅然回看 我渐渐开始每晚梦到故事里你的容颜 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悲欢 抵达的时候阳光正好听风吹得暖软 可我为什么忽然失措你的容颜 …… 这时,我看见阿宁眼中红光大盛,她倏地伸手握住那颗半空中游离的心脏,心脏鲜活,犹自跳动。 阿宁握着那心脏,缓缓靠近她的胸口。只要放入这心脏,她就能重生了。 可是,阿宁五指骤然收紧,一瞬间便将心脏捏得粉碎。 血光四溅,鲜红的颜色弥漫了整个世界,也弥漫了我的眼。 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老道僵硬的背影,看着他缓缓转过身来,苍老的脸上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他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同老道一样,阿宁的身体也变得透明。她脸上的戾气渐渐淡去。 幻境中的一切在一瞬间崩塌。 最后的最后,穿越层层阻隔,我看见两人的手终是牵在了一起。道士转过脸来,已变作了年轻时候的模样。 [2013-02-08 道士骨(17)]   幻境中的一切在一瞬间崩塌。 最后的最后,穿越层层阻隔,我看见两人的手终是牵在了一起。道士转过脸来,已变作了年轻时候的模样。 年轻时候的阿罗与阿宁。 幻境崩裂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很多东西。 我看见,漫天风雪里,小小男童于山野中,将一只红毛火狐藏进胸口衣襟深处;动作笨拙而小心翼翼,仿若对待珍宝。 我看见火狐陪伴男童长大,它幻化出人形,清丽少女与少年是最好的玩伴。人妖虽殊途,却相处得那样和谐。 小狐狸跟着少年进了道观。那一处院落,每每落花时节,桃花盛开,树下的两个小人儿不识愁滋味。异样的情愫来得突然,少年第一次在桃花树下轻吻少女。少女娇羞,情急之下竟变回狐狸身。少年莞尔,将它深深抱入怀里。那样的生活,恍如神仙眷侣。 然而,美好的时光遭到了窥探,少年的师父,那道观的主持无意中窥得了小狐狸真身。火狐的皮毛和心脏是最珍贵的炼丹药材。主持向小狐狸伸出了罪恶之手,用了那样恶毒的计谋。 小狐狸被生生剥去了火红的皮毛,心脏也被无情挖出。即将魂飞魄散的瞬间,小狐狸凄厉的诅咒唤回了少年的神智。他自药物的控制中醒来,但为时已晚。他只来得及收回小狐狸残存的七零八落的魂与魄。 后来的画面,便是少年将自己的心给了魔鬼,同魔鬼做了交易。他杀了主持,遣散了众人。那有着他同小狐狸无尽回忆的道观,在一把火中化为灰烬。 少年成了半人半鬼,他以自己的血喂养狐狸的魂魄,助它慢慢凝聚成形;他以自己的血与肉构筑幻境,他的双腿成了脚下土地,他的手指变作草木丛林……他同这一片幻境紧紧维系在了一起。 日升日落,华年消逝,连他的形体幻化出的桃木都有了自己的意识,他依旧留在这里。他离不开,离开便等于彻底的湮灭。 他不怕湮灭,怕的是不能同她在一起。 小狐狸一直未曾苏醒,直到……我同离槡的到来。 终于,最后一丝缝隙也合上,那幻境围合成了一个密闭的光球。光球收拢,直至水滴般大小。它漂浮在了空中,似一个气泡。气泡撞上了山林间的树木,“啪”的一声响,消失不见了。 “他们去了哪里?”当一切沉寂下来的时候,我问离槡。 “消散了。” 是消散,不是消失。 好在,最后的最后,他们是在一起的,在我看来。 我也自此知道,那穿红衣的妩媚女子,那总是有着银铃般笑声的女孩子,已经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同离槡仍在那座深山上。只是这一次,眼前所见都不一样了。 脱离了幻境的笼罩和扭曲,这一处的山林极清新,时而有小兽奔走,虫鸣鸟叫不绝于耳。阳光自树顶的层层缝隙里照射下来,温暖,又似撒下了点点的金。在阳光肆意倾泻的地方,万物被金色的光笼着,一点一点闪耀出我从未曾见过的美景。山上虽清冷无人烟,在我看来,却比繁华的赵都清泉美上百倍。 山里有湖水叮咚。我趴在湖边,狠狠地喝了一肚子水。这两天尽吃白面馒头,可把我给憋坏,也渴坏了。 湖水中映出我的容颜,也现出我身旁不远处那一人黑袍广袖、俊逸出尘的身形。只不过,我趴着,他立着,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湖水中的我,眉眼弯弯,脸上粉嫩嫩又红扑扑。有小鱼小虾在溪中游来荡去,似在亲吻着我的脸颊腮边。 从这个角度看去,离槡就像站在水中央。我脑中不期然就浮现起了我同他初遇时候的样子。也是在水中,水底深处,那时候的离槡,没穿衣服…… 唔,我好像脸热了。 怎么无端端想起这个来? 嗯,一定是水喝多了。 振奋振奋精神,我爬起来,捡了几块石头,往水里扔着打水漂玩。 终于有一块小小石子在水面上跳跃了两下,沉没。我高兴坏了,自从上一回在溪边看到一个小毛孩儿玩这个游戏,我就开始暗暗练习。老天爷到底不负勤劳的孩子,今天,我到底是成功了。一时间,我高兴地手舞又足蹈。 “啪——啪——啪——啪——啪——”是石头击打水面的声音。我瞪大了眼,远处水面上,那一块小石一直不停地往前跳跃着,激起水波涟漪无数。它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直至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我星星眼地转身看离槡,他维持了个优雅的身姿站着,指尖还有块小石捻着。他望着水面上那早已消失不见的石头,神色怔忡。凭我的经验来看,一般情况下,当某人现出这样的神情来,他必是陷入了对往事的深切回忆中。只是,从离槡脸上,我估摸不出令他怔忡的是乐事还是苦痛。 “可以教我吗?”我指指他指尖的小石,一方面实在钦佩他的功力,另一方面么,我决定拯救这人于怔忡的折磨中。 —————————— 今年喔家不放爆竹 [2013-02-09 道士骨(18)]   “可以教我吗?”我指指他指尖的小石,一方面实在钦佩他的功力,另一方面么,我决定拯救这人于怔忡的折磨中。 我竟也能拯救离槡大神?! 一时间,我感觉良好到爆。 他便将视线收回,深深看着我。额,这么子形容或许会遭来非议。其实,我觉着吧,离槡大神并不是在看我,他在透过我,看他心上之人。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是我近日学会的谚语,私以为,用在我身上真是太合适了! 怎么说呢?虽然离槡大神打水漂的技能高超如神技,但是,我怎么也学不会啊!别说打出九九八十一个漩涡圈,就连最初跳两下的功力也被我退步成了鸭蛋。果然,在高手面前,人都是会怯懦的。 但是,离槡大神却不怒反笑,那笑让我觉着有些哆嗦,他说:“她也和你一样,如何都掷不出三个水圈。” 她? “你和你的那个她,感情一定很好吧。”本质能讨好绝不放过的原则,我扔了石子就向着离槡道。 离槡垂了眸子,脸上又现出了那样怔忡的神色,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如叹息一般想起:“也许吧。” 莫名地,我觉得他也有一些可怜。要么记忆深刻,痛并快乐着;要么同我一般,忘得干干净净,一了百了。要记不记,将忘即忘什么的,最磨人了。 玩得累了,我便趴在湖边小寐。寐着寐着,我就被周公爷爷给抓去了。待他老人家终于好心情地将我扫地出门,离槡已经不见了。 “离槡哥哥!”我吼了两嗓子,自然是没人应的,湖边树上的鸟儿倒是被我吼飞了几只。 鸟儿慌乱逃窜,落下几枚鸟蛋。 我倒是不急,因看见了溪边大树下,离槡那镶了宝石的长剑,倚树而立。 这把剑可真漂亮。那上头的宝石值很多银子吧。哎,可惜人世间的银子我不知何时才能花上一把。花银子的感觉一定很爽。 我伸手抚摸那柄长剑,剑柄强悍而粗粝,我仿佛能感受剑主人握着它时,那力挽千钧的力道。 我莫名开心,也不知为的哪般。 正暗自玩弄得开心,突地,我感觉有一股森冷的寒气逼近。 湖水清澈,清晰地映出我身后的情景。 我身后,有一只威猛的大白虎缓缓地,缓缓地在靠近!! 我很没品地愣了愣,第一反应便是想着要不要躲到那长剑后面去。离槡的长剑嘛,或许能抵挡掉猛虎的煞气。 然后瞎转了一圈我悟了,这老虎……这老虎可能也许压根看不见我呢? 但是,我又听说动物的眼睛是雪亮的…… 可老虎的眼睛……老虎的眼睛吃多了肉该浑浊了吧? 那大白虎突然停止了靠近,但猩红的森冷目光却是瞬也不瞬猛盯着我。 我……我还未想出该如何应对,那……那大白虎就张开血盆大口……一……一声狂吼。那一声吼夹带着湿气与血腥味向我涌来,我只觉双耳一阵天旋地转般得麻。 要被震聋了! “啪嗒——啪嗒——”有鸟雀自树上落下,掉在地上,僵硬。不知是摔的,还是被吼的。 我咽了咽口水,身后即是湖水,似乎退无可退。 那大白虎的眼内精光四射,双眼之间额头正中处有个天然的大字。可惜我不认识。 “嘿——”我的双腿直打哆嗦,脸上干笑着冲它打招呼。 我不知那猛虎是否从我口中读到了什么讯息,它张大嘴,口水横流。 “那那那什么?我们有话好商量好商量,你别过……过来啊……”我的声音断了开去,因那白虎弓起身子,猛地就向我扑过来。 我心魂俱颤。 连离了身体的魂也不放过,这是头什么老虎? 潮湿的腥臭空气扑面而来,我脚步急退,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跌进了冰冷湖水里。湖水虽冷,却不及我的心更冷。 我顾不上打哆嗦,眼前白光一闪,那猛虎夹着凌厉的攻势,血盆大口直直向我的脑袋张来…… 任谁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刻,都会有本能反应的。我的本能反应便是拿左手挡住脸。右手撑在溪底,被石头卡住了抽不出。 我以为我会听见猛虎咬断我脑袋或者手臂的恐怖“咔嚓”声,可惜不是。我确实听到了不一样的声响,可那声响却是白虎的怒吼。那怒吼中夹带着凄厉的呜鸣,是猛兽受伤时才会有的呼号。 老虎的哀嚎几乎响彻天地。 若连这声音都不能把离槡引了来,我就真被他抛弃了。 幸而,他没打算抛弃我。 “怎么回事?” 对于离槡的从天而降,我也只是一瞬间的愣怔。愣怔过后,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个,我手卡住了,你拉我一把好不好?”我想,我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全身湿漉漉得倒在水里,岸边离我不远处又倒着一头大白老虎。大白老虎哀嚎阵阵,却是动不了分毫。 离槡一抬手,我只觉被一股大力托起。那力道稳稳将我拉出水面。 ———————————— 除夕夜小米祝妹纸们都像婴如这娃一样天天有美男可看!可以看不算,还能时不时调戏一下!我好吧!! [2013-02-09 道士骨(19)]   离槡一抬手,我只觉被一股大力托起。那力道稳稳将我拉出水面。 下一瞬,倒在水边青草地上。当然不是离槡推倒了我,我……我只是腿软。 白虎僵硬着四肢,声声嚎叫哀鸣被封在了口中,它它它竟然拿那样可怜巴巴小动物样的眼神看我? 我别过头去不看它。那畜生,前一刻还想着要吞了我呢! “离槡哥哥你去哪儿了?” 他径直从我面前走过。好嘛,白问了,他不想让我知道。 我缓了缓僵硬的神经,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将方才那猛虎想偷袭我的事情同离槡大神说了。 离槡大神走去树下取了剑,淡淡道:“你右腕已有我的印记,连一只老虎也对付不了?” 额,右腕?我低头看右手腕上那朵若隐若现的暗淡小莲花,又抬眼朝他眼巴巴:“原来小莲花这么有用啊我才知道呢!” 他看我,一直在看我,仿佛呲着牙:“不然你以为我无聊?” 我:“我也不晓得呢。” 他:“……” 离槡又看向那猛虎,如此的庞然大物竟被他看得呜呜两声趴下脑袋去,乖顺如狗狗。 拍拍屁股爬起来,我发现那大白老虎好似有点不大对劲。虎头上正冒着烟。额,冒着烟? 确是冒着烟没错,正是那两眼之间额头正中的方向。那个地方原本有个字的形状,如今却是焦黑一片看不见了。 “它的脑袋怎么会那样?” 离槡回头看我,神色莫测。 “方才可有以手阻挡?”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有啊。” “哪只?” “左手。怎……怎么了?” 他的眼神愈发喜怒难辨。 我被他看得心虚,只好转头去看老虎。却不想那老虎见我看它,呜呜两声,竟是摆起了尾巴。这还不够,尾巴摆两下,那东西勉强支撑着强壮的身子站起,哆嗦两下身子,摇摇晃晃走去一棵大树后。 那树后袅袅飘起一股尘烟。 我最近对烟什么的特别敏感,心下一紧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树后簌簌一阵响动过后,突然就有毛绒绒的一团白色闪身,直扑我而来。可惜没成功,那东西扑到一半好似撞上了什么东西,小身子缓缓滑落,样子颇为滑稽。 等一下,小身子? 我瞪大了眼,面前地上竟趴了一只小……小老虎? 小白老虎……那是老虎吗?怎么感觉像只狗?也像猫? 撞趴下的那小东西不气不馁,爬起来继续撞,撞趴下了爬起来继续扑。我这才意识到,那老虎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结界。 那傻不愣登的样子……我转头看离槡,“这是那头老虎的宝宝吧?是吧?” 离槡径自转身离去。他转身的瞬间,广袖扬起,我看见他左袖上多了一个图样。那东西有许多条尾巴,看着像一只狐狸。 “唉,离槡哥哥你去哪里?” “下山。”他头也不回。 “那我怎么办?啊,不是,这只老虎怎么办啊?” 这只老虎屁颠屁颠跟我下山了,怎么甩也甩不掉。 “离槡,你上次说这山叫什么来着?” “苍泽。” “哦哦,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 “你怎么不说话?” “……” 真是讨厌! 道士骨完 ———————————— 嘤嘤嘤嘤嘤大年初一勤劳可爱又呆萌的小米爬上来给大家拜年啦 ps;这张少了,晚上肥!一定肥!! [2013-02-10 第四卷 嫁衣魂(1)]   看不透,望不见,放不下,原来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嫁衣锁了她的生生与世世。 ——————-选自《婴如的见鬼日记·岑娘》 我本以为带着那白绒绒的一只公老虎是个累赘,却没想它能按了我的意志自由变大又变小。变大的时候可以给我当坐骑,不想用了就让它变小自己走。一时间,它成了我的新宠。 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这老虎能隐了身形同我并肩走在大街上!这可是个重大优点,如此一来,一路上好歹有了个同伴,我便不觉得孤单了。虽然离槡也是同伴,但是,那啥,有距离感来着。 我便问离槡这是怎么回事。离槡难得好心情得替我解了惑。 “苍泽上盛产珍奇,出现这样一头白虎也不奇怪。” “就这样?就因为老虎是那什么山上产的?” 离槡点头。 我便纠结了。离槡淡淡问我怎么了。 “我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多捉些麻雀啊鱼虾啊什么的随身带走,指不定这些东西就有什么特意功能呢?” “……” 这一日,我骑着大白,同离槡一道进了一座小城。 大白是我替那头老虎起的名字。这一路走来,这东西都紧紧巴着我,怎么赶也赶不走。有时候还会自喉咙里发出呜呜求饶讨好的声音。这么大一头东西时不时发出呜呜声,真是不协调到了极点。 大白除了能骑能解闷之外,还有个更大的作用便是勾起了我内心深处强烈的同理心。有木有觉得大白巴着我的样子有点像我巴着离槡?当然,我没它那么虎皮厚厚啦。我决定要对大白好一点,大家出都是出来跟着老大混的,也不容易。 这小城偏远却繁华,路上行人走贩络绎不绝;街上那些好吃的好玩儿迷乱了我的眼。可惜,我不能买。 抬眼看离槡,他正负手走在前头,一身黑袍将他的身形完全拢住,看上去冷漠又疏离。我叹一口气,紧走几步追上去。 他不同我说话,我便转头同已变身成了小老虎的大白耍着玩儿。愈发觉得留下它是个正确的决定,原来还可以任我上下左右欺负不还手。 走着走着,前头便传来了喧天的锣鼓声。大红的喜色铺了满天满地,我们撞上了送嫁的队伍。 可奇怪的是,送嫁的队伍热闹,却没多少路人围观。非但没人围观,几乎人人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当然,也有例外。 就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边吃面条儿边向摊主打探着消息,问曰:“明明是再喜庆不过的事,怎就显得如此清冷?” 摊主摇了摇头,示意年轻的外乡人别多问。初生牛犊的年轻人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又哪肯罢休?最后,那摊主被缠得没法子,便说了一句话:“……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回了……唉,也不晓得哪日才是个头啊……” 见前头离槡的背影就快消失不见,我便不敢再听八卦,拎起大白,匆匆追了上去。 我们在城内的一家客栈住下。 离槡这一次要了两间房。那房内的高床软枕看得我心花荡漾,扑进床里滚了又滚。然后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额,是大白。这小东西不知何时蹿上了我的床。此刻,正一脸口水把我望着。 可爱倒是可爱得紧。我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抱了大白满床打滚。 真是太幸福了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张大床就能让我荡漾成这样,我估计我做人的时候肯定也是个没追求的。 离槡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我这没追求的样子。他没甚表情道:“你就这点追求?” 一句话说得我立马跳起来了,额,离槡大神,咱也太心有灵犀一点了吧。 离槡说他下午有事出门,让我不想惹事的话就少出门。 我自然是点头的,心说让我少出门,我出门一次那肯定是算少出门的咯。 于是,趁着离槡不在,我便抱了大白去逛街。 对于能被我抱在怀里揣着这件事,大白显然极其兴奋,似乎全然忘却了自己曾是一头威猛虎这件事。这东西兴奋得不行,张口就咬了街边小贩的糖葫芦。 我第一反应便是拔腿开跑。开玩笑,小贩什么的看不见大白,却能看见糖葫芦凭空消失,要吓死人的呀! 我狠狠敲大白头,它这才埋下跃跃欲试的虎头,呜呜着老实了。这一刻,我觉得,它真是像极了一条狗。 我路过一家卖首饰的小铺子。铺子里围着几个年轻活泼的小姑娘,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讨论着珠花耳坠的样式,你给我戴,我替你选,好不热闹。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人其实很愚蠢,为了些不能带走的身外之物弄得头破血流。可有时候,又不免羡慕着他们。在这大千世界中,也只有脆弱的凡人能尽情体验属于这世界的一切感觉了。 只是去感觉就已经很美好了,它同触发感觉的媒介无关。那些痛苦的事,那些美好的人,都值得珍惜。 看着小姑娘们欢欣雀跃的脸,我便有些羡慕,不由也围了上去。 我的身子轻飘飘没重量,轻易便从俩姑娘之间的缝隙挤到了最前头。 琳琅满目的饰品,花花又绿绿,算不上多好看,可也有一根簪子入了我的眼。 那簪子是碧绿的颜色,簪头有一朵繁复的花,花下垂两串小珠子。戴在乌黑浓密发丝间,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必定是极好看。 我便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想将它偷走的冲动。 可是不行,这样会惹麻烦的。我不敢给离槡惹麻烦。 “喜欢何不买下?”凭空响起了个男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就响在我耳边,吓得我跳了三跳。 大白蹭到我脚边,摇着尾巴安抚我。 我定了定心神,却见铺子里头的小姑娘们一时间去了个干净。年轻小姑娘就是这般,没个定性,且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一窝蜂而上,又一窝蜂而散。此刻,这小铺子里只剩了我……喝一个穿白衣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长得极漂亮,一双桃花眼妩媚勾人,一袭白衣飘扬出尘。他同我离得近,正在对我笑。 他能看见我? 大白首先不干了,小东西虽未变回猛虎,却已经摆好架势,一看便是要吼上两嗓子的样子。 我赶紧拿脚尖踢大白肚子,示意它老实点。 大白呜呜着表达不满,却也真的没了动作。嗯,真是只听话的好宝宝。我决定以后要对它更好一些。 那一边,白衣男人看着大白,眼中流露出惊诧,他脱口道:“白虎!?” 我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大白是白老虎吧,他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 不管他能不能看见我,我都不打算同这人有任何交集。转身打算走,却被他叫住了,“这位姑娘,敢问这白虎姑娘从何得来?” 我心里突了一下,他真的能看见我。 “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是对这白虎……心生好奇。”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瞬也不瞬盯着大白,纵使得了大白恼怒的一个龇牙咧嘴也无怨无悔。 我听见他低声说了句“脾气还是这般大”之类的话。 低头看了看大白,我说:“买来的,很便宜,十个铜板一只。” 男人有一瞬的沉默。接着,我便听见了他低沉的笑音,“想不到姑娘还会买东西。” 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抬头,却对上了他意味不明的眼。 我心中一凛,脱口道:“你不是人?!”这人何止不是人,他身上的气息……他分明是同我一样的……生魂。 我的心情颇为复杂。按了眼前的状况,这男人分明同我是真正的同类和老乡。可我完全没那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动,反而觉得心惊肉跳。 他的视线已由大白身上移到了我身。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我后退一大步,“你……你要做什么?” 大白“噌”一声就跳到了我身前,摆出威武的架势。 男人手中突地多出一把折扇,折扇“哗”一声展开,“白虎啊白虎,想不到你也有今日,说出去真要被人笑死。” 我不明白他为何总是强调白虎二字,大白却是真怒了。小东西当下便刨了两下前爪,蓄满了势,它身子一跃,直直就朝那人扑去。 虽说身形还是小虎的样子,但凌厉依旧,我毫不怀疑它会轻而易举撕开那男人的喉咙,将他淋漓的鲜血吞吃入腹。 别惹麻烦!别惹麻烦!我在心头默念,同时,也喝住了大白。 来自大白的威慑并没让年轻的男人却步半分,他依旧摇着折扇,潇洒万分。 真是的,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他上前一步,好似还有话说。我不想再通这只陌生而又莫名其妙的生魂说话,便瞪着他,装出狠狠的样子道:“别吵!别跟着我!不然我放大白咬你!” “……” ———————— 这章好肥啊好肥啊有木有!!! PS:因为这只哥哥一直认为自己是有妇之夫,所以注定这文比较慢热,至少在小米手中是这样。不过,既然大家这么强烈要求想看亲嘴巴,那亲妈我就让他们亲亲嘴巴吧。只要不是船,其他都是可以商量滴。 表急,容我酝酿酝酿 [2013-02-10 嫁衣魂(2)]   我带着大白回到客栈的时候,离槡已经回来了。大白见到离槡,哧溜一下便跑了没影, 房内便只剩了我同他。他坐在窗前,小口喝着酒。有一次,我在街头听来一耳朵八卦,说男人喝酒时候总有一种别样的魅力。这话说得真有水准,确实有那么一种禁不住让人流口水的意味,嗯,特别是像离槡这样的男人。 他小酌,眼睛透过大开的窗户向下看去。下面是熙攘繁华的大街,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红彤彤的夕阳成了他背后的陪衬。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这人仿佛是从一处我无法企及的地方走来。 咳……其实,我还挺好奇他去了哪里,是如同我一般四处晃荡吗?还是在找寻他妻子的踪迹? 他修长漂亮的手指在窗框上轻叩着,“查探地形。” 我脸红了,竟然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疑惑说出口来。我摸摸鼻子,走去离他最近的地方做好,“查探出结果了?有啥要注意的没?” 其实,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却没想他将视线掉转了回来,看在我脸上,“此处背阳朝阴,乃鬼畜易居之阴地。” 我脑子咔吧了一下,“意思是容易撞鬼?” 他笑了一下,“也不至于。只要不选在鬼门大开之时出行。” 鬼门大开啊,这个我知道,寅卯之间的时刻嘛。我放心了,谁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晃荡呢? 我笑嘻嘻的,抬眼撞见离槡一直在看我,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垂头之际,听见他问:“有何高兴之事?”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他:“高兴的事很多呀,离槡哥哥你问的是哪样?” 他仰头饮下一杯酒,就有些微晶莹液体自他嘴角滑落,凝成珠子,滑至他下颚,找不见了。 莫名地,我就咽了口口水。 “是了,你全然没了记忆,自然可以逍遥。” “离槡哥哥,你不能逍遥吗?”见他没翻脸的意思,我咬咬牙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你的妻子,嗯,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我想,不论她在哪里,她能不能同你重逢,她一定是希望你活得快乐的。我不是说你停止去找她。我的意思是,嗯,你能不能在找她的同时,也让自己快乐一些呢?让自己快乐和找妻子不冲突的呀!”其实,这些话我已经瘪很久了,虽然离槡大神你很帅,但天天见着一张冷漠冰山大酷脸,我……我还是有点吃不消的。 我以为他要么直接不理我,要么对我嗤之以鼻冷嘲热讽,却没想,他只是自嘲一笑,“你歪理倒是多。” 私以为受到了鼓舞,我再接再厉:“不是歪理,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真理。我有时候会想,老天为么不直接让我死透了去投胎呢?转世为人重头再来多好啊,不用记得什么,更不用去背负什么。可老天爷爷偏偏不如我的愿,将我再次放到了人间。我也曾怨过念过,可这些通通都没用啊。后来,我就想,那老头对我该是有特别的安排吧。” 不知是不是独自喝酒喝无聊了,离槡大神竟饶有兴味问我:“什么安排?” “额,这个……我还没想出来。”有点小丢脸。 “想出来了记得告诉我。” “好……好……” 若妄图通过我这么一番话就让离槡大神卸下万年冰山脸,那么,你就认真了。认真你就输了。 “那个,离槡哥哥,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见气氛良好,我觉得我可以提要求。 他的回应依旧慢了半拍,“说。” 我舔舔干涩的嘴唇,斟酌了下言辞,“那个,离槡哥哥你看我这身衣服都穿那么久了,真心难看啊!还有你看我头上光秃秃的,什么首饰也没有,走出去多丢你的脸啊!” 他看也不看我道:“你丢脸同我有何干系?” 我被噎了一噎,算了,所幸直说了,“离槡哥哥你要不就帮我烧些纸钱吧。” “……” 人间的东西我肯定用不了,衣裳首饰什么的只能向冥府那边买了。冥府有各处分店无数,店内贩售各式衣食物什。此类店铺专为死人服务,只有死人想不到的,没有店里买不到的。之前我之所以迟迟未曾同离槡开口,是因为那时候我的心思不在穿着打扮上头…… 都说女为悦已者荣,如今我这心思一旦动了,加之这城内街上就有一家冥府分号,我又怎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那个,不用太多的,只要四五十两冥币就好。我问过价钱了,城东的一家店纸钱卖得最便宜。只要五……五个……”在他紫眸的威慑下,我到底是没能把话说完全。 那个,让离槡去给我烧纸钱好像是有点那个啥。可除了他,我又找不着其他人。 我对手指,看他。 他继续喝酒,也不说话。 我郁闷了,这到底是答没答应大哥你给个准话啊! 此事只好暂时搁下不提。 ———————— 嘤嘤嘤嘤嘤今天更晚了因为小米我睡到了……我会告诉你们我睡到几点吗?哼哼哼 关于亲嘴巴:咳咳……坏孩子就想看亲嘴巴是伐?!喔会让他们亲嘴巴的,打算让小婴婴强上!!这几天就强上,敬请期待哈! [2013-02-11 嫁衣魂(3)]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偷偷摸进了离槡房里。 他果然还没睡,靠在床头,身子被昏黄的烛光浸染着,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火光只照亮了他半个身子,他胸前的衣襟松松,露出光洁的胸堂一角。 呜……不能看不能看,再看就邪恶了。 我站在房门口呆了呆,可自始至终,他的眼光都未落在我身上。 我只得硬着头皮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道:“那个什么,我有点睡不着……有点睡不着,来你这边玩会儿。你睡觉好了,不用管我。”说完,只听“嗖”的一声,是大白率先蹿上了窗边坐榻。 那位置向来是我的御用。 我以为大白要抢我位置,便不高兴地瞪着它。可它只是在榻上滚了几滚,几滚之下,这榻上的褥子便平了。大白这便跳将下来,蹭一下跃至我脚边,眨巴着晶晶亮的老虎眼睛,看我。 我呆了一呆,心说大白你这莫不是在替我……铺床? 大白你真是只善解人意的威猛虎! 上了松软的木榻,我抱着被子坐好。又忍不住时不时瞥一眼离槡,这一瞥便难免瞥到他胸前*的皮肤……我暗道一声阿弥陀佛,非小婴如我好色,实乃……实乃我怕他将我赶出门去。 怀着这般惴惴不安的心情,我竟然也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离槡又不在了。大白站在榻前,嘴里叼了块黄橙橙的东西,眼巴巴看我。 莫不是好吃的? 我招招手,大白瞬间便蹿上了坐榻。它献宝似地把嘴里东西吐到我盘着的脚边,然后,坐好,摇尾巴,流口水看我。 这东西早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一只老虎了吧啊? 我叹气又摇头,觉得如此一只威猛虎就这般毁了着实有些可惜。可下一瞬,我眼睛猛然一亮,那黄橙橙的东西竟然是金子!竟然是流通在冥界的金子!呜呜呜呜大白你真是太厉害鸟我之前不该那样奴役你的呜呜呜呜! 感动完了我发现不对,敲敲大白的虎头,“金子哪儿来的?” 大白就“嗖”一下蹿下榻,又“嗖”一声跳上房间里唯一的大床,摇晃着尾巴扭着脖子看我。 这意思是说……离槡给的? 离槡大神果然是好人,不动声色满足我的虚荣心于无形中。我心花怒放,抓了金子带了大白就出门逛大街去。 走过小城最繁华的街头,绕过最热闹的拐角,于幽深的小巷中,我找见了那家心心念念的衣裳首饰店。 此店破败,同熙攘街头的繁盛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有那么一些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外头阳光正好,那店中却是黑乎乎一片,只依稀可见几个影子晃动。 走进店门,迎面就是个半人高的柜台,柜台后坐了个老婆婆。老婆婆着一袭花布棉袄,正闭了眼假寐。 我正准备打量着店内的陈设,那老婆婆却突然睁开了眼:“小姑娘,你走错门了。”声音粗哑,目光锐利。她虽苍老,目光却清明,说话的时候一张干瘪的嘴巴*,露出满口黑牙。那黒牙之间,缺了当中的一颗。 乍然看见老婆婆这么副相貌,是个人都会被惊到吧。可惜,我不是人,我是来买东西的。 我踢踢大白的肚子以壮胆,“老婆婆,我没走错,我要买衣裳,漂亮的衣裳。” 那老婆婆微眯的眼睛又睁开了些,她研判地看着我,不知在打量什么。 我挺了挺胸任她打量。奈何,胸胸小了点,不够威慑力。 过了半响,只听“吱”的一声刺耳声响,是椅子拉开摩擦在地面上的声音。那老婆婆站起来径自往里走,用一种听着便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了声,“进来吧。” 这店的里间比我想象得更加阴森。明明是白天,走道里却一丝光亮也无。那老婆婆走在前面带路,“啪嗒——啪嗒——”规律的走路声响听得我头皮发麻。 不知是不是离得远了,我跟在她身后,只能隐隐看见她身形的一个轮廓。 我突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甬道深处……那甬道深处好似有一物正张开了血盆大口,正等待着……正等待着猎物的靠近,然后,一口吞噬…… 我有点后悔进来买衣裳了,早知道这么恐怖,我宁可穿旧衣服脏死…… 想了想,我蹲下来抱起大白在怀,活生生热乎乎的的大白让我比较有安全感。 耳边“呲——”的一声响,眼前陡然一亮,我尚未从惊颤中回神,便听得耳边粗哑的声音道:“东西都在这里,自己挑吧。”老婆婆举着蜡烛,背着光。 我咽了咽口水,环顾四周。眼前亮光忽闪,四面的墙上都闪烁着璀璨的……红光。这光亮必定是出自那墙上、柜中的漂亮衣裳首饰无疑了。 “老婆婆,为什么都是新娘子的衣裳?”入目皆是一片红,我忍不住问。 那老婆婆却是眼珠子一瞪,“什么婆婆?叫我花大妈!” [2013-02-11 嫁衣魂(4)]   那老婆婆却是眼珠子一瞪,“什么婆婆?叫我花大妈!” 花……花大妈? “老婆子我要是再年轻200岁,哪儿还有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指手画脚的份?!”花……花大妈恶狠狠道。她脸上沟壑遍布,身上却穿了一件五彩的花色衣裳。那样一身鲜艳的衣裳配上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当真比那厉鬼还要骇人上几分。 我呼吸一窒。 我气息一乱,大白便感受到了,也不顾小身板还在我怀里窝着,张大了嘴就朝花大妈一吼,把那婆子吼得连退数步,差点没把手里蜡烛扔出去。 “白虎?!”花大妈惊诧叫道,眼珠子都要迸出来了。 我扒拉住大白的虎头和尾巴阻止它往外扑,小心翼翼看花大妈,“是啊,它是一只白色的老虎。” 晃荡烛火下,花大妈瞪着我,眼神有点凶恶。在大白忍不住又要扑向她的当口儿,花大妈背过身去,粗哑的声音好似就没了先前的盛气凌人,“衣裳都在这里了,挑中哪件赶紧走。” “哦。” “老……额,花大妈,为什么这里都是新嫁衣?”我又不死心地重问了一遍,这年头流行死后穿嫁衣么? 花大妈的声音阴惨惨的,“姑娘家死的时候穿了嫁衣,死后当然要换套新的。” 啊? “挑好了没?再磨磨蹭蹭老婆子我不做你生意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 有一套火红的嫁衣尤其漂亮,描金镶红的线条别致非常,一看就非凡品。那嫁衣挂在最最墙角,连烛光都鲜少照到的角落,显得无人问津。 可惜,再漂亮那也是嫁衣啊!我要是穿了这一身红回去,别说离槡了,估计连大白都要鄙视我。你说是吧,大白? 大白趴在我脚边,懒洋洋摇了下尾巴。 果然,大白对这嫁衣不甚感冒。 最后,我挑了那火红嫁衣侧边的一条紫色长裙。 结账的时候,花大妈瞪着柜台上那一锭黄橙橙的金子,久久不语。 “怎么了?金子有问题吗?”我有些不安。我是只没用过金子的穷魂,若是假的,我还真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花大妈没了言语,我看见她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将那金子翻转过来。金子底部有个小小标记。 咦,我拿在手上什么怎么没发现? 花大妈以手描摹那小小印记,脸上神色变了又变。那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竟还能演化出如此多样的表情,我深感佩服。 佩服的话还未出口,那一锭金子就直直朝我飞来,带着凌厉的攻势。 我“啊”地大叫一声,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原是大白纵身扑上前去,大口一张,叼住了金子。 下一刻,我抱着裙子,被花大妈拿扫帚赶出了门。 “哎,花大妈,金子金子!你不要金子啦?” “这金子老婆子我消受不起,姑娘还是自个儿留着用吧!”声音恶狠狠,好似我拿钱给她是件多么十恶不赦的事。 有一只无头鬼轻飘飘来到店门前,“花大妈,我要一顶帽子。” “老婆子我今儿不做生意!”丢下这么一句,花大妈转身进店,“砰”一声关上厚重木门,一时间激起灰尘无数。 我同那无头鬼面面相觑。 大白朝那无头鬼龇牙咧嘴。 我赶紧把大白挤到身后,冲那明显被大白吓得一颤的无头鬼道:“那个,这是我养的宠物,最近有点龅牙,鬼大哥你别介意哈。” 无头鬼没了头,前胸同后背看上去便没甚差别。他机械转身对着我,“我只是奇怪花大妈怎么关门了?以前明明全年无休。”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我买了衣服,可她不收我钱。”说着,我忍不住将那锭金子拿在手中掂量。 “哟,小姑娘,这金子可不一般,上头有祭司大人的气味呢!” 啊?祭司大人? “什么祭司大人?” 那无头鬼正要说什么,却突地凭空起了一声大喝,“无头鬼,哪里跑!?” 是黑无常! 黑无常声音一出,无头鬼便“噌”的一声跑没影了。 谁来告诉我祭司大人是什么东西呀? 吊人胃口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走出那条小巷子,迎面却撞上了一个人。 按了常理来说,我只会从凡人身上穿过去。既然被我撞上了,那么,此人就不是人了。 “姑娘,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又见面了。”来人手中一把折扇,一袭白衣飘扬出尘,竟是我前次在街上遇到的那只生魂。 他脸上的那抹桃花笑让我不喜,可难得碰上个同类,我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便点点头,就要从他面前绕过去。可是…… “姑娘请留步。”他突然拦住我。 我没说话,挑了眉看他。 他脸上的桃花笑敛了去,“是长岳冒昧了,不过,姑娘可知白虎乃上古神兽。姑娘如此随意将之带在身边,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上古神兽?那是什么东西?” 长岳:“……” 大白:“……” [2013-02-12 嫁衣魂(5)]   熙攘街头,我同那自称长岳的生魂并了肩慢慢走。大白插在我们中间一路小跑,背上白毛直竖,对面前男人充满了敌意。 在这人细致解说下,我终于明白了那上古神兽是个什么东西。回想起初见大白时候的场景,那威风凛凛满口獠牙的样子,倒真有点那什么神兽的样子。可是如今……大白只会朝我摇尾巴吐舌头啊! “神兽认主,一旦同饲主订立誓约,便永世相随。”说到这里,生魂长岳顿了顿,看向我的目光中好似有不明的意味,“上古神兽之中,白虎善勇且好谋,姑娘能得白虎随侍左右,当真是好运气。” 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什么白虎,什么神兽,在我眼中,大白就是只白色的老虎。我便向他表达了我的看法,“我不知道你说的订立誓约是什么东西。我当初遇见大白的时候,它可是只坏脾气的白老虎,差点就一口咬下我的脑袋呢!”见他露出诧异神色,我难得有了说话的欲望,继续道:“后来不知怎的,它就变成这副德性了。我肯定没对它做什么特别的事……” 说到此处,突然就有个小男孩儿从街边拐角冲出来,就那样直直穿透了我的身体。 长岳脸色全变了。 我对他笑笑,“你变成生魂的时日还不长吧。这种事情很常见的,被穿几次就习惯了。” 他不语。 我扒扒头发,“那个,我要走了,再见啊!” “等等。”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碧盈盈的翠绿的差点晃了我的眼。竟是前次我在铺子里头看中的玉簪! 他对我笑,“美玉赠佳人,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我愣愣看他,“你从哪儿弄来的?”虽然看上去完全一样,但我知道,这绝不是那日的簪子,那日的簪子只适合凡人,决计不会适合我。 我只觉眼前白袍一闪,却是他亲自将那碧玉簪子插在了我发间,“很美。”他赞道,话中有了些吊儿郎当的意味。 他动作太快且理所当然,我来不及阻止,只能纠结地把他望着。 他摇着折扇,举目远望:“姑娘不必介怀,这簪子是我让人用纸糊了烧给你的。姑娘就当是收到了一张纸。” 我:“……” 收了就收了吧,我想,左右不过一张纸……关键还是因为,我确实喜欢这簪子。 “那个什么,你怎么会变作生魂的?”拿人手短,我决定意思意思关心他下。我是过来人,说不定能传授他一些生活上的经验。 他“啪”一声合上纸扇,“想试试魂魄出体是个什么滋味。” 我:“……” “那你的身体呢?” “应该是……在家中好梦安眠吧。” 好……好吧。 不知不觉,我竟同这只叫长岳的生魂聊了那么久。边走边聊,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我同离槡下榻的客栈门前。 “姑娘住这里?” 我点头。见他满脸“快请我进去坐坐”的表情,我感到颇为难。 房间不是我订的,银子不是我付的,我貌似没资格带人进去坐坐吧。可我又收了人家的簪子…… 拿人手短这话说得可真不错!可是,报应君你也别来得这般迅速啊!正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远远地,我看见人群中有一人向我走来。 那人一袭宽大黑袍飘扬,广袖逶迤。明明不曾有任何引人瞩目的举止,且还冷着一张脸,但他就有那样一种魅力,一种能牢牢摄住你心魂的魅力。他同那样多的人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人能令他的目光停驻。他明明行走在人群间,却显得那样孤单。我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渴望,想要知道究竟有谁才能走入他的心房。 一时之间,我看呆了去。直到大白开始不耐地扯我的裙角。 “离槡哥哥我在这里!”远远地,我冲他喊,抱着一份想要打破他周身清冷的隐匿心事。 目之所及,他连眼皮也不抬。 我已经习惯了,只欢喜地跑上前去,引得头上玉簪的垂坠叮当作响。 有人打马当街穿行,我便同离槡一个闪身到了街边。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发间,印我一愣,继而一喜,“唔……你也觉得这簪子好看吗?是一个……嗯,刚认识的送我的,他也是一只生魂哦。他就在对面……咦,人呢?”我瞪大了眼寻去,客栈大门前却哪里还有长岳的身影。 我脚下一个踉跄,却是大白绊了我一跤。我微恼,可也知道大白并非故意。它是因为见了离槡,怕得小短腿发软。 看见大白我就想起了另一件事,“离槡哥哥,有人说……”我声音蓦地止住,只因 离槡突然伸手在我头顶一拂,这一拂便拂落了那簪子在他手心。 “做……做什么?”我呆愣。 将那簪子拿在手间捻了一瞬,他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回去吃饭。”他好似想要将那簪子重新插入我的发间,可不知为何,动作做到一半,又听了下来。 耳边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他已转身自顾离去。 象中,他还从未这般认真看过我。一时间,我心内如小鹿乱撞,“怎……怎么了?” “簪子哪儿来的?”他问我,脚下却是不停。 ———————— 吼吼吼明天就放亲嘴巴了!嘤嘤嘤嘤嘤好羞涩! [2013-02-12 嫁衣魂(6)]   “簪子哪儿来的?”他问我,脚下却是不停。 我一愣,继而一喜,“唔……你也觉得这簪子好看吗?是一个……嗯,刚认识的送我的,他也是一只生魂哦。他就在对面……咦,人呢?”我瞪大了眼寻去,客栈大门前却哪里还有长岳的身影。 我脚下一个踉跄,却是大白绊了我一跤。我微恼,可也知道大白并非故意。它是因为见了离槡,怕得小短腿发软。 看见大白我就想起了另一件事,“离槡哥哥,有人说……”我声音蓦地止住,只因 离槡突然止了步子,伸手在我头顶一拂,这一拂便拂落了那簪子在他手心。 “做……做什么?”我呆愣。 将那簪子拿在手间捻了一瞬,他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回去吃饭。”他好似想要将那簪子重新插入我的发间,可不知为何,动作做到一半就僵住了。 “不……不好看吗?”望着离槡神色复杂的眼,我斟酌开着口。 他说:“她似乎……也独爱碧玉的簪。” “离槡哥哥,你今天有去查探地形了吗?” 离槡斟茶的手一顿,“嗯”。 “嗯”就是没消息的意思了。嗯,看来他这寻妻之路,道阻且长啊!还不如我一单身小姑娘呢,无牵无挂,走哪儿是哪儿。当然,前提是你得巴上一只大神保平安。 我照例趴在窗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同他聊着天,“我倒是遇上了件有趣的事儿,这城不大,却天天有人成亲,我已经在路上看见三个新娘子了呢!”见他没反应,我接着道,“最有趣的是,新娘子有三个,新郎却是同一个。我开始还以为新郎是三胞胎!” 离槡大神不说话,却是隔空甩过来一道符纸。 我“啊”一声惊叫,心说你这难道是要收了我? 那符纸不偏不倚将将落到我的胸口,迅速消失不见了。 我惊诧莫名,却只能是瞪大了眼,张了口,发不出一个字。 大白也跟着呜呜呜。 “你身上味道太重。”那一边,离槡已起身走至床边,声音淡淡。 “味……味道太重了?什么味道太重?”莫不是说我身上太臭?这可不是个好评价。我赶紧爬起来,就着自己身上左嗅嗅右嗅嗅。没味道啊,香喷喷的啊!难道是大白身上的味道?我又把大白扒拉到身前,凑近嗅嗅。也香香的刚洗过澡啊! “你身上有腐尸的臭味。” 我……我不就是碰上了一只无头鬼么?! 带着强烈的不满情绪,我翻身对着窗户,愤愤睡着了。 这一夜,睡着睡着,我觉出了自己在做梦。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梦。梦中的我,趴身于青青绿野之上。低头是娇嫩花草,举目环顾则是绿树红花艳丽非常。然而,红花纵使千般娇艳,也敌不上我身下这人的半分。 其实,我的身子并未同绿草做最直接的亲密接触,而是趴俯在某个男人的温热胸膛上。 此男着了黑色衣袍,那柔密的衣料触在我脸颊上,让我不禁舒服地上舒一口气。男人胸膛温热,隔着薄薄衣料,我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想,我得看一看他的脸,我要亲一亲他的嘴唇。 他的嘴唇果然是我最喜的刀削般的薄,不甚红,却有几分艳。我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不急于看清他的全貌,就只是盯着他的嘴唇。我想,他的嘴唇可真漂亮。我向来是个行动派,对自己喜爱的事物总是会直接占有。对于男人嘴唇这种物事该如何占有呢? 我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对这个问题,只一瞬我便有了答案。我直接用我的嘴贴上了他的嘴,嘴对着嘴,唇贴着唇,这便是最亲密的占有。 对于自己极端的聪慧,我十分忘形。忘形之下便瞥见了男人完整的容颜,竟……竟……竟然是离槡?! 我大惊之下就要退却,却没想,嘴唇条件反射就是一个开合,这一个开合便咬上了他的柔软的唇瓣…… 做了这样一个梦,我想,这是对离槡大神的一个亵渎,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知晓。 于是,我睁开眼睛,试图让这个清晰到完美的梦境消散到无形。 可是,我看见了什么? 睁开眼的那一瞬,我是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虽隔着朦胧的月光,但不难分辨,这是离槡的脸。而我,一只叫婴如的生魂,此刻,正摊手摊脚地趴在离槡大神的胸膛上! 离槡大神的胸膛温热而美好,因了睡觉的关系,他衣襟微敞,现出里头累累的胸肌。 我呆呆看着他的脸,一瞬间,脑中滑过无数念头。最后,这些念头合纵成了一个颇有影响力的说辞——我,梦游了。 幸好离槡的眼依旧闭着。好似每每睡觉的时候,他总是睡得特别香甜。是做美梦了吗?我看见离槡嘴角勾起,现出一抹诱人的弧度。 当下,最明智的做法便是赶紧从这人身上下来,神不知鬼不觉迅速去卧榻上趴好。然而不幸的是,我脑子恰恰就在此时犯了一点混。 我的视线胶在了离槡的嘴唇上,拔不开。 —————————— 到底要不要亲上去呢?容亲妈我斟酌斟酌 [2013-02-13 嫁衣魂(7)]   我的视线胶在了离槡的嘴唇上,拔不开。 离槡的嘴唇是刀削般的薄,不甚红,却有几分艳,一如我梦中所见的模样。梦中的触感依稀,明知那是一个梦,可我仍像中了邪一般,渴望亲吻离槡的嘴唇。 无论醒时还是梦中,我都是个行动派。在想法尚未经达脑子判别时,我已经亲上了离槡的嘴唇。 离槡的嘴唇,触感美好得不可思议。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离槡竟然没醒?!!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占他便宜啦! 见好就收是句流传千古的名言,我一个翻身就翻下了离槡温热的胸膛。 然后,然后我想说的是,乐极生悲也是句千古名言。就在我离了离槡,翻身坐起的瞬间,我感觉到了不对劲。 房间内黑漆漆的,我能听见身后离槡沉稳的呼吸声响。不需要适应黑暗,我的眼睛便能在黑暗中识物。有月光自窗外投射进来,朦朦胧胧的光影里,不知怎的,我的视线就定格在了西边的墙上。 那墙上本该是空空如也,此刻却凭空多出一条裙子来。正是午间我从冥店里买回的那条紫色长裙。 长裙挂在墙上,长长的裙摆几欲垂地。 身体好似真的有了自己的意识,我感觉自己轻飘飘便飘去了那长裙前。 同一时间,右腕上突地就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是那莲花发出了妖异的红色。不好,有鬼要上我身了吗? 有了这莲花印记,好似鬼怪就上不了我的身,但它们仍能对我的身体施加一些影响。 别反抗,它让你做什么,你做便是。脑海里突地就响起了这么一个声音,声音低沉有磁性。是离槡! 一时间,我的心拔凉拔凉。离槡是醒着的!离槡竟然是醒着的!!那我刚刚偷亲他的事情……嗷!老天爷爷,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 我不是个自暴自弃的人,自我厌弃了一瞬间,理智便战胜了羞愤。大床上黑沉沉一片,我看不见离槡。但方才绝对不是我的幻听。右腕的灼热感更甚,痛的同时,也刺激到了我的神经,我又清醒了几分。 离槡哥哥,是你吗?咽咽口水。 它伤不了你,看看它想做什么。 声音淡定悦耳有磁性,似乎……没打算同我算账? 好……好吧。我决定将偷亲离槡这件事情忘掉!忘掉!嗯,我已经忘记了。 紫色的长裙逶迤,于月光中,显得迷离又梦幻。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触到了冰凉凉的一片,这是一种同白日里全然不同的触感。我一惊,心头异样的感觉陡生。定睛看去,墙上哪里是什么紫色长裙,分明就是一件如火嫁衣。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可又忍不住剧烈起伏起来。 冰火两重天。 更可怖的是,我心内竟突生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穿上这嫁衣。 穿上。脑中离槡的声音显得稀松平常。 颤颤巍巍地,我伸出手去,默默替自己批上了火红的嫁衣。 屋内有一面铜镜,昏暗的铜镜里映出我着嫁衣的身形。我赶紧别过脸去不敢再看,我怕……我怕我会看见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撞鬼什么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想一定是那紫色长裙出了什么问题。思忖间,脚下一紧,是大白趴在了我的脚背上。小东西正扬起虎头看我,黑漆漆的眼中晶亮一片。 我松了一口气,想要伸手去抱大白,无奈,心中又腾得升起另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渴望跳窗而出。 不是吧,外面那么冷…… 跳吧。离槡淡淡道。 “你……”这也太……难道你在报复我亲你?!后头的话来不及出口,因我哺一张口,便被灌了满口冷风。身后有一股大力袭来,我一个踉跄,身体便急速下降,凛冽寒风刺激着我柔嫩的脸颊。 我到底是跳窗而出了。 我怀疑离槡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脚一沾地面,我的身体便条件反射地弹起。步子迈开,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急速行走。 哎,也不知离槡跟没跟来。 月光惨淡,白得吓人。 这一刻,我无比想念大白毛茸茸的身子,心里埋怨,它怎么就不跟着我跳呢? 这个时点正是百鬼夜行的好时机。这街道白日里人群熙攘,到了夜间则是鬼魂们的天下。什么无头鬼啦,冤死鬼啦,长舌鬼啦……一只一只在我面前飘来荡去,我头皮发麻得厉害。 “姐姐姐姐你要去哪里?”凭空突地响起个小男孩儿的声音。 我的脚步便停了下来。自动自发地,那小男孩儿蹿来我身边,眨了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看着我。 恁凭如何活泼有趣,他也是死了。 想着这般可爱的孩子如此早逝,我便有些心疼,也不顾自己眼下的莫名境遇了,只耐心同他说话,“姐姐在梦游。” ———————————— 嘤嘤嘤嘤嘤真亲了 [2013-02-13 嫁衣魂(8)]   想着这般可爱的孩子如此早逝,我便有些心疼,也不顾自己眼下的莫名境遇了,只耐心同他说话,“姐姐在梦游。” 小男孩子似乎理解不了“梦游”这个词的深刻含义,瞪大了眼,小嘴微张。 “小弟弟,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大半夜一个人跑出来?” “我是……”小男孩皱眉苦思,“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家的孩子。” 人死后若魂魄不赶紧超升,过了最佳的时点,便只能在世间游荡,做个孤魂野鬼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承受那长久的寂寞与孤独?且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妖魔吃了去。 我脚下又开始走动,只这一次,步子缓了许多,恰好在那小男孩儿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我脑子飞速转动想着主意,想着该如何同他说话。“小弟弟,你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叔叔了吗?”那是白无常。 “没有。” “嗯,那你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叔叔了吗?”那是黑无常。 小家伙眼珠子一转,露出满口白牙,“看见了,就在姐姐你后面。” 啊! 我被吓个半死。回头,身后明明什么都没有。 小男孩儿嘻嘻笑,我便只当是他恶作剧了。 说话间,我们行到一户人家大门外。 身体里那股牵引着我的力量愈发强烈了。我感觉脑中隐隐有个声音在向我疯狂叫嚣,逼着我推门而入。 推门而入吗?这又是哪里? 身旁小男孩儿却突地显出一脸惶恐神色,“不!不!小宝不要回去!小宝要娘亲!”一转身我便再也抓不住他的身形。 有阴风吹来,吹起我的火红嫁衣飘扬。 我轻飘飘地飘进大门,一路飘过院子,径直来到了一间厢房门外。 这并不是一户富裕人家,但看得出,生活也是殷实的。 这时,那厢房内的灯突地亮了,薄薄窗户纸映出一男一女的身形。一男一女在说话。 此二人显然是一对夫妻,于半夜间,絮絮说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夜色更凉了。 望着上了中天的月亮,我悲催得想哭。难不成我半夜不能睡觉,被莫名拉到这里就是来听这对夫妻讨论明儿早上大蒜几个铜板一斤的? 气愤之下我就撞到了身边的什么东西,重物落地,发出“砰”的巨大声响。 “什么东西?”男主人警觉。 “瞧你紧张的,是猫吧。” 这时,就真有夜猫子应景地“喵”了一声。是只通身乌黑的大猫,一双绿眼睛幽幽望过来,好似会说话。 屋内又响起女人的说话声,“我总觉得留着那猫是祸害。” “你又想啥子了?”男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咱们把它弄走吧,老是跑出来吓人我心里搁得慌。” “那是隔壁老王家的猫,弄死了要赔钱的。” 女人不屑地啐了一口,“你连自个儿老婆孩子都弄死了,还怕弄死一只猫?唔……”女人声音一窒,是那男人匆忙捂住了她的嘴。 男人声音急躁:“这事儿能乱说的吗?给人听去了怎么办?” 女人继续不屑,“做都做了,还怕我说呀?再说了,大半夜的,谁会来听?” “也是。” 也是个头,被我听到了啊啊! 不知怎的,我心里就起了把无明业火,“奸夫淫妇”四个字就瞬间跳上了我的脑门。我我我想把那对男女给弄死。 行动快过脑子,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一身红衣飘进了那屋子。 “啊啊啊有鬼啊!”那女人率先看见了我,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男人则是“扑通”一身跪倒在地,嘴里喃喃着“饶命”之类的话。 我很无语,我长得就那么恐怖吗?人家的长相明明是小清新的说。 这么想着,我眼角下意识一扫,视线便撞入了床边案上的一面铜镜之中。借着烛光,铜镜内便有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现了出来。明明是我的脸没错,可在我的脸之中,隐隐又好似有另一张可怖的脸浮现出来。 那是一张厉鬼的脸! “啊啊啊啊啊!”我控制不住自己,刺耳尖叫几乎响彻天际。 当然,只是几乎。因在它捅破天际之前,我耳边响起了一把熟悉的男声,“闭嘴。” 我泪眼婆娑,立马闭嘴了。这一身黑袍,冷漠气质无与伦比的大神不是离槡是谁? 离槡身后蹿出一只大白来,大白亲热地扑上来冲我猛摇尾巴。 大白,是你把离槡大神找来的吗你真是太乖了! 我以为这样已是极限,却没想,大白身后又慢吞吞跟了只小鬼出来,“姐姐……”小鬼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竟然就是我方才在大街上遇见的那个小男孩儿! “姐姐,是黑衣叔叔把我抓来的。”小鬼不敢看离槡。 额,我说的黑衣服叔叔是黑无常啊小弟弟! “小宝?!”那被吓得倒地不起的男人突地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惊恐。 此刻,我顾不上这些,只转眼看离槡。 对着我着嫁衣的模样,离槡好似有一瞬间的呆滞。呆滞过后,他出口的话却是——“脱衣服。” 我我我要凌乱了。 ————————、 嘤嘤嘤嘤嘤喔来更新了喔会告诉你们喔是因为看小说忘记时间了么 [2013-02-14 嫁衣魂(9)]   对着我着嫁衣的模样,离槡好似有一瞬间的呆滞。呆滞过后,他出口的话却是——“脱衣服。” 我我我要凌乱了。 离槡说那嫁衣中禁锢了枉死者的魂魄…… 我立马脱下来远远仍地上了。我苦着一张脸,怎么不早说啊? 脱了嫁衣,我身上便只剩了一件薄薄中衣。很冷,我刚想去抱大白取暖,眼前一黑,身上一暖,就有一件黑色披风披在了我身上。那披风尤带了主人的体温,是离槡身上的味道。 离槡侧对了我,烛火晕染下,他的侧脸英俊得一塌糊涂。我见他口中默念了句什么,两指一弹,便有一窜明黄色小火自他的指尖飞向嫁衣。地上的嫁衣瞬间燃起。 屋子里就有了一股特别的味道,说不上难闻,只是让人莫名想哭。 “娘亲!”小宝对着那燃火的嫁衣,对着嫁衣上方那虚幻的上空,喊了一声。 吞没嫁衣的火舌很快灭去,就有一团袅袅白烟自那灰烬上升起。白烟聚拢,于半空当中,渐渐地,幻化出一个女子的形象来。 “娘亲!娘亲!”小宝开心得就要扑上去,无奈被大白一声小吼,他腿软了。 那就是离槡说的……枉死的冤魂? 女子的形象渐渐变得清晰,她着了一袭如火的嫁衣,是个长相普通的女人。女人倏地睁眼,厉眸狠狠射向匍匐在地,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的男人。 “娘……娘……娘子?!” “姐……姐……姐姐?!” “咚”一声闷响,方才吓晕过去的女人哺一醒来,又直直吓摊在地。 “娘子,娘子饶命啊娘子!不是我要害你!我……我也不想的啊,都……都是这个贱人……” 我被离槡带到屋外,屋子里的声音便听不见了。 “哎你干嘛拉我出来呀?”其实人家很想听八卦的说…… 离槡扫我一眼,明明神色淡淡,却让我很没品得一个哆嗦。又因为身上黑色披风太长,我这一哆嗦便脚踩披风角,整个人越过大白,扑到了离槡身上。 指尖触到他带了寒意的衣襟,我的心没来由一个咯噔。沁冷的气息迎向我的脸庞,意识到那是他身上的味道,我脸“唰”一下红了。 离槡未等我站稳就侧了身,我我我就扑到了大白背上。 真是只好老虎,知道姐姐要摔倒了就赶紧变身。 我摸摸大白的虎头以示鼓励。倒是没摔疼,我咬唇,悄悄瞅一眼离槡冷冰冰的侧脸,不知为何,心里头就隐隐生出了一丝小情绪。那时候的我,尚未知晓,那样的情绪叫失落。 悄无声息的屋子里先是迸发出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后又归于平静。屋内烛火忽明忽暗,似鬼域。 里面也确实有两只鬼。 见离槡有举步出门的意思,我赶紧几步跟上,求解惑:“离槡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槡却是反问我:“嫁衣哪儿来的?还有,簪子扔掉。” 我“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垂头道:“嫁衣是买的……额,我买的明明是条紫色裙子,怎么就变成嫁衣了?”感受到他的视线仍停留在我脸上,我赶紧道:“就在街角花大妈开的衣裳店里。那家店有冥府专用招牌,我仔细看过,没错的。” 我悄悄抬眼,他的视线好似又落在了我头上,“簪子?你是说这根簪子吗?”我拔下簪子来,那如瀑的黑发便滑落下来。因为太喜欢了,我连睡觉也戴着它。碧盈盈的一根玉簪握在我手,经了月光的映照,似乎就有诡异的光闪现。难道这簪子别有蹊跷? 见离槡又看过来,我忙一松手,玉簪顺势掉落在地,“啪”一声摔碎了。 有些可惜呢! 我正想问问这簪子是否有问题,却又听得一声凄厉惨叫,这一回,惨叫的是男人。 有强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我一呛,有点难受。 离槡停下步子,看我一眼,“到我身后来。” 我心内一喜,屁颠屁颠就藏去了他身后。离槡的背影高大,似一堵伟岸的墙。到了他身后的瞬间,那血腥味便消散无踪,只余他身上沁冷的芬芳。 哦哦,离槡大神的背影好销魂! 转眼便有一大一下两只鬼飘了出来。 “姐姐姐姐,小宝找到娘亲了。”小宝对我笑,他身边的女子牵着她,满目温柔慈爱。 怨气已散,看来,她报了仇了。 “多亏了二位恩人相救,小妇人才能和儿子相聚。请二位受我们母子一拜。”是个知书达理的妇人呐! 那妇人又对着我道:“小妇人死后的魂魄被禁锢在嫁衣中不得超升,未经姑娘允许便擅自跟了姑娘回来,请姑娘不要介意才好。” 介意倒是不介意,只是被吓了一跳。我便忍不住问她:“你和小宝……嗯……你们……”我想问他们母子是如何到了这般境地的,突然发现这般直接问定是会勾起他们的伤心事。 妇人道是一笑:“小妇人被奸人陷害,穿了嫁衣,祭了河神。死我倒是不怕,只是可怜了我的孩儿。”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白日里,小妇人一眼看出了姑娘的不凡,便使了个障眼法……” 我“嗯”了一声表示理解。事已至此,我和离槡的清梦已被扰,便也真没啥好介意的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的尴尬。 我下意识就去看离槡,却发现他的目光定在那妇人身上,眸内沉沉,似有深意。那妇人不过是普通冤魂,被他这般看着,早乱了阵脚。她搂紧了儿子,紧闭上双眼,似在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河神?”离槡突然发问。 [2013-02-14 嫁衣魂(10)]   “河神?”离槡突然发问。 那妇人的慌乱更甚,但她很好得抑制住了自己。紧了紧抱儿子的手,她道:“河神年年要娶亲,小妇人命不好,嫁了那样一个夫婿。河神的新娘本该是那个女人……可小妇人却当了替死鬼……”说到伤心处,她落下泪来。 却在此时,小宝调皮一笑:“姐姐快看,又来了个黑叔叔!” 院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个影子,正是黑无常。 我同这黑无常也算是熟人了,“嗨。”我冲他打招呼。他照例是不理的,却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朝我身边的离槡抱了抱拳。 黑无常手中的铁索咣当作响,铁索锁的是往生的魂魄,亦是为魂魄指路的明器。粗大的铁索只一瞬便上了那妇人同小宝的身。 “娘亲,这是什么东西?好好玩,嘻嘻!” 哎,可怜小宝还那么小…… “离槡哥哥原来你认识黑无常。”回去的路上,我也替那妇人同小宝的早逝难过,可这遗憾及不上我的好奇心,我又开始叽叽喳喳。 他回了一句“不认识”。 我点头表示理解。通常,有一种情况会在大佬们身上发生:你识得我,我不识得你。 天空中突然就没了月亮,清冷街道上,只天上的星星眨着眼,替我们照亮前方的道途。 我紧走几步同他并排而行,“方才,你为什么要我照着那只……鬼的意思做?” “我需要确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搞得神神叨叨的。 他突然就止住了步子,侧过身子来看我。 我心一紧,鬼使神差地,视线就落在了他的嘴唇上。离槡的嘴唇真是好看呐!那薄薄的两片儿,每一分都长得恰到好处,是有令女人神魂颠倒的本事的。 有巡夜人的声音远远传来,重复着更深露重的话。 “婴如。”离槡突地唤了我的名字 我条件反射喊了声“有”,说不心虚是假的。被他那莫测眼光望着,我的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口,差点就脱口承认了自己的恶行。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幸而他说的是:“若还想继续跟着我,一,别乱跑;二,不可随意收旁人的东西。” 我就拍拍胸脯舒了一口气,不过——“旁人的东西?离槡哥哥你是说不可以收别人送我的簪子?” 他“嗯”了一声。 我就“哦”了一声,不收就不收了吧,大不了我自己买。说到自己买,我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离槡哥哥,有件事情很奇怪……哎……”话未完,我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已被离槡抱着往路边急闪而去。 有一匹骏马横空冲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踏过方才我站立的地方。 离槡放在我腰际的手一触即放,赶夜路的马儿同马上的人一瞬间便呼啸着过去,除了风,什么也没带走。 没人说话,我便扒了扒头发,“其实就算马儿从我身上踩过去我也没事的。” 离槡抖了抖衣袖,径自往前走。 我吐吐舌头,哎,实在摸不准这尊大神的心呐!呼,我到底没能整明白我偷亲离槡这件事情,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走着走着,我发现有些不对劲,这分明不是回客栈的路。 “离槡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他径自前行,“你不用跟来。” 唉,我深深叹出一口浊气,离槡大神你不觉得这会儿说这话有点晚了吗? 我只觉周遭的景事陌生又熟悉,好似来过,又想不起这究竟是哪里。 说话间,我们正好过了一个拐角,漆黑的夜色中突然就现出一道亮光,明明灭灭,似鬼火。 我想说离槡哥哥我们就别过去了吧这大冷天的我想回去睡觉啊! 可惜,我没胆说。 离那鬼火更近了,恍惚间,我好似看见眼前出现几团鬼影。鬼影飘啊飘,来来去去,他们当我们不存在,我们也只当看不见。 “砰”一声响,一只断头鬼撞上了门板。那门边坚实,看着着实有几分眼熟。我一拍脑门,这里可不就是白日里我来过的——冥界用品专卖店。 听说这几日鬼门大开,此类专卖店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天无休。 许是因了离槡身上的气场太过强盛,哺一靠近,四周围的大小鬼们一瞬间便蹿了个干净,真真是比那黑白无常亲临还要管用。 店内比白日里还要亮堂许多。一样的高大柜台,只不过这一次,柜台后坐的是个着艳丽衣衫的年轻女人。 “你好,请问花大妈在吗?”我左顾右盼小声问。 “什么花大妈?没……”女人本是不耐烦的,却在视线触及随后进门的离槡时,陡然变了脸色。 她“噌”一下站起,带倒了沉重木椅。女人脸上那讨好神色的神色是这般显眼,“花大妈,花大妈不就是我嘛。” 我:“……” “姑娘要些什么?店里的东西您随意挑。” “价钱呢?” “价钱?价钱好商量!” 女人颇为艳丽的脸上一张樱桃小嘴开开合合,在我脑中,这张浓丽的脸庞就与白日里沟壑遍布的老脸重合,我……我发现我有点视觉障碍。 花大妈在同我说话的时候,不时偷偷转眼去瞧离槡。可惜离槡那张冷漠又疏离的俊脸几乎全陷在了阴影里,旁人窥探不得。 “嫁衣在何处?”离槡突然开口问道。 [2013-02-15 嫁衣魂(11)]   花大妈在同我说话的时候,不时偷偷转眼去瞧离槡。可惜离槡那张冷漠又疏离的俊脸几乎全陷在了阴影里,旁人窥探不得。 “嫁衣在何处?”离槡突然开口问道。 花大妈立时变得诚惶诚恐。 “祭……大人,就是此处了。”花大妈佝偻着身子在前方带着路,望着她那僵硬而卑微的身形,我有点开始将她与白日里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了。 满目血色嫁衣出现在我眼前,它们明明静止于冰冷墙壁上,可却让我有一种飘忽的眩晕。 耳旁,离槡莫测的声音又起:“近日有诸多新嫁娘离世?” 花大妈连忙点头说是。 “为何?” “这……”花大妈就有些吞吞吐吐。她觑了眼离槡神色,“这……小人也不甚清楚,小人只奉命在此间做着小本生意,有些事情……不归小人管。” 离槡的视线淡淡掠过去,只一眼,那花大妈便白了面色,声音诚惶诚恐道:“祭……祭司大人可以去城外十里的城东河看看,或……或许能找到些什么。” 祭司大人……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字了。 祭司大人是什么呢? 离槡的视线上移,墙上挂满了如火嫁衣,“这些嫁衣……” “回……回祭司大人,这些嫁衣都是小人晚间新上的货。白……白日里姑娘买去的那件,绝……绝对是意外。” “原来你知道?”我诧异极了,“知道你还卖给我?难怪不收我银子了是吧?” 花大妈脸上神色愈发惶恐,“这……老婆子也是没有办法……那死鬼附身在嫁衣上老婆子管不了,她要跟了姑娘去老婆子更是不好管。这……这冥府也有冥府的规矩,老婆子也是没有办法。您看……” 看来我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也算帮了那女鬼一把吧,还有小宝。一想到小宝,想起他那张粉嫩小脸,我的心就不由一抽。 我同离槡跨出店铺大门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厚重门板轰然闭上。门板上挂一木牌,牌上书了四个红艳艳的醒目大字——停业一月。 离了这冥府专设衣裳分店,我以为总能回去睡觉了吧,却没想又落了个空。离槡大神说要去看看城外十里城东河。 “你不用跟来了。”他这般对我道,在清冷的夜中他的声音更显冰冷。他背对着我,我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神色。 我摇头说不要,我一个人,万一又遇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怎么办。可未等我辩驳,他已迈步走入黑暗中,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靠!竟然给我玩瞬间漂移?! 失落是有一点的,不过咱不怕,咱有大白呢! 大白从方才起便一路乖乖,我微弯了身子与身形庞大的它对视,轻柔地摸摸它的虎头,对它说话:“大白,你记得离槡哥哥的味道的吧。来,带我去找他。” 大白却偏过了脑袋,这个意思是在说,它不乐意。 “乖孩子是不能拒绝姐姐要求的哦,你要是不听话姐姐就把你丢掉了哦。” 大白恹恹,那幽幽虎眼看我,半响,认命地矮下身去。 矮下身去待我骑上它的身。 当我骑着大白赶到城东河边的时候,离槡正临水而望。他望着漆黑一片的河对岸,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风吹起他黑色长发,他的长发在暗夜里翩跹。 河水湍急,“哗哗”响声不绝。 离槡的背影静默,有一种疏离自他身上散出,我便下意识不敢靠近。 突地,我看见离槡右掌中有火的光一闪!那火光被掷向上空,一瞬间大亮开来,如绚丽的烟火一般,几乎照亮了整个河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河面上的亮如白昼,看着滚滚河水自当中破开,现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沟壑之中,有什么东西缓缓浮升上来,带着河底陈年不见天日的湿烂气息。 我身旁的大白开始在喉咙里低吼,它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我摸大白的虎头,示意它稍安勿躁。 那庞然大物已彻底升到了河面上,竟是一只大乌龟! 那乌龟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龟壳上爬满青苔,一双绿眼中闪着灼灼精光。 “参见祭司大人。”乌龟嘴巴开合,声音苍老。这是一只公乌龟。 离槡右手一抬,河面上的亮光便暗了下去,只余一点火光照亮了乌龟的大半个身形。 “河中曾发生了何事?”离槡问。 老乌龟转动不甚灵活的脖子,“祭司大人问的是何时?时间太久,有些事情老龟可能不大清了。” 离槡声音沉沉:“百年间。同死去的新嫁娘有关。” [2013-02-15 嫁衣魂(12)]   老乌龟转动不甚灵活的脖子,“祭司大人问的是何时?时间太久,有些事情老龟可能不大清了。” 离槡声音沉沉:“百年间。同死去的新嫁娘有关。” “哦,原来是这事。回祭司大人,这事老龟正好知晓。” 我双眼冒光,料到必是有八卦可听。 可那老乌龟偏偏紧闭了嘴巴,不说话了。只拿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看离槡,仿佛……仿佛在同他进行着心识的交流。 呜呜呜呜不地这样的!为么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受伤的总是我? 迅速地,一人一龟交流完毕。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离槡说着,右手又是一抬,老乌龟的庞大的身体缓缓下沉,那道凭空而起的水的沟壑立时被填满,罩在老乌龟身体上方的亮光也暗去。 河面上一瞬间恢复成最初时候的样子,漆黑而平静。 我想我知道老乌龟为何选择同离槡用心识进行交流了,那个故事太过漫长,三言两语难以陈清。而心与心间的交流却是即刻的。心在交流时,起心动念间,双方便能知晓传达的一切。 今夜发生的事情诡异而离奇,静下心来的此刻,我方能喘出一口气。累了,我骑在大白身上,看离槡的背影。不得不说,欣赏离槡负手而立的背影是一种享受。 他必是知晓了我的出现的,但对于我出现在此地,他未置一词。 面朝滚滚河水而立的离槡给了我一种错觉,仿佛……他对这一片河水有着深厚的情感。 “离槡哥哥,你过去是管河管水的吗?”我的声音在如此氛围下便显得有些滑稽。 很难得地,他即刻便回应了我,他淡淡“嗯”了一声。 就在此时,我听见一声响亮的公鸡鸣叫。天,亮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远远的,我便看见我同离槡的房门外徘徊了道黑影。此时正值一天伊始,天际将亮未亮之时,也是游魂飘荡的黄金时刻。 走得近了,我便发现那也算是个熟人。 “祭司大人和姑娘回来了。”花大妈站在门前,满脸带笑。白日里,她又变作了那副苍老的面容。 我扯了扯嘴角,对她变换的脸有点适应不良。 离槡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徒留我在门外同花大妈大眼瞪小眼。 哼,幸好还有大白陪我! 我咳了一声,觉得礼数还是不可废的:“你有什么事吗?” 花大妈脸上的条条沟壑因为笑得厉害,愈发深浅不一。只见她自身后拿出一个包袱,对我道:“上一回衣裳的事情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那一件款式老旧了,也不衬姑娘肤色。老婆子我就特地为姑娘定制了一件。”说着,就把包袱往我怀里一塞。 “这个……不大好吧?”我推拒,“而且我也没银子。”上一回离槡给的金子,我以为没用处,随手就不知仍去了哪里。 花大妈道:“送给姑娘的,不收钱。” “这更加不好吧?上一件衣服就没收钱的说。” 花大妈连声说没事儿,“祭司大人吩咐的事情,别说是一件衣裳了,就是要了老婆子的整个店去,老婆子也不说二话。” “祭司大人吩咐的事情?” 花大妈连忙捂住了嘴巴,眼睛闪烁,目光几次掠过屋内,要看不敢看的样子。 “老婆子年老嘴笨,姑娘就当什么也没听见。”说完,几步闪到走廊尽头,消失不见了。 我进门的时候,离槡正在屋内同自己下着棋。自那深山老道的事后,他便喜欢上了下棋,时不时自己同自己下上一盘。 “离槡哥哥,祭司大人是什么东西?” 离槡拿黑子的手便在空中一顿。 “不能说吗?” “啪”一声响,黑子稳稳落在了棋盘上,“祭司不过是个称谓。” “但是听着好像很威风哎。”还有一句话我忍住了没说,好似谁都怕你。 他沉默,房内便只余了“啪啪”落棋子的声音。 我突然又起了件事,觑一眼他的神色,到底还是问出了口,“离槡哥哥你多大了?” 我只知道,问姑娘的年岁是件不礼貌的事,怎么,男人的年岁也是不能问的吗?良久良久,他回我一句:“去睡吧。” 人要排泄,我要睡觉。对我来说,睡觉就是个清理的过程。果然,饱饱睡了一觉起来,我顿觉重新活了过来。 太阳高高悬在天边,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离槡不在屋内,我晃荡了一圈觉着有些无聊,眼睛扫见桌上花大妈给的那个包袱,转了转眼珠子,动手打开。 离槡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揽镜自照。 镜子里映出一张少女娇俏的容颜,淡黄色的外衫,领口处现出红白相间的里衣。绑头发的缎带也被我换成了红色。发上的红同领口处的红交相辉映,真是怎么看怎么活泼,怎么看怎么喜庆呀! 花大妈说这衣服是她精心打造,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唔……果然傍着大神好处多!一时间,我感慨万千。 我回头朝离槡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好看吗?” 他立在门边没进来,一双紫眸含金,目光灼灼,神情却带了一丝丝怔忡。 “怎……怎么了?”被他沉默的视线看得点点毛毛,我结巴了。 他最后又看我一眼,径自转身,却在离去的瞬间,同我说了一件天上掉红雨的事:他他他他要带我去逛街?! ———————— 婴如:去逛街去逛街哦也也! 小米(望天):天下红雨了么 [2013-02-16 嫁衣魂(13)]   他最后又看我一眼,径自转身,却在离去的瞬间,同我说了一件天上掉红雨的事:他他他他要带我去逛街?! “你若不愿去,不必勉强。” 我:“必然要去的啊!” 我看见他笑了一下。 说是逛街,却去了一家茶馆。 茶馆鱼龙混杂,总是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离槡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便凝神望着窗外,不言语,独自想着心事。 如此这般枯坐本是极难熬的,奈何离槡大神是个难得的美男,我便吃吃喝喝,看看离槡,逗逗大白,着实惬意。 大白又变作了小老虎的模样,经过这么些日子,我已同它配合得极好。我一踢它肚子,它便躺倒,四肢朝天求抚摸。不过今日,大白就没那么乖顺了。 这小兽此刻正眼馋邻桌的烧鸡,口水横流呢! 我只得抱起了它,深怕这东西来个隔空取物,烧鸡偷吃就偷吃了,可要把人吓死就出大事了。 大白呜呜,它最喜的便是在我胸口蹭蹭。今次许是吃不到东西不满了,小东西蹭得厉害,极不安生的样子。 头顶接收到两道视线,是对坐的离槡。 离槡不知何时收回了视线,那目光牢牢定在我身上。嗯,更确切地说,是定在我胸口的大白身上。 大白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了?”我莫名。 大白呜呜呜两声,从我胸口跳下去。趴在我脚边,虎头恹恹。 他举起杯盏喝茶,可临到头来,又将杯子放下了。我想,他是嫌弃这茶不好了。“她以前也有一只……” 我正竖起耳朵听离槡说话,可好巧不巧地,窗外大街上突地就响起了锣鼓喧天声。 是迎亲的队伍。 那声响越来越近,明明该是喜庆的味道,不知为何,我却听出了其间的一丝哀鸣。 有一大队敲锣打鼓的大汉自茶馆门口走过,我看见了一顶红艳艳喜色无双的花轿,还有花轿旁不断摔着帕子的媒婆。 我是最爱看人成亲的,所幸趴在了窗口看个够。 看着看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迎亲的队伍,看上去很正常,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着它别扭、不协调,总觉着……总觉着少了点什么东西。 啊!我想起来了!是新郎!这迎亲的队伍里唯独少了骑高头大马迎在前方的新郎呀! 我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转头就对上了离槡暗沉沉的眸子。也不知他用那双紫眸看着我多久了。 他示意我噤声。我便听见了邻桌有人在低声说话。 是两个男人,一个粗狂,一个尖细。两人的声音压得极低: “真是可怜呐,又是一个。希望这个能合了那位的眼,好让咱们能安生上大半年。” 另一个粗狂的声音话不多,只点头称是。 “子明兄,还是你有远见,早早就给令妹定了亲。这事儿定不会落到你家头上了。” 那被称作子明兄的男人喝一大口酒,道:“别提了,只能做了妾。我这妹妹白白生得那样好相貌。” 声音尖细的那一个就安慰他:“子明兄还在介怀什么?保住令妹的性命最重要。” “是我糊涂了。来,干!”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大声而豪迈,引得周围人侧目。 接下来,两人就不说话了,只埋头猛灌酒。 从这两人的对话中,我听出了一点门道道,但仍旧有些晕,成亲做小妾,妹妹保住命?什么意思啊? 正思忖间,眼前突地一暗,有个男人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此男身长而容佳,一袭白衣卓然。只可惜脑子有些不正常,大冷天却摇着一把折扇。不过,撇去这一点不提,他那翩翩风度还是挺吸引人眼球的。几乎是即刻的,我们这一桌立时便成了整个茶馆的焦点。 我凝眉深思,觉得这男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男人的折扇摇起,冷风呼呼。一双桃花眼紧紧锁住我,他突地同我拉进距离,几乎是在用咬耳朵的声音同我说话:“姑娘,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有缘你妹啊! 好了,我知道他是谁了。桃花眼,摇折扇……可不就是那个在大街上硬送我玉簪的男人吗?对了,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离槡未置一词。他又将视线抛向了外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看看他,又看看他。站起身,我觉得还是坐去离槡身边比较好。离槡离槡,我可是坚定了立场只站在你这边的哦! 无人言语,气氛便有些尴尬。好在小二适时出现,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客观,您来点什么?” “来一壶和这位姑娘……咳……爷一样的茶。” 店小二的眉眼愈发笑开,“好咧!您稍等。”一溜烟就没影了。 这一次,此人不再是以生魂的样貌出现了,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 两个大男人并一只“女鬼”,青天白日之下,于人气鼎盛的茶馆里双双对坐,却又都不说话,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最后,还是大白打破了沉默,大白对着那个男人一阵低吼。 我有些奇怪,对于陌生的人,大白的态度向来是不屑地忽视,当然,有了好吃的除外。怎的今日就如此反常了? —————— 你们如果觉得这只是男配,那就是了吧 [2013-02-16 嫁衣魂(14)]   我有些奇怪,对于陌生的人,大白的态度向来是不屑地忽视,当然,有了好吃的除外。怎的今日就如此反常了? 我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因眼前这人并非常人,他会灵体投射,他还会送我簪子呢! 很久很久以后,我方知晓,当时,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先生想要知道什么?只要长岳知晓的,定不隐瞒。”他突然这般对着离槡道。肃穆了神色的男人,与我上两次见时简直判若两人。 哦,原来他叫长岳,我想起来了。 离槡拿了碧莹莹的杯盏在指尖把玩,闻言,他看对方一眼,缓缓问了一句:“你家中有未出阁的姑娘?” 那长岳一愣,我也一愣。不同的是,长岳愣过之后便是笑,我则继续愣。耳边听得公子长岳好听的声音响起:“不错。舍妹年满16尚未婚配。看来先生已然知晓此番长岳的来意了。”他称离槡为先生。 离槡并不作答。那杯子有这般好玩吗?他捻在指尖玩了又玩,半响,方问出一句:“你是何人?” 这话倒问到了点子上,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人。 长岳斯文白净的面皮就是一动,“在下姓穆,表字长岳。”他突然顿住不说了,在犹豫。 离槡不急,悠悠然看窗外的景。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侧脸的弧度优美得无与伦比,窗外喧嚷大街上的景事哪能和他比? 终于,穆长岳咬牙道:“长岳自小有个毛病,入睡时,不经意间,魂魄会自身体里跑出,四处游荡。所以,那日见到姑娘,我便以为与姑娘是同道中人。” 他“同道之人”四字方落,蹲在我脚边的大白便是一声虎啸,张牙舞爪便要扑上去咬他。被我险险抓住了手脚,不知为何,大白对这个男人特别抵触。 安抚好大白,我抱歉地冲穆长岳笑笑,心内庆幸着还好这会儿大白只是小大白,要不然那一声虎啸,定是要引得惊魂无数了。 穆长岳看一眼大白,苦笑,“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的魂魄每每会在不同的年代里醒来。我之所以认得这只白虎,许是过去某一次离开身体时,去到了它所生的时代了吧。” 我愣住,“什么意思?” “时空穿梭之术。”离槡说了四个字,不急不缓,看向穆长岳的目光如炬。 “或许吧。” 离槡换了个话题:“城东河内的事,你知道多少?”这便是切入正题了。 “河中有河神作怪,为安抚河神,每半年,这城中必要有一位未出阁的姑娘入河,祭奠河神。” “怎么个祭奠法?”土包子的我忍不住插嘴问。 “投入河中。”长岳道。 “啊?那不是淹死了?”却没人回答我。 “方才那送嫁队伍里的邱家姑娘,便是此次被河神挑中的少女。舍妹同其年岁相仿。家中又不愿草率将女儿嫁出,长岳唯恐下一个便要轮到舍妹了。” 这时,我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件什么事儿,“这城中一连几日都有新娘子出嫁,该不会都是去祭河神的吧?” 在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穆长岳缓缓点头,“前次有户人家做了糊涂事,竟将已婚妇人充做处子祭给了河神,河神大怒……日后,这祭河神的姑娘怕是要变作过去的数倍了。” “那你们搬走还不行吗?”我插嘴。 穆长岳摇头,“此前不是没人试过这法子,只不过,举家迁出城的人,不出三日便会无故暴毙,连尸骨也寻不得了。”他突然看向我,缓缓吐字,“无人能幸免。” 我心一惊。 那穆长岳眼中就迸射出了陌生的光,“这城中人已然受了诅咒。”声音一字一顿。就有一种恐怖的气氛弥漫开来。 年轻公子脸上的慌乱掩不住,他望着离槡,目光急切,“长岳知晓先生不似常人,还请先生出手,助城中百姓破了这危难。” 穆长岳那一番话,说得时喜时悲,时轻时缓,可谓调动气氛的个中高手。可离槡的样子仍旧淡淡。这淡定的样子影响到了我,我便也学着他的样子端起一杯喝茶来,尝试着抿了一小口…… 却没想,才喝一口,我就“噗”一声喷了出来。什么极品龙井啊?原来这么难喝! 这一喷茶就喷掉了原本僵住的气氛,耳边响起离槡低沉的嗓音:“被选中的女子,果真是邱姓小姐?” 穆长岳脸上一僵。 “穆公子,因果伦常,天道循环自有其定数。若有人蓄意损毁,目的不可达,反会引得反噬。且届时,波及无辜。”说完,离槡起身,“婴如。”他喊我名字。 “有!”每次他叫我我都会条件反射“腾”一下,这次也不例外,险些带翻椅子。 “走。” “啊?哦。” 走长街上,却是与来时路相反的方向。 “我们要去哪儿?”踢开缠脚的小大白,我紧走几步问离槡。 “去见新娘子。” ———————— 又一次收到楠风织我意姑娘的海量好评 好开心呀好开心\(^o^)/~ 还有给尧光哥哥的长评!喔一定让尧光哥哥打酱油,剧情喔也想好了,然后喔发现,尧光哥哥一出,众美男顿失颜色,so喔绝对绝对不让离槡哥哥和尧光哥哥对上,嗯! 还有,是尧(yao)光哥哥,第二声…… [2013-02-17 嫁衣魂(15)]   走长街上,却是与来时路相反的方向。 “我们要去哪儿?”踢开缠脚的小大白,我紧走几步问离槡。 “去见新娘子。” 彼时,我尚不知他那新娘子指的是谁。憋了憋,到底没憋住,“离槡哥哥啊,新娘子是不能随便见的。” 他看我一眼,没做声。 我便继续道:“通常意义上说,你这个行为叫抢亲啊。抢人新娘子这种事情是做不得的呀。” “……” 我们追上送亲队伍的时候,新娘子已经出城了。 坐在大白背上,望了眼天空的颜色,我暗道不好。天空阴沉沉的,要下雨了。 听说人间的女子成亲都会选个黄道吉日出门,今日显然不是吉日。 出了城一路往东再走半个时辰,便到了那条熟悉的城东河。 吹锣打鼓的喜庆声音停了,轿夫“砰”一声卸下轿子,脸上诚惶诚恐的颜色更甚。队伍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快走啊,河神取命来了!”,送亲的队伍便乱了。男人女人一窝蜂向着来时路逃窜,转瞬就没了踪影。 逃命这种事,总是跑得越快越好的。 城东河边,只余孤零零花轿一顶。 无人烟的河边,只余了新娘子一人。 轿内的新娘纵使再迟钝也该有感受到外头的变故才对。可奇怪的是,轿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无。 这时,天色愈发暗下来。起风了,风势越来越猛,引得河水汹涌,波涛滚滚。 我想去到那花轿前一探究竟,却被离槡拦住了。他朝大白看了一眼,大白突地就变了身,以猛虎的姿态一下便蹿去了花轿边。 “这样不好吧,万一吓死人了怎么办?”我紧张望着大白,不觉就扯上了离槡宽大袖袍一角。 手上一紧,却是离槡正将那袖子往回扯。 我脑子咔吧一声,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松手,“啊,对不起。” 他不动声色将手负到身后。 那一边,大白已将虎头伸进轿子里。 我紧张得手心出汗。 白色的大白同血色的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白的虎身庞大,几乎要将那轿子整个*了去。 我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大白拖啊拖的就从轿子里拖出了个人来。 啊啊啊啊啊大白把人新娘子从轿子里拖出来了! 新娘子没一点反抗,也无一丝声响。她的脸掩在鲜红的盖头下,透着一股子凄清的味道。 新娘子晕了。 最好不是被大白吓晕的。 “现……现在要做什么?” “需要一点神兽的血。” “啊?” 大白在旁人面前是只威猛虎,在离槡面前却是只纸老虎。离槡让它说变大就变大,说变小就变小,说放血就放血…… 望着大白哀怨的眼,我表示,其实我也很无力啊!白啊,其实咱俩都是寄人篱下,区别仅在于,你是虎,我是……魂。 “那个,为么要放大白血啊?”我尽量向大白投去一抹安慰的眼。 说话间,大白暗红的虎血已滴入那汹涌的河中,迅速被河水冲散。 离槡收了匕首,“神兽的血自然是要引来河神了。”不知为何,说到“神兽”二字,他声音里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见我呆呆看他,他不以为意道:“放几滴血死不了。” 话不能这么说吧…… 几乎在离槡收手的一瞬间,大白便“噌”的一声弹起,一弹就弹出老远。 回想起以往的日子里,大白总是下意识往我身后躲,如今却……我突然就有了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大白在远处孤单舔*伤口,看得我心里酸酸。可那酸味还未彻底升起,这东西又“嗖”一下蹿了回来,一副“我真有用快表扬我吧”的样子,爪子上的伤口……不见了。 这彪悍的自愈能力啊!果然是神兽! 离槡让我看好那昏迷不醒的新娘,自己则更近地走去河边。 我站在岸边树下,从这个角度看去,朦朦胧胧的视线里,他几乎立在了水中央。 突地,狂风卷起,引得巨浪翻腾。 这样一条护城河中,本不该有如此汹涌巨浪的。 一个猛烈的浪头袭来,几乎要将离槡吞没。结果是,那潮水近不得他的身。 是我眼花了吗?我看见离槡周身突然闪现出一团模模糊糊的光晕。那光晕自他身体里生出,似一层保护膜,严严杜绝了那汹涌河水的侵蚀。 离槡静立不动,黑色衣袍在风离翻飞。我看着他的背影,他身后的发丝纷扬,恍然间,我好似能听见他衣裾猎猎作响的声音。 汹涌河水当中破开,有什么东西自那河底升了上来。 我正费力眯眼看时,天空中突然就劈下一道闪电,照得整个天地亮如白昼。只一瞬,闪电的光亮便黯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震天的惊雷。惊雷打在河面上,似河神在发怒。 闪电消失得虽快,但已足够我看清那自河底缓缓升上来的东西。那东西周身泛着青色的光,首尾皆粗大如千年古木。它长着鱼的身子,却有着一对鸟的翅膀。鱼头昂起,发出诡异的声音,那声音,似鸟鸣。那东西一个翻滚,简直是要激起千层浪。而在这样肆意怒放的河水中,离槡依旧稳稳站立。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那河面上的东西将将浮出一个头来,赤色的眼珠在黑夜中比鬼魅更吓人。 [2013-02-17 嫁衣魂(16)]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那河面上的东西将将浮出一个头来,赤色的眼珠在黑夜中比鬼魅更吓人。 那似鱼非鱼,似鸟非鸟的怪物动了,鱼头瞬间淹没在滚滚波涛中,鱼尾却是一摆,就有汹涌河水夹带着滔天怒意直冲上岸来。只需那怪物一个摆尾,河水便会泛滥,受创的只会是两岸良田,无辜的百姓。 我心内好似有百只蚂蚁在噬咬,担心得不行,可偏偏又没有办法。我知道,若我贸贸然冲过去,只会给离槡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裙角一紧,却是被大白叼住了。大白拖着我坐下,又趴在我脚边,伸出舌头*的手指,似安抚。 我有些感动,把大白抱起来,紧紧抵在胸口。 那一边,那怪鱼在河水中同离槡成了对峙的态势,却有更多的水不断冲破堤岸,漫上岸来。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一瞬间,我脚下的土地就要被淹没。我倒无妨,可那新娘子还昏迷在地上…… 正在这时,我只觉离槡周身有什么东西骤然亮了起来。 是火光吗? 可它遇水不灭。 那火的星光夹带着凌厉的攻势朝那怪鱼飞去,轻易便点着了鱼头上的胡须。怪鱼翻腾,昂着鱼头发出长长的痛吟,听得我头皮发麻。 同一时间,河面上好似突地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那凶猛涌上来的河水一时间尽数被墙体所堵。我甚至能听见汹涌河水撞上障碍物时响亮的拍击声。 那涌上岸来的河水则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逆流回河。所过之处,草肥土沃,没一丝水淹的痕迹。 那一边,怪鱼怒火更甚,那畜生长吟一声,迅猛地扑向离槡。 “小心!”我急得大跳起来,条件反射一松手就把大白扔了出去。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祭司大人逗着它玩儿呢。”身边突然响起了个苍老的声音,吓得我更是七魂去了三魄。 我努力维持着镇定,虽怕得要死,但到底是不愿给离槡惹麻烦的心念占了上风。我侧过头去,声音有些战战兢兢:“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声音消了下去,因大白跑了回来,不由分说便是一阵虎啸。 那苍老声音自地底发出,我慌忙低了头去看,微亮光下,我看见地上趴着一只乌龟。 那是一只千年老龟,体积庞大,龟壳破旧;虽已老得不成样子,却仍不舍得死掉。 老乌龟正拿一双绿豆眼机灵灵把我看着。 一瞬间的慌乱过后,我认出这乌龟便是上一回离槡在河里唤出的那一只。 我咬唇,它……应该不会咬我吧? 它会不会咬我我不知道,大白却是一瞬就扑了上去要咬它。那凶狠的力道,我丝毫不怀疑大白会一口咬断这老乌龟的脖子。只可惜,老乌龟一瞬间便将自己缩得仅剩了张壳,徒留着大白在它龟壳上扒拉。 “白虎大人白虎大人,老头子我可经不起您折腾。您就饶过老头子我吧。” 大白:“吼!” 我没心思理会那两只,我只担心那河面上的战况如何。我担心离槡…… 我大惊,河面上突然就升起了一层浓雾,浓雾笼罩在河面上,我的视野里一片模糊。 就连声音也被隔绝了。 “哎哎,姑娘不要过去不要过去!祭司大人要着恼的!” “可是,离槡他……”看不见他我很不安。 老乌龟只从龟壳底部露出两只绿豆小眼,“姑娘要对祭司大人有信心。祭司大人是什么人呐,那是三皇五帝时候的霹雳人物。三界之内,谁人敢不让上三分?哎哎白虎大人……姑娘救命啊……” 老乌龟最后的声音显得支离破碎。我耳边响起一声沉闷声响,却是大白将那奇大无比的龟壳……翻了个个。 我一瞬不瞬盯着河面,试图透过那浓雾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可惜,不能成功。 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 那本就是幻想的时间啊,为何你走得如此缓慢? “姑娘真……真的不用担心。祭司大人降魔伏妖不在话下,这世上的妖魔邪物,只有祭司大人没见过的,断没有他降服不了的。唔……老龟我活了千年,还不曾听说有哪个妖物能逃脱得了祭司大人法眼的。”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 “也……不是非常了解。” 我紧张地扒拉地上的野草,耳边听得大白扒拉龟壳的声音和老乌龟的喋喋不休,愈发烦躁,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上岸了?” “哦,我那是要给祭司大人腾地方。免得像那时候一样,祭司大人一把火差点烧掉我的龟壳。” “龟壳也能被烧掉吗?” “一般的火不行,祭司大人的七味真火就可以。” 我咬唇,“你刚刚说那时候?” “是啊。那时候老龟我还是只小乌龟,龟壳尚未发育到完全时期。那是龟我第一次见到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临渊而立,手上持一柄通天神剑,真是天人之姿啊!”老乌龟的声音里透着无限向往。 “你从小乌龟变成现在的老乌龟,花了多长时间?” “这……我得好好算算……少说也有一千多年了吧。” 原来离槡已经,一千多岁了。 —————————— 某日,尧光哥哥千呼万唤shi出来 小米:尧光哥哥你表这么冷淡嘛! 尧光:我生气了。 小米:为么? 尧光怒:不早早给我名字后头注拼音,害我从头到尾成了晓光,小光,xiao,第三声,你是要毁了我的男子气概吗?啊? 小米:那啥,小光光啊,男子气概不是这么容易毁掉地。哎,你去哪里? 尧光淡然转身:去和小青青度第9999……次蜜月。 小米咬手绢:那我们说好的打酱油呢? 尧光已经挥一挥衣袖,腾云驾雾去了天边。 以上,亲妈无能为力,鸟 [2013-02-18 嫁衣魂(17)]   “少说也有一千多年了吧。”我耳边有这样一句话不断在回响。 一千多年前老乌龟便见过了离槡,那离槡他的年岁岂不是……我虽早知晓他非常人,也从未曾想过他竟反常到如此地步。 突地,有猛物落地的巨响响彻天地。这沉闷压抑的碰撞声音,仿似那大地也震得颤了三颤。 我险险站稳。 在那掀起的滚滚尘烟中,我看见河岸上多出了一座小山。 不,不是小山,是那怪鱼被甩上了河岸! 那怪鱼显然受了重创,盘旋在地上,巨大的鱼头点地,萎靡不振。 我心内一喜,疾步上前去看河面,那浓的白雾渐渐散去,有一个俊逸的身形自朦胧中走来。 “离槡哥哥!”我一激动就要扑上去,可没想那怪鱼临到头来还要作怪,它那鳞片满布的巨微狠摆,大地颤动。我脚下一个趔趄就往下栽倒。幸好大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又一次做了我的肉垫。 “别过来。”离槡声音沉沉。 我瘪瘪嘴巴,没奈何,只得乖乖待在原地,望眼欲穿。 “姑娘,放轻松些。你担心恐惧的能量可是会投射到未来哦。”老乌龟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我没功夫同他磨机,只随口问了句“什么?” 老乌龟巴巴道:“姑娘难道不知这天地间万物的思想和情感都是有能量的吗?” 我没理他,因那一边,离槡已上了岸。 河水悉数退入河床。河中的水静静流淌,映着天边的一轮明月,仿似什么都未曾发生。 离槡的长剑仍持在手,剑上沾染了鲜红的血。那血自剑尖*,滴落在地上,地上的花草立时被染红了一片。 怪鱼哀鸣,响声不绝。 我一个不备,竟让大白冲了上去。大白龇牙咧嘴,冲上去就对着鱼头张开了血盆大口。那鱼反抗,却被大白强健有力的前肢按住鱼头。 白虎对鱼头。 不知怎的,这个组合让我突然想笑。不过,看了眼离槡,那人静静伫立,不动不言语,神色冰冷,我便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大白突地发出一声雄浑虎啸,那吼声震得我颤了三颤,也成功将那鱼头上的什么东西震脱了开去。 平地里突起一声“啊”的惨叫,是女人凄厉痛呼的声音。 女人?哪儿来的女人? 我瞪大了眼,模模糊糊间,竟看见有个青色的影出现在了视野里。这又是什么东西? 大白已放弃鱼头,转攻那青影了。 青影狼狈逃窜,是个着青衣的女鬼? 女鬼附在怪鱼身上?作怪的到底是鱼,还是人? 离槡一声“回去”,追女鬼追得正欢的大白就乖乖停下来,这东西望一眼离槡,拿爪子刨了两下地,转头就奔来了我身边。 我拍拍大白虎头,紧张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不得不说,若将眼前的态势比作一幕剧,这剧情就着实有些彪悍了。 “既已脱离人世,为何不去超升?”夜色中,离槡俊逸脸庞清冷,声音却好似有着某种打破诡异氛围的功效。我原本紧张到要爆裂的心奇迹般地开始平复。 那青衣女鬼本蜷成一团缩在地上,瑟瑟发着抖。闻言,她倏地抬头,一双赤红的眼自纷乱的长发间露出来。眼珠暴突,没有眼白。 “超升?我去哪里超升?我早已被世间遗弃。” 我骇然发现,那女鬼说话时,嘴巴空洞,只可见森森白牙,竟是没有双唇的。她虽极力克制,但仍掩盖不住声音里的凄厉跟怨毒。 离槡不言语。黑色衣裾飘动间,我看见他走向那怪鱼,弹指间,星点火光进了怪鱼的大嘴。 原本萎靡在地的怪鱼就抬了抬鱼头,它哀哀叫了几声,声音竟有些稚嫩。怪鱼努力爬起,抖了抖背上的翅膀,这一抖,鱼身就抖小了三倍不止,竟还是条幼鱼。 “蠃鱼,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今日既被我所擒……你还有何话要说?”离槡竟是同那条鱼说起话来。 被称作蠃鱼的怪物就轻叫了两声,它抖两下翅膀,鱼头上那双本狰狞的大眼顿时变作湿漉漉,竟有几分楚楚可怜。蠃鱼楚楚可怜望着离槡,离槡却是不为所动。最终,蠃鱼哀叫两声,抖开翅膀,一飞飞进离槡宽大左袖,消失不见了。 离槡这才转身对着那团成一团的女鬼,“无人能遗弃你,锁住你的不过是你放不下的念头。” “不!你知道什么!明明是那个负心的男人害我!非但害死了我,他还找道士将我禁锢在河底不得超升!永生永世都不能超升啊!” “是吗?”却有另个男人的声音平地里插了进来。 ———————— 我想说,其实,你们猜得,都,不对……害羞,捂脸,奔…… [2013-02-18 嫁衣魂(18)]   “不!你知道什么!明明是那个负心的男人害我!非但害死了我,他还找道士将我禁锢在河底不得超升!永生永世都不能超升啊!” “是吗?”却有另个男人的声音平地里插了进来。 “你是谁?”那女鬼倏然转首向我看来,凄冷亮光下,我这才看清,这深埋在河底的女鬼……她是没有脸的。 不,不是没有脸,而是她脸上的皮肉早已腐烂殆尽,只剩了一副冰凉骨架。 我身后就响起了一声男人的叹息,“看来终究是躲不过去。” 我汗毛立时根根倒竖,身后有人我竟一丝所觉也无! 熟悉的气息夹带着力道向我袭来,我被离槡带到他身后。他的背影冷漠依旧,却出奇得让我安心。 这时,我原本所在的阴影处,就有一个身形缓缓现了出来。 “穆长生?”那女鬼凄厉尖锐的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 “我不是穆长生,穆长生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儿子,穆长岳。”说着,他向我看来,脸上有歉意,“吓到你了?对不住。”他神色肃穆,仿佛透着从未有过的严肃。 “哈哈哈哈!”那女鬼就发出了凄厉的笑声,“穆长生啊穆长生,你何时变得这般胆小?见了我,你连承认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了吗?” 穆长岳白衣清冷,说话间,他靠近了那女鬼几分,“家父仙已仙去多年。”他话锋一转,“岑姨,你该醒来了。” 那一声“岑姨”唤得女鬼面色瞬间大变。女鬼已没了面皮,脸色瞬变不过就是脸上的骨头错位,发出“咯咯”声响。 “岑姨?谁是岑姨?你到底是谁?你们又要来害我了吗?”那女鬼眼中怨毒的光芒大盛,她的指甲一夕间长如利刃,不由分说便朝穆长岳胸口抓去。 离槡身形未动,一道带了火光的符纸骤然向女鬼祭出,只听“啪”的一声响,符纸贴上了女鬼面门。那女鬼“啊”一声惨叫,破败的身躯瘫倒下来。 女鬼怨毒的目光射向离槡,就连一直躲在他身后的我也不幸被波及。 “为什么你们都要害我?!” “不是害你是救你。枉害他人性命,你便真的永世不得超升了。”离槡的声音没甚起伏,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哈哈哈!我本就不得超升了!是穆长生害了我!我就要取了穆长生儿子的性命!一命还一命!一命换一命!” 听着这女鬼凄厉的呼号,我突然就觉得悲伤。在生前,这也该是个美丽的女子把。一夕红颜变枯骨,她成了恶鬼的模样,无论面上如何凶悍,心里都是伤悲的吧。 “岑姨,父亲并未害你。当年,是你自己投了河,你忘了吗?”穆长岳的声音里透着悲悯。 那女鬼倏然安静下来,暴突的眼珠几乎要掉下来,“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岑姨,你是否还记得那一晚,那晚是父亲同母亲成亲的日子……” 他话未完,那女鬼就好似疯了一般:“不不不!他爱的是我!爱的是我!他怎么可能娶别的女人?!怎么可以!?你骗我!你们都骗我!”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一张窟窿脸庞便现了出来。 穆长岳却好似一点也不畏惧,他上前一步,好似背负着某种使命:“我没有骗你。没有任何人要害你,根本没有什么道士,更别说将你镇压在河底。岑姨,放手吧。纵使父亲再对不起你,母亲却是被你拖入了河底。更遑论恁多无辜女子的性命。” 那被唤作岑姨的女鬼阴笑起来:“没错,姐姐是被我吃了。可惜啊,她太弱又太小,当不了替死鬼。她还在河底呢,你要见见她吗?” 穆长岳面色陡变,“你说什么?” 这时,一旁静默不语的离槡像看够了戏,缓缓开口道:“你母亲早已投胎转世。生前死后,她都无了不去的执念,且这河底有蠃鱼镇守,怨气已尽。” 听罢,穆长岳就舒出一口气,“是了,母亲是那般温婉的女子,即便死去,她也不会令活着的人不得安生。” “令活着的人不得安生”四个字好似又刺激到了那女鬼,“明明就是他对不起我在先!我当然不能放过了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明明说了要娶我的!”那女鬼要挣扎站起,却几次倒地,凄厉的样子让人不忍去看。真是可恶又可怜! 这时,凭空有一声脆弱的嘤咛响起,却是那原本昏迷在树下的新娘子,醒了。新娘子起先有些懵懂,但好巧不巧地,她抬眼时,正好撞见了女鬼转过来的一张没有皮肉的脸,一时间吓得只剩下尖声高叫。 “刘小姐,冷静一点,你不会有事。”穆长岳看过来,说了句算是安慰的话。 听到那声音,新娘子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穆……穆公子?”她想要哆哆嗦嗦挪到他身边去,却几次不能成功。 “你叫她什么?”女鬼倏然转身对着穆长岳,“穆公子?她不是你妹妹?” 穆长岳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但他仍力持镇定:“岑姨,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况且……”他突然顿住,望向女鬼那咄咄逼人的眼,犹豫了一瞬,终是说道:“长岳看过父亲的书信,父亲并未对不起岑姨。岑姨,很多事情您都忘记了吧?” ——————————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 [2013-02-19 嫁衣魂(19)]   穆长岳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但他仍力持镇定:“岑姨,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况且……”他突然顿住,望向女鬼那咄咄逼人的眼,犹豫了一瞬,终是说道:“长岳看过父亲的书信,父亲并未对不起岑姨。岑姨,很多事情您都忘记了吧?” 那女鬼摇摇晃晃自地上爬起,长发遮住了她可怖的脸:“他说过会回来娶我,他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人。可是结果呢?他不要我了!他转眼娶了别的女人!”说到这里,女鬼又发起疯了,她动作快如闪电,一瞬间便移至穆长岳身前,尖利指甲眼看便要刺穿他的心脏。 这时,我看见离槡两指一弹,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弹入了女鬼身体,那女鬼便定住不动了。 我咽了口口水,“这……离槡哥哥你要收了她吗?” “她怨气太重,收了她非但不能令她转世超升,反而污了我的法器。” 我就“哦”了一声,心说第二个才是主要原因吧。 眼看穆长岳被女鬼袭击,原本吓得无人色的新娘子“腾”得就站了起来,“放……放开穆公子!”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跌跌撞撞就向穆长岳同那女鬼跑去,嘴里叫嚷着“穆公子我来救你……”。 我不由感慨男女情爱的力量果然伟大,那两只……是真爱了吧。 其实,女鬼已被离槡施法定住,这姑娘跑过去倒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是然而,这姑娘举动太过让人意外,她她她……她竟然伸手去推那女鬼? 结果当然是……新娘子的白皙皓腕毫无阻隔地穿过女鬼黑黑如瘴气的身体。“怎……怎么回事?”念了句“怎么回事”,新娘子就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离槡踱步上了前。他虚抬一指,女鬼便如木偶般转身面对了他。女鬼不能动弹,但那一双怨恨的眼却是狠狠盯向地上昏迷不醒的新娘。 “为何取那些新娘性命?”离槡的声音于暗夜中响起,一字一句敲进人心内,带了点蛊惑人心的意味,似梵唱。 那女鬼脸上的怨色就奇迹般地消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为什么要那些新娘子死呢?为什么要新娘子死?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不,我想不起来……” 站在离槡身后的我,看见他抬手,宽大袖袍拂过,虚无的半空当中就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洞口。 那半圆形的洞口似一扇门,隔着门的缝隙,有幽幽亮光投射出来。打开门的瞬间,会看见什么呢? 有一个清丽少女,少女着粉蓝衣衫,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活泼与生气。 少女天真烂漫,引得家中长辈无限怜爱。那少女于闺房内揽镜自照,拨开刘海,现出光洁美好的额头来…… “不!”却是那女鬼凄惨一叫,“不要!我不要看!不要看!”声音里有无限凄楚。 “为何不看?岑娘,忘了吗?那是生前的你。”离槡声音缓缓,却无端端让人感受到一阵酷寒。 岑娘想要掩面,无奈双手僵硬,她只能眼睁睁望着半空中的景事。那竟事不断跳跃,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脸上。 那男人同穆长岳有几分相似,岑娘望着他,目色中有迷惘,亦有动容。 接下来便是男人同少女岑娘相处的一幕又幕了。看得出来,那男人对岑娘是疼爱的,可那也仅限于兄长对幼妹的怜惜。 问我如何看出来的?这还不简单,那男人从头到尾对岑娘做的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是拍拍她的小脑袋了。 少女情根深种,男人却是在他乡遇见了知音。那是个温婉美丽的女人。在那画面上,女人出现的刹那,岑娘又开始不对劲,开始发疯了。她不住嚷嚷着“贱人!我要吃了你!”她的周身凝聚起浓重黑雾,是怨气和煞气。 男人很快同那女人成亲。 礼堂上,宾客争相道贺,这对新婚夫妇得到了无数人的祝福。可是,那个时候,谁也没有发现,在那门后,掩藏着另一双眼睛…… 少女躲在门后,透过门缝,她看见满目的红色,旁人眼中艳丽的喜色印证了她的绝望。她贪婪地将新郎的一举一动映在眼里。对于新娘……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看不见新娘,她眼里只是满目的红,只有那血红色的嫁衣。 将家中铺天盖地的红与喜色抛到脑后,深沉的夜里,少女独自一人跌跌撞撞徘徊到了河边。 或许她只想要来河边散却心事,但是,她撞上了破水而出的蠃鱼。画面中的蠃鱼,将将自水底深处跃出,笨重的身躯好似庞大得没了边际。蠃鱼是此城东河中独霸,一个翻滚便激起了得滔天巨浪。 惨剧就这样发生了,少女呆立在河边,眼看着庞大的鱼尾扫将过来,卷起的波浪十余丈高。巨浪拂过,河边已没了少女孤独的倩影。 少女在河水里挣扎,可水浪太大,接连的浪头袭来,她被生生压了下去……压下去……压到冰冷河底……再也浮不起来。 黑暗混沌的河底,蠃鱼围着少女已然僵硬的肢体打转。它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祸事。可少女死了,这是已然无可挽回的事实。作为补偿,在黑暗的河底,嬴鱼同已成水鬼的少女订立了契约,在她转世超升前,蠃鱼会无条件满足她一切的愿望。 可蠃鱼未曾想到,她的愿望竟是杀人。 —————— 乃们觉得喔的鬼故事吓人不? [2013-02-19 嫁衣魂(20)]   黑暗混沌的河底,蠃鱼围着少女已然僵硬的肢体打转。它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祸事。可少女死了,这是已然无可挽回的事实。作为补偿,在黑暗的河底,嬴鱼同已成水鬼的少女订立了契约,在她转世超升前,蠃鱼会无条件满足她一切的愿望。 可蠃鱼未曾想到,她的愿望竟是杀人。 少女变作女鬼,她的容颜在冰冷的河水里日渐枯败,她的心在暗无天日的河底里日渐腐朽。然而,最终吞噬了她心智的,是那深沉的怨。 有她求而不得的怨,有她不甘赴死的怨。就这样,她的怨恨如河底的泥沙般日渐聚集,到了某一日,在她看见自河边走过的送嫁队伍时,心内怨毒的空洞被彻底激发出来,唯有死亡和那些无辜新娘的生命才能填满! 借着河神献祭的名义,无数花样年华的新娘葬身河底,鲜红的嫁衣可成堆。 离槡收手,那半空中的景事就消散了开去。 河水中一阵涌动,却是那不知何时入了河中的老乌龟露出了头。老乌龟现出一双绿豆眼来,半颗脑袋趴在水中央,如此望过来,竟有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祭……祭司大人,这河中没了蠃鱼……这可如何是好?要是旁人问起来……” “旋龟,”离槡声音冰冷,“你逾矩了。” 话音方落,河水瞬时翻涌,是老乌龟在发抖。 离槡不再理会它,转身对穆长岳道:“你可还有何话要对她说的?”紫眸沉沉,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穆长岳眸内光华闪动,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他走到那女鬼身畔,唤了一声:“岑儿。” 女鬼本被那一幕幕过去的幻影震得萎顿在地,闻言,她倏然抬头,空洞的嘴大张。这么一张,她因没了唇瓣,森森的牙便愈发醒目可怖起来。 “啊!”女鬼一声惨叫。这叫声凄凉,透着那样那样浓重的悲哀,悲哀得让我忍不住落了泪。女鬼想躲,想逃,她要将自己彻彻底底藏起来。可是,她早没了气力,几次挣扎,都以倒地告终。 期间,穆长岳就这般一直一直看着她,身子僵立如河边亘古不动的古木。 最后,女鬼遍布了黑色瘴气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她头深深埋进膝里。这一刻,她不再是那可怖的、夺人命的女鬼,而是个可怜的、死后亦不能解脱的女人。她蔓草般的长发一路散落在地,甚至延绵到了穆长岳脚边。 “她怎么了?” 离槡的目光放在河面上,“时辰到了。” 时辰到了?什么时辰到了? 不容我细问,那一边,穆长岳又唤了一声“岑儿”,我听见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伤感,他说:“岑儿,是表哥对不住你,表哥没有护好你。” 不知为何,此刻,我觉得穆长岳有些不一样了。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只将将看见了他小半个侧脸。他脸容模糊着,他伸手去到女鬼面前,口中唤着“岑儿”,带着万分的怜惜。 “岑儿,同我回去吧。不止表哥在等你,舅父舅母也一直,在等着你。” 他话音方落,那女鬼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不!不!他们不会见我!他们再也不要我了!我那么丑……”掩面而泣。 “再丑也是我的表妹……”他声音里渐渐带上了笑,“岑儿,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初见时候的样子吗?那么小一个人,却奶声奶气对我说‘表哥以后娶我好不好’。我当时是如何说的?” “你说,‘好,那么,你要快快长大才是’……” “是了,的确是我食言在先了。岑儿,你会原谅表哥吗?” 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了。寂静之中,岑儿缓缓抬起了头,仍旧是阴森可怖的一张脸,但脸上已有了不同。 “岑儿跟表哥回去吧。水里……冷吗?” “表哥,水里好冷啊!” 远远地,我痴痴望着那一男一女携手离开的背影。男人穿着白衣,风姿卓越。他身旁依稀是个少女,少女穿粉蓝衣衫,行走间蹦蹦跳跳,是天真烂漫的模样。 “他们要去哪里?” “去投胎。” “啊?哦。”去投胎啊……我又看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黑雾渐渐散去,我他们已经消失不见了。 “刚刚那个穆……姓穆的好奇怪,你说他到底是穆长岳还是穆长生?” 离槡难得有心情反问我:“你以为呢?” 我以为啊…… “带走岑娘的应该是穆长生吧。也许他对这个表妹也并非无情,他一直在世间等着她呢!至于穆长岳……”我扒了扒头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存在了。我只是在路上偶尔碰见的他。” 离槡“嗯”了一声,“日后途中少同陌生人搭话。” “哦。” 说话间,我觉得脚下“嘶”的一声响,挺大声的。低头看去,却是那不知何时上了岸的老乌龟快速游走,一副溜之大吉的样子。 我从未知晓,原来,一只乌龟也可以跑得这般快速。 我刚“哎”了一声,就觉眼前白白一片闪动,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大……大白?!”却是大白扑上前来,一个虎爪子就朝逃窜的老乌龟脑袋上拍下。 大白如今仍旧是一头威猛虎的模样,我瞅一眼不远处那被掀翻在地,摇晃不止的龟壳,心说那乌龟可别给拍残了吧? 我听见离槡“嗤”得一声笑了,大白便“嗖”得一下变身成小大白,瞬间窜到我身后,扒拉住我的裙角不动了。 我朝离槡干笑两声,不着痕迹踢踢大白,大白啊大白,你躲我裙子下面也没用啊,我也怕他呢! 好在离槡似乎并不介意大白那一下虎爪子,缓缓踱了两步上前,他对着地上那一坨龟壳道:“知道该如何做了?” 瘫在地上装死的老乌龟便悄悄探出脑袋四肢跟尾巴来,垂死挣扎了几下,终于让它将那笨重的龟壳给翻转了过来。 老乌龟的声音低低的,低低的,“回……回祭司大人,老龟……老龟定当守……守好这一方河土。” 就这样,城东河里不动声色就换了河神。 回到客栈已近天明,我累得只想倒头睡。耳旁听得店小二絮絮叨叨在说话:“这……客官,方才有位姓穆的公子来找一个姑娘……可您这儿哪儿来的姑娘……” 周公老头儿已一把将我拖走,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我就再也听不见了。 一觉醒来暮色西沉。 起来后我去拿桌上的酥油饼吃,我的手指穿过那酥油饼,连一点碎末也没捞上。初初我有些懵,又是一连捞了三下才发现出了大事,我我我我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形体……要散开了! 我还没尝够山珍海味,还没看完各色美男,连正儿八经的美女也没见上几枚,我我我我不甘心就这么消失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在房间内暴走。 “动吧。动一动散得更快。” 离槡声音凉飕飕的,我却一点没被冰到,反而找到了主心骨。我眼巴巴瞅着刚进门的离槡:“离槡哥哥我要怎么办?” 离槡刚进到门内,手上的长剑尚未来得及收去。我看见他缓缓抬眼,那尚未收去的长剑便直直向我刺了来,我连“啊”一声都来不及。 “锵”的一声,森冷的长剑入了鞘。“你体质特殊,昨夜河边沾了怨气回来。如今我已替你除去,三日内不得见光。” 原来他是用玄铁长剑斩断了我周身怨气。 那黑黑的死气弥漫在我身上,我竟丝毫未有所觉。怪道方才连大白也不往我身上扑了。真是只没义气的东西!我忿忿,大白在我心上的位置瞬间降了一个格调不止。嗯,果然还是离槡哥哥最好! “收拾东西。” 我咽下他给的药丸一粒,“要走了吗?什么时候?” “现在。” “啊?” 烛火中,离槡的紫眸泛了淡淡的金色,“白日里你能自由行走?” “……不能。” “离槡哥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昨晚睡前我好想听说有人找我?” 他沉吟半响,回道:“没有,你听错了。” 哦。 就这样,我跟着离槡于星夜下走出了这座城。我只带走了身上的淡黄衣衫和一只叫大白的小老虎。 嫁衣魂完 ———————————— 这章好肥啊好肥,不表扬我你们好意思么 [2013-02-20 第五卷 画中仙(1)]   在荒郊野外行走,大白不知跑去哪里,没影了。我同离槡走着走着,天雷滚滚,电闪雷鸣,下雨了。 我之前的那件旧衣裳是沾不湿的,可没想花大妈给我量身打造的这一件却是……我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的愤怒了,什么衣服啊,竟然遇水即化,我……我……我一瞬间就衣不蔽体了。 幸好找着了一个避雨的山洞。 “嗤”的一声响,木柴燃起,山洞内陡然变得明亮。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就看见离槡大神正眼也不眨地,直直看着我……的胸胸?! 啊啊啊啊啊我要暴走了! 尤其还听见他咳了一声。 我赶紧转过身去,可护得了全面,后面就……就全露了。一想到我……我的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部位全暴露在了火光中,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下,我……我就想撞墙! 我到底没能撞上墙,背上一暖,宽大的黑袍便罩上了我身。那黑袍极大,我被严严实实裹在了其中,只露出一张小脸。黑色的袍子,质地绵软,上头带着离槡的味道。 我又听见他咳了一声,“冥界之衣乃纸裁制,化便化了。日后选上更好的。” 我低低哦了一声。 隔着火光,我抬眼去看离槡,他不知何时已转过脸去,面朝着坚实的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脱了外袍,他内里仍旧着了一件黑衫。那原本镶嵌在黑袍上的兽的图样就跟着转移了阵地,悉数落在此刻离槡的左袖上。兽的图样清晰且栩栩如生,伴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好似就要凶猛地扑将出来。我试图数一数那兽的数量,他却一个动作将左臂背去身后。我的视线便只好转移了阵地。 紧身的质地,因了被雨水*,更显得穿衣人腰线紧实。 其实,单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是看不出什么的。坏就坏在我曾看过离槡脱光光的样子,所以此时不免就联想了起来。一联想嘛,就容易浮想联翩,所以,我脸红了。 我挑了个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生怕自己“砰砰砰”猛烈的心跳声让他给听了去。可我又忍不住想去看他的脸。 ———————— 晚上少更点,其实,这小章就素奸情 [2013-02-20 画中仙(2)]   其实,单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是看不出什么的。坏就坏在我曾看过离槡脱光光的样子,所以此时不免就联想了起来。一联想嘛,就容易浮想联翩,所以,我脸红了。 我挑了个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生怕自己“砰砰砰”猛烈的心跳声让他给听了去。可我又忍不住想去看他的脸。 在火光下,他的眉目上染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少了平日里的冷冽,平添了几分温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离槡的侧脸下巴处有些异样的红。 “离槡哥哥,你被小虫子咬了吗?”我比划着下巴处的位置,认真同他说话。 “没有。” “没有吗?可你的下巴怎么红了?咦,好像连耳朵也红了……” 他就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瞪着我。 他瞪着我,我就一个摇晃不稳,整个向后仰去,摔倒了。实在是,离槡那样淡定一个人呐,怎会用瞪眼那样一个动作?一定是我看错了,看错了。 想到此处,我也顾不上屁屁疼,赶紧去瞅离槡神色。可他已扬袖转身,留给我一个酷酷的背影。 那么,此事只能作罢。 后半夜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我被那啪啪啪的雨声砸醒,哦,原来是头顶上漏水。 山洞内火光仍在闪动,却晃得厉害,便在四周石壁上留下恍恍惚惚的影。 睡前,我看见离槡闭目,呈了打坐的姿势。如今,他依旧静静坐在那儿,好似没有移动分毫。 我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正要继续睡去,却陡然看见半空当中有白色丝线一闪而过。 我一下惊醒了,那是什么东西?白白的丝线,细细密密自我脚边的地上向着离槡延展而去。不,不止是我脚边,整个山洞的地面上都被罩上了一层细密的网。因那网线太过透明,若不是火光映照,我根本发现不了。 “离槡离槡,你快醒醒!” 他的目紧闭着,好似压根听不见我的呼喊。 深一脚浅一脚冲到他面前,我伸手去推他,反被猛地弹了开去,摔到地上,整个身体便陷入了网线里。丝线看着极薄极脆弱,却是有粘性,一旦染上,便被制住了手脚。 离槡仍静静坐着,他面相温和,如入了多重天地间。 陡然地,山洞里响起“咔嚓——咔嚓——”的声响,似剪子开开合合的声音。还有窸窸窣窣声响,是某些东西爬行在地的声音。 火猛然间旺了一下,我战战兢兢抬眼,见那火堆旁不知何时站了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那人身量比我略略高一些,身体却掩藏在斗篷下,连一丝丝脸上的皮肉也不曾露出。 我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如今,离槡不省人事,我要保护他! 这个心念起得突然,完了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却仍旧英雄气概陡生,胆子也肥了一些。 “你是谁?” 黑色斗篷缓缓转过身来,它抬起脸来,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年轻女子脸上布满黑色的死气,一双圆眼直直朝我看过来,那眼中也是全然死的颜色。 我咽口水,身体不由挣动了一下。这一挣动,便引得捻在黑色衣袍之上的丝线错乱弹动,一弹就弹去了……弹去了黑色斗篷身上。 那是一根细密而绵长的丝线。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女人的轻笑,我形容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笑音,只觉得周身每一个无不战栗,那战栗自我脚趾尖处一路升起,噼里啪啦燃尽所有。 黑斗篷一笑过后,她伸手,缓缓解开身前黑色的遮蔽物。 我注意到,她的双手是全黑的颜色,好似包了一块全黑的布巾。 女人的视线径自落到离槡身上,死气沉沉的脸上就现出了一抹玩味的神色。 我心内突地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那女人嘴角轻扯,是一抹嗜血的笑,她的声音极其可怖,她说:“好一个俊俏的男人。”话音方落,唰的一声,她将身前斗篷撑开,立时就有一阵阴风袭来。 我想,我定是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女人展现在我面前的下半身的。 这根本不是个女人!不,这根本就不是个人!长着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可她的头部以下,头部以下全是触角! 黑色的细密的触角堆积在一起,围成一个球的形状,触角支撑着它的身体,它的身体在触角的动作下蠕动着。 我好想吐! “要想活命就让开!”它的目光贪婪地射过来,向着离槡而来。 我是断不能让它恶心的触角碰到离槡的,那是一种亵渎,绝对的亵渎! 于是,我双手双腿一缩一伸,转瞬将那夸大黑袍自我身上褪下,也就成功地脱离了那细密网线的桎梏。也幸好了这衣袍宽大,那些粘液才未黏上我的手脚。 我“噌”一下凑到离槡身前,挡住了他,如母鸡护鸡仔的形貌。可望着那怪虫子,义正言辞的喝退之语我就说不出来了,我害怕呀! “他是你男人?”怪虫子突然开口了,声音依旧可怖而难听,但比起方才那一声阴测测的笑,却已是好了太多。 我摇头,道不是。 “那还不快让开!你若舍不得这男人,等老娘做了他,剩下的就给你了。” 这……好奔放的言辞。可我还是不能让,坚决不能让。 —————————— 昨天在路边看见个脏兮兮的男的,喔就突然想到了其实也是可以给莫遥仙子码个番外的,只素喔怕你们会打喔 [2013-02-21 画中仙(3)]   “那还不快让开!你若舍不得这男人,等老娘做了他,剩下的就给你了。” 这……好奔放的言辞。可我还是不能让,坚决不能让。 女人的脸,虫子的身体沿着地上细密的白色丝线缓缓靠将过来,那样丑的一张脸,却说出带着几分蛊惑的话,着实让我有些接受无能。“小姑娘,天涯何处无男人。这个男人就让给姐姐吧。” 我又被噎了一下,这怪虫,这怪虫前后差别好大!可我还是不能让,坚决不让! 那张年轻女人脸上兴味的神色便更浓了几分,“小姑娘,这男人定是你的情郎了。” 我死鸭子嘴硬,说不是。确实不是啊! 怪虫又笑了,是那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笑音。我被她笑得要吐血了,可离槡大神你怎么还不醒?在此魔音穿耳之下你肿么还晕得下去啊!? “既然一问三不知,好吧,我给你两条路,你死还是他死?” 我的身体往后倒退着,退着退着便触到了身后离槡的身体。这一回,并没有外力将我弹出。 “为什么要我们死?我们和你明明无冤无仇。” “呸!我蜘蛛精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原来它是蜘蛛精。 见它面色已是不善,我赶紧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跟你唱反调,只是,如果我让开了,让你伤了离槡了,纵使我活了下来,我也是不能原谅自己的。我们总是轻易就原谅别人,可原谅自己却是最困难的事。” 蜘蛛精脸上若有所思:“你暗恋他。” 我说我没。 蜘蛛精阴测测一笑,“既然你们情深如许,好,那我就成全了你们!”话音方落,它身体两侧无数细密的触角张开,撑起黑色斗篷如翼,就有一股白色的粘稠的东西突地从她腹部射出,直直向我面上射来。 我想我不能闪不能动,若我一动一闪便要射到离槡了。那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其实,我是个顶顶怕死的,可在那一瞬间,我想到的竟然是,我不能这般没义气,我……我突然顿住了,因背后顿时就贴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同一时间,那股白色的粘液已近到不能再近,却陡然地,它止在了半空当中。只听那蜘蛛精咦了一声,我这才发现,有一片金色的光墙挡在了我眼前。那金光好似自我身体里发出,光芒愈来愈盛,一瞬间就将那*的粘液包被。 那蜘蛛精道了一声“不好”,黑色斗篷张开,转瞬就要跃出洞外。可它仍旧晚了一步,金光包被着粘液,“啪”的一声就贴上了它的后背。那有了金光的粘液瞬时就化作了无数细密的丝线,将那蜘蛛精层层包裹起来。蜘蛛精连反抗亦不能,它被包成了一个茧子。 一人多高的茧子杵在洞口,动也不动,这可怖的怪虫就这样被收服了。 背上温热的手掌犹在,我僵立着没动。 有一事情必须要说明一下,我的衣裳早在大雨中化了个干净,为了脱身,我脱去了离槡的宽大黑袍,那么,如今,我便是赤生生立在他面前了。 “啊!”雨夜的漆黑荒野中,便响起了女人凄厉的喊叫,是羞亦是忿。 “你方才怎么了?” “龟息了。” “刚刚那金光是你发出来的。” “嗯。” “你……你都看见了?”看见我的身体了? “……没有。” “我都没说你看见什么了!” “……” 当我看见远处那飘散着袅袅炊烟的小村子时,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城乡搭配,干活不累。 小村子的条件自然是简陋的,别说客栈了,连个正儿八经吃饭的饭馆也没。所以,历来行人过往,总是住那村头废弃祠堂的。我是没所谓啦,能屈能伸嘛。至于离槡,我倒是建议他找户人家借宿一晚,左右他是不怕吃亏的。他扫我一眼,总是淡漠的脸上竟意外写着几丝不一样的情态。我私以为,那叫嫌弃。 我有点受宠若惊,赶忙道:“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厉害,纵使有姑娘家要占你便宜,也是占不成的。对吧,大白?” 大白呜呜两声以示应和。 离槡“嗤”的笑了一声,嫌弃的神色终于红果果现了出来,他不理我了。 我低头看大白。离槡不理我的时候,我总能在大白身上找到些安慰。看着看着,我便有了个想法——大白你怎么就不能“汪汪”两声来听听呢? 时已近黄昏,离槡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村子里阡陌交通,老树盘亘。 扛着锄头铁锹下地回来的村民们顾不上先回家,只是奔走相看着,看离槡。 多是老两口带了年轻闺女齐齐出现的。那兴味盎然的眼光……我说离槡他怎么就不脸红呢? 一路往村子的深处走去,时不时冒出来的大小姑娘们总是满面羞红。她们拿袖子掩了脸庞,却仍禁不住自那花花绿绿的衣袖下偷偷投来一个眼神。她们看不见我,我却看得见她们。于是,那无数或娇羞或火辣的轻薄眼光便也无可避免落在了我身上。嗯,我有一些小生气。 被那些赤果果眼神刺激到了小心肝儿,我一步上前就扯了离槡袖子,“离槡哥哥我们快些走!” [2013-02-21 画中仙(4)]   被那些赤果果眼神刺激到了小心肝儿,我一步上前就扯了离槡袖子,“离槡哥哥我们快些走!” 离槡的紫眸看过来,视线落在我扯着他袖子的手指上。不过,我并不害怕。正要扯了他快快走,平地里就有一个老汉牵着闺女迎上来。 那老汉笑得像弥勒佛,被他牵着的闺女十五六岁模样,生得不甚美,却有一股子山里人家特有的淳朴小清新。 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危机意识,竟然就伸腿绊了那姑娘一脚。 “哎呦!”姑娘应声倒地。似乎摔得狠了,那姑娘一时竟然爬不起来。 似乎闯祸了,我匆忙放开离槡的袖子,垂了头,怕他骂我。 他没骂我,因那满头银发,沧桑了脸庞的老汉先开口说话了:“这位公子,您可不能再往前走了。”说话间,他挡开几双试图对地上的姑娘施以援助的手,亲自扶了闺女起来。 那姑娘也不喊疼,起身之后便藏去了老汉身后,那样子看起来比我还害羞。 老汉望着离槡,目露焦色,“公子,前头不吉利啊!” 村民们纷纷附和。 咦,不先给离槡介绍姑娘吗? “老人家此话何意?” 老汉拉过身后闺女一条手臂,轻轻替她拍去身上尘土,叹了口气,道:“不瞒公子,老头我是这村子的村长。这村子……这前头啊,闹鬼。” 前头是一栋老宅,虽破旧了些,但比起村民们住的茅草泥瓦房,这老宅就好上太多了。 见离槡提步就往里走,我忙道:“离槡哥哥,我们晚上真要住这里吗?可是那村长说闹鬼啊!” 离槡脚下不停,回我道:“怕鬼?你不就是?” 我……我怒!我……我是鬼吗?是鬼吗?大白你说我是鬼吗? 夜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朝上看去,好似有一层雾蒙蒙的黑笼罩整栋宅子。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哆嗦,紧走几步追上了离槡。 同外观一样,这老宅内亦是破败的,灰尘满积,还有四窜的老鼠同满墙乱爬的蜘蛛。 不过,咱不怕,傍着大神有肉吃,离槡大神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只见离槡袖手一拂,我只觉眼前光亮一闪,破落的房内便换了副模样,窗明几净,大床松软,更有那明亮的红烛照耀得房内暖洋洋,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但是,我奇怪的是离槡为么要变出那么大一面铜镜来。且这铜镜位于房间正中央,进门时便能从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影,和自己身后一些有的没的。万一身后真跟了些什么东西,倒要先被吓死了。 “经历了漫长年月的宅子都有生命,轻易施法更改会逆了其命数。你我不过暂居几日,还原这里原先的样貌以足够。”离槡沿着房内此处的墙慢慢踱着步,这般同我解释道。 哦,也就是说这面铜镜是之前房主人设的咯。我点头表示理解了,心里却免不了嘀咕着这家主人可真奇怪。 丈量完了墙壁,离槡举步往外走,边走边道,“我有事出去,你待在这里别出去乱跑。” “哦,离槡哥哥你早去早回。”查探地形嘛,我晓得的。他每至一处陌生的地方,第一件事便是独自外出查探地形。 走到门边,他又听了下来,郑重道:“记住,不论对方是谁,切不可透露你的名字。” 不可透露我的名字?那是什么意思? 我要问,可他已走远了,倒是远远留下一句:“一切待我回来再说。” 哦。 坐在窗边看风景,我被院子里一棵大枫树迷住了。此时正是红枫乱飞的时节,虽受晚间视线所限,但那片片红枫纷扬而下,每一片都带了那样可爱的形状,真真让我欢喜。就有一片小红枫越过重重阻碍飘到了我的手掌心。 我将其捻在指尖,仰了头,透过枫叶来看眼前的世间。房内的一景一事都被枫叶参差不齐的边裁成了不一样的形状,桌子、椅子、床铺都已不是我所见的模样了,唔,还有镜子…… 将枫叶移开的瞬间,我顿住了,镜子?我瞪大了眼看去,镜子里什么时候竟映出了一副清晰的景? 长身的铜镜本就不同寻常,更何况,还是摆在了那样一个位置。这屋子坐北朝南,屋子正中央,此刻,正有一束明亮月光投向,将将照在那镜面上。若我猜得没错,这该是某个阵法。 铜镜里映出个少女的背影。少女着纯白的衣衫,怀抱琵琶,单看背影便是我见犹怜的样子。 走近了细看,我发现镜中抱了琵琶的少女也在照镜子。那是一面半身长镜,就位于房间的正中央,镜子左边有一架秀满红枫的屏风,右边则是桌椅。 这镜中映出的便是此刻我所在房内的景,屏风在,桌椅亦在,少女仿似独独坐于房内,揽尽无限孤寂。突地,我想到什么,脚步连连后退,镜中只有这少女背影,却映不出我。这不是一面镜子吗?我不是应该出现在镜中吗? 这个发现让我骇然。更可怖的是,随着我的后退,那镜中少女的背影也远去;我近她也近,我退她亦退。我的身影和那少女背影重合了! [2013-02-22 画中仙(5)]   这个发现让我骇然。更可怖的是,随着我的后退,那镜中少女的背影也远去;我近她也近,我退她亦退。我的身影和那少女背影重合了! 呜呜呜呜好可怕不会是撞鬼了吧?!早知道就该听那老汉言语,不来这里的。偏偏离槡又不在。 幸好有大白。 我抱了大白在手,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匆匆抓了块床上白布将那镜子密密盖住,我这才长舒一口气。一个转身,不经意间便对上了右边墙上的一幅画。光线太暗,我看不清画中的景。 咦,这画方才就在的吗?怎么我一直没看见? 大白朝那画呜呜两声,喉间发出不耐。 “怎么,大白你想看画?”其实我也想看。 我端了蜡烛上前,待看清那画里的东西时,差点没把手里的蜡烛仍出去。画中有个白衣少女,少女抱了琵琶倚坐在窗边。对我来说,少女身姿熟悉,她身旁的陪衬亦熟悉。不同的是,这一回,少女正对了我而坐,她害羞带怯地垂了头,眼看就要将那一张粉面抬起…… 我被大白两声不满的呜呜带回了现实,抹了一把冒冷汗的额头,收紧了抱大白的手,我鼓起勇气再去看…… 画中的少女将头垂得低低,全然是画中人该有的模样。我倏地转身去瞧一面镜子,镜子上被蒙了厚厚遮蔽物,什么也看不见。 我扒扒头发,难道方才是我眼花? 算了,定是最近忙着赶路缺少睡眠了,还是睡觉吧睡觉吧。 睡到半夜的时候,离槡仍旧没回来,我却睡不着了。总觉着耳边有风声呼呼,又有谁谁呼唤我的声音。那声音未唤我的名字,只唤我姑娘。这正是让我郁闷的地方,老是姑娘姑娘的,世上姑娘多了去了,谁知道你喊的是哪个姑娘啊! 我一个激灵从榻上翻起来,不是我的错觉,这“姑娘——姑娘——”的催魂夺命呼,喊的就是我。我趴下身子看大白,大白正在床下好好趴着睡觉。没惊动大白,我又捋起袖子看右腕,暗色的小莲花好好地在那儿,不仔细看压根儿看不出来。那么,应该没甚危险吧。左右睡不着了,我下了床,朝那声音来源方向走去。 这声音出自房内,我几步便寻到了源头,竟是先前挂在墙上的那幅奇怪的画。 咦,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着画中女子的头比方才抬高了一些?方才,我只能看见她的脑袋,和额前几缕垂落的发丝;可如今,我看见了她的眼。她有一双美丽的杏眼,眼眸微张,含嗔带怨…… “姐姐到底还是来了。”画中的美丽少女红唇开合,发出了轻灵悦耳的声音。 我颤抖地伸出手指,指着她:“你……你……你到底是妖是鬼?” 少女脸上现出迷离:“我在画中待得太久,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东西了。”说话间,她手指拨动,就有悠扬的琵琶乐音传出,空灵得不似这世间的声音。 在画中太久? “难道你是画里的神仙姐姐?” 美丽的白衣少女摇了头,“我只暂居画中,过了时点便要回去。” “?” 少女微红了脸颊:“今夜是枫儿自画中走出的日子,却不想在这里看见了姐姐。” 额,这个意思是说……我跟离槡占了她的房子? 我扒扒头发,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啥,你叫枫儿啊,很好听的名字呢!我叫……” “记住,不论对方是谁,切不可透露你的名字。” 耳边就响起了离槡的话,我看看画中眼眸真挚的少女,算了,还是听离槡的吧。我便清一清喉咙,“要不你现在出来吧。我们就住一晚上。” 这个自称枫儿的少女就咬了咬嘴唇,“不知为何,枫儿看姐姐,就觉得特别亲切,仿佛……仿佛很久很久之前便同姐姐相识了。姐姐……姐姐可愿进到画中同枫儿一叙?” 这个……我必然是不愿意的。无缘无故跑去一幅画里,那不是自找抽么? 可惜,这世上的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你说不见就不见,你说不愿就不会发生了的。 我只觉左腕传来一阵微妙的感觉,似灼非灼,似热非热。我以为是我脑抽了出现了幻觉,不由自主就伸出右腕来个对比。白白嫩嫩的两只手腕在我眼前,这两只都是我的手,可看着又好像不是我的手。右腕上的小莲花若隐若现,左腕上……左腕上……白白嫩嫩的左腕上好似有一点点紫色的光晕显现,就好似……就好似有个紫色的发光体埋在我左腕里,它受了什么吸引,正要挣破我的血肉而出。 ———————— 小米素好评控!!!啊啊啊啊求好评!! [2013-02-22 画中仙(6)]   我只觉左腕传来一阵微妙的感觉,似灼非灼,似热非热。我以为是我脑抽了出现了幻觉,不由自主就伸出右腕来个对比。白白嫩嫩的两只手腕在我眼前,这两只都是我的手,可看着又好像不是我的手。右腕上的小莲花若隐若现,左腕上……左腕上……白白嫩嫩的左腕上好似有一点点紫色的光晕显现,就好似……就好似有个紫色的发光体埋在我左腕里,它受了什么吸引,正要挣破我的血肉而出。 我自然是被惊到了。更让我惊诧的是,牵引我左腕的那种莫名的吸引力好似就来自墙上的那幅画。 我只觉脑中一阵眩晕,眼前画中的景象全变了。白衣的枫儿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个黄衫小姑娘。黄衫小姑娘在翠羽山林间欢笑奔跑,仿似一只鲜嫩的小雏鸟。 小雏鸟停在溪水边,满目的青山绿水里,有一个男人在替她作画。 男人立在红花树下,风吹起他镶了金的黑色袍角,看不见他的眉眼,却能感受到,他是那样的认真而专注。 小雏鸟调皮地转过脸去,“画好了吗?我要看一眼。” “别淘气,画完了带你去抓老虎。” “就一眼。” 男人就扬起头来,他的脸庞暴露在我的视线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眼前的世界在晃动,耳边是一个年轻女子焦急的呼喊,“姐姐——姐姐——” 我到底没能看清男人同黄衣小雏鸟的脸,我被那催命的呼声唤醒了。 “姐姐总算醒了。”眼前的白衣少女有些眼熟,我愣了许久才转过弯来,她是那画中的枫儿。 “我怎么了?”下意识低头看左腕,上头白白嫩嫩的,哪有什么紫色的光?莫不是我幻觉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一团被我误认为幻觉的紫色,在我生命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姐姐未曾发现吗?姐姐已来到了画中。” 我说怎么可能,我明明在……我顿住了,只因我环顾之下一眼就看见了房间正中央的那面镜子。那是一面半身的长镜,长镜中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可我方才明明拿了白布将它盖住! 肯……肯定是大白顽皮扯掉了! 枫儿示意我走近了细看。 我对着那镜子一照,更是骇然。长身的镜子里,我的影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房内的景。 不,不是这房间!镜中的房间,一摆一设虽形似此间,可我知道,那是不一样的。镜中的房内亦有一面半身的长镜。那镜上蒙了块白色长布。我……我甚至还透过镜子看见了床边睡得呼呼的大白的身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敢在镜边多待,也不敢太靠近那少女。 “姐姐莫怕,那镜子极易摄魂,这画又易储魂。姐姐似乎同一般魂魄多有不同,不小心就被吸了进来。姐姐不必担心,明早太阳升起时,姐姐便能回去。”少女声音柔柔,与我以往所见那些女鬼大不同。 好吧,谁让我脚贱呢! 我就在窗边找了把椅子坐下,通向院中的窗户大开着,月光撒在窗台上,便也有一些零碎的星光跳跃上了我的手臂。我想,我的眉头定是锁着的。 “枫儿已在这画中,那老宅里住了无数个日夜,都不知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姐姐可以同枫儿说一说吗?” 我把视线收回,落在这个清清瘦瘦的少女身上。说实话,她长着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放在外面也是个难得的小美人了。可小美人却早早地消陨了,就这般被锁在了无边际的时间里,看这个画中世界的日升与月落,最多也只能入到被人称作鬼屋的老宅里走动。 我心内就升起了一股冲动,“你愿意去投胎吗?我或许可以帮你。” 枫儿轻轻拨动琵琶琴弦的手指一顿,清亮的大眼睛看向我,内里有水光闪动。 我以为我说动她了,却没想她说的却是:“多谢姐姐了。只不过,枫儿是自愿留在画中。”许是见我眉头更锁,她便轻轻一笑,现出嘴角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姐姐有所不知,这画儿名子婴,是个流传千万年的宝贝。”她环顾着四周,“在画里待了那样久的年月,枫儿还未曾走遍这画中的每一寸土地呢。” “啊?” “另外,千古名画子婴可贮魂,离开了它,枫儿恐活不了多少时日。” 还真是一幅奇怪的画。 琵琶琴弦拨动,便有灵动的乐音响了起来,比这乐音更轻灵的是枫儿的歌声。她薄唇轻启,唱着婉转缠绵的歌,时而欢脱,时而低沉。她的视线穿透窗户直达院中,仿佛在等待着远去的归人。 她歌声迷人,我不知不觉便放下了心中疑惑,只专心听着她的歌。我想,或许我该将其当做一场有颜色的相遇,待到天明时,一切便会消失不见。不过,若能将面前这清丽少女换做个美少年,这场有颜色的相遇便更完美了。 听着听着,一阵冷风吹来,我才惊觉原来那房门是开着的。走去门边正要合上门,不经意的一瞥,我瞥见了院中的景,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眼。 独独一棵红枫的树同成片的枫林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可院中这棵独木却给了我能撑起整片林子的错觉。 月上中天,盈盈月色下院中的红枫并不能看真切,但凭了想象,我也知道,换做了在阳光下,那一棵枫树该是如何得美不胜收。 那一棵枫树,长在庭院的最中央。 我看着看着便觉得有些眼熟,那可不就是先前老宅中那一棵令我驻足的孤零零的枫树吗? 名画子婴,可铸就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幻影。往事不再,只余幻影,世上就有那么一些人,永远只愿活在幻影之中。 突地,我脑中就响过这么一些话来,这些字句来得突如其来,莫名得我完全没有防备。方才,枫儿有对我说过这些话吗? 我不明了了自己,今晚所发生的一切都跳脱了我的预期。我来到了名画子婴的世界里头,看见了莫名的画面,听到了奇妙的话。这一切看起来好似真的只是我无意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冷风吹乱了我的发,却并未吹迷我的眼。那棵古老红枫下,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自那混沌的黑暗中,我想我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 “那是什么东西?”我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无尽惶急。 —————————— 看了其他作者的文 红果果的长评让喔口水落了满地啊望天(这货的口味已直接从好评晋级到长评鸟) [2013-02-23 画中仙(7)]   冷风吹乱了我的发,却并未吹迷我的眼。那棵古老红枫下,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自那混沌的黑暗中,我想我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 “那是什么东西?”我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无尽惶急。 身后美妙的歌声同琵琶音戛然而止,“姐姐小心!” 我已然来不及去思考少女的声音为何那般慌张与无措,只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有庞大黑雾扑面而来,瞬时将我淹没…… 一阵天旋地转,回神时,我已立在了房中央。我睁开了茫然的眼,一眼便看见我身前直冲我摇尾巴的大白。 大白你终于学会摇尾巴了真是聪明! 那么,我身后呢? 我身后紧贴了一具温热胸膛。那人的左臂越过来,我便看见了他黑袍上的兽的图样,一二三四五六……是我眼花了吗?怎么瞧着好似又多了只怪兽? 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的这一动作……几乎将整个的我圈在了怀中央。他的右臂,僵硬地张开着。 我回来了?我安全了吗? 鼻尖仿佛又盈满了那熟悉的沁冷芬芳。“离槡哥哥,是你吗?”我的心乱跳得厉害,也不知是因了剧烈的动作,还是旁的什么。 “别动。”他喝住我要掉转的身子,声色肃穆。 我便不敢动了。房内烛火跳动,烛光照向离槡,他的影投射在地上。看着他的影,我的双眼猛然睁大,我看见有一团黑影盘桓在离槡右臂的位置。黑影积聚,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浓厚,转眼便吞噬掉了他的整条右臂。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想大喊大叫着提醒他,我想大跳起来赶走那黑影,可身子被离槡一条手臂紧紧禁锢,我被禁锢在他胸前,动弹不得。 离槡,离槡你别这样! 离槡,离槡你怎么了? 对于我心底的呼喊,他没有一点回应,仿佛……仿佛他只专心同那黑影做着斗争。 好在那黑影并未继续扩散。 不能回头,我的眼只能牢牢注视着地上离槡的影。突地,不知受了何种力量的牵引,我就那么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身子。一扫之下我几欲跳起,这……这黑影竟是一点一滴从我身体里被拔出,被生生引到离槡右臂之上! “别动,乖一点。”也许是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机,也许是我快死了,离槡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与小心翼翼。被他轻言细语一抚慰,我焦躁的心瞬间便平复了下来。 “别动,相信我。” 好的,离槡哥哥,我当然相信你。 “不是让你别乱走?你去哪儿了?”一切结束的时候,离槡开始同我算账。先前的温柔的话语仿佛尽是我的错觉。 好吧,错觉就错觉吧。 我偷瞄一眼他的右臂,那团自我身体里出去的黑影尽数被他吸进了臂里,也不知要紧不要紧。 我自然抵挡不住他紫眸看似淡然,实则秒杀人于无形的攻势,实话同他说了。“我真没有乱跑,是那幅画自己找上我的。”说到画,我不由将视线投去墙上。那一面墙背着光,只零星几点火光亮于其上。墙上空空如也,哪里来的画? “刚刚明明就在这里的,怎么就不见了呢?那画不小,有这么大呢!离槡哥哥我没骗你!”我焦急地拿手在墙上比划着,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离槡。 离槡缓缓踱到墙边,踱到我身边。他负手于后,宽大袖袍垂下来,就有衣料边角同轻轻触到了我的手背。我的心瞬间便安宁了下来,“那幅画似乎挺有名的,叫子婴呢!” “子婴……” 彼时的我只听出了他声音里一丝丝的不同寻常,但他瞬时掩饰了起来。我断没有细究的可能,且他很快这般道:“世间万物皆有意识,更何况是……倾注了主人生前诸多心念的画卷。画卷亦有自己的意识,许是藏起了身。” 我就哦了一声,“这家主人都不在了吗?” “许多年前,这宅子起了一场大火,这家人悉数葬身火海。” —————————— 大家周末愉快呀 [2013-02-23 画中仙(8)]   我就哦了一声,“这家主人都不在了吗?” “许多年前,这宅子起了一场大火,这家人悉数葬身火海。” 悉数葬身火海…… 想想就让人心痛啊!“宅子起了一场大火……”我嘴里无意识呢喃着离槡的话,突然就觉出了不对,猛然转头看他:“你说,大火发生在这里?就在这栋老宅里?” 因了身高的关系,我这一转头便生生撞上了他的胸膛。 他可真硬啊! 他的大手就扶住了我一边肩膀,他的力道由重到轻,好似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又轻轻将我推开。 我听见他“嗯”了一声。 我脑中浆糊一团,有点搞不明白他的意思,便努力仰头去看他的脸。他的脸半明半暗。“为什么我有点听不懂你的话?你说宅子里发生了大火,可这里一点没被烧坏啊!” 手腕一紧,是他拉了我远离那墙壁。他说:“大火烧死了人,宅子却安然无恙。这便是此间鬼屋的由来。” 我一时间难以消化他的话。 他又道:“婴如,你可听过山木成精?” 每次他叫我的名字我的心就会*,这次也不例外。努力忽略那作乱的心跳,我答:“听过的。”何止听过,我还见过呢。 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头放向窗外,“山木可成精。同样的道理,时间久了,老房子也会成精的。” “啊?” 离槡的意思是说,在那场莫名的大火中,老房子里久积成形的精怪保住了房子。 “只保住房子不救人?”我感到万分诧异,房子烧了可以再造,人烧了就…… 离槡踱步去到了屋子正中央,在他面前,有一面大镜子。他缓缓掀起那镜子上头的白布,“精怪依附宅子而生,没了宅子,它何处依身去?” 白布掀开,现出里头发亮的镜子来。我看见离槡一个弹指,“哗啦”一声,那镜子便碎了开去。无数镜的碎片四溢开来,尽数朝离槡扑去。 我一声“小心”未脱口,只见他拂起一边广袖。庞大的袖口张开,一瞬间便将那镜的碎片席卷了进去。没一点剩下。 我有些被惊到,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离槡走去桌边,他挑亮了烛火,开始拭剑。 他那长剑让我生畏,我的眼睛不由四处乱飘,半响,方找回自己的话:“老宅子的精怪……那老宅子的精怪这会儿还在吗?” 离槡拭剑的手一顿,他反问我:“你不是已经见了?” “啊?什……什么时候?”我见过了我怎么不知道?房内火光飘摇,我愈发觉得阴森。果然闹鬼的宅子住不得。 “锵”的一声,他的长剑已入鞘,“方才我寻你回来时,那团黑影便是。” 说不惊是骗人的!只是,我还有疑问。“寻我回来?不是我自己从那画里面走出来的吗?” “不是。” 我…… 离槡未再同我说话,我看着宽大黑袍掩盖下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直到他上了床榻。 睡下去便不安稳,虽然明知有离槡在房内我不会怎样,可脑子里仍旧忍不住胡乱想象。脑里的想法是万恶源头,这话果然不假。 睡到半夜的时候,连大白也来欺负我。平日里一觉睡到大天亮的白老虎,今夜不知怎的就开始呜呜叫。若是放开了喉咙叫我还能踢它几脚让它安静些,偏这小东西只把声音放在喉间呜呜呜,听着着实有些可怜,像幼兽。 好吧…… 我翻身坐起,小小声地:“大白你肿么了?”生怕吵到了离槡。 见我坐起,大白便兴奋了,在房内绕着桌子一脚直打转;转几圈,这东西就停下来看我,后肢夹紧,似在忍耐。完了又开始先前的动作,循环往复。 我心内便有了个可怕的想法:大白它这莫不是……要尿了?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不可思议地望向大白,大白啊,你确定你还是一只威猛虎吗? 大白沉浸在渴望尿尿的急迫中,忙着转圈圈来不及,未接受到我焦虑的视线。 我失笑,被这东西这么一闹,我心情好了许多。于是,我摸黑带大白去尿尿。 走出房门我就悔了,天上虽有星光,可根本照不亮院内的景。出了房门便是庭院。庭院中黑洞洞的,风声呼呼,树叶沙沙,看着便没甚安全感。 我踢踢急不可耐就要冲进黑夜里去尿尿的大白,“大白,咱打个商量,你要不就在门口尿吧?我保证不告诉离槡哥哥那是你尿的。” 不知是否出于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原则,大白“噌”一声跑进前方黑暗中,没影了。连尾巴上的一*都不留给我。 “大白,你好了没?”我怕惊动离槡,只敢压低了声音小声喊。 那虚无处只有黑暗,哪儿来的大白的影? 一时间,我脑内就蹦出了离槡的那套说辞,大白该不会是被这老宅子里的精怪给捉去了吧? 静谧中,只听“啪嗒”一声,是脚踩断枯枝的声音。 我向声音的来源望去,“是大白吗?” ———————— 小米:牺牲大白求好评! 大白:憋着尿尿求好评!! 婴如:你们…… [2013-02-24 画中仙(9)]   静谧中,只听“啪嗒”一声,是脚踩断枯枝的声音。 我向声音的来源望去,“是大白吗?” 黑暗里,我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匍匐在地。 我便松了口气,转身往里走,嘴里念叨着:“大白,尿完了赶紧回来,明天指不定还要早起呢!” 走了几步,身后却没大白跟来的响动。 “大白?”我叫着大白的名字,无意识回了头。这一回头,便再也回不到原来…… 黑夜里,我看见了混沌中的一抹白,分明是一团黑影卷走了大白! 那黑影飘忽,转瞬便没入前方不见了踪影,焦急之下,我一脚就跨入了那黑暗之中。 我知道自己这是莽撞了,仍旧是漆黑的夜,我望不见前路,更遑论大白。回头亦是不可能的了,早知如此,让离槡知晓大白尿尿的事情又如何呢?左右受嘲笑的也是大白。 耳边有风声呼呼,寒冷自我心底发出,我咬紧了牙关,只能任由右腕上的莲花越来越灼热。 “谁?谁在哪儿?大白,大白乖乖你在哪里?!”也不管深沉的夜里有没有人能听见,我只喊出胸中的郁结。 四周围静得可怕,我甚至不能听不见自己脚踩地面的声音。还是说,我根本就是在飘? 半响,深沉的夜色里,我听见四周围响起幽幽的男声:“我……好饿啊……” 我一个激灵,冷汗直冒。 “饿啊……”又是一声悠长无奈的叹息。 我的牙齿在嘴里打着架,我的嘴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我想,我莫不是遇上了一只饿死鬼。 心下骇然,我脚下走得飞快,左冲右突之下试图挣脱那浓重的黑雾,可是,不行。非但挣脱不得,那粗哑男声一路跟着我,响在我耳边,一路幽幽喊着饿。他喊着喊着,我发现我也饿了。不,这不是饿!肚子饿不是这样的!这是一种……饥、渴的感觉! 我在饥、渴着什么? 我闻到了腐肉的气息,空气里飘来让人作呕的味道,我心头的那股饥、渴却更重了。 突地,浓重的黑雾散去。黑色的雾气凝聚成一团,尽数飞去了前方。前方是一座坟场。 站在坟场外,我该害怕的,可心里却止不住兴奋。右腕上又是一阵灼热的痛,这痛刺醒了我,我的脑子保留了几丝清明。 可是,望着那黑幽幽的坟场,我心跳得飞快,我到底想做什么? 坟场内有点点零星火光,是萤火;有凄厉鸟叫,是猫头鹰。 我来到一座新坟前。莫名地,我就是知道这是一处新坟,我还知道地底埋葬的尸体尚未腐朽。 模模糊糊地,我看见有个身子娇小的姑娘蹲下身来,小姑娘战战兢兢伸着手,伸手去趴那坟地上的泥土。我想告诉她那坟地的泥土是趴不得的,无奈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 蓦地,手上一痛,我的手背被硬、物敲了一下。 我睁开了眼,面前是一张带笑的脸。 那人呼出一口气,“你总算醒了。”说着,用折扇“啪”一下就打落了我手上的东西。 那东西掉落在地,恰好落在一块坚硬石头上,只听一声脆响,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仰躺在地上。四周围是泥土的气息,泥土的气息里又带了丝丝奇怪的味儿。“那……那是什么?”我的声音有些战栗。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叹息,“你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吗?那是人的大腿骨。” 我发出了“啊”的一声短促惊叫,我……我竟然趴在一具死尸身边! 那尸体并未腐烂完全,我看不清尸体的面目,只看见……只看见他的一条右腿好似被什么力量生生扯下,白骨嶙峋。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起身,一起身就跑,也不管不顾什么方向,只期能离开那具尸体远一些。我脑中那个可怕的想法挥之不去,我手中的那段腿骨……那段腿骨是没了皮肉的,再联系到方才那自我身体深处生出的*的感觉,我……我把它吃了吗? 嘴巴里也好似有了怪味,自胸膛涌上来的作呕的感觉一波又一波。 “唉,你跑什么?!”就有一人自后头追上我,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这个男人…… “你哭了?”他脸上现出几分焦急。 我哭了吗?摸摸自己的脸蛋,还真的是,湿湿的。 “好了好了,我方才那是逗你的。不是什么人的大腿骨,只是兽类的骨头。” 我抬起婆娑的眼看他,“可我明明看见尸体了。” 他不在意道:“像这样的小村子,弃尸荒野这种事很常见的。” 可又怎么解释我半夜不睡觉,无端端跑来这坟地里呢? 那人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这般道:“看得出来有东西想、上、你、的身,却偏偏办不到。你体内的某种东西在护着你,怕你受到伤害,便令你昏睡了。” “真的吗?”你确定我没吃死人肉? 那人折扇轻摇:“我骗你做什么?唉,你该不会忘了我吧?记得我是谁吗?” ———————— 那啥,不是小米乱用顿号,这是为了防止被清水掉 [2013-02-24 画中仙(10)]   “真的吗?”你确定我没吃死人肉? 那人折扇轻摇:“我骗你做什么?唉,你该不会忘了我吧?记得我是谁吗?” 戏谑的一张脸,总是白衣和折扇,我说:“你是穆长生。” 那人脸上的笑意便凝固住了,“穆长生是我爹。” 我低头看脚尖,“哦,那你就是穆长岳。对不起啊,我跟你们两个都不熟。你们这样窜来窜去的我分不清。” 他的脸变得更严肃了,“这个问题不会再困扰你了。我爹……已经投胎去了。” 我便想到了那一夜黑暗中渐行渐远的一双男女,果然,那时候我猜得没错。 同穆长岳这般聊着以前的事,我心情平复了下来。离了那坟地,头顶的月亮不知何时露出脸来,寂静无声的夜也似乎没那般可怕了。 “你怎么突然出现了?”走在旷野中,我问他。 “我感应到你有危险。” “啊?”我不由停下脚步,这是什么理由? 他的声音里带了得意,“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睡觉时魂魄会脱离身体?那帮老道怎么说这东西来着?对了,叫灵体投射。” “灵体投射?” 他点头,开始摇扇子,“处在灵体投射状态的我极自由,心中想要某样东西,念头一过,那东西自然就出现在了我眼前;只要心里想着某个人,就会一瞬间去到她身边。” 我“哦”了一声,表示真神奇。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又问他:“刚刚你割我手了?”我伸出右手,手背上一道清晰血痕,好在已经止了血。 穆长岳“啪”一下就合上折扇,认真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伤害你的事?我发誓只用扇子敲了你的手背。而且你看这伤口,分明是旧伤。” 好像也是……那我手是怎么伤的? “还在怪我?” “怪你什么?”我愣愣反问。 “怪我方才拿扇子打了你的手。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干脆打我一下好了,两下也行。” 我噗嗤一声就笑了。 “我是认真的。”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已能看见点点亮光。是村子里早起的村民。 “做什么?”眼前一暗,是他突然拦住了我的去路。 他的眼睛突然紧紧锁住我,“为何不告而别?” 我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他那不告而别是什么意思。“我跟你不熟的。再说,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儿,要告也没处告去啊。” 他转过脸,不高兴道:“在叶城,谁人不识我穆家?更何况是我穆长岳的名字。” 远远地,我好像看见有人向我们走来,那身影有些熟悉。我分心了,便随口问了一句:“叶城是什么地方?” 他半响没说话,脸上是憋闷神色。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说话间,我的手自然而然就探向了他的额头。 穆长岳看着我的手,顿住,屏息。 “婴如。” “有!” 这是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在那人喊我名字时。我倏地转身,带起一阵冷风,我的手便没能探到穆长岳的额头。 那一边,走近的那人果然就是离槡。他可睡得真沉啊!竟然现在才发现我不见了。我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却不敢嘟嘴。因离槡肃着一张脸,我估摸不出他的想法,只唤了一声“离槡哥哥”,心里思忖着该如何同他说今夜发生的诡异事件。 身旁穆长岳道:“你叫我穆长岳,叫他哥哥?” 我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叫哥哥怎么了?不然还真叫大神不成? 穆长岳的脸有些扭曲,他还想说什么,那边离槡已经叫我了,“过来。” 我二话不说乖乖过去。 离槡看一眼穆长岳,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以后别再出现,灵体投射对你身体损耗极大。” 是这样的吗?怪不得我看今夜穆长岳老扭曲着一张脸。 穆长岳的声音故意大了三分:“多谢关心,不过,我有高人传授独门心法傍身。”他又看向我,“婴如,原来你叫婴如。婴……”那个“如”字未出口,我身旁的离槡不耐烦地一拂袖,他便消失不见了。 四周静悄悄地,我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我的衣袖挨着离槡的,我同他离得这般近,近到我没来由觉得心虚。 等等!奇了怪了,我心虚个什么劲啊? 纵然低着头看脚尖,我依然能感受到离槡的视线将我从头扫到脚,末了,下巴上一疼,却是他托起了我的脸。 从离槡紫色的漂亮眸子里,我看见了自己惊慌失措的脸。唇上一热,却是他的手指抚上了我的唇。 这是什么情况?! [2013-02-25 画中仙(11)]   从离槡紫色的漂亮眸子里,我看见了自己惊慌失措的脸。唇上一热,却是他的手指抚上了我的唇。 这是什么情况?! 离槡温热的指尖在我唇上来回抚动,他目光专注,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迷离神色。他的脸在向我靠近,近了,又近了……他漂亮的嘴唇在我眼前放大,我想,他若是要亲我,我定是不会拒绝的。同时,我又觉得,不是我魔障,就是他魔障了! “呜!”唇上一痛,却是他指尖一重,好似被他剜去了什么。 “是血。”离槡一瞬间便放开了我,他垂了眸子,看着自己指尖的那一抹嫣红,皱眉不语。 我捂着自己嘴巴,又痛又气,“当然是血了!你把人家嘴巴抠破了能不出血吗?” 他好似没听见我的斥责,喃喃自语着我听不懂的话:“为何你的唇……那般熟悉……” “你说什么?”我踮了脚尖,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身体明显一怔,愣怔了一瞬间便推开我。他敛了长袖,微咳一声,“带路。” 带路?带去哪里的路? 离槡要我带他去坟地嘤嘤嘤嘤嘤嘤嘤…… 跟在离槡身边,坟地似乎也没那般阴森可怖了。 “尸体在何处?” 我很想努力记起来,无奈记忆不由人,我真的忘记了。 “那个,你别这么看我,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离槡却是径自在我头上拔了根头发。不疼,但我被小惊了一下。他拔了我的头发就让其燃烧,头发燃成青烟,青烟凝成一股,悉数便钻入了远处的地底。 望着那青烟消失的方向,离槡的脸一瞬间变得很可怕。 那一处地底竟然埋葬着一具死人枯骨! 真的只剩了白骨了呀,也不知这人死了多久了。 我缩了缩肩膀,偷偷看一眼离槡,轻声问他:“离槡哥哥,你找着死人骨头做什么?” 离槡负手看了眼那白骨,“刚死不久,尸身让什么东西吃了。” 我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心里拔凉拔凉的。莫不是那个穆长岳骗了我?方才我其实真的吃了死人尸体? “不是你,你身上没有死尸的气息。” 呜呜呜呜离槡哥哥还是你最好。 望着离槡转身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我就蹦出了一句:“如果真的是我呢?如果我真的吃了死人离槡哥哥你会怎么样?” 他背影一顿,回道:“吃了便吃了,还能如何。” 我:“……” 在黎明的时分,坟地里起了一层浓雾。潮湿的浓稠雾气间,离槡从地底召唤出了一个小矮人。 “小人地藏,见过祭司大人。”小矮人长辑到底,抬起脸来时,竟是个粉嫩可爱的肥娃娃。 离槡示意肥娃娃看那一具尸骨,“怎么回事?” 见了那尸骨,地藏的肥嫩小脸便大变,“这……祭司大人,且听小人慢慢道来。” “不需要。”离槡止了他的话头,“我只要知道来寻你的是否是个女人。” “是……是的,祭司大人。”肥娃娃额头冷汗直冒。 静默半响,离槡看了眼那尸骨,“埋了他。” 地藏肥娃娃一叠声称“是”,完了又小心翼翼垂头问:“祭司大人,您看这件事情……” 肥娃娃没得到回应,因离槡已转身走了开去。我着迷样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那背影真是落拓又潇洒。 “婴如?” “有!来了!” 回到那老宅,天边已现了鱼肚白。那宅子隐在晨曦里,雾蒙蒙的,远远看去便有了种玄妙的违和感。 咦,老宅前竟立了个人?看着有些眼熟啊! “公子,您去哪儿了?”老头儿上前几步,步履匆匆。他的一张老脸上满布汗珠,正是昨日拼命告诫我们不可来此的老村长。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照如今这情形看来,这话还真不假。我决定有时间要多研究研究些民俗民谚,指不定啥时候这些就能保命呢! 我开着小差,便没听清离槡是如何应付他的。估计没说什么好话,我看那老村长本就不甚好看的一张脸更加菜色。 不过,离槡进门前的那句话我倒是听清了,他说:“此处既然闹鬼,村长更该远远走开才好。” 走进庭院里,就有一片枫叶飘到了离槡头发上。他脚下不停,似未有所觉。如火的枫叶配上他浓墨般的黑发黑袍,真是怎么看怎么销魂。 我是个好姑娘。好姑娘自然要紧走几步上前,伸手替他拂去长发上的枫树叶子。可无奈我身手不够灵活,一够没够着,反被他只手捉住了手腕。 自他皮肤里传递出的那点点温热刺激到了我的神经,这本该是乐事,可我却只觉得痛,“啊”一声就叫了出来。 我这一声“啊”不仅让离槡背影一僵,更是引得房子里什么东西破窗而出。 是大白! [2013-02-25 画中仙(12)]   房内,窗边,初生的太阳懒洋洋爬到了头。 我坐着,离槡同大白立着。 我“啊”是因为我真的痛,方才离槡正好就捉住了我莫名受伤的手。 “何时受的伤?” 我把右手背到身后,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好似伤口裂开了。“我也不知道。它突然就这样了。” “怎……怎么样?穆长岳说多半是我自己不小心割伤的。” “穆长岳说?”离槡手上力道加重,紫眸中的金光突地就*过来。 我被他看得不知怎的就心内发虚,偏偏被他抓着手,躲又躲不得,只好垂头吱唔应是。 “咬伤。” “啊?” “那魔物咬伤了你,但又出于某种原因,放弃吸食你的血。你的血……有点意思……” 我的心完全被“魔物”二字占据,他后头那句极轻声的话便未入到我耳中。“魔物?什么魔物?” 离槡未言语,却突地伸手过来,一手便摸上了我的头发。 我愣住,四肢僵硬,任由他动作。 离槡的身子与我贴得极近,近到我可以透过他微微敞开的衣襟领口,往内窥探到些什么。只可惜,他的动作转瞬即开。 “你……” 放开我时,他指尖多了片红色枫叶。 从我头上取下来的吗?什么时候沾上去的? 离槡弹指将那枫叶抛到空中,只听“呲”的一声响,红枫燃起,却带了股莫名的恶臭。 我瞪大了眼,那小小一片枫叶竟好似烧不完!赤色火焰中逐渐现出一抹幽蓝。那蓝色凝聚,形成一个鬼影。鬼影狰狞,露出獠牙。 “那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枫叶啊! 离槡又是一个弹指,那半空中的火焰便掉落在地,融成了一团浆糊样的黑色。黑色液体似有生命了生命一般,在地上,渐渐流淌开来。 有一团毛茸茸的白色蹿了上去,几下便将那地上黑色的液体*个干净。 “这……大白不会被毒死吧?” “不会。”离槡声音显得轻松,“白虎昨夜吃了亏,不让它消消火怎么行?” 我脑子更迷糊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咬伤你的魔物……的一部分。”离槡顿了顿,“也是此间老宅子里的精怪。” “昨晚是它抓了大白?” “只是个障眼法,它还不敢招惹白虎。”他边说边走去桌边,点亮了一根五彩的蜡烛。立时就有好闻的清香弥漫开来,屋子里那股难闻的味道便消散了。离槡转身面对我,“那精怪依附着宅子而生,此间的一景一事都会成为其栖身之所。婴如,日后行事不可莽撞。” 我自然是忙不迭点头。 离槡看着我的眼,又道:“另外,那姓穆的,身份不明,不可深交。” 犹豫了一瞬,我也点头了。不过,有些该辩解的地方我还是要为自己说上几句的,“昨晚真的是特殊情况,因为大白……” 大白“噌”一下便跃上我的膝头,双眼炯炯看我,是讨好的模样。 这货真是越来越萌了! 我抬头看离槡,又低头看大白,见离槡没说什么,我便压低了声音同大白说话:“‘汪’两声我听听,‘汪’两声我就不说出去你尿的事。” 大白两只雪白虎耳朵立时便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逗得我心情大好。我正要挥挥手说算了算了,饶过你了,不想却听得耳边响起两声微弱的——“汪汪”。中气太不足了些,听着像小兽。 我不可思议看大白,“大白,那声音是你发出的吗?” 大白羞愧掩面,奔走。不见了。 桌边的离槡在笑:“能将白虎欺侮成这模样,也算是你的本事。” 我摸摸鼻子,有点窘。 他对我道:“过来。” 每次他一说“过来”二字,我的反应都极大。这反应通常不显在面上,只显在内里。我的心酥酥软软温暖非常。 他替我疗愈伤口。完了就变戏法似的弄出一幅画。 桌上铺了长长一幅画卷,只消一眼便只那是一幅美人图。美人居于画中央,身侧繁花环绕;美人的背景处则是亭台与楼阁,远山与丛林。只可惜,画中的美人模糊着一张脸,那画,损毁了。 看着看着,我便觉出几分熟悉来。虽背景换了个样,可里子里头还是昨夜墙上作乱的那幅画。 从离槡眼中,我看出了肯定的答案,更加不解,“离槡哥哥,这画儿你哪里寻来的?” 离槡轻轻一笑,“画只会藏在此宅院当中,找出它并不能。不过,名画子婴……倒是我想得简单了。”说着,他便随意倒了一杯茶水,手一倾斜,那茶水便尽数倒在了画上。 泛了黄的茶水瞬间淹没了画上美人的脸,“哎!”我惊了一下,要去抢救那画时,却被离槡擒住了双手。 “不急。”他只说了两个字。 ———————— 大白其实是万年男二 [2013-02-26 画中仙(13)]   泛了黄的茶水瞬间淹没了画上美人的脸,“哎!”我惊了一下,要去抢救那画时,却被离槡擒住了双手。 “不急。”他只说了两个字。 不知用了何种颜料,这画竟然不怕水。离槡又接连往那画上倒了三大杯水。看得我心惊肉跳又心疼。心疼过后,我便觉出了不对。 这泼去画儿上的水竟不会向四周溢出,只囤积在了画卷的正中央。积水愈来愈多,画中的美人同美人周边的景事就被泡在水中央。 美人的脸在水中放大,她的眉眼变得清晰。 “枫儿!”这画中的美人不是枫儿是谁? 咦,我眼花了吗?我看见枫儿生生从画里走了出来,一个甩身,溅了我满脸水珠。 枫儿着了一袭粉白衣衫,美丽的脸上有怒容。她俏生生立在桌子的另一头,嗓音柔美,带着不悦:“你是何人?为何要水淹我的家?” 那杯盏被离槡轻叩在了桌上,发出“咚”的声音,他反问了一句:“此处不就是你家?” 枫儿抬起眼来,是一双妙目:“公子说笑了,枫儿长长久久居于画中。那画儿便是枫儿的家。公子这般作为实在无理。” 我身旁的离槡伸出手去,触摸那桌面上铺陈着的画卷。那上头就积水已被拂去,离了美人,画中便现出了一大块空白来。离槡的动作里带着怜惜。我听见他说:“睁开眼睛看看,好好看一看何处才是你家。” 枫儿的声音柔美依旧,却是不由高了几分:“公子此话何意?枫儿的眼睛一直睁着。” 离槡头也不抬:“好,那么,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桌子、红烛、床榻,还有镜子……”枫儿一路辨认着什么,辨着辨着,脸上的神色就突地变了,“可是,这里方才明明已经被水……” “被水淹没了是吗?你再看清楚,哪一个才是你曾生活过的地方。” 离槡话音一落,枫儿便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脚步错乱,身子连连倒退,一退便退去了窗边。 窗户大开着,突然就有冷风灌进来,吹乱了枫儿如瀑的长发。她下意识伸手,不知怎的,就有几片火红枫叶飘落在了她的手掌心。 枫树、枫儿,院中此刻狂舞作乱的枫树……我觉得自己好似掉入了某个泥潭当中,那泥潭中埋葬着久远久远的记忆和秘密。 离槡仍旧静静立在桌边,他的声音清晰,清晰得仿佛不带一丝情感:“看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家。梦境虽美,但你终究不可能永远活在子婴为你编织的梦中。” 枫儿埋着头,身子轻颤。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脸来,那美丽的脸庞上现出了凄楚。她的视线投射过来,灵动眸子里那令我欣羡的神采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她红唇轻启,说了句让我寒毛直竖的话,“我想起来了,其实,我已经死了,对吗?” 离槡未做声,可在沉默中,那答案已不言而喻。 昨夜在画中,我一眼便能看出枫儿只是一缕芳魂所依,原来她自己竟是不知的。 面对枫儿的凄楚,离槡不为所动:“你早已不该留在世间,去投胎吧。” 枫儿却目光闪烁,连连摇着头,“不!不行!我不能走,不能走!我要陪着他的……” 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姑娘,脸上现出那样凄楚可怜的神色。少女二八年华,是最美好的年纪,可她那样早就死了,想想就觉得心疼。我鼻子酸酸,脱口就道:“那个他是你心上之人吗?没关系的,哪个生魂死魄没个一夕半点执念呢!你说出来吧,说出来我们会帮你的。” 话一说完我就咂摸了下嘴巴,觉得这话由我来说似乎有那么一点……赶紧转头看离槡,他也正好侧过头来看我。视线这么一对上,我便自他眼中看见了不悦。好的,我知道错了,离槡大神我不该抢你话头的。知错能改的我我便立时做出了一副恭顺听命的样子,表示接下来的话全由他说我不插嘴。 “你们为何要帮我?”枫儿已敛好了自己的情绪。 离槡看她,声音是不紧不慢的从容:“我要子婴图。” 这话一出,我同枫儿的脸色就全变了。枫儿脸容苍白,我则摸摸自己的鼻子,觉得离槡的如意算盘打得太精明了。 枫儿的视线落在桌面上,桌面上铺陈着子婴名画。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喃喃自语:“这些年来,我以为那里面就是我的家。我在里头同他相守,度过了数不清的年月。虽然不清楚他是谁,但我过得很快乐。不是我舍不得这宝贝……若将它给了你,我同他又该去到何处容身呢?” “我自会安置好你们的去处。”离槡的视线也回到那画儿上,“藏身子婴中绝非长久之计。它能助四散的魂魄凝聚起元神,却也能吞噬魂魄的记忆。你的记忆,所剩无几了吧。” 枫儿点头,“是啊,我已经很少想起以前的事了。”她的视线掠去窗外,“这里的每一处看在我眼里有着几分熟悉,可我偏偏记不得了。还有他……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记不得他的吗?” [2013-02-26 画中仙(14)]   枫儿点头,“是啊,我已经很少想起以前的事了。”她的视线掠去窗外,“这里的每一处看在我眼里有着几分熟悉,可我偏偏记不得了。还有他,我离不开他,可记忆……有些模糊了。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记不得他的吗?” 离槡不答反问:“他可还记得你?” 枫儿摇头,“近日他时常出去,可无论多晚,他都会在当夜赶回来陪我。但是这一次……我好担心他……我只想将他回来。”她的声音变得严肃,“只要你帮我找回他,这画,这画你拿去便是。”饶是如此,枫儿掩在衣袖下的素手却紧握成了拳。我记得她同我说过,名画子婴是她祖传之物,她双亲已不在,这画怕是她同过去的唯一所系了。 一时间我有些眼酸,正要落下几滴伤心同情泪,冷不防,离槡大神抛来一方锦帕。素色的锦帕有花儿的芬芳,触手生温,丝滑非常。“把画收起来。收拾干净了。” “哦”。 我一边干活,一边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可曾离开过老宅?” “不曾。” “老宅中可进过生人?” 枫儿的声音细细小小:“我未出过这房间。不过,近来,倒是偶能听见院中的脚步声。” “同一人?” “是的。”枫儿有些欲言又止,“若我听得没错,那人应该……上了年纪。” 离槡的手指在桌沿轻叩,“我知道了。” 离槡的手指,光洁而修长。轻叩声伴随着我的心跳,我的视线一直落在画上,擦着擦着我觉出了不对。 枫儿自那画中走出,那画便成了半幅写景的画。这本没甚稀奇,可为何我感觉那画里头的花木在移动?! 我确定不是我眼花,左边角落里明明是一树洁白梨花,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丛怒放的火红。这火红色的不知名的花映得我眼晕。不止这个角落发生了变化,我眼前一晃荡,整个画面就全变了:画中的庭院变作无垠茂野,原先小清新的花木尽数被大片大片怒放张扬的奇异花草覆盖。 这些的花木我从未见过,却漂亮得出奇。 花海的尽头是远山。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了远山脚下扬起了滚滚烟尘。烟尘激荡,只一瞬便移进了我视野最好的角度里。我看见了猛兽在狂奔着向我涌来,近了,更近了。地动山摇。 猛兽群中,当先的是一头白虎。白虎凶猛,一个虎爪子便能敲得山崩地裂。而就在这猛虎的背上,有一个少女稳稳骑坐着。 少女一袭鹅黄的衣衫,轻灵而飘扬。她虽在猛兽群中,可却不染丝毫戾气,像个山川间的精灵。 我试图看清白虎背上少女的脸,却冷不防被一声“婴如”拉回了神智。我抬头,看见离槡同枫儿已站在了门外。 离槡皱着眉,“还不过来?” 我低头看桌面,桌上的子婴图空空荡荡缺了一块,哪有美女同野兽? 几步来到院中那棵孤独的枫树下。我特意绕到枫儿身边,对着她的脸看了又看。虽然看不清那鹅黄少女的脸,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枫儿。 “我记不清了,”枫儿的声音里透着为难和困惑,“可是,为何我觉得这枫树……透着异样的熟悉。”说着这样的话,她已伸手抚上树干。 那粗糙树干同她白嫩小手形成了鲜明对比,看在我眼中,竟有了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我只觉手里骤然一空,却是离槡抽走了被我紧拽在手的子婴图。 同一时间,我看见离槡手腕翻飞至枫儿身前,“借你一缕发用。”我完全看不清离槡的动作,只看见收手时,他指尖已多了一缕墨黑的发。 黑发在离槡指尖幻化成一缕青烟,合着青烟,子婴图被他袖手抛掷到半空当中。“为何熟悉,看一看便知。”阳光照在图画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虚空里,就有生动的鬼影显现出来。 “名画子婴,可现前世今生。它既归属于你,自能照见你生前死后的幻影。”离槡缓缓说着释疑的话,我的视线却早已被那画中映出的景象吸引了。 自然不是那诡异花海与草屋,虚空当中出现的是熟悉的影,熟悉的庭院,熟悉的红枫。 同样是落秋时节,红枫树下,有一男一女相对而视。男人着了玄色衣衫,身形修长而英挺,只可惜他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他的青丝在风中纷扬。视线略一偏移,我便对上了少女阳光般灿烂的笑靥,赫然便是枫儿。 我不由自主就向身侧的枫儿望去,枫儿今日着了粉白的衣裙,画中的少女则是粉红。粉白与粉红,只差了一个字,但那样的颜色衬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效果却是全然不同。画中的少女,是天真烂漫的情态。而此刻的枫儿,踅着眉,抿着唇,我看不懂她。 我看不懂枫儿,更看不懂离槡。从这个角度看去,我只能看见离槡完美的侧脸,可他的侧脸,愈发冷峻了。他瞬也不瞬注视着子婴图,那样专注的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就好似……就好似要将这一幅画看穿一般。没来由地,我感到不安。视线落错间,我瞥见了离槡的手,离槡的手,在颤抖。 我不觉得此刻那画中所现的景事有令离槡颤抖的能力,还是说,他看见的东西与我不同? 我是小剧场: 大白:有妹纸说我的风头快抢过离槡大神了,哦耶耶耶! 离槡大神一声嗤笑。 小米嗤笑一声。 婴如:大白,这样不好吧,毕竟你是因为尿尿的事情才红的。白啊,咱要脚踏实地,尿尿这种抢风头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 大白:嗷! [2013-02-27 画中仙(15)]   我不觉得此刻那画中所现的景事有令离槡颤抖的能力,还是说,他看见的东西与我不同? 心慌慌的感觉更甚,突然,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倏地伸手就抓住了离槡的手。他的手不再温热,而是冰凉。在我与他交握的那一瞬,我明显感受到他的僵硬,他似要挣脱,我却握得更紧。 他到底没有甩开我的手。 我牢牢握住他的手,他的视线未曾从那子婴图上移开半分,可我却一点也不介意。看着同他交握的手,我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好似只是同他这般交握,就能保证些什么。 “离槡哥哥,你看见什么了?” “一对男女。” “你能看清他们的脸吗?” “不能。” 好吧,那就是白搭。 子婴图画中的一男一女生动活泼,可惜只看得见他们甜蜜情态,却听不见他们蜜语的声音。枫儿同那男人每每总在红枫树下相见,二人或玩乐,或凝眸,小儿女的情态溢于言表。 面对着情郎,枫儿最爱的动作便是掩嘴浅笑,她时常跑去男人身边,同他耳语些什么,趁他呆怔的当儿,一溜烟跑去了帷幕后。而那男人,注视着枫儿离去的背影,久久不动。最后,他会化作一团黑雾,隐进老宅的墙壁之中。 那男人便是老宅中的精怪吗? 画面中情人间的甜蜜很快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海。 老宅失了火,在暗无天日的夜。 无人来救,老宅内不断有哀嚎声传出。被困其中的人,有枫儿。 这个时候,老宅上空,那火海里的黑烟之上涌起一片浓的黑雾。黑雾迅速扩散开来,瞬时便将老宅连同那一片火海笼罩。浓重的黑雾里现出一张模糊的脸,脸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能辨出,那是个男人。 满是火的房内,黑雾凝聚成人形,他托起倒地的少女。少女睁眼,火光映得她美丽的脸庞鲜红欲滴。她伸手便去抓那男人的头颅。可在她洁白指尖触上男人脸庞的瞬间,男人的面庞就散了开去。少女僵硬,黑雾重又聚起男人的脸。 男人着玄色衣衫,背影熟悉。 男人同少女起了争执,少女执意冲进火海挽救家人,男人却快她一步,掳了她便走。少女挣扎,双目怒瞪,她用力对男人喊着什么,男人的脸色就变了。可他却是发了狠,不顾她的挣扎捶打,一瞬便将她带到了远离火海的空旷之地。 那儿有奔走相顾的村民,虽未冲去火海里救人,但他们脸上也是诚挚的焦心。少女哺一出现便被村民们围拢,她安全了。 旁人看不见那黑雾化作的男人,少女却是狠狠瞪他,眼中有怨恨。从她这个角度看去,火海中的老宅将倾。 少女满脸是泪。 男人深深看了少女一眼,那一眼中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浓稠得化不开。他转身化作黑雾,毅然扑向火海。 下一个画面是,村民们在老宅后院的水井旁找到了少女的家人。他们已没了生息,却尸身完好。 尸身完好不离奇,最离奇的是,经历了大火的焚烧,那老宅竟无一丝损毁。它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晨间的薄雾散去,老宅静静立于微黄的阳光中。 虚空中的光影消失,画卷掉落下来,被离槡收入袖中。同一时间,手上一松,是离槡松开了我的手。并不粗暴,是自然的松开,我的心便更加安定了一些。 我转首去看枫儿,她眼中盈盈,唇瓣紧咬,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便试探着同她说话:“你……想起什么了吗?” 枫儿的目光直直越过我,射向离槡,“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快!快去救他!” 他? “他不能离开子婴图,不然……不然……”枫儿语声哽咽,很快便说不出话。 面对枫儿的失常,离槡说出两个字:“不急。” 我挺相信离槡的,他既然说不急,那就没有急的必要了。这般想着,我便去拍枫儿的肩背,以安慰下这朵脆弱的小花。却不想,一掌拍下去,把枫儿的身体给……拍散了?! 我大惊!怎么会这样?枫儿是死了没错,可她魂魄还在世间,总不至于一拍即散吧? 呆看自己的手心,我何时有了如此神力?莫不是我乃隐藏在世间的大神? “无事。”离槡缓缓将子婴图收于袖中,“她只是太过忧思,魂体一时难以合聚。” 我哦了一声,不禁四下里张望起来,“那她……散掉了?” “在我袖中。”我又哦了一声,眼睛不放他的大袖子,愈来愈觉得,离槡的衣袖是百宝袋。 “那……现在要怎么办?”我的视线从他袖口转移到他脸上,他脸上是紧绷后的舒畅,真想问问他方才发生了什么。 “找出这宅中的精怪。” 我没能哦出第三声,因我的视线突然停在那高高树干之上的某一点,“那是什么东西?” “你能看见?”离槡的声音里透着诧异。 —————— 那啥,喔在小幅度修文,大家有觉得矛盾疑问看不懂的地方要告诉小米哈! [2013-02-27 画中仙(16)]   我没能哦出第三声,因我的视线突然停在那高高树干之上的某一点,“那是什么东西?” “你能看见?”离槡的声音里透着诧异。 “你是说那张黄黄的纸吗?能看见啊,纸上还有字呢!” 离槡看向我的目光便有了些复杂,“那么,你把它取下来吧。”他低声道。 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这点高度还是难不倒我的。我轻飘飘一跃而上,又轻飘飘一跳而下,手中便拿了那张残破的纸来。 看着有点像符咒啊,只不过当中破了一个大洞,那血色朱砂便只剩了边边角角一点点。我抬起脸来看离槡,“这东西……”有什么用?话未完,却冷不防斜里冲出来一只大白…… 一阵冷风过,那符纸已被化身小老虎的大白叼了去。大白一跃跃出去老远,我眼睁睁看着它长舌一舔,将符纸吞下肚去。 静默。四下里只余唦唦的枫叶飘零声。 我听见离槡冷笑的声音,“好一只白虎。”身上迸发出冷意。 这个时候,我想也不想便发挥出了亲妈本质,一把抱住离槡手臂道:“离槡哥哥你别生气,大白它脑抽了。” “抽得好,我看白虎是皮痒了,是该拿皮鞭来抽一抽。”是真生气了。 我只得大力点头,“那……那是因为它……它羞愤!你不知道昨晚上大白它……” 大白嚎叫一声淹没了我的声音,小大白立时变作大大白。大大白身子一个伏低,前肢刨地,大有同离槡一较高下的意思。 大白你这不是找死么? 我急了,抱了离槡的手臂不放,同时一步跨到他身前,冲大白吼:“大白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昨晚上尿尿的事情说出去!” 此话一出,大白刨地的两肢立时收拢,掩面。它一跳跳进草丛里,消失不见了。 我这才呼出一口气。 头顶上方一片低气压,离槡正垂眸看我,不,是看那被我强行拖抱着的右臂。 我“哈”了一声赶紧松手。对上他黑沉沉的眼,我嘿嘿傻笑。 离槡将一手背到身后,另一手却是伸出,在……摸、我的头。 我大奇且大惊。 离槡:“婴如,看来,要委屈你了。” 啥? 原来,那张符纸是用来镇压老宅中的精怪。因了破去,那精怪便从老宅中逃了出去。按了离槡的说法,他本可以通过那张破损的符纸召唤回精怪,可如今符纸被大白吞了,便只能靠我了。 靠我靠我,若我早知道是这般靠我,我宁可大白被离槡大卸了八块去。 一盏引魂灯燃在前方,照亮了前路,我心却忧伤。 眼下的场景,同我在那古河镇的遭遇,何其相似。区别就在于,如今,我的心早已被磨成了铜墙铁壁,怕着怕着也就不害怕了。 离槡又说,那一夜,老宅中的精怪并非要上我的身,而是通过我,走出了老宅。既是我将它带了出去,自然也是要由我将他请回来。 如何请呢? 从哪儿跌倒的就从哪儿爬起来。 于是,夜半时分,我同离槡便又踏上了前往坟地的道路。 虚幻的夜空当中,引魂灯青光闪烁,映出周遭大小鬼怪无数。 “集中心神,那些东西都不是你该看的。”这是离槡教给我的法子。 是的,那些孤魂野鬼也只是看着可怕,它们其实也挺可怜。每一只孤魂野鬼背后都有一段虐恋情深。 今夜有大雾,浓雾中的坟地显得可怖又凄清。 “离槡哥哥,他真的会来吗?”我躲在一块大石后,不时探出一点点脑袋张望,问身旁的离槡。 离槡背靠了大石,抱臂而立。他闭着眼,对于我战战兢兢的问话,只淡淡“嗯”了一声。我觉得很不平衡,大神,你别这么淡定好伐?你这样我压力山大呀! 离槡说那精怪是吃腐尸的,定是在坟地附近徘徊。而我身上的气血又能引得精怪出来…… 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我的气血会有那般功用。 “你体质特殊。”离槡这般道。 好吧,体质特殊的我悲催地只得再次划开伤口。 “你做什么?”记得方才他看着我流出血的手背,冷冷问。 我被他看得愣愣,“不弄点血出来怎么会有气味?”我的伤口早八百年结疤了,“你……你看我干嘛?”我还不是想帮忙? 他叹息一声,脸上现出无奈,“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伤害自己都是最愚蠢的做法。” 意思是我那伤口白撕开了?挺疼的呢! 手上一紧,是他伸手过来。他温热的掌心托起了我的。我的小手完完全全陷于他的大掌中央。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移,抚触。待他手指移开时,我的手背已完好如初。 心里头软软的。无意识摩擦着自己的手背,我偷偷拿眼神觑他,可他已闭上了眼睛,变作了那副不爱理人的模样。 不过,这一回我已经明白,他也并非真的不爱理人。 时间缓缓向前推移,在我迷迷糊糊就要睡去的瞬间,我只觉得脸上一疼,好似谁在我脸上拧了一把。 我瞬间醒了,醒来便对上了离槡暗沉的眼。 唇上热热,是他的大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也听见了静谧坟地里有错落脚步声渐行渐近。 [2013-02-28 画中仙(17)]   时间缓缓向前推移,在我迷迷糊糊就要睡去的瞬间,我只觉得脸上一疼,好似谁在我脸上拧了一把。 我瞬间醒了,醒来便对上了离槡暗沉的眼。 唇上热热,是他的大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也听见了静谧坟地里有错落脚步声渐行渐近。 不是精怪,是个长发掩面,看不清面目的男人。 男人着一袭乱蓬蓬的长衫,月色下,依稀能辨清那是一件玄色长袍。 玄色长袍…… 我脑中不由一突。 那男人周身笼罩着一层黑雾,似死气,却又不全是。行进间,他动作僵硬,好似一个没了生气的木偶。 没了生气的木偶行到一座坟前,坟前的香火未息,显然底下躺着的是个新死之人。 他要做什么?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着了玄色衣衫的男人直直立于坟头,不动亦不言语,他的背影……他的背影不由让我生出一种熟悉之感。 他蹲下身,开始……开始徒手挖起坟包上的泥土! 那泥土潮湿,翻动间便有一股青草混杂着腐烂的味道飘散开来。 联想到那一夜此坟地的场景……我不由一个哆嗦,浑身开始打颤。那一夜,有一具新死之人的尸身被挖出,挖尸的定然不是我,难道会是他? 我心甚焦,转眼看离槡,他却依旧是那副抱了臂,闭了双目养神的模样,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影响不了他。或许不是影响不了,而且因为……与他无关的事,他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 平地里响起重物在泥地里拖拽的声音,那男人已将尸身拖了出来。那尸身着了蓝布寿衣,身形完好。 然后,我看见男人俯下身子,缓缓靠近那死尸脖颈的地方。突地,他露出了满嘴尖细的獠牙。 我仿佛听见獠牙刺入腐肉时发出的“噗嗤”声响,空气里就有那腐烂的尸身的气息弥漫开来,让人头皮发麻。终是没能忍住,我“啊”一声叫了出来。 这声音只响在喉间,是有人在身后捂住了我的嘴巴。 熟悉的沁冷气息,是离槡。 离槡的大掌温热,我吐出的气息冰冷,我感觉自己身处水深火热间。却也因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我紊乱的心渐渐平顺了下来。 那坟头的男人有一瞬间的警觉,他倏然回身,嘴边挂着暗黑的血。他面容本就死白,这样一来更显狰狞。 离槡的气息完全拢住了我的,男人当然发现不了什么,重新趴回死尸身上,他继续着未完的动作。 未完的动作…… 离槡的手掌离开,我才发现自己屏息已久。屏息已久的我脸红心跳,心绪紊乱。 尚来不及探究这脸红心跳为的是哪般,远处就传来了重重脚步声。 这步子一顿一步,似蹒跚。我想探出头去看,却被离槡拉到了身后。我抬起头来,离槡的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阴影下,我就看不见他的脸了。有风在动,离槡的衣袍擦过了我的脸,有一种微妙的跳动在我心间。 这时,那脚步声近了,走到近处又停下来。 清冷的圆月高悬,映下万物的影。躲在离槡身后,我只能看见地上的影。 此时,地上多了个狭长的人影。那人影扭曲变形,能看出他佝偻着肩背。 突地,我看见地上的影子抬起手臂,那十指陡然变长,就似……就似厉鬼没了皮肉的长指。那长指收拢,狠狠朝地上的某物刺去。我听见了皮肉被生生撕开的声音,我闻见了浓烈的腐烂的血腥。 “这颗心倒是比上一颗还新鲜。做得不错。哈哈哈!”怪腔怪调,竟是个老人。 我看见离槡垂在右侧的指尖燃起一簇幽蓝火苗,那火苗倏忽间被弹出,弹去了长影的方向。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粗哑的痛呼。 “谁?谁在那里?” “待在这里别出去。”离槡留下这么一句话,一抖衣袍走了出去。 没了他的视线遮挡,坟地里的一切便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是你?”老人的声音透着惊疑。 我也惊疑。我看见了谁? 此刻,同那木然的玄衣男人立在一起的,那如厉鬼一般的长影的主人,竟是那日在村头所见的村长! 那村长的一张老脸在月色下如鬼魅,全然没了初见时的和善模样。他那嶙峋的右手指骨上燃着幽蓝的火光,可他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疼。他的左手,他的左手正捧着一颗干瘪的心脏。 那无疑是一颗死人的心。 将死人的心脏一口吞入腹中,村长几步退至玄衣男子身后,“噌”的一声,他亮出腰间匕首,一刀砍下燃火的手腕。 “多管闲事的无知凡人!”他拿那血流如注的手腕一指离槡,对着玄衣男子:“木然,杀了他!” “是,主人。”玄衣男子的声音也如他的名字一般,木然。 他话音方落,那双空洞的眼瞬时变作赤红,高大的身子只一瞬便消了开去,化成一团浓烈黑雾,铺天盖地般向离槡涌来。 离槡却只是站立不动。 那浓重的黑雾夹带着凌厉的风声而来,却吹不乱离槡的衣袍一角。离槡的身体瞬时被黑雾拢住,黑雾弥漫四散,遮挡了天际的圆月。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克制住了自己急跳而出的冲动。离槡让我待在这儿等他,我便要待在这里等他。心跳快得不能呼吸,我从未想过,原来,我的心也可以跳动得这般猛烈。 有诡异的粗粝笑声响起,是那村长。被刀削去的手腕出无血流出,却有血水自他眼角淌下。他眼内空洞而死白,哪里有一个活人的样子? “木然,我要他的心。把他的心留给我,我的女儿……”森然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就有金色的光自那团浓雾中迸射出来。金光大盛,瞬时便吞没了浓雾的黑。 在光明面前,暗黑是无藏身之地的。 我的心砰砰乱跳,努力眨着眼,生怕错过眼前哪怕一寸的影。 黑暗逐渐凝聚成团,融成细小的点。金光淡去,现出其中离槡坚挺的身形来。风吹起他宽大衣袍,他张着双臂,好似就要凌空飞去。 他袖袍自动自发展开,长袖拂过,那虚空中的一点黑便消失了。 “你……你到底是何人?”那村长面上就现出惊惶。 离槡一声“嗤笑”,“凡人。” 不可小看区区凡人,有时候,恰恰是区区凡人要了你的命。 可离槡却放跑了那恶鬼一般的村长。 在那村长转身仓惶奔逃的瞬间,我便自大石头后冲了出来,一冲冲去离槡身后,不管不顾就展臂紧紧抱住了他。 ———————— 这章肥吧,要表扬\(^o^)/~ [2013-02-28 画中仙(18)]   在那村长转身仓惶奔逃的瞬间,我便自大石头后冲了出来,一冲冲去离槡身后,不管不顾就展臂紧紧抱住了他。 由我带来的巨大的冲力震得离槡往前踉跄跨出一大步子,他站稳了,身形僵直。其实,在抱上他坚实后背的瞬间,我便回过身来;他身体开始变得僵硬,我便愈发觉得自己孟浪了。 我的反应全出自本能,我不怪自己,亦不后悔。我想,若离槡要打我或者骂我的话,我是愿打也愿挨的。 我在等着离槡毅然决然推开我,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甚动作。 吹了恁久冷风,我的脸颊冰凉。冰凉的脸颊贴着离槡的脊背,就有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朝我涌来。那是离槡身体里的温度。于是,我的身体里就有了两种温热,他的,和我的。我畏寒,身体冰凉。毫无疑问,他的便战胜了我的。他的体温在我的身体里蔓延,一直一直延伸至四肢百骸。 不知是否因为离槡身上太过温热的缘故,渐渐地,我感受到周遭的空气也热了起来。 “离……离槡哥哥,对……对不起……”实在抵不过自己愈来愈热烫的脸颊,我决定放开他。紧搂住他腰际的手眼看就要松开,却还是慢了一步。他的大手握上了我的小手。 我只觉脑中轰然炸响,手背一热,我已晕乎乎不知所以然。 他的大手包住我的,缓缓将我的手自他腰上拿开。他动作缓慢,一左一右拉着我的手,我的胸膛便更紧地向他坚实的后背贴去。 一声闷哼,是我的牙齿磕到了他背,怪疼的。 我的小手终于同他的大掌分离,我却仍贴在他的背上。我想,他一定会推开我的。快推开我,快推开我呀,我在等着你推开我呢! 可他只是问我:“婴如,可有话问我?”他的声音隔着后背进入我的耳中,贴着他的背部,我感受到了一丝丝胸腔的震动。 他的声音不似以往那般清越干爽。 我到底还是主动离开了他,“你为什么放走了那个人?”问这话的时候,我的视线飘向了他的耳廓。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我突然很想碰一碰离槡的耳朵。当然,目前的我,还没那个胆子。 他跨步同我拉开了距离,“他会回来。”声音恢复如初,仿佛他方才的失态,只是我的错觉。 “哦。” 回去的路上,天空已现了鱼肚白。 我不时拿眼角悄悄偷看着离槡,看他坚毅的下巴,看他飞扬的发梢,看他挺直的脊梁……不论我看向哪里,最后,我的视线都会落到他的耳朵上。我像是中了邪一般,疯狂想要*的耳朵。 终于,离槡停下了脚步,他的面上有了愠色,“看什么?” 我一直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于是,我老实交代:“在看你的耳朵。” “所以呢?” 我抬眼看他,又快速低下头来看脚尖,同时,嘴里的话已出了口:“所以你让我摸摸耳朵好不好?就一下,就摸一下下。” 我的脚下是厚实的泥土,坑洼的道途。我宁可垂首看地上的崎岖不平,也不敢抬头看离槡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我头顶上方满是低气压,我以为离槡会生气自顾走开,可他却问了我一句:“为何?” 我:“因为我想知道摸……嗯……你耳朵是什么样的感觉……啊你做什么?!”我一跳三尺高,猛然拿手捂住自己右边的耳朵。右耳迅速由凉转热,由热转辣。火辣辣的,上头残留着鲜明的触感。 “你……你……你……你……你……”我伸出空余的那只手,颤抖指着离槡。 离槡以手掩口,咳了一声,“你不是想知道感觉?我便来告诉你是何感觉。”眼睛并不看我。 我的耳朵被离槡摸了,我被轻薄了!这……这应该能够得上轻薄吧? 其实,我说要*耳朵,不过是一时戏言,他必然不会答应的啊!可没想到他竟然……竟然……难道是为了报复我方才不管不顾抱他的孟浪? 极有可能。 离槡目视着前方,“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我:“……” 离槡:“触感尚可。” 我:“……” 我觉得自己被深深调戏了,再也不要同离槡并肩走,我……我选择了默默跟在他身后。 深秋的晨间,整个村子被浓雾笼罩。走着走着,浓雾渐渐散去,现出晨曦里头村子内的一景一物来;走着走着,我思绪纷乱,一头就撞上了离槡坚硬如石头的后背。 真是倒霉!离槡大神你好端端停下来做什么? 离槡大神正定定看着远方的某一点。 从他的背后探出头来,我就看见了远处的一个纤细身影。 哦……原来离槡大神在看美人。 我讪讪收回脑袋,顺带说了句“那姑娘的背影看着有点眼熟啊”,就换来了离槡一句“去看看。” 去就去,大白天的,谁怕谁呀! 是个穿着花夹袄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着一张可爱的甜甜脸蛋。我愈发觉得熟悉……啊,她就是那个试图对离槡献殷勤而被我绊倒的村长的女儿。 村长的女儿啊……村长的女儿会对离槡笑,见到离槡时会害羞跌倒。可是,眼前这张脸却是木然的,木然得没有一丝生的气息。我跑到她身前去看她的眼,她眼皮耷拉着,下垂着视线,眼里空洞无一物。 怎么会这样? [2013-03-01 画中仙(19)]   村长的女儿啊……村长的女儿会对离槡笑,见到离槡时会害羞跌倒。可是,眼前这张脸却是木然的,木然得没有一丝生的气息。我跑到她身前去看她的眼,她眼皮耷拉着,下垂着视线,眼里空洞无一物。 怎么会这样? 配合着她的步子往前走,我一面拿手在她眼前晃荡,试图引起她的注意,结果当然是失败。正苦恼疑惑间,她倏地抬眼,黑沉沉无眼白的眼便直直对上了我的。 我被吓了一大跳,眼睁睁看着她张开殷红嘴唇,樱桃小嘴立时变作血盆大口,有暗红色的血自她嘴角流下…… “回来。”耳边响起离槡的醇醇嗓音,下一瞬,我已被他拉回到了身边。 “她怎么……”我不知该如何组织我的所见。 离槡仍旧握着我的手腕,带着我向着另一个方向走。“那是活死人。看来,我料得不错。” “活……死人?”我忍不住回头张望,那姑娘将将消失在前方拐角处。 “被人用旁门左道硬吊着一口气,靠吃死人为生。” 我叹了一口气,那是个多么明艳的小姑娘呀!她是可以站在阳光下的,却没想有那样的隐情。吃死人啊……“那还不如死了重新投胎来得痛快。” “说得不错。可惜,并非人人都能看透。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可怕。” 我:“你这是在夸我吗?” 他:“……” 回到老宅时,天已大亮。 在那枫树下,离槡缓缓展开画卷,对着那画中景,凝眉沉思。 我没他高,只能跳脚看,我跳,我跳,我跳跳跳!冷不防他侧首看我一眼,我一个没站稳,直直往地上扑去……不过咱不怕,咱有大白呢!大白总会在危急时刻自斜里冲出来,拯救我于危难中。 我站稳了,满意拍拍大白的虎脑袋,“变小。”大白就变小了。抓抓头发抬眼看离槡时,我看见他嘴角抽了一抽。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问离槡:“离槡哥哥,你说子婴图可以照见前世今生,那你在里头看见了什么呢?” 我明显感受到了离槡身体的僵硬,他持画卷的手,骨节分明。 长久的沉默后,我便以为他是害羞,便大手一挥,打算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却不想,听得他淡然声音道:“你真想知道?” 子婴图在离槡双手间平展开来,他将图画抛掷到虚空当中。画卷一个翻折后停住,在空中。 离槡侧首看我,他眼中有莫名的光华闪动,可惜,我不能读懂。我看见了他嘴角轻勾,露出一抹罕见的弧度。 我突然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子婴图里头现出一间屋子来。漆黑的夜里,屋内没有亮光,只依稀几缕自窗边透进来的月光。月光打在床边,我的视线不由就移到了床上。那床既宽且大,层层帷幔束起,床上的一切便一览无余。 床上平躺着一个仅仅着了黑色中衣的男人,男人胸膛上方,趴着一个女人。 看不清男人与女人的脸,却不知为何,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了无数拍,就好似……就好似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我想,许是那场景让我觉得熟悉的缘故吧。 突地,我瞪大了眼,因那女人抬首,直直亲上了男人的嘴唇! 我的心在颤抖,在颤抖。 画中那女人还嫌不够似的,拿自己的嘴巴在男人唇上贴了又贴,亲亲又蹭蹭,在研磨。 我……我不能相信此刻离槡的表情,只希望这场景到此戛然而止,千万千万不要放那两人的脸啊! 可惜,子婴图不遂我的愿。 图画上,男人的脸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那分明是睡着了的离槡。睡着了的离槡,容颜俊美,他的嘴唇,因被偷亲和研磨,鲜红欲滴。然后,然后那女人自离槡胸膛上爬起来,她怔了怔,好似未明白眼前的状况。愣怔过后,她转身下床,这一转身便转过了脸来。 画面中的她,朝着我,傻傻地笑了笑。 我悲愤掩面,啊啊啊啊啊我要撞墙!神也不能阻止我了! “看够了?”离槡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 彼时,因为羞愤,我正蹲在墙角,面朝墙壁,哀悼自己的人生。其实,在心里头,我是怨着离槡的,怨他怎能如此对待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是要陪温柔呵护与疼惜的。可我又不能不理他,毕竟是我轻薄了他在先,我怕他笑话我。于是,在内心层层煎熬下,我不得不掉转身子,以手掩面,回了一句:“看够了。” “看够了就过来。”离槡的声音里带了笑意。 我断定那是嘲笑,说什么也不愿送上门去丢那个脸。 “要我过去请你吗?” 我:“……好吧我过来。” ———————— 那啥,出来混都是要还的。霸王我的也都是要还的灭哈哈哈 [2013-03-01 画中仙(20)]   子婴图仍旧展开在半空当中,只不过,此时,上头已是空白一片。 我偷看一眼离槡,却换来他凉凉的一瞥。我赶紧老实了,立在他身旁,眼观鼻鼻观心,他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其实,遇到尴尬的事情,我的经验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好吧,没有我在漆黑客房里偷亲离槡这回事!没有! 离槡:“站着别动,不可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明白?” 我:“好……的。” 然后,我便看见离槡袖手一抬,宽大袖口张开,就有一黑一白两团影子飞出。阳光下,黑白二影迅速凝聚成了形体,正是木然同枫儿。 我叫了一声枫儿的名字,她却只是痴痴望着木然,脸上落下泪来。 玄衣的木然已比在坟地里多了几分生气,可望着枫儿,他脸上是茫然神态。 枫儿泪中带笑:“没有关系的,木然哥哥。有我记得你就够了。”说罢,她回首过来,对我跟离槡,一笑。 “木然哥哥,枫儿等着你。”言闭,她纵身扑进子婴图里。 木然脸上眼中光华闪动,望着枫儿消失的方向,望着半空当中的子婴图,他就那般僵立着,仿似痴了。 枫儿隐没于子婴图中,倏忽间,白色画布上就隐隐现出一男一女来。男女的眉眼渐渐清晰,赫然便是枫儿和木然! 画里的两人活泼灵动,男的俊,女的美,是最最快活的模样。景事变换间,二人相处相恋的往事历历在眼前。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处老宅之中。这时的老宅,已经历了那一场大火的焚毁,却依旧完好如初。 老宅中之余了枫儿一人,她走过庭院,转过回廊,她的手触摸着老宅内的一草一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不一样了。失了父母亲人,弯腰哭泣的枫儿是那样让人心疼。 脚步变换间,枫儿已来到了那一株老枫树前。这一株枫树,盛载着枫儿同木然间相知相许的记忆。他们时常在红枫树下见着面。 在树下怔怔驻足,枫儿却突地激动起来。她嘴里呼喊着什么,对着那枫树,声嘶力竭。只可惜,无人回应。 “她在喊什么?”顾不上羞愤掩面了,她急我也跟着着急。 对于我的问题,离槡未置一词,只是对着那半空中的画卷,袖手一抬。枫儿尖利的声音便直直入了我的耳。“木然!木然!木然哥哥你在哪里?” 木然玄衣的身影到底自那枫树中出了来。依旧是那样的身姿与容颜,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体好似透明了几分,脸上也带了苦笑,“枫儿,看来我要失信于你……我就要走了。” 枫儿神色倏忽变换,惊喜瞬间转为惊惶,“走?走去哪里?你怎么能走?你说过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的。”她声音激动,话音方落便不管不顾扑向木然。可是,她扑了个空。枫儿纤细的身子就那样直直自木然身体里穿过……于她,未掀起一丝涟漪;于他,却被冲散了身形。 “怎么会这样?”枫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看着木然,木然的身体飘飘然如棉絮。枫儿眼里的泪便落了下来。 “看,枫儿,我真的不能陪你了。”木然的声音也开始虚弱,“如今的我,连存在都是个问题。很快,这样的形体我也不能维持了。抱歉没能救回你的家人。”说到后来,他的声音低得听不见。 枫儿颤抖着嘴唇,“不……” 木然脸上的笑容,淡得看不见,“枫儿,再让我看看你,我怕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你对不对?”枫儿倏然抬眸,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里含了刻骨的哀痛,“是你保护了这宅子对不对?” 木然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本就是这老宅中生出的精怪,自当同它共存亡的。” “可是我们明明说好了的。你明明说可以跟我一起走的!你说了要带我去纵情世间的……” “对不起,我……做不到了。” 枫儿的步子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纤细的背脊撞上粗糙的树干,“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我……” “你说不出来了对不对?”枫儿的声音变得出奇冷静,“你都要消失了,还能走去哪里?” 木然眼中一痛,“你……都知道了?” “是真的?你真的要消失了?为什么?因为我吗?” 木然眼中透着无限怜惜,“枫儿,别这样,你还年轻,日后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 枫儿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会有吗?会有那样一个人吗?世间还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 “枫儿……” 枫儿倏然抬眸,“不行!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我,你一定要待在我身边!” 可是,使得老宅在那场火中留存,木然已拼尽了毕生修为。更有甚者,他的魂体也被烈焰灼伤。 画面陡然偏转,再次定格时,便是枫儿取出了祖传的子婴图。如火的红枫在风里纷扬,枫儿抱着那一副看似平凡的山水画,眼中含笑又含泪。“爹爹说,这画可以封存人的魂魄,永世不会消失。木然哥哥,住进里面去,你就不会消失了。” 木然变作了透明的手指在枫儿脸颊上逡巡。 “木然哥哥愿意吗?”枫儿仰着脸,脸上竟现出了天真的模样。 —————————— 突然发现原来我写的是慢热文 [2013-03-02 画中仙(21)]   木然变作了透明的手指在枫儿脸颊上逡巡。 “木然哥哥愿意吗?”枫儿仰着脸,脸上竟现出了天真的模样。 木然声音里带了笑:“能守着你,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只是,我魂体已损,恐会日渐消失心智。届时,我会伤了你。” 有清泪自枫儿脸颊流下,她却仍是笑着说话,“没关系的,只要能同木然哥哥在一起,枫儿什么都不怕的。” 接下来的故事里便只剩了枫儿。 如火红枫下,她展开了古老的画卷。空白的画卷上,她以自己的血写下了两个名字: 木然 枫儿 枫儿的鲜血不住滴落在那雪白画卷上,鲜红的血未溢出,却是随着那两个血红的名字,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副会吸食人血的画卷。 枫儿的血流了三天三夜。 原来,一个人竟可以流出那样多的血。 她的生命伴随着最后几滴血液的流失,耗尽了。 那画卷则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它展开自己,于半空当中。雪白的画面中渐渐有了颜色,也有了图样。那是山水,是老宅内的一草一木;还有一个俏丽少女的娇俏模样。那,分明就是枫儿。 半空当中的画卷落下,一如戏曲落下帷幕。 子婴图将将落在木然脚边,画面展开,画中是一个舒眉浅笑的妍丽少女。木然的嘴唇开合得厉害,可他却未发出一个字。他神情怔怔,一张木然的脸破碎开来。他恢复了神智?他记起枫儿了吗? 一身玄衣的木然站在红枫树下,同样的景,同样的物,却已不见了当初的人。他蹲下身去,以手触摸画中女子清丽的容颜。他笑了,仿佛如此便是满足。 “多谢恩公出手相助。”朝离槡的方向抱了拳,木然转身便化作了一缕黑烟,入到画中央,与那画中的女子,长长久久,相伴。 我看得唏嘘不已,连大白扯咬我的裙角我也浑不在意。 “这画可真厉害啊!”我叹道,“如此这般,他们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吗?” “子婴图乃上古名画,可锁生魂死魄。”那画卷又回到离槡手中,“只不过……” 直觉告诉我,后头那句话才是重中之重。“只不过什么?”一脚踢开碍事的大白,我急问。 “只不过时日久了,被锁其内的魂魄便要与画身合一,以充作滋养子婴图之功用。” 我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意思是说他们仍旧会消失?” “是。” 因了昨夜的不安生,大白天的,我同离槡双双窝在房内。 离槡躺在床上,闭了目,养着神。他曲起一腿,黑袍之下,隐隐有黑色里衣现露出。他的手臂半搭在床沿,便有宽大袖袍垂落下来。那袖口与地面将贴未贴,看得我心神紧张口干舌燥。 每每想要偷窥离槡睡觉,我心内就会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诡秘感。这感觉太过违和,以至于我时常有贼心,而无贼胆。着实有些悲哀。 离槡睡着了,可我却精神着。了无睡意的我正跃跃欲试,试着将那子婴图拿到身边,细细琢磨一番。子婴图可探前世今生,别瞧我平时表现得大大咧咧,其实,对于空白的那一部分记忆,我仍旧是在意的。记忆虽是存于我脑海里的虚幻的影,可无论如何,它也是我的一部分。没了记忆的我,是不完整的。 此刻,房内静悄悄。隔着厚重的帘子,光线便有些昏暗。有几缕亮光自屋顶落下,将将洒在床边的桌案上。桌案上搁着离槡随手放置的子婴图。 我拉拉大白的老虎尾巴,示意它乖一些别出声。我呢,吞一吞口水,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眼看就要够到那画的边边一角。 其实,我也不明白了自己。看得出来,对这子婴图,离槡虽必得,却也称不上多在意。我想,若我向他开口,他也不见得会回绝我。可我就是欢喜这般偷偷摸摸,也不知脑中何处的筋骨错了位。 许是战兢,激动,我一个用力过猛,只听“啪”的一声,子婴图被我拽落在地。 我第一反应便是蹲身抱头,脑中百转千回,编纂着各种推卸责任的话。离槡睡前还嘱咐我要老实一些的。我没能老实成功,要不,说是大白弄的? 所幸,离槡未醒来。 额,这般大动静都未醒,离槡哥哥你梦中会谁去了? 抱头的我眼前出现一双虎爪子,爪子是大白的。一阵窸窸窣窣,我看见大白的嘴巴大张,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大白竟将子婴图叼进了嘴巴里!大白,你这是要逆天了么? 我小小幅度的“啊”了一声,许是这一声“啊”刺激到了大白,大白老虎脑袋一晃荡,只听轻微的一声“啪嗒”声响,子婴图落在地上。画轴滚落,画卷便展开在了我眼前。 我双手双脚趴在地上,细细看那子婴图。子婴图里是一片淡淡山水。在那高山之上,有一男一女的身形若隐若现。可一眨眼,男女的身形便隐了去。再凑近了看时,人倒是又出来了。同样也是一男一女,可是……可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隐隐地,我看见那一对男女立在树下,浓密枝丫遮挡了他们的身形。他们脸容模糊,恁凭我再如何凑近,仍旧是看不清。 画中的男女姿态亲密,宛如一对神仙眷侣,让人艳羡不已。 这时,大白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老虎嘴巴一张,落下口水无数。这些口水又大半滴落于铺陈在地的子婴图上。 [2013-03-02 画中仙(22)]   画中的男女姿态亲密,宛如一对神仙眷侣,让人艳羡不已。 这时,大白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老虎嘴巴一张,落下口水无数。这些口水又大半滴落于铺陈在地的子婴图上。 我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大白,又僵硬转动脖子,去看沾染了大白口水的子婴图。 大白的口水…… 我从未曾想到,大白的口水有这般强大的腐蚀能力。那画上的墨色晕染开来,染黑了画中雪白的边角,也浸黑了大白的口水。眼看着画中的人与景以双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模糊开来,我傻了,漂漂亮亮的一幅美图,就这般给……毁了? 我从未像此刻这般憎恨大白的口水。大白,你的口水是万恶的源泉。你让我如何同离槡哥哥交代?啊?一想到离槡哥哥会拿一张shi黑shi黑的脸看我,我就想撞墙。 许是我的目光太具杀伤力,大白原本高昂的虎头低垂了下来,它呜叫两声,冲我摇两下尾巴,转身就跑了个没影。跑走之前还不忘在画上踩下两只脏脚印。 我泪目。 深知罪孽深重的我默默拾起子婴图搁在桌案上。我坐在桌边,看看那糊成一团的图画,看看熟睡的离槡,心内思忖着“就当什么也未曾发生”这个做法的可行性。结果发现,可行性为零。 我死死盯着画上的水渍,也就是大白的口水,心中早已将大白扒皮煮了近百遍。不知是否我的怨念感动了神明,转眼间,大白的口水就干了。画中的图样便重新聚拢,没了口水的陪衬,那景事渐渐在我眼中清晰开来。画中有山,有树;有男,有女。画中的男女却已不是先前的模样了。 男人黑色衣袍宽大,衣摆飘扬起来,似临着风。我没来由愣愣转头看离槡,这男人的背影,这衣袍的样式,好像啊…… 有风在吹,男人袍角扬起,掩了女人的脸。 一瞬间,画中的景事全变了,小清新的水墨山河不再,此刻,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幅瑰丽的奇珍异景图。画中骤然出现众多飞禽走兽,怪石繁木。我从未见过这般的景事,一时间,只是瞪大了眼,张大了口。最后,还是那一只丛林中的白虎拉回了我游离的神智。白色的老虎卧于山岗上,威猛非常。与这画中物相比,大白就不能看了。 我的眼睛也不能看了。不,不是不能看,而是不够看!子婴图开始运转,那画中的飞禽走兽便鲜活了起来。它们不再是平的图样,它们……它们直欲要从画卷里冲出。 会动的不止鸟兽,还有人。 画中那着黑袍的男人缓缓转过脸来,他的脸……他的脸依旧是看不真切的。同样不知为何,我……我就觉得画中的人似乎好像大概……有点像离槡。 然后,画中的景事又变了:飞禽走兽隐匿不见,苍翠草木变作嶙峋怪石。我看见那黑袍男人立于高高祭台之上,他张着手臂抬头向天,看不清他的眼,我却仿佛能感受到其内迸发出的凌厉的光。 他似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高台之下是万千信众。 就有一个黄衣女人被人推搡着押解到了男人身前。男人俯身,托起女人的脸,亲吻。 这一幕转换与逆袭得太过,惊诧之下我就吸岔了一口气,一个没趴稳,身子斜斜倒向了床边。 背上突地抵上一双大掌,大掌施力,我的身子被定住了。下一瞬,我的身体被掉转过去,我以为离槡醒了,便任由他施为。可是,将我拉去他的身前,他却是闭着眼的。 “离……啊……”他陡然施力,我便一个踉跄扑倒进了他怀里,欲出口的话变作了破音。 离槡坐起靠在床边,他双臂紧紧禁锢住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倚在他胸前,听着他“扑腾——扑腾——”的心跳。 离槡这般的作为,我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便是,他梦游了。 眼前一暗,是梦游的离槡突然俯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我愣愣抬着头,睁大着眼,眼睁睁看着他靠近,眼睁睁看着他……贴上我的嘴唇,用他的唇。 那一瞬,我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离槡的唇在我的唇上辗转,许久,许久。 “你在做什么?”离槡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 彼时,我坐于窗边榻上,双手抱着膝。听到他的声音,我猛吸几口气,才敢抬起眼来。离槡已自床上半坐起,他正支着肘,紫眸随意向我瞥来,转瞬即过。他目光里的不经心自然令我不开心。于是,我就答了一句:“没做什么。” 他:“如今是何时辰?” 我:“不知道。” 他:“发生何事了?” 我:“没事。” 他:“无事最好。” 再多问一句你会shi啊! [2013-03-03 画中仙(23)]   好吧,我确信方才离槡大神是在梦游了。梦游与做梦没甚两样,梦里的亲亲是做不得准的,所以,梦游也一样吗? 我被离槡大神亲了,他却不知道,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啊! 离槡闲闲坐于桌边,看子婴图。 虽然同他置着气,可我仍旧抵不住心底的渴望,悄悄探出头去瞄了一眼。好嘛,还是原来的图样,压根没甚变化,亦无大白口水*的痕迹。我又偷瞄一眼离槡,他的脸,正气凛然。我横瞧竖瞧也瞧不出,他有一丝强亲我的必要。可他确实亲我了呀! “很闲?”离槡声音淡淡,打断了我纠结的思绪。 我就嗯了一声。 “闲就出去替我寻件物事。” “什么?” “柳叶。” “柳树的叶子?” 他点头。 算了,还是不纠结了。左右他之前也让我亲了一回,我们,算是扯平了吧。临出门前我随口问了句:“找柳叶做什么?” 他:“招魂。” 我:“……” 阳光普照大地,在外头如游魂一般飘飘其实也不错。路上有三三两两村民行走,挎着篮,背着铲,笑语连连的他们看起来淳朴而善良。我贪婪地吸食着生人的气息,不知不觉就从村子的东头走到了西头,却连柳树的影儿也没见到。 怎么办?回去从南到北再走一遍? 正暗自烦恼间,我只觉眼前一亮,看见了一个人。 “阿婆,我来帮你提。”前方有一口水井,水井旁,一个小姑娘同一个老婆子正在提水。老婆子同世上万千老人家一样没甚稀奇,这小姑娘嘛…… “阿莲真是个好姑娘。回头婆婆给你说给好婆家,啊?” 被称作阿莲的小姑娘提水的手抖了抖,脸上浮起两抹娇羞的红晕。她咬了唇,低下头来,“怕是我阿爹不同意。” 老婆婆就做出不满的样子,“姑娘大了自然要嫁人。别听你爹的,回头婆婆给你说去。” 阿莲的头垂得更低了。 是的,我没看错,这正是昨夜里我同离槡在半道上偶遇的,村长的女儿。 这会儿,她看上去正常的很嘛,莫不是昨晚也是因了梦游? 我向来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脚下飘飘,忍不住便跟上了那阿莲。 阿莲瞧上去倒是个好姑娘,替老婆婆将水提到家中,帮着洗米做饭不说,完了又扫地擦桌,整整折腾了个把时辰。 如今,勤劳善良的好姑娘不多见了。 出了老婆婆家大门,阿莲的步子就加快了许多,瞧得出来她很急。紧赶慢赶之下她终于回到了家。 阿莲推门进了院子,我听见她暗自舒了一口气,嘴里念念着“幸好爹爹还未到家”,她爹管她还真严。 不愧是村长呀,家中水准就是不一般,旁的不说,就单单院中的那一些奇珍花木就值了不少银子吧。 问我怎会知晓? 因我近来对银子有一种异常热烈的执着。 “咚咚咚”院门被人敲响,“阿莲?”是个粗哑的男声。 “唉,爹,就来。” 村长回来了? 一想到他昨夜的恐怖作为,我下意识就要躲。这一躲便躲去了某棵大树背后。 村长推门进来,是那日在村头所见的平凡和善模样。他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关切询问她一日的衣食与住行。 “爹,阿莲一切都好。” 村长笑眯眯摸着胡子,另一手就从胸口掏出了个包袱,“这是爹一早去集市上买的爆炒猪心,还热着,乘热吃,啊?” “唉。”阿莲清清脆脆应了一声,父女俩便开开心心吃猪心去了。 猪心…… 谁知道是猪心还是死人心啊! 这父女俩肯定有问题,我昏了头才跑来他们家呢! 脸上痒痒,什么东西被风吹落在了我脸上。我第一反应便是毛毛虫,不带这么悲催的啊…… 额,不是毛毛虫,是……是树叶子!? 竟然是柳树叶子! 我背后所靠那一棵,正是大柳树。到底是村长家的柳树呀,这个时节里竟还未落完叶。 睡到迷迷糊糊间我被人摇醒,恍惚睁开眼,一见摇醒我的是离槡,我的困意便又袭了上来。有他在定然不会有大麻烦的我知道。 可是,他却说:“起来,今夜不能睡。” 做什么不能睡呢? 离槡说要做法引魂,引的是枫儿同木然的魂。 “你去引魂好了么。”同我有什么关系嘞? 离槡:“你站在我面前,我比较安心。” 我小心肝儿扑腾扑腾跳。 离槡优雅转身,衣摆带起的风刮过我的脸,“免得你到时又出了岔子。” 我:“……” —————————— 那啥,上章其实没什么,离槡哥哥就梦游了下 [2013-03-03 画中仙(24)]   可是,他却说:“起来,今夜不能睡。” 做什么不能睡呢? 离槡说要做法引魂,引的是枫儿同木然的魂。 “你去引魂好了么。”同我有什么关系嘞? 离槡:“你站在我面前,我比较安心。” 我小心肝儿扑腾扑腾跳。 离槡优雅转身,衣摆带起的风刮过我的脸,“免得你到时又出了岔子。” 我:“……” 庭院里,红枫树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树下设了案几,几上燃着的蜡烛围成圈。那一幅神神秘秘的子婴图就被烛火围在了正中央。 红枫树的周边不知被离槡用什么物事画上了一个金黄色的大圈圈,那圈上摆满了红烛。离槡让我点蜡烛。 原来是让我跑腿来了,我就说我不干了,“离槡哥哥你明明袖子挥挥蜡烛就着了。” 离槡就朝我投来凉凉一瞥,他说我体质特殊,由我点燃的冥烛有事半功倍的效用。冥烛?由我来点?好吧,没想到我还有这功用。 我深刻认识到自己其实是一根废柴,而当一根废柴认知到自己原来也并不是废柴得那般彻底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小高兴的。 有点小高兴的我点冥烛的时候就有些不老实,伸伸胳膊,展展腿,举了冥烛在手折腾嬉戏,或许看在旁人眼中我就是手舞足蹈了。幸而冥烛毕竟是冥烛,烛火旺盛,生生不灭。 “他们在画里好好待着,为么要引他们出来啊?”我随口说着话,大白不在,我便只能同离槡聊天,也正好维系维系感情。木有办法,离槡说引魂是大事,不能让大白这畜生在一旁乱了气场。 却久久未得到他的回应,我下意识抬头去看他。他负手立于桌案旁,神情怔忡;一双紫眸望向我,在出神。 他目光专注,我从未曾在他身上见过如许目光。他惯来冷硬的脸上,此刻,带了从未有过的柔和与……痛意。 痛意? 不不,一定是我看错了。离槡怎会那样看我?他明明之后对我冷淡冷漠与冷嘲。 “离槡哥哥?”我维持着半蹲在地的姿势,试探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脸上的怔忡犹在,却是举步向我走来。 他轻易便走来了我身边,我……我突然好紧张啊! 他居高临下将我看着,紫眸中有太多让我不解的情愫。 离槡哥哥,你被鬼怪上身了吗?不然怎会如此失态? 我张口要叫醒他,却又被他脸上凝重的神色震慑住,嘴巴张了张,突然不知该如何说话。 他向我伸出手来,修长指尖抚上我的脸。他口中喃喃:“似乎……她也曾这般……点过冥烛……” 我顿觉口干舌燥,“她?点过冥烛?你记起她来了吗?” 他的怔忡更甚:“只是也许……或许是……我记不得了……” 我……这个时候我该怎么说话? 平地里响起“啪”的一声闷响,是桌案上石块滚落在地的声音。这一声闷响震到了离槡,他如惊醒一般倏地收手,掌中带了风,风刮过我的脸,有一点点疼。 我咳了一声,再抬眼看去时,只能看见离槡远远站开去的背影了。他的背影是黑色的,孤寂的,几乎与夜融合在了一起。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有点烫;摸摸自己的心口,有点酸。 作法在丑时。 平地里刮起了一阵风,风吹得蜡烛几欲灭去,也吹得我心头跳跳不能安。 方才的那一段插曲似乎没影响到我同离槡,他让我站去他的身后。而后,他虚指一抬,我脚下所站之地便出现了一个闪光的小圈圈。 “稍后无论发生什么,不可踏出此圈一步。”他微锁着眉头,偏了头说话,语气严肃而认真。 我盯着他的脸看,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结果自然是失败的,可是,我却有了另一种冲动,我想要伸出手去……去抚平他凝住的眉。 “记住了?” “记住了。”我收敛住心神,暗暗检讨自己怎会有这般不知羞的想法,真是怪怪也哉。 风更大了,老树在风中乱舞,残叶纷纷落下。我被风吹迷了眼。 眯起眼的我看见离槡的右手隔空置于案上,有金光自他赏心生出,直直射向桌案上的石块。他称那些石头为五行八卦石。 伴随着光芒的笼罩,石头就似有了生命一般,移动、交错、排列,交织成了我从未见过的图样。 离槡倏然收手,案几上的八卦石却仍在移动。里三层,外三层,它们自行排列出层层叠叠的列法。终于,移动的石头止息下来,就有一束强烈的光芒自那石阵当中发出。 同一时间,离槡的身形迅速向后退去,宽大的袖袍延展开来,就有一物自他左袖中飞出,一路飞进那石阵所出的光芒之中。 是子婴图! 半空当中,子婴图缓缓铺展开来,在金光掩映下,变作了一幅瑰丽的画卷。 画中人影忽闪,依稀辨得那是枫儿同木然。两人的影象渐渐清晰,枫儿牵着木然的手。两人几欲破画而出,却又不能够。 这时,离槡喊了一声,“柳叶!”。 我一个激灵,柳叶?柳叶在我怀里藏着呢! 离槡:“扔!” 我就扔了把柳树叶子出去。 我扔不远,好在风能将柳叶吹起。翠绿色的柳叶在风中旋转,那风也是神奇的风,运载着柳叶卷上半空,卷到那半空当中金光大盛的地方,停住了。 离槡袖手一抬,一道符纸祭出,明黄色的符咒夹带着两片柳叶倏地贴上展开的画卷。 然后,然后就起火了。 老宅外突地就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迅猛,滚滚浓烟顺着风势,扑面而来,眼看那火舌就要喷向院中。 [2013-03-04 画中仙(25)]   然后,然后就起火了。 老宅外突地就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迅猛,滚滚浓烟顺着风势,扑面而来,眼看那火舌就要喷向院中。 这大火起得突然,我下意识便要逃跑,方提步,耳边就响起离槡的话。他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方寸之所。无论如何……包括起火吗? 我着急地寻找他的身形。此时,庭院中的浓烟已盛,我看见他倏忽移至桌案边,全然不在意那愈发逼近的烈火。 老宅曾在一场大火中幸免于难,可这一次,它就没那般幸运了。这一次,没有了爱枫儿的木然。 在火光里,我看见了院门的坍塌。 “别分心,守住方位。”我听见了离槡的话。守住方位?原来我脚下是一处方位吗? 他让我守住,我便守住不动了。我努力睁大了眼,看清了离槡淡然的侧影。这便够了,光只是这般瞧着他的侧半边脸,我便满足了。我的心安定了下来。 定下心来的我方注意到,原来那烈火与浓烟并不能影响侵袭到老枫树这一侧的我们。我同离槡的周边不知何时起了一层光圈,牢牢将我们,连同那一棵老枫树护在内。 我没心思去想老宅为何会突然由起火,我的心神尽数集中在了半空当中的子婴图上。 此时,子婴图绽放出了五彩的光芒,那光亮太甚,连周遭火海里的烈焰都失了颜色。 两片柳叶仍附在画卷上。 我正想着它们何时会落下,却见离槡猛地执起案几上的杯盏,一个使力,杯中液体便尽数朝子婴图泼去。 那杯中液体其实是大白的口水,我费了好半天才收集到的呢! 话说大白的口水精准地洒上了半空当中的子婴图,那图上附着的柳叶便脱落了下来,好似脱离了某种强烈的桎梏。 随着柳叶同画卷的分离,仿佛就有什么东西自那画中被生生扯了出来。柳叶轻飘到了地上,好巧不巧地,将将落在了我脚步。 离槡说,那两片柳叶上附着了枫儿同木然。 “为什么要让他们出来?”我重复了方才的疑惑。 离槡面朝了那火光而立,声音听不出喜怒:“他们仍有俗事未了。”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转身看大火,“那……现在怎么办?” “等。” 等什么?等到老宅彻底被烈焰吞噬,等到火光熄灭一切成灰。 我们并未久等。 这一场大火来得突然,消失得也无声息。没人来救火,或许,在村人们看来,这本就是一处鬼宅,烧了便烧了吧。 老宅被烧了个尽,院中焦黑,天上无月,地上的冥烛倒是燃得欢快。 僵硬站立许久,我腿酸,忍不住蹲下身来,也忍不住去拨弄地上的两片柳叶。弄着弄着,觉得无趣,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得夜色里传来窸窣声响。 这响声由远及近,自那烧毁的院门处传来。木质的院门早已不见,只余黑黑一个洞口。 那洞口处骤然就冲进来一团白,这白色来得迅猛,我全然没有招架之力。尚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背上屁屁上一痛,我已被那一团白扑倒在了地。 是恢复成虎形的大白! 大白威猛一吼,控制了力道,只震下枫树上落叶片片。大白一双虎眼睛牢牢锁住我的脸,我同它纠缠对视,它移开虎头,到底没让那口水滴落在我的脸。 我勉力伸手,拍拍大白的虎头,“大白啊,亲娘我要被你压扁了。” 大白一咧嘴,似在笑。它一个翻身自我身上翻落,在地上连打数滚,一路滚啊滚就滚去了焦黑的土里。然后,它一个翻身跃起,冲离槡龇牙咧嘴虎啸连连。大白本是一只英气的威猛虎。无奈那几滚令它的白毛尽数变作灰黑……真是丑啊! 对于大白的挑衅,离槡未给予一个眼神。他缓步走来我身边,“起来。” 我愣愣看他,觉得他声音有些温和得不像话。 他眉头突然皱起,“起不来?”不待我回应,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愣愣握住他的手,他指腹干燥而温暖,是我向往的触感。 大白虎啸更猛,一副要扑过来的蓄势待发模样。 我无奈撇嘴,就要出声呵斥大白老实点,却意外在这老虎吼的间隙中,听见了旁的声音。 我倏地抬头,这一下恰恰撞上了离槡的眼。我张了张嘴,他已朝我点了点头。 我就探头向外张望。那黑洞洞的处所可以跃进来大白,自然也可以放进来旁的东西。 大白突然停了虎啸,它咂一咂嘴巴,掉转虎头,对准院门的方向,重新开始吼。 它这一吼,我便什么也听不见了。头一次觉得大白它,担得起“畜生”二字。大白,离槡哥哥果然没有冤枉你。 大白吼声虽响,但却被甚威慑力。黑暗里,仍旧有个人影渐渐在我的视野里清晰起来。 是个老人,走路跌撞,好似受了腿伤。他看上去战战兢兢,却仍坚定地朝里走来。 我喝退了大白,人都进来了,就不需要大白你的背景音了。 大白显然受了伤,耷拉着脑袋,呜呜两声躲去了枫树后。 我顾不上大白,那人的身形……那人逐渐清晰的身形怎那般熟悉? [2013-03-04 画中仙(26)]   我顾不上大白,那人的身形……那人逐渐清晰的身形怎那般熟悉? “哎离槡哥哥你别挡着我呀!”虽然我很哈你的背影没错,可如今特殊情况,对敌是首要。 “我的画,我的画儿在哪?阿莲,阿莲,爹爹马上就能救你了!我的画呢?”那人影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带着狂乱。 躲在离槡背后,光听声音我便猜出他是谁了。村长? “怎么会是他?” 身前的离槡一声哼笑,“从来就只是他。” 村长熟门熟路摸过来,他一眼便看见了仍展开在半空当中的子婴图。 这个乡野村人也识得子婴图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要伸手去够,却苦于得不到。他头发斑白,白须颤动,又跳又叫像个老鬼。 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村长凶狠的眼猛然就看了过来,他伸长着手臂,瞪眼的时候,目眦欲裂,“给我!给我!!” 这个时候,离槡却是头也不回对我道:“去把叶子捡起来。” “啊?哦。” 将柳叶搁入离槡掌心的时候,他那样看着我,看得我……看得我脸红心跳头皮发麻,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将他扑倒。幸而,我稳住了自己。 对于我的失态,离槡似乎无所觉。我心头庆幸又失落,纠结之下只能听他说话。 村长被无形结界挡住,我听见离槡同他说话:“十年前那场火是你放的?” 十年前的火?就是害得枫儿家破人亡那场大火吗?真是太可恶了! 我激动了,一激动之下就要暴起,却看见离槡背在身后大手冲我摆了摆。好吧,镇定!婴如你要镇定! 村长一愣之下连连否认。他意识到情况不对,拔腿便要逃走,却不想,被斜里冲出的大白一下扑倒。 大白也不咬他,只拿一虎爪子按住他的身形。 “那便是你女儿了。” 许是迫于大白的威慑,村长的话音就凌乱了起来,“不!不是阿莲!阿莲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关阿莲的事,都怪我!怪我!” “那就是你了。”离槡说着,随手就将掌心的柳叶往外抛掷,“你们如今可安心去投胎。” 我的视线跟着那两片柳叶转,柳叶被风卷起,上了天;风散去,它们便入了地。柳叶落到地上,两个身形就现了出来,果然是枫儿同木然。 木然脸上有了神采,枫儿却是欲泣的模样。她看着一脸惊骇的村长,“村长伯伯,竟然是你!” 村长踉踉跄跄地连退数步,“你……你不是死了……死了?” “我是死了,死了很久很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 “因为他想要你祖传的百朝问道图。”离槡一句话便令得村长骇然,枫儿怔住。 “子婴图?”枫儿喃喃自语。 展开在半空中的子婴图重被离槡收入袖中,“一介村野莽夫竟也识得子婴图,你不虚此生了。” 看着子婴图入了离槡的手,村长眼中就迸发出类似贪婪的东西。他伸手向着离槡,却又不敢靠近。 “你要子婴图何用?”离槡肃着脸问。 村长被问住了,他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枫儿兀自哭泣,“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木然哥哥,原来我忘了最重要的事。”她哽咽不能语,却仍要说话:“我以为我是因为你才徘徊在世间不愿离去,原来不是这样的,我……我是因为不甘心,没有找到害死家人的凶手我不甘心。我……”两行清泪落下。 木然抬手,他小心翼翼抚上枫儿的背,更紧得搂住了她。 “木然哥哥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枫儿的肩背那样纤细,仿佛风一吹就能将她吹散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灵魂轻飘飘得没有重量,它们抵不过狂风暴雨。 木然只是将枫儿揽抱在怀:“都过去了。” 大白突地爆发出怒吼,原来是那村长想逃。 他是逃不出去的,离槡的结界拦住了他,纵使撞得头破血流,他也出不去的。 突然响起守夜人打更的声音,不知不觉已到了三更天。那村长就变得狂乱起来,“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要走!我要出去!”他也不来求离槡,只不断敲击着无形的结界。有殷红的血自他指头渗出,很快染满了他的双手,看着有些可怖。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安静下来,却是萎顿在了地。 “出去做什么?”离槡突然问。 村长已经有些年纪了,这样年岁的老人,配上如今这副惨状,便是一副风浊残年的样貌,看着有点凄凉。 这样年岁的老人该好好安享晚年,在家中怡儿弄孙才是。可惜了,他只有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儿。 “出去找你女儿吗?”离槡似紧追不舍。 村长猛地就抬起头来,眼里迸发出的精光简直有几分锐利不可挡的趋势。“胡说什么?!关阿莲什么事!?”他声音激动万分,“你这个外乡人到底从哪儿来的?胆敢擅自过问村里的事!”村长终于拿出了一点作为村长的威慑力,可惜似乎没甚用处。 离槡不说话,他注视着院门的方向。 —————————— 婴如:亲妈你做什么蹲墙角画圈圈? 小米:你妈我老被人霸王!!! 大白:放我出来,我替你把霸王一只、一只叼出来。 大白威武!! [2013-03-05 画中仙(27)]   离槡不说话,他注视着院门的方向。 今夜,黑洞洞的院门外冲进了大白与村长,那么,还会有人突然从那里出现吗? 答案是肯定的。 当那个一身翠绿衣裙的阿莲——村长的女儿出现在门洞这一边的时候,说实话,我是有点意外的。我一直觉得坏得只有村长,他可爱的女儿是个好姑娘。原来也不是……吗? 村长大叫一声,就要朝女儿冲过去。可惜,他不能够。他转头,狠狠瞪着离槡,目眦欲裂。 可离槡怎会怕这些呢? 看得出来,村长很想扑过来找离槡拼命,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他那样专注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阿莲,回去,乖,快回去。爹爹马上就回家了,爹爹马上就回家陪你了。”恁凭他如何说话,阿莲都未有丝毫回应。 这便有些不对头了。 阿莲姑娘越走越近,我这才发现,她一张柔美的脸上原是空洞没有神采的。她脸色死白,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没有眼白,这样子……这样子倒有些像失了神智时候的木然。 我有些冷得往离槡身边靠了靠。 终于,阿莲来到了她父亲的面前。到底是骨肉亲人,即使失了神智,也会本能去到与自己骨血相连的人身边。 阿莲一个凡人如此,那么我呢,我的本能会将我带到我亲人的身边吗?我的亲人在哪里?又是谁呢? 正思忖间,阿莲突然开始吐血了。她大口大口往外吐着血水,猩红的血污了她的衣裙,浸染了她的全身。她看上去没有任何感觉,村长却痛苦万分。 “求求你,求求你给阿莲找点吃的吧!她就要死了!就要死了!我的阿莲,我的女儿啊!”语无伦次。村长颤巍巍得伸手,他试图去触碰阿莲,可是,又哪里能够呢? “给她吃什么?”离槡淡淡开口。 村长茫茫然转过头来,那脸看上去竟一下子老了十岁。片刻的呆滞过后,他朝离槡手脚并用扑过来,“快!带她去坟地!给她吃人!给她吃死人!”几乎爬不起来。 这话不知惊到了我,连啜泣不止的枫儿都抬起头来。枫儿有些懵懂,她看看这边,又伸手摸摸木然的脸,显得茫然不知究竟。木然脸上则是深思神色。 那一边,阿莲仍在吐血,离槡的声音却是不紧不慢,“她一个大活人,为何要食死尸?” “因为……因为……”村长结结巴巴就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你女儿早已死去,死人自然只能由死人来喂。” 离槡的话方落,村长就发狂发怒:“你这个外乡人!魔鬼!你胡说什么?!阿莲明明活得好好的,你做什么要诅咒她?!我的阿莲活着!我的女儿是活着的……” 离槡也不言语,只冷眼看着那老人癫狂。 看着有点可怜。 他那女儿还在吐血呢!血已染红了她脚下的土地,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有那样多的血呢!且那血起初是殷红,渐渐就变作暗黑,血液里伴随着一股越来越浓重的腐朽气息。那是……腐尸的气味。 如此这般看来,这个女孩子,村长的女儿,是真的死了吧。我脑中不由就浮现起了那井边少女提水的场景,那样一个春光烂漫的少女啊! “死人就该去死人的地方。你强留她在阳间,不怕有一日她再也超生不得吗?”离槡的口吻平淡如常,听在我耳中却让我抖了一抖。 村长强压下脸上的骇然,“你……你骗我!不会的……我只要我的阿莲陪着我。死了……死了又怎么样?放她去投胎就什么都没有了……阿莲不会离开我!不能离开我!我的阿莲,她还是个小姑娘啊!”说着说着,他脸上就落下浑浊的泪来。 “投了胎就什么都没了?”离槡“嗤”笑一声,“谁给你灌输的思想?”他右臂一扬,叫了声“鬼差”,虚空当中便出现了一个……浓妆艳抹的美丽女子? 女人施施然走到距离槡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住,跪下身来,“鬼差如意见过祭司大人。” “告诉他人死后会如何。” “是。” 自称如意的鬼差便扭着腰去到了村长面前,对上村长惊恐的眼,她抬眸一笑,“村长大叔,您可还记得我?” “你……你是?”村长颤抖着手指,指着如意,脸上闪过不可置信,“你是隔壁的……” “我是隔壁的阿花。” “阿……阿花?”村长的声音低下去,似喃喃自语,“阿花死了很多年了……” [2013-03-05 画中仙(28)]   “你……你是?”村长颤抖着手指,指着如意,脸上闪过不可置信,“你是隔壁的……” “我是隔壁的阿花。” “阿……阿花?”村长的声音低下去,似喃喃自语,“阿花死了很多年了……” 如意点头,“可不是。我死了很多年了,您看我现在过得多好。在地府有吃有喝,再也不会挨饿。” 村长脸上现出畏惧与将信将疑,“你……怎么不去投……投胎?”说这话的时候,他不住朝离槡张望。 如意便笑着掩口道:“我不愿再做人受苦,便向阎王爷讨了这份差事。” 村长看看如意,又心痛地看向自己仍呕血不止的女儿,“既然这样,那阿莲……阿莲也可以不投胎……” “那可不行!”如意顿时收了笑脸,“行有行规,尤其这阴阳两界的规矩不能乱。”她看一眼阿莲,“村长大叔,这些年,您倒行逆施,和那些鬼怪扯在一起,为的就是强留阿莲在人间。您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其实,这些阴损,这些债都是要人来背的。” 村长倏然张大了眼,“你说什么?” 鬼差如意便叹了口气,“您阳寿未结,地府管不到您。那么,这些债自然就落在阿莲姐姐身上了。” “胡说!一派胡言!” 如意望向阿莲,声音就柔缓了下来,“阿莲姐姐早该回地府听命了。若早早投胎,说不定这会儿也是个小姑娘了。”看一眼迟疑不定的村长,她又道:“村长大叔,您就让阿莲姐姐早日安息吧。” 村长愣住,他张着嘴,半响发不出一个音来。苍老的脸上又落下泪,“阿莲,我的女儿啊!” 如意就悄悄看了一眼离槡的方向,她似有所顾忌,声音轻飘飘的,“我知道您的打算,靠着吃那些死人,阿莲姐姐尚有半日清醒。可将阿莲姐姐的魂魄锁进那子婴图里头,她就真成行尸走肉了。”她扫一眼木然,“就像那个人一样。” 阿莲总算停止了吐血,她呆呆立着,无一丝人的生息。 如意再接再厉,“或者,您可以自己问一问阿莲姐姐的意思,看她是愿意这样半生不死地活着,还是早早解脱超生了。” “不行!”村长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绝对不能让阿莲知道!阿莲她,我的女儿还不知自己……” 还不知道自己死了吗?那个叫阿莲的小姑娘,披散着发,乱着衣襟,嘴角挂着血,就这般立在风中,确实已经不融于世间了。 如意却是不理会村长的狂乱,她径自来到离槡身边,“祭司大人,可否赐如意您的神药。” 一粒药丸进了阿莲口中,很快,阿莲的眼不再空洞,“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茫茫然四顾,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阿莲……”村长艰难喊出了女儿的名字 阿莲转身过来,我发现她的眼睛是极美的。“阿爹?阿爹您怎么了?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阿莲姐姐还记得我吗?” 阿莲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她神色一怔,“阿花?” “阿莲姐姐,阿花现在改名叫如意了。”如意,或者是阿花背着手,笑吟吟望着阿莲。 阿莲垂下眸子,脸上的神色便辨不清了。 村长突地几步上前,一双如枯柴般的手握上阿莲纤细的肩,“阿莲,乖,跟爹回家。咱父女两个好好过日子,啊?”说着,拉着她提步就要走。 “爹。”阿莲突然出声,她的声音清悦,在沉寂的夜里便显得突兀。她抬起脸来,脸上已布满了泪,“爹,阿莲已经死了,是吗?” 村长大震,身子晃动,险些栽倒。 阿莲的声音出奇得冷静,“爹,其实,我能感觉到的。每天太阳落下,我就没了记忆。第二日醒来,我身上就沾了血。爹虽然帮女儿料理过,可那血的味道是怎么也洗不尽的呀。” “阿莲……” “爹,您不知道吧,有一次我在里衣的夹缝里找见了块寿衣料子。那料子我认得,是虎子哥下葬时候穿的。后来,我偷偷跑去过坟地,虎子哥的坟被人挖了,虎子哥……怎么也找不到了。大家都说虎子哥给是被野狼叼了去,可我知道不是,是我吃了他。” “阿莲,别说了……” “虎子哥对我那么好,我从小就想着要做虎子哥的新娘子的。是我吃了他,我有感觉的。” 村长突地老泪纵横,他喊了一声女儿的名字,颓然跪倒在地。 “爹,阿莲好累好累啊……” [2013-03-06 画中仙(29)]   临别前,鬼差如意来拜谢离槡。“这次多亏了祭司大人出手相助,要不然这三个不知何日才肯归入地府呢!” 对于如意的道谢,离槡只微点了头,他垂眸拨弄着案几上的八卦石块,沉闷闷得不知在想什么。 同人说话对方不理是件极尴尬的事。同离槡相处久了,我倒是已经练出皮肉粗糙刀枪不入的本事,于是,我开始安慰如意:“那个,他就这脾气,你别放心上哈。” 如意仿佛才看见我一般,美丽的大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你是谁?” “我是……”一只生魂。 我话未说完,如意就疼得从怀里摸出个红封小本本,嗖嗖嗖翻得飞快,“没有,里面没有你……”她的声音迟疑,“你不在三界生死簿里……你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东西?” 我有些无奈,小鬼差到底是小鬼差,黑白无常大哥可是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本质。算了算了,段数太低也不是你的错。 我在这头叹气,如意在那边大惊,冷不防听得一旁离槡突然说了一句:“她是我的人。” 我:“……” 如意:“……那……那感情好……” 最后的最后,如意带着枫儿、木然和阿莲离开了。枫儿同木然手牵着手,阿莲蹦蹦跳跳跟在偷瞄身后走。 迎接他们的会是新生吗? “离槡哥哥,有件事情我不明白。” “?” “枫儿同木然,这一去,万一不能投胎在一起怎么办?嗯,或许也可以像如意一样混个鬼差当当。” “你想说什么?” 我就咳了一声,一边摸大白的老虎尾巴,一边偷眼看离槡,“你是故意把枫儿和木然赶出来的吧?你不想让他们住在子婴图里头?” 隔着石头桌案,离槡的视线便投了过来。我……我顿觉压力山大。 “是的。” “为什么啊?” 他突然转过身来,同我脸对着脸,眼看着眼,“因为,我恍惚间仿佛记得,子婴图是我的东西。” “啊?” “其实,你也可以认为我做了件善事。在子婴图内,他们早有一日会消散,倒不如趁早去投胎来得稳妥。” “……” 一切结束的时候,时辰还不晚,不晚到我靠在老枫树下,一个回笼觉睡醒,天还未亮。 我是抱着大白睡的,大白身上温热又柔软,这一觉,我是睡得极舒服的。可醒来却不见了离槡。 “离槡哥哥?”我便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初醒的黏糊。 其实,这样的情况我已见怪不怪,离槡多半是出门了。双手无意识揉着大白的肚皮,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抬眼间,朦朦胧胧的,我看见有个人影自那门洞口走了过来。 我心一紧,“谁在哪里?” “是我。” 是离槡! 随着离槡的走近,我便味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我爬起来,“离槡哥哥,你去吃烤鸡了么?” 他看我一眼,倒是没像往日那般嘲讽我,而是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包袱来。 他抛过来,我险险接住,“是什么?”掂一掂,还挺沉的。 他:“吃的。” 包袱里头是一枚蛋。 双手捧着那硕大的蛋,我想我脸上一定写着嫌弃,“我可以问下这是什么蛋吗?” 离槡敛了一边衣袖,兀自在老树下的石桌上坐下,他说:“凤凰蛋。” 我差点失手把蛋扔出去。 “凤……凤凰蛋?”这……这明显是一枚煮熟了的蛋。 离槡侧头看我,“不喜欢吃?” 我咽了口口水,“这……不是喜不喜欢吃的问题吧,这是凤凰蛋啊,凤凰蛋啊,离槡哥哥我们怎么可以吃凤凰蛋呢?”会遭天谴的啊。 他又转回脸去,“无需担心,那老凤凰已不在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突,不由就朝他左袖瞄去。接着明晃晃的冥烛,他左袖上的凤凰图样栩栩如生,似展翅欲飞。 好吧,我知道了。 垂眸的那一瞬,眼角扫到什么,我“啊”一声就叫了出来,“离槡哥哥你的袖子焦了!”他右边袖口,那突起的一块黑,可不就是被火炙烤的痕迹么? 他一摆手,那一块突起便掩盖在了宽大衣料下。 我:“离槡哥哥,该不会是那只凤凰烧焦了你的衣服吧?” 离槡:“到底吃不吃?” 我:“……要吃的。” 第二日艳阳高照,一大早,我便同离槡走出了这个山中小村庄。出来的时候,路上只三两行人,村民们都去劳作了。 远远地,我似乎看见有一人在我们身后,跟出老远。那人已经不年轻了,佝偻着背,步履蹒跚。 不知鬼差何时会带走他呢? 想到鬼差我脑中就闪过一个念头,“离槡哥哥。”我紧走几步追上他,“离槡哥哥你慢一点,我……我有话跟你说。” 离槡就真的慢了一点。 同离槡并肩行走,他身上那沉默的强大气场令我深感压力大。幸而有变身成小小一只的大白前后奔跑跳跃,这东西又时不时来我腿边蹭蹭。嗯,大白可以减压。 我兀自酝酿着言辞,离槡也不急。 终于,我勇猛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离槡哥哥,那个啥,你总有一天是要离开我的吧。那个时候我怎么办呢?” ———————— 乃们有木有感受到离槡大神的默默温情? [2013-03-06 画中仙(30)]   终于,我勇猛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离槡哥哥,那个啥,你总有一天是要离开我的吧。那个时候我怎么办呢?” “啪”一声脆响,是离槡一脚踩断路边树根的声音,耳边听得他接口了句:“你想说什么?” 我低头看脚尖:“我觉得自己有点废柴,离开了你肯定没自保能力的。” 离槡淡淡“嗯”了一声。 我继续道:“也不能这么说,还是有大白可以靠将靠将的。” 离槡:“那是头畜生。” 大白不知怎得就对“畜生”二字特别敏感,明明已跑出老远,听到离槡说了“畜生”二字,这东西就一瞬间折回。可又不敢靠得离槡太近,这货便爬上前方不远一块山石,对着离槡怒吼嚎叫。 离槡连眼也懒得一抬。 哎,说得也是,大白确实是畜生,必然是不牢靠的。 “所以……”我扭扭捏捏。 “如何?” “离槡哥哥你说我去谋一份差事肿么样?我看如意做得那鬼差就不错。到时候万一我出了点小岔子你还可以帮我遮掩遮掩……额,这么看我做什么?” 离槡脸上是似笑非笑神色,“想做鬼差?你就这点出息?” 这话说得…… “那啥,其实我觉得做鬼差挺有出息的。”我的声音低下去,“那不然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离槡停下步子,研判地把我看着。 我我我我在他的注视下就一直没敢抬起头。偏偏大白的吼声又完全成了背景音,我被它吼得心浮气躁。 正懊恼间,我只觉眼前有亮光一闪,眼角瞥见离槡自腰间抽出什么东西,袖手一抬,他就将那东西朝我抛过来。 是一把长剑。 剑身是软剑,可卷起藏在腰间;剑鞘华丽,剑柄上的五色石头流光闪耀。 “这是……要送我的吗?” 离槡:“你想多了。” 我:“……” 离槡迈开步子往前走,立马就同我拉开了距离。他的袍角飞扬,声音响在风中,“不是要寻差事?替我看好了承韵剑,就是天大的差事。” 我:“……” “放心,定然比你去做那半吊子的鬼差有出息得多。” 我:“……” 离槡的剑说这是一把宝剑,可我最多拿它砍砍柴,劈劈草,赶赶大白。不过,它能隐了剑身,卷起藏在腰间,这一点倒是方便。好吧,那喔就姑且拿你作宝剑供着吧。离槡说这剑叫啥来着? 画中仙完 —————— 这章有点短哈 [2013-03-07 第六卷 巫蛊怨(1)]   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萧稍,未曾想,有一日,我会真成了泥娃娃。 《婴如的见鬼日志·含章》 百花盛开的时节里,我同离槡来到了一座繁华的城池——都宁城。 这一日恰好赶上了都宁城的千岁节。 街头人群熙攘,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我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昔日的赵都清泉也繁华,但与这时候的都宁城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只听男女老少口中念念着千岁节,便以为那是人间类似中秋佳节之类的喜庆日子,却原来不是。 后来我才知晓,千岁节其实就是鬼节。 我在人群里穿梭,寻着小孩子们玩闹。孩子的眼睛是最纯粹的,尚未被世间习气沾染,小孩子往往能看见许多大人见不到的东西,比如五彩斑斓的世界,比如……我。 在将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胖墩不着痕迹逗哭之后,我大有成就感,正要向离槡炫耀我有小孩子缘,一转头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离槡哥哥?离槡哥哥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他了,我不止找不见离槡,连大白也不见了。大白这么小一只可别让人给踩了呀呜呜呜呜呜呜呜! “大姐姐,大哥哥不要你了吗?”说话的是那个被我弄哭的小胖墩。小胖墩脸上仍带着晶莹泪水,他这话听在我耳中,怎么听都有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板起脸不高兴道:“你哥哥才不要你呢!你全家都不要你!” 小胖墩在我身前拦着路,我看见他低下小小的头颅:“大姐姐真聪明,小胖的哥哥确实不要小胖了。小胖的爹爹阿娘也不要小胖了。” 额,貌似戳到人伤心处了。其实,我是只挺有同情心的生魂,可此时,我有比同情小胖墩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离槡哥哥你在哪里啊?!” 我在人群里飘来荡去,试图找寻可予以我帮助的同类。么有办法,那些大活人看不见我我没人可问路啊! 可游荡了半天,满大街也就方才那只小胖墩能看见我。哦,小胖墩还一路跟着我晃荡呢! 我没找见离槡。我万分确定自己只是同他走散了,离槡怎么可能不要我呢?他的宝剑还在我腰间好好揣着呢! “你老跟着我做什么?”小胖墩的缠功令我无语。 “大姐姐带阿胖找阿娘。”说着,小胖墩就伸出肉呼呼的小胖手,那小爪子试图抓上我的衣角,被我的超强视线给瞪了回去。这可是离槡哥哥给我买的衣裳,怎么能让你这小破孩儿随便*? “大姐姐带阿胖找阿娘。”小胖墩重复道。 我拒绝,我还要找离槡呢!带个拖油瓶像什么样子? 可小胖墩磨人的本事相当高超,甩又甩不掉,一张带了泪珠的粉嫩小脸就这么杵在我眼前,巴巴将我望着。我……我终于万分无奈得有了罪恶感。 我一边游荡一边同小胖墩搭话:“你家人为什么不要你来着?” 紧跟在我屁股后头的小胖墩道:“因为阿爹说女娃娃是赔钱货。” 虾米? 我猛然回头,带起一阵冷风,“你说你是女的?” 小胖墩万分确定地点头。 我托了下巴,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他,哦不,是她。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她哪里像女的了。她阿爹或许说得没错,这小胖墩长大了可能还真是个赔钱的,我已经开始担心她嫁不嫁得出了。 我心里莫名就高兴了些,连带着找不见离槡和大白的郁郁也消散了不少。那啥,从这小胖墩身上我找到了一丝优越感,原来作为女的,我长得还是蛮好看看的嘛(人家还是小屁孩儿还没长全啊喂!)。 同小胖墩大眼小眼瞪了半天,我突然就瞪出了个主意,“唉,小胖墩你刚说你叫啥来着?” “阿胖。” “哦,阿胖呀,嗯,阿胖这个名字还蛮不错听听的。” “阿娘说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好听,阿娘正想法子给阿胖改名字。” 额…… “咳咳,那咱们先说正经事。阿胖啊,你帮姐姐去找姐姐的哥哥,姐姐帮你找阿娘,好不好啊?” 阿胖转了转眼珠子,“姐姐没见过阿娘,怎么帮阿胖找阿娘?” 我呸! “你跟姐姐说你阿娘长啥样姐姐就知道了呗。而且姐姐与众不同啊!”我指着路上的行人,“看见了没?姐姐和,他,她,它都不一样。姐姐很厉害的,肯定帮你找到阿娘。” 阿胖继续转眼珠子,“可阿娘说和大家不一样的就是妖怪。” 我再呸! [2013-03-07 巫蛊怨(2)]   阿胖继续转眼珠子,“可阿娘说和大家不一样的就是妖怪。” 我再呸! “那你找别人吧,我走了。” “好!”阿胖响亮叫道,引得无数行人侧目。众人愣怔过后皆是惋惜,他们脸上分明写着一句话——这么好的娃子,怎么就傻了呢? 被人当做傻子的阿胖同我一起完全无压力地走到了街边一口枯井旁。 互通有无之后我就把阿胖推了出去,“记住要找个黑衣服的哥哥啊,很帅很帅的穿黑衣服的哥哥。找不见问人也行,一个时辰之后来这边汇合,明白?” 阿胖脸上的泪珠已干,她眨巴眨巴眼睛,再三确认我是帮她找娘去了,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人海中找离槡其实很容易的,离槡长得好看嘛,过目不忘嘛;可要找一个平凡小妇人,我真心觉得压力山大。 结果是肯定的,我没找见阿胖他娘。一个时辰之后,阿胖她她她她竟然给我拖了个人回来。 此人着灰衣,手中摇一把玉柄折扇,折扇上画了红艳艳的骚包的花。远远看去,还真有几分风流倜傥。 “大姐姐,阿胖帮你把大哥哥带回来了。” 看着那人可比张狂的笑脸,我嘴角抽了抽,“阿胖啊,我让你找的是黑衣服。” 阿胖顶无辜道:“没有看见黑衣服,阿胖就找了个差不多的衣服。” 黑色跟灰色差不多吗?明明天差地别的好伐?就像离槡跟这人,在我眼中,他们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距! “婴如,我们又见面了!你看我们多有缘!” 有缘你个头! “姐姐,阿胖的阿娘呢?” 我是脑子抽了才会找这么个小屁孩儿帮忙! 都宁城酒楼内,穆长岳请客吃饭,山珍海味总算是堵住了阿胖喋喋不休的嘴。小孩子果然不好养,看着她我就麻了一半头皮。 另一半头皮是被穆长岳硬生生盯麻的。 “看着我做什么?吃饭!” 穆长岳摇着折扇,幽幽道:“饭日日都可吃,你却是翻越万水千山才能见上一回。我当然要一次性看个够本。” 如此话语听在耳中我头皮又怎能不麻? “那个死人脸呢?” 我怒起:“你才死人脸!你们全家都死人脸!”竟敢这么说离槡?混蛋! “婴如你怎么了?这么暴躁?可是出事了?” 我瞪他。 阿胖:“哥哥不要姐姐了。” 我:“你闭嘴!” 穆长岳笑得一双桃花眼泛滥成灾,“没事,不怕。他不要你我要。婴如,日后就跟着本少爷混吧。” 混你个头! “本少爷带你上天入地,吃遍天下美味无遗漏,比跟着那死人脸强多了!怎么样,答应吧?” “大白一定咬死你!” “大白是什么东西?” 穆长岳说他此行为做生意而来,原本不日就要离开。但因为遇见了我,他便打算就此留下。哦,说错了,是我在,他便在。 “幸亏遇见了我,婴如,不然你饭也没得吃。” 我呸! 呸完了我想起一件事,问他:“你还那个啥,你还灵体投射吗?” “投啊。” “少了?” “多了。” “?” “因为我想见到你啊,所以时常练习。可不知为何,近来总是不能成功。” “你……” 他收了折扇看我,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某高僧说那是有人故意施法妨碍的缘故,我猜,定是同那死人脸脱不了干系。” 我:“……不许再说离槡哥哥死人脸!” ———————— 这卷婴如&离槡会有大突破的我保证,至少小婴婴明白自己喜欢上离槡了 [2013-03-07 巫蛊怨(3)]   他收了折扇看我,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某高僧说那是有人故意施法妨碍的缘故,我猜,定是同那死人脸脱不了干系。” 我:“……不许再说离槡哥哥死人脸!” “我说了半天你只在意这个?” “哼!” 接下来,一人一魂带着阿胖去找阿娘,当然,我主要是找离槡。离槡哥哥,我不会放弃你的嗯! 一路走走停停竟到了一座庙宇外。 因了上回深山道观的缘故,我对这种类似佛门道家清净之地便有了心中暗影,总觉得里头会突然冒出个老怪物来,一口把我吃了。 我就将此想法同身旁的穆长岳说了,穆长岳看着我,不言语。 倒是一旁阿胖开口了:“姐姐,和尚不吃肉的。” 我:“……” 和尚吃不吃肉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我跟你这小胖墩间的横沟是不可逾越的。 “这里面可不会有你阿娘。”我说得肯定,“你不是说她不见很久了么?和尚住的地方是不会收留你阿娘的。”我连连摆手,示意那一大一小赶紧走。 阿胖扁了嘴,现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子啊?怎么站在外面?来来来,快跟大婶进来,咱去求个佛祖老爷保佑!”就有个中年妇人看见了阿胖,热情招呼她往庙里去。 小子…… 嘿嘿,我奸笑。 阿胖一闪就躲去穆长岳身后,“哥哥,她是坏人。” 那妇人脸色一僵,不满立刻现在脸上。她气势汹汹正要开口,却见得穆长岳朝她一笑。 穆氏桃花眼一出,谁与争锋啊! 最后,迫于那两只的威慑,我不甘不愿进了和尚庙。 今日,庙内香火鼎盛,往来的善男信女不绝。 前前后后转了几大圈,我眼里除了光头还是光头。问我善男信女哪儿去了?那种东西平日里大街上看多了,到了和尚庙就被我自动忽略了,嗯! 庙内一角空闲处,我背靠一根大柱子不愿走了,“我说胖啊,这儿哪有你的娘?咱还是赶紧撤吧。”赶紧撤了我好去找离槡哥哥。 阿胖瘪了嘴巴,拉着穆长岳灰衫袖口,小媳妇样看我:“那里还没看过……”她指着大堂内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有张长桌,桌后边盘膝坐了个老和尚。 那里有你娘么?那里肿么可能会有你娘? 穆长岳偏头拍拍阿胖的大脑袋,笑得可恶:“别怕啊,你姐姐那是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你妹啊! 阿胖却对那老和尚异常执着,“阿胖见过爷爷!阿娘也见过爷爷,带阿胖去找阿娘!” 我说胖啊,恁多人出出进进,独老和尚那儿清净,你不觉得诡异吗?反常即为妖啊! 唉,真理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老和尚长了一*凡无奇的和尚脸,他闭着目,手中念珠拨动,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那儿枯坐了多久。 “爷爷!”阿胖奔过去就是一声大喊。 我险些扑过去捂她嘴巴,大庭广众之下,佛门净地之中,有你这么大声喧哗的吗?可奇怪的是,满大堂的男男女女竟没一个回头。莫不是拜佛拜得太过专注? “我还道是谁,原来是胖妞啊。”老和尚睁开眼来,目光清明,眼中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模糊与混沌。 阿胖欢呼一声就绕过矮桌,扑进老和尚怀里,撒娇。 老和尚呵呵笑着,他轻拍阿胖的大脑袋,满是慈爱。 看样子阿胖同这老和尚是熟识的,那么,找她娘的事就用不着我们了吧。我扯扯穆长岳的袖子,示意我们可以闪了。 穆长岳未来得及回应,那老和尚就开口了。“二位皆是善知识,与我佛有缘,何不在佛祖像前参拜一二?” 二位? “你看得见我?”我奇了。 老和尚笑得像弥勒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世间万象皆虚妄,虚妄中又可生出万象来。生生灭灭,不死不休。” 我不懂。 老和尚继续道:“姑娘未在世间,却要为世间事所恼。姑娘前路凶险,倒不如留在此间同老衲做个伴,也好盼得个最终善果。”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在说梦话吗? 一旁穆长岳抢在我前头,正色道:“谢大师教诲。只不过修行也在世间,她嘛,还是由晚辈带回家为好。在家修行,修行在家,哈哈。” 老和尚摸着胡须,脸上笑容不减:“公子实非这姑娘生生世世因果的来由。纵使姑娘跟了你回去,这修行也是修不好的。” 我终于找着了说话机会:“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我出家当小尼姑是吧。” 老和尚继续摸胡子:“姑娘聪慧,实如此矣。” 我自然不会将这样一个老和尚的话放在心上,对一直把大脑袋埋老和尚怀里不出来的阿胖道了声“走了”,便头也不回出了这和尚庙。 身后老和尚的声音又响起:“姑娘若执意不听老衲言,老衲便在此送姑娘一句话,‘惜取眼前人’。阿弥陀佛……” 我真是脑子翻抽了才跑进庙里看菩萨。 “婴如!婴如你慢一点!”穆长岳一路追出来,追到长街上,他试图来拖拉我的手,却拉了个空。他的大手自我手臂当中穿过,掌心只余空气。穆长岳伸着手掌在眼前,神色呆呆。 ———————— 亲妈我突然发现这两只其实也挺有爱的哈 [2013-03-08 巫蛊怨(4)]   “婴如!婴如你慢一点!”穆长岳一路追出来,追到长街上,他试图来拖拉我的手,却拉了个空。他的大手自我手臂当中穿过,掌心只余空气。穆长岳伸着手掌在眼前,神色呆呆。 哎,我叹一口气,踮起脚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别替我难过,我已经习惯了。” 穆长岳神色怪异:“你能碰到我?” 我点头。 “我为何我不行?为何我抓不到你?” 我认真地把他看着,“因为你是人。” 穆长岳的神色愈发怪异,“那个死人脸能不能碰你?” 我:“可以的。” 他:“原来死人脸不是人。” 呸!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姐姐!”是阿胖。 “阿胖你怎么又来了?”说实话,我有点嫌弃这小胖妞。 阿胖道:“我要跟着姐姐。”她大眼睛咕噜噜转了转,又道:“爷爷说姐姐能帮阿胖找着阿娘。” 我:“……” 阿胖的右手自背后伸出,她小胖手上抓了个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这个是布娃娃。” 我也知道这个是布娃娃好伐。 黑乎乎的又丑又旧,模糊的面容上只看得清一双眼睛。算了,咱不跟小孩子计较。 “布娃娃是爷爷给的,爷爷说……”话说到一半,阿胖突然就止住了话头,圆胖的脸上霎时血色全无,大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惊惶。 “阿胖你怎么了?” 阿胖转身就跑。 “哎!”我试图拉住她,可她跑了两步,小身子就顿住了。不,不是顿住,是静止不动了。 “怎么回事?”我侧头问穆长岳。 穆长岳脸色怪异,他直直看着我的斜后方。 我的斜后方有什么吗? 就有什么东西自我腿边擦过,蹭起小小一丝凉意。 眼前是毛茸茸一团白色,那绒绒的白色蹲在了我脚边,抬着脑袋,吐着舌,两只滚圆滚圆的眼睛亮闪闪把我望着。 是大白! 大白来了,那么离槡哥哥也…… “婴如。”斜后方果然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过来。” 不得不承认,那“过来”二字着实让我的心跳漏了两拍。 大白想要往我怀里扑,可我率先有了动作,我率先扑向了离槡哥哥。 他当然不可能让我直直扑到,我也有这个自觉。我刹住脚步,离得他近近。他好高,我只抬头看了他一瞬,便低下头来。呜呜呜……离槡哥哥的眼睛还是那般让人无法直视啊! 平视的时候,我的视线将将及到他胸口位置。 他的胸口…… 好想伸手指戳一戳啊! 额,我这是怎么了? 快快收起那古怪的想法,头顶上方就传来了离槡的声音:“不是让你在茶馆等?” 额,有吗? 我说我不记得了。 他也未责备我,只道:“日后做事需用点心。” 我点头。 “切不可贪玩忘事。” 我继续点头。 “承韵剑呢?” 我又点头,完了发现不对,赶紧道:“在呢!在我腰上好好待着呢!” 离槡“嗯”了一声。我自动自发将其当做对我表现的认可。嘿嘿。 “婴如,我们何时走?”穆长岳不知何时靠近了过来,声音有些突兀。 我转身看他,讶然:“走?走去哪里?” 穆长岳手中的折扇“啪”一声合拢,被他收拢在掌心,“走去看我穆家名下的首饰铺子,我们不是说好了?” “哦,这个啊……这个看不看其实无所谓的啦,反正我又不能用……哎,大白你别咬我裙子呀……”话说的一半我就顿住了,突然发现一见到离槡我就把阿胖给忘了。 阿胖静止在街边,一动也不动,一如她手中的布偶娃娃。 我扯扯离槡袖子,“离槡哥哥你怎么对阿胖了?阿胖她……其实我也不知道阿胖是不是个好孩子……” 离槡望着阿胖的背影,神情就有些古怪,“小孩子?嗯,倒也真是一只小的。” “一只?一只小什么?” “一只小鬼。” 我大惊,倏地转头看阿胖,看到的也只是个弱小的小身板。离槡是断不会胡乱开口的。我眼角瞥过穆长岳的脸,他脸上亦是茫然神色。 我既惊且奇,想上前又不敢,踌躇之下就不当心踢到了脚下一颗小石子。小石子咕噜噜翻滚,一滚就滚到了离槡脚下。 离槡垂眸,我看不见他眸内神色。他漂亮的嘴角一勾,左脚轻抬,那颗小石子便被他踢了出去。 小石子直直击中阿胖后背。 穆长岳“你”了一声。 我“啊”了一声。 大白“呜”了一声。 然后,我们仨通通噤声了。只因小石子击中阿胖的瞬间,她的小身子就软倒了下去。软成一团,消失不见了。地上只余一截枯枝,和一个黑乎乎的布娃娃。 [2013-03-08 巫蛊怨(5)]   然后,我们仨通通噤声了。只因小石子击中阿胖的瞬间,她的小身子就软倒了下去。软成一团,消失不见了。地上只余一截枯枝,和一个黑乎乎的布娃娃。 幸亏我们处在长街的死角,要不然一个大活孩子凭空消失,还不知要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我咽了口口水,半响,方喃喃着找回自己的声音,“阿胖她……原来不是人啊……她是……”我忍不住去瞅地上那截惨败枯枝,喉间有些堵堵。 “孤魂野鬼。”离槡没甚表情道。 惊诧过后,我脸上的表情转为小心翼翼,“离槡哥哥,难道……你灭了她?” 离槡斜我一眼:“跑了。” 我“哦”了一声,心道还好还好。 前头的穆长岳试图向我靠近,只听大白大“吼”一声就朝他扑过去,这是在制止生人靠近我5米之内了。哎,可惜了,大白如今是小大白,小老虎不惧任何威慑力。 穆长岳轻易便绕开了大白,向我靠近了几分,“婴如?” 我看看负手沉默不语的离槡,摸摸鼻子,思忖着这拒绝的话该怎么说。我不由就看向了穆长岳,他的脸色并不好看。没来由地,我的心就一阵发虚,觉得自己貌似有些过河拆桥。 “婴如。”这一回,叫我名字的是离槡。 我就“有”了一声。 “走了。” 我:“哦。” 我自然是要坚定跟上离槡酷酷背影的,于是,我便回头对穆长岳挥挥手,“我先走了哈。” 他恨恨瞪我。 我喊了一声“大白”。 大白放弃对穆长岳的盯梢,“嗖”一声蹿上前来。 至此,我同离槡与大白的第一次失散就这般落下了帷幕。 照例是要住都宁城最好客栈的,可那客栈伙计却将我们拦在了大门外。原因无他,此间客已满。 离槡就立在客栈门外,也不言语,只看着客栈门前两盏大红灯笼,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 我倒是没什么,那老实的客栈伙计却被他弄得不好意思,一个劲儿陪着小心:“客官,不是本店不做您的生意,实在是……主人家有交代……” 我知道这伙计说的是实话。方才一路走来我不小心已听了好几耳朵的八卦。这几日正逢都宁城学子乡试,此间客栈只对众学子无偿开放。我是知道这客栈对考生无偿开放没错,可我未曾料到这老板竟无偿到这种程度。我只能说,这人银子太多了。 客栈老板姓萧名稍,乃都宁城大富之人。这会儿回想起来,一路听来的八卦,几乎议论的都是他。百姓们在街头巷尾谈论着他的义举,猜测着他的身家,但更多的还是对他那位起死回生的妻子的议论。 都宁城的萧爷,白手起家,短短几年之内便已富贵滔天。萧爷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其与妻子柳氏的一段姻缘更被传为佳话。柳氏含章,贤良淑德。今日便是这柳夫人生辰。萧府大宴宾客。 接下来,因了刻意去留心,走过一条长街,我差点连这位萧爷的生辰八字都知道了。 “离槡哥哥,我们要去哪儿?”时已近黄昏,我们该抓紧时间找到客栈安住下来吧。可看离槡的样子,那些走过路过的客栈他连看也不看一眼,莫不是非最好的他就真不住了? 离槡停下脚步,嘴角一勾,“到了。” 到了?什么到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我看见前方有一大户人家。那家大门上张灯结彩,大门前车水马龙,真实宾客盈门,喜庆热闹。 “你跟那家人认识?”我偏头问离槡。 他答:“不认识。”说着不认识的话,却是直直往那府门走,一走便走到了大门口。 那门楣上赫然写着的便是“萧府”。 就有迎客的小厮上得前来,“这位公子……” 不待那小厮说完,离槡便掏出一张红底金子的拜帖。 那小厮立时恭敬了十二分,“原来是贵客,这位公子,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我抱着大白一路狐疑地跟着往里走,萧府极大,内里景观奇佳。今日也不知摆了多少桌宴,这位萧府女主人的排场还真大。就街头听来的小道八卦我得知,大部分人都是来白吃白喝的。 离槡自然不可能跑来白吃白喝,他一脸高深莫测,那小厮只是那般偷瞥他几眼,就已被治得服服帖帖。 我们被请进了一间客房。 那小厮恭顺道:“公子请稍作歇息,小的这就去回禀老爷。” 客房内便只剩了我跟他,嗯,还有大白。我学着他的样子坐于桌边,同他脸对着脸。我眼巴巴将他望着,求解释。 离槡突地就转过了脸去,转过脸去对着门边,“姑娘家不该这般看着男人。”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愣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咳咳……我扭捏了,这个时候,一般姑娘家会说什么?我没了以往的记忆,我不知道,我只能……无意识拔大白的毛。 —————————— 求好评!!!! [2013-03-09 巫蛊怨(6)]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愣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咳咳……我扭捏了,这个时候,一般姑娘家会说什么?我没了以往的记忆,我不知道,我只能……无意识拔大白的毛。 最后,是大白的哀嚎声打破了沉默。这东西一个翻身便自我怀里挣脱开来,跳下地去,三两步就跑没影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手中捻了一大撮大白的白毛。 一声轻笑,是离槡发出的。他未说什么,只是左手一个翻转,手中便多出一张拜帖来,这一张是金底红字。 “这是……备用的?” 离槡颔首。只见他指尖一个翻转,那拜帖便在我眼前消失不见。留在离槡指尖的只有一片半枯树叶。 他手指接着一弹,那树叶便被弹出门去,消失在了风中。“都宁城自去岁始便时常有人失踪。我想,这城中或许会有我要找的东西。”他的声音也同微风一样轻。 我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那些奇奇怪怪的野兽。 “那个东西……在萧府?” “有这个可能。” 离槡说有这个可能,那可能性便是极大了。 离槡投的是拜帖,可今日主人家无暇抽身,我们便只能等到明日。当夜,我同离槡宿在了萧府。 我终于明白离槡为何不急着寻客栈了,这萧府的客房分明比那城中最好的客栈还要好上几分嘛。 果然,跟着离槡有肉吃。 好久没睡到这般松软舒服的被子了,真的是好久好久了!我激动死了,抱了被子在大床上滚了又滚。嘴里快快乐乐地哼着歌,大白则在床边呜呜有声,替我的歌声做着陪衬的音。都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能养出什么样的老虎。嗯,经过了这么些时日,我同大白已配合得很好。 离槡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同大白正一魂一虎玩得欢快。他站在门口,视线望进来,有一瞬间的愣怔。愣怔过后,那张俊脸就板了起来:“你这般胡闹,我晚间还如何睡?” 额,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我低头看看身下,被子已被我卷成一团缠在腰间,床铺凌乱,似经历了一场大战。我猜想,对离槡来说,最不能忍受的应该是——大白也爬上了床。 房内有些低气压,方才还闹腾万分的大白止了声,灰溜溜下了床,在床脚找了个位置,乖乖趴着不动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白挺怕离槡的。 我赶紧爬起来坐好,小心翼翼觑一眼他的脸色,斟酌着开口和他商量,“那个啥,你看……嗯,之前都是你睡床的……这回你看你要不要换个方式体验下?我跟你说,那张榻又宽又大又柔软,睡起来可能比床还要舒服呢!或者你要是不介意跟我睡的话,我……”我突然噤声了,因他缓缓踱着步子向我靠近,一靠边靠来了床边。 被他这般居高临下看着,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闭嘴了。 “编呐,怎么不往下编了?”他同我离得太近了,说话间,他呼出的气息就落在了我的头顶。我……我感觉头皮发麻。 头皮发着麻的我继续睁眼说瞎话,我说:“我没编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这床,孤零零地靠着墙,一点也不好。睡榻上多好啊,一抬手就是窗户,一抬眼就是月亮,还有风景呢!离槡哥哥我这是为你好,你瞧我多关心你。” “很好。”我感觉到他点头了。我一边惶惶然地试图把自己的身子挪下床去,一边狠狠瞪大白。这只没胆色的臭老虎,一碰见离槡了就只会往床底下躲,你还是老虎吗是老虎吗啊!!?? “原来如此,看来之前我没少厚待了你。” “啥?” “那窗边的榻既得你如此推崇,你能睡上它又是拜我所赐,不是得我优待是什么?” “你……” “既如此,你预备如何报答我?” 我:“……” 我选择滚下床。 可他却道不必了,“世间万象虚妄,但该有的体验还是要有的。不然,岂不是白来人世走一遭?” 我呆呆看着他,脑中有两只乌鸦嘎嘎飞过。一只是因为他这话说得同今日和尚庙里的老和尚好像,可细细品来,又不一样;第二只么……他的意思是今晚让我睡床了?!要疯了要疯了!啊啊啊啊真是太激动鸟!! 当下我就决定了两件事:一,马上躺下盖被子睡了;二,坚决不让大白上我的床。 舒舒服服躺床上了,我脑中又冒出了第三只嘎嘎乱飞的乌鸦——晚上可以睡床,原来我就这点追求。 哎,我叹一口气,望着白色的床帐顶发呆。脑中乌鸦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阿胖那张圆鼓鼓的小脸。我原以为那只是个女生男性的小姑娘,却原来,她连小姑娘也不是了。在鬼魂的世界里,只有大小鬼之分。阿胖是一只孤魂小野鬼。离槡说她跑了,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我既盼着阿胖能被鬼差抓去,这样她便能再投胎为人;可又不忍心她入了地府受苦。这种孤魂野鬼,长时间零落在世间,鬼身上往往就沾染了各种杂的习气,要想入地府重生,这些杂质就得被强行抹去。这无疑是个相当痛苦的过程,其惨烈程度类似于……硬生生在人身上剥去一层皮,从头到脚的。 咦,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2013-03-09 巫蛊怨(7)]   咦,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本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看,可此时,我已经开始迷迷糊糊想睡了。一切同睡觉无关的事都自动被我摒弃在了脑外。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头顶上方的白色纱帐在我眼前晃荡,那纱上还闪着明晃晃的金子光。这家人可真奢侈啊! 这是我头一次睡这般奢华的大床。哎,若是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这床……打死我我也决计不要睡的。 前半夜时候醒醒睡睡老不安稳,我便理所当然以为是第一次睡奢华的大床太激动了所以不习惯。到了后半夜,我开始做梦。梦中,有个白衣女人直挺挺立在我面前。不知是因了光线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女人的脸,我看不真切。 总体来说,这是个相当单调的梦,除了这女人,我梦里便什么都没有了,只是单调的灰白色。望着女人的飘飘白衣,我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通常意义上来说,女鬼都爱穿白衣服。 这是个女鬼吗? 我不能确定。 许是知晓自己在梦中,我没甚害怕的感觉,想了想,我挥挥手同她打招呼:“嗨,姑娘你好啊。” 她的面容看在我眼里虽是模糊的,但我本能地感觉到,她,翻了一下眼皮。 心里不好的感觉更甚了,我想,我该赶快醒来。在梦里赶快醒来的方式便是掐自己一下。我正思忖着该掐自己哪里,面前突地一阵风过,是那白衣女人直挺挺扑了过来。 “哎,你……” 她伸出细长的双臂,指甲尖利得可怕。我转身就要逃,可双脚却是动不了一分。虽说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可那危险临近的深切恐惧感确实真真切切的。那女枯瘦如柴的双手就要掐上我的脖子…… 猛然间,我骇然睁大眼,我看见了女人的脸,她的脸……她的脸…… 我终于明白为何方才看不清她的脸了,只因她一张脸上平板得没有五官……不,还是有的,她有两只眼睛。可那能被称作人的眼睛吗?白色眼仁外翻,没有眼皮。 “我死得好苦!”女人没有嘴巴,这声音也不知从哪里发出。在触及我脖颈的瞬间,她止住了手。或者说,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将她挡在我身外。她近不得我身,我暂时是安全的。 女人的脸猛然间贴过来,真真如画纸一般平板,她眼中盛载了怨毒,却又没有焦距,“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死得好苦啊……” 她是不是死得好苦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快被她的脸吓死了。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掐我脖子也没用啊!” “害死我还不够么?为什么要霸占我的丈夫?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呐!”声音凄厉,似鬼哭狼嚎。惊惧的同时,我又不免动容,若她的话都属实,那这便是个可怜至极的女人了。 左右离不开这梦境,我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尝试着同她说话:“你进到我梦里来,是想告诉我什么事吗?” 她的眼皮翻了一翻,也冷静了下来,似乎听进了我的话。 我继续问:“你……你有什么冤屈吗?” 她在沉默,这个时候,我感觉周遭的空气仿似都凝固了起来。她抬起眼来,眼内是死一样的白。我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可她却突地五指成爪,凶狠地向我抓来! 右腕一热,我只觉眼前红光一闪,那可怖到窒息的感觉顿消,我解脱了。解脱了的我,就醒了。 是的,我虽骇然,可从头到尾,我确信那一切只是梦。既然是梦,梦醒了便一切云散。可我错了,且错得离谱。 睁开眼的一瞬,我看见了床顶那飘动的白色纱帐。可为何脖子上就有让人窒息之感? 我低头,惊骇发现竟有一双枯黄的手卡在我脖子上! “啊!”我抑制不住,终于骇然尖叫。 “叫什么?”一阵风过,离槡的声音顷刻间就响在我耳边。 我手脚乱舞痛哭流涕:“有女鬼!有女鬼在掐我脖子!我以为她掐不到,原来还是掐到了!呜呜呜呜离槡哥哥救命!” “啪”一下清脆的响亮,我脸上一疼,我被打了? “女鬼呢?” 女鬼…… 女鬼就在…… 我恍惚看见离槡长身立于床前,抱了臂,脸上黑黑。竟然不先帮我赶走女鬼!离槡你这是不对我好了吗? “起来。” 我向来听话,他一开口我便乖乖坐了起来。这个时候,脖颈间一松,就有什么东西自我脖子上滑了下去。 竟是个破旧的布偶! [2013-03-10 巫蛊怨(8)]   离槡话音里的鄙夷显而易见:“你说的女鬼就是这东西?” 我低头去看那布偶,布偶有两条长臂,因了布料的关系,烛火下看去,便显得枯黄。又因了做工的关系,布偶手上无手指。 “难道是我做梦了?”我怔怔将那布偶看着,语声喃喃。 右腕一紧,却是离槡拉了我的手在面前。他温热的指尖触上我带了凉意的手腕,点点触碰。他的声音自我顶头上方便传来,“看来这萧府确实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不用怕,它近不了你身的。” 我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摸上自己的脖子。我的视线不由又落在了那布偶上。这布偶的面容平板,脸上只一双滚圆的眼睛。盯着它的脸看,我心里不由就是一突,它和我梦中的那个白衣女鬼好像…… 我心中一突。但仔细回想,那女鬼确实也没能真正掐到我的脖子。掐脖子这件事情,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吧。 “那这个布偶是怎么回事?”我抬起眼看离槡,身子也往他身边挤着,绝对要离那东西远一些。 望着那静静躺在床尾的布偶,离槡目露深思。半响,他道:“许是过去这间屋子的主人,留下的。” 我机警站起,被他那样一说,我哪还敢睡床,恨不得一逃逃出去老远。但是,我试图跳下床的身子被他拦住了。 他皱眉看我:“在世间活得也不算短,怎的还这般毛躁?” 我说:“这同活长活久没关系。” “那同何事有关?” “这……”看着他那带笑的眉眼,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套我话,让我说自己白活了呢!哼,才不会上你的当!我就一瞥嘴,抛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可惜,抛到一半卡住了。因我突然醒悟过来,此刻,这般高高立在床上的我,将将同他平视在了一起。离槡大神的眼哪是寻常人可平视的? 正不知如何是好,大白突然就从床底钻了出来,跳上床,呜呜两声,踩着我的被子,躺下睡觉了。 我嘴角抽了抽。耳听得身前离槡道:“那些鬼怪总要那般缠上你,除了你特殊体质外,我想,当有另个更关键的缘由。” “什么?” “你比较好欺负。” 我:“……” 那布偶被离槡拿在了手中,他的手指白而修长,同这黄兮兮的半旧布偶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知怎的,我就有些紧张。看离槡的脸色,他似乎在深思。我便知晓此刻最好还是别打扰他的好。垂头绞了一会儿手指,我便感觉头顶有两道视线射下来,我听见离槡不温不火的声音道:“这布偶,今日之前可曾见过?” 我忙摇头说没有,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摇完了发现不对,好像在阿胖那里见过的。 离槡已经一声轻笑,“没有便没有。睡吧,小小一个布偶起不了风浪。” 我正要开口说还是有的,眼前却突地一个闪动,是离槡随手将那木偶丢去了窗外。 哎!乱丢主人家东西不好吧。这般想着,我只听“腾”的一声响,那半空当中的布偶就着起火来。火燃得热烈,待落地时,哪儿还有布偶的影子? 高,离槡大神你太高明了! 我破例让大白上了我的床。将被子一直拉到下巴处,我侧着身子,眼睛直直朝着桌上烛火的方向。 “还不睡?”离槡立在站在桌边,半侧着身子,我便只能看见他弧度美好的侧脸了。 嗯,其实,离槡大神,这该是我问你的话从对吧。 我默了默,突然就起了个丧心病狂的念头。我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声音里带了些兴冲冲道:“离槡哥哥,你可以等到我睡着了再睡吗?” 他拨弄着烛火的手便顿了一顿。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多看几眼你那性感的侧颜。当然,这话打死我也是不敢说的。 “好。” 他竟然说“好”?! 我侧回身子一个平躺,一手拍自己胸口,另一手拽过大白的老虎尾巴。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婴如,你满足了吧?” 嗯,我满足了。这是我进入黑甜梦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第二日,萧府的宴席散去。一大早,离槡便受到主人家的邀请。 萧府的某个管事负责领我们去正堂,“委屈公子了,实在是昨日空不出人手来。请公子包涵则个。” 这个时候该如何接话? 自然是——不委屈不委屈,能得你们爷接见那是我们天大的荣幸云云。可离槡大神一个字也没说,他只微微颔了首。望着管家那张尴尬的脸,一直扮透明的我也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的我就低下头来,着一低头,视线便落在了大白身上。大白此刻已变成一只小狗模样,牢牢贴着我脚边走。不知怎的,我就从这货身上看到了“傲慢”二字。 虽然大白对离槡敢怒敢恨不敢咬,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白还是挺像离槡的。 管家咳了两声,转又说起城中的风土人情来。 萧府极大,走了半天,连正堂的影儿也没见到。我们只不断地从一条回廊,转到了另一条。那曲曲折折的回廊,七七八八的庭院转得我眼晕。无聊之下,我抬头去看回廊的顶。这回廊建得极漂亮,旁的不说,就冲这上头雕刻着的奇珍异兽,也得费上不少银子吧。 好吧,咱恶俗了,咱就想到了银子。 突地,我的视线被一处雕刻吸引住,脚步不由停了下来。那是一只……很奇怪的生物,长得像豹子,通身却是赤色;它有一只角,尾巴却是五条,会不会太多了? [2013-03-10 巫蛊怨(9)]   突地,我的视线被一处雕刻吸引住,脚步不由停了下来。那是一只……很奇怪的生物,长得像豹子,通身却是赤色;它有一只角,尾巴却是五条,会不会太多了? “婴如?”是离槡叫我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抬眼便见离槡看了过来。我的视线恰好落在他左袖上,兽的图样若隐若现,栩栩如生。同离槡左袖上的兽图比起来,这廊上的雕工只能算拙劣了。 我快步跟上离槡,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廊上的野兽。看着那兽,我觉得莫名的熟悉。熟悉的统帅,隐隐地,我好似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盯住我。 走过一个阴暗庭院的时候,我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庭院的大门洞开,依稀可见其内热闹的景。可又因这庭院处在偏阴处,影影绰绰的树影投射下来,一闹一阴,显得有些诡异。 这是…… “公子,这是咱们爷请来的大仙。”管事骄傲道。 这一回,离槡难得接了他的话,他问:“请来做什么?” 管事响亮答曰:“跳大神。” 额…… 这管事对这名曰跳大神的活动推崇万分。路也不走来,只停在庭院的外边,可劲儿地同离槡讲解个中缘由,我……我免不了也听了一耳朵。 跳大神是民间一种驱邪的舞蹈。跳大神通常发生在月圆之夜,风高之时。有七个法力高深的大仙围着火堆跳一种特殊的舞。跳着跳着,大仙可能会倒下,这就表示,有鬼上了大仙的身了。也表示,主人家可以问话了。其实说白了,跳大神是一种连系阳间与阴间的媒介。活着的人放不下死了的人,请灵媒,也就是所谓的大仙来跳一场舞,一方面是慰藉自己的心灵,另一方面,若运气好的话,或许真能同已逝的亲人说上一些话。 不过,跳大神这事儿不好说,弄得好招来的是亲人;弄不好,是要引来恶鬼的。 让我好奇的是,我虽未见过人跳大神,但这跳大神,该是晚上吧。这会儿青天白日的,跳给谁看呐? 真是不靠谱啊不靠谱!肯定是些假大仙。说到大仙,我不由就看向了身侧的离槡,这位才是真大仙呢!我试图在脑中想象离槡跳大神的样子,额,这个……我表示,我,想象无能。 突地,离槡的眼睛对上了我的。我赶紧别开眼,心虚啊! 管事仍旧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边说边挪动着小碎步走路,那依依不舍的样子…… 我可一点没觉出神秘了,不就是跳大神么? 突地,庭院中有人大声喊了个名字,那管事面上立刻浮现出喜色来,大声一应,“来咧!”。管事回过头来,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缝,“这位公子,小人要进里头招呼一声,您看,您且等上一等?”边说还边不忘向里头瞅。 这便是对客人极大的怠慢了。 离槡却是一反常态,示意自己不在意,管事可自便。那管事就高兴坏了,连连道了两声不是,扭着肥胖的腰,一溜烟就跑进了那跳大神的院中。 “离槡哥哥,要不,我们也进去看看?” 离槡斜眼看我,“跳大神图的就是见个鬼。我、日、日对着你,还有见的必要?” 我:“……” 其实我不是鬼,但我也不是人。对于我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我从未细细深思过。这才让离槡有了时时打击我的空子。我握拳,对离槡,默默心中语:总有一天喔要翻身做主人! 离槡选了最近的一棵古木,靠上去,垂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瘪瘪嘴,在跳大神和离槡大神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虽选了离槡大神,舍了跳大神,可我发现离槡大神选的那个位置极高明,自那个位置向庭院内张望,恰好可将内里跳大神的热闹景象看个真切! 我太激动了,差点脑晕之下就扑到离槡大神身上亲他一口。幸而,我克制住了自己。有些话可以说,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亲嘴儿这件小事,是万万不能对离槡大神做的。我怕他会K死我。 好了,言归正传。 我学离槡的样子,抱了臂,津津有味去看大仙跳大神。我看见有个赤身的大汉举起一个大坛子往嘴里猛灌酒水,灌完之后,坛子一扔,对着当中的火堆猛地一喷。 这人可真不讲卫生啊! 原本平淡燃烧的火苗,遇了酒,一窜三尺高,剧烈燃烧起来。伴随着那旺盛燃起的火苗的,还有四溢开来的浓烈酒香。 锣鼓声更响,喧哗声更闹。 脚下的大白打了个哈欠,似觉得无聊。我再去看离槡,发现他已然闭了眼。 这时,院中的锣鼓声突然变了。前一刻还是热热闹闹的鼓声,此刻,鼓还是鼓,可其中,仿佛多了些旁的东西。 [2013-03-11 巫蛊怨(10)]   这时,院中的锣鼓声突然变了。前一刻还是热热闹闹的鼓声,此刻,鼓还是鼓,可其中,仿佛多了些旁的东西。 院中围着火堆跳舞的人行装诡异,皆是长袍坠地,长发散落赤着大脚。我认不得他们的脸,眼里只一张张可怖的面具不停晃动。 突地,鼓声更剧烈起来,“咚咚咚”细密的鼓音不住地响在我耳边。我就有了一种错觉,就仿佛……就仿佛那鼓槌一下一下捶在我心间。 我的视野里突地出现了一张青面獠牙的脸。隔着那样远的距离,我竟能清晰地看清他的脸,铁青的脸色,鲜红的嘴唇,空洞的双眼,它就那样定格在我眼前,不动了。 我突然觉得害怕,可发现自己竟动不了分毫,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青鬼缓缓勾起唇角,空洞的眼中射出慑人的光…… 我想,我定是站着站着就做起了香甜的白日梦,要不然……要不然怎会面对如此情景? 我在哪里?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剧烈颠簸着,眼前的景事飞速向后略去,快得让我抓不住,快得让我眼晕,快得让我直直向脚下飞驰的地面栽去。 预期的疼痛并未袭来,耳边响起一声狂吼的同时,我倒在了一片毛茸茸之上。毛茸茸,极温暖,我的脸贴在上头,舒服极了。我五指并拢,硬生生扯下了一撮毛来,身下的东西还能给点反应。 身下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被我压在身下了?我大骇,一惊之下跳起来。险险稳住身子,第一眼,我就看见了…… “大白?!” 此刻,大白是一头威猛虎,它伸展四肢站起来,丝毫不介意脑袋上被我揪下了一撮毛。 我抖抖手,让那罪证消失在风中。它不介意,那我就更不介意了。 我凑上去摸大白的虎脑袋,“大白,我们这是在哪里啊?”我一边问着,一边抬眼四处张望。 大白仿佛极嫌弃我摸它的虎脑袋,它试图将脑袋自我手里挣脱出来,但是,没能成功。 我在山上,却摸不准这是何处的山。这山极高,山顶料峭,我瞟一眼嶙峋的山石,不由一阵眩晕,我是怎么爬上来的啊? 仿佛觉得受到了冷落,大白凑过它那硕大的虎脑袋,在我掌心轻蹭,痒痒的,我便笑了起来。 大白打了个哈欠,不知怎的,我觉得现下的大白与往日有些不同。不同在哪里,我又说不上来。 我开始寻找离槡的身影,我在,大白在,那么,他应该也在附近……吧?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山,这样的景:崎岖的山道好似被浓密的草木掩埋,根本找不到下脚之处;山石形貌怪异,看在我眼中,好似一张张人脸;四周的野草花木……虽然都是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但必然不会是凡品。 最后,还是大白驮了我跑。 我坐在大白背上,双手紧张地抓住它背上的毛,眼前的景物飞速掠过,我感觉自己好似在飞。 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大白就将我驮到了山顶。 我不好意思地背过手去,因为不小心又扯落了它两撮白毛。 大白混不在意地抖抖身子,趴伏在我脚边。这便给了我一种错觉,好似……恁凭我拔它多少毛都是没有关系的。 我站在山顶,脚下便是万丈悬崖。远目之下,目之所及皆是云与雾的缭绕。在那云雾之中,有光亮闪现,影影绰绰,似花非花,似雾非雾,看得人心痒难耐,如坠梦中。 我是到了仙境吗? “夫人。”突地,背后响起一个男人冷漠又疏离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 我倏地转身,眼前顿时一亮。是太阳突然从云层里跑出来了吗?我看见离槡缓缓自远处走来,一袭黑袍衬得他风姿卓越,俊冷非常。阳光明明没有照在他身,他身上却有一层光晕发出。这般直愣愣看着他,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便垂了眼去。垂了眼,便对上了大白好奇的眼。 大白也懂好奇为何物吗? 被这个问题难了一把,耳边又听得那男声唤了一声“夫人”。 这“夫人”唤的必然不是我,可不知为何,我心内突地升起一股冲动,脱口便:“呸!什么夫人?人家还是小姑娘呢!” 我竟然敢“呸”离槡,真是太惊悚了! 更惊悚的是,离槡的眉眼间突地就噙了笑意,方才的疏离仿似只是我的错觉。他温和开口问我:“不开心?” 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我心里是这么想的没错,可开了口话却变作了:“他们说我是青帝哥哥的童养媳。”声音颇扭捏。 离槡靠得更近了,他继续问:“你不喜欢?” 我一下子跳起来:“他是我哥哥呀!” 惊悚不足以形容我此刻情感,我明明有清晰的意识,我也知道这具身体属于我。可是,我控制不了它,就仿佛……就仿佛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旁观者。 等等,身体? 我伸手在阳光下,明媚的阳光照在我的掌心,我的掌心就掬起了一把温暖的光。不对!不是这样的!阳光只会穿透我的身体,我的身体遮挡不了阳光的照射。那如今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我的身体!我附上别人的身了吗? 可是离槡明明就站在我面前啊!他显然认得我。 离槡…… 离槡变得好奇怪,我从未在他那双紫眸中见过这样的神采,这样闪亮,好似他目中只能看见我一人。 颊边一热,是他的指尖触上了我温热的肌肤。 我大惊,他却只是笑得温和而无害。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傻傻问:“你……要做什么?” 他目中笑意收起,转为深沉的凝视,他说:“你可愿做我的童养媳?” ———————— 肥肥的一章求表扬 [2013-03-11 巫蛊怨(11)]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傻傻问:“你……要做什么?” 他目中笑意收起,转为深沉的凝视,他说:“你可愿做我的童养媳?” 然后,然后我就醒了。 醒来后面前是离槡那张放大的白净俊脸,“你做什么?”我的口气有些生硬,依稀记得,在那山巅之上,我就是这般口气同离槡说话的。那个时候,他会温柔对我笑。 可此时,他却倏地别过脸,大手一松,我便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哦,原来我不知何时已挂在了离槡身上,仅凭他一条手臂的力量支撑。他一松手,我自然就摔了个大马趴。 可是……好痛! 但此刻,痛也唤回不了我的神智,我呆呆地,呆呆地看着我面前的离槡,只觉得这人怎么可以变脸变得那么快! 有小东西在我身下呜咽,是大白!大白估计是要来救我,可它如今非威猛虎,除了差点被我压扁还搁得我腰疼之外,一无是处。 “做梦了?”离槡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似初醒。 听见离槡这般问我,我方意识到自己的二、逼。是啊,那山顶之上的场景,只可能出自我梦了,我竟然还傻傻把它当真! 许是我埋头想心思的时光太过长久,又或许是方才松手害我摔了一把的离槡有些故意不去,总之,他向我伸出了手。 离槡的大手,白而修长,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起来。”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好似有一些不自然。 我呆呆应了一声,竟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了,徒留离槡的手伸在空气当中。 我自离槡目中看见了愕然,同时,我也恨不得掐死自己。不过,好在,我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在离槡皱眉,即将收回手去的刹那,我一把将自己的小手塞入他的掌心当中。 离槡掌心里的温度,果然就是我所贪慕的那一抹温暖呀。 其实,我挺尴尬的,喉咙里支吾了半响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说辞。离槡也好似愣住了一般,视线定格在同我交握的那只手上,也不知看的是谁。 最后,还是大白再次的呜咽声打破了沉默。我与他同时收手,他转眼看前方,我则顺手捞起被我压得直喘粗气的大白。 我听见他咳了一声,问我:“梦见什么了?” 我玩着大白的老虎耳朵,低了头道:“我梦见了一只老虎,还有……”你。我没能说完,因身后响起了那管事的声音。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让公子久等了!我们老爷……爷就在正厅等您。” 经过那个跳大神的庭院,我突然有种心慌慌的感觉。离得近了,反而没了先前的好奇,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有一张脸将将跳转过来,将将对着院门大开的方向,便也对上了我的眼。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踩到前头离槡的脚后跟。 离槡回头,目中带着征询。 我硬挤出一个笑来,“我没事的。”我确实没事,因方才那一眼我已看清,那一张可怖的脸,不过是一张狰狞的铁青面具。 锣鼓声更加喧天,一路传去老远。我脑中依稀有一张青面獠牙的脸,挥之不去。 正堂首座上端坐了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男人着一袭明紫锦袍,面庞刚毅,束起的冠发却有几丝凌乱。 我还待朝这位萧爷多看几眼,眼前一黑,离槡挡在了我的身前。他这意思便是让我乖乖站好别东张西望了。好吧,不看就不看。于是,离槡身后,大白趴着,我立着。其实我觉得,离槡只一个背影就比那萧爷好看太多。 二人一番寒暄之下,萧爷开口问:“不知木先生此行所为何来?” 木先生 木先生? 额,原来离槡哥哥你信木吗? 离槡答曰:“捉妖。” 我想,但凡是个正常人,听了“捉妖”两个字,都是要爆发的。人家好吃好喝好住供了你一夜,第二天你却跑来跟他说要来你们家捉妖,这……这可真是个冤家啊! 我不由探出半个脑袋去,看那萧夜脸色。果然,这位萧爷当即变了面色,“木先生此话何意?” 离槡默然,我知道他在同那萧爷对视,可苦于看不见他脸上神色。 萧爷的脸色很难看。 半响,离槡方道:“人死不能复生。若将已死之人强留于世间,只会损了他的阴德。更何况,有些东西,绝非深宅内院可以容下。早日抽身,还自己,也还旁人自由。” “先生请慎言,萧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萧爷声音冷硬。 “不懂?那请萧夫人出来,一问便知。” 那萧爷一下子便从座上站起,险些碰翻桌上杯盏,“你到底是谁?我萧稍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我无意为难,只是有些事情,我非做不可。”说到后来,离槡的声音便淡了下去,好似有淡淡的愁掩埋在其间。 那萧爷便深吸一口气道:“我夫人……” “在下闻得尊夫人阳寿已尽。且这萧府处处透着妖气。若夫人仍活在世上,必是被那妖物所控了。” 话音刚落,那萧爷便怒了,“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我萧府放肆!” 我也觉得离槡够放肆的。 ———————— 晚上剧情更精彩哦你们一定会激动的灭哈哈哈哈 [2013-03-12 巫蛊怨(12)]   话音刚落,那萧爷便怒了,“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我萧府放肆!” 我也觉得离槡够放肆的。 离槡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我便听见他说:“一年前,城东杏岩寺。” 萧爷脸色大变,“你……你知道些什么?” 离槡半侧过身子来,靠得太近了,我便险些撞上他的腰。他淡淡看我一眼,我赶紧低头。耳边听得他说话:“我是何人不重要。我不过是来捉妖的。捉了妖我自行便会离开。萧稍,是你去请了夫人出来,还是我亲自去?” 我转了转眼珠子,估摸着离槡这是又要捉神兽了。 “不行!”萧稍几步跨直离槡面前,却也不敢靠得太近,他缓了缓语气,道:“木先生,内子身体抱恙,近月来才稍有好转。实不瞒先生,内子能活到今日已是不易,还请先生包涵……” 可离槡一点面子也不给,“妖物害人,岂能姑息。那妖怪,我现下便要捉走。” “你……” 妖物害人,岂能姑息。离槡哥哥,为么我觉得这话自你口中说出来恁没说服力呢?你明明就是为了收集那些个神兽。 “你怎能罔顾他人性命?!”萧稍怒极了。 离槡回道:“那是你妻子,同我有何干系?且你妻子早该死了。” 看吧看吧,本性暴露出来了吧。 “相公。”突兀地,大堂内响起了把柔美的女声。女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来客人了吗?”乍听之下柔美,二闻便觉出娇媚。这定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 我这般想着,便使力踮起脚尖,妄想越过了离槡的背影去看门后。女人的声音便是自大堂侧门的另一边传出的。 我高估了自己的身高,更低估了离槡伟岸的海拔。看不见暂且不说,金鸡独立之下的我一个站立不稳,直直倒地了。最近总时不时要同大地来个亲吻,吻多了,也就习惯了。我正要拍拍屁股没事人一般站起,却自那侧门的缝隙里瞥见了一抹颜色。淡紫的纱裙,下摆垂在地上,空气中仿佛就有了一种淡淡的、迷人的紫兰花的芬芳。 倒在地上,我自下而上去看离槡,仍旧是一副怎么看怎么好看的容貌。可不知为何,我觉得离槡的身形有些僵硬。 那一扇侧门迟迟未开,那一头的女子也未推开了门走出来。 这一边,萧稍却是忍不住快步迎上去了,去到了木门的另一边。门虚掩着,现出男人明紫的衣和女人的淡紫的纱来。听见这一对夫妻在互诉着衷肠:“含章,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歇着。” 含章 原来这位萧夫人柳氏叫含章。很美的名字呢。 “我已经好了。相公,你总是那么紧张。外面是谁?” “生意上的朋友。你先进去歇着,处理完了这些,我就来陪你。” 含章便应了一声,淡紫衣裙消失在门缝里。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临去前,她仿佛自门后向这边张望了一眼。好巧不巧地,我捕捉到了那一双盈盈欲泣的眸子,那眸子欲语还休,带了别样的颜色。 萧稍出来时,面上僵硬神色已缓和不少,美丽的女人果然是温柔乡。 他对着离槡一抱拳道:“那便是萧某人的妻子。先生说的捉妖,恕萧某不能答应。先生是高人,萧某也不相瞒,如今的含章是萧某自阎王爷手中夺回的。纵使有妖……萧某亦甘之如饴。” 离槡却是不接他的话,转以冷硬的声音问:“你与她何时成的亲?” 这话听在我耳中也觉得失礼,偏离槡还一副理所当然,仿佛别人欠了他许多的模样。 果然,那萧爷又火了,狠狠丢下两个字:“送客!”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那侧门。我猜他是陪老婆去了。 我偷偷瞥一眼离槡,他正望着那道门,出着神。 我看一眼地上的大白,大白只顾摇头与摆尾,全然不能明了我的心思。我蹭过去一点,再蹭过去一点,小心翼翼扯了扯离槡的袖子,唤了一声“离槡哥哥”。 他缓缓垂眸,眸子里倒映出我的手,他却未将它拂开。 我高兴了一点,试探着问道:“离槡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许是我看错了。” 看错?看错什么了? [2013-03-12 巫蛊怨(13)]   走在热闹长街上,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便问离槡他要捉的妖是什么。 离槡负手沉吟半响,心不在焉答曰:“狰。” 真? 我可真天真啊! 路过一家卖泥偶娃娃的小摊,我见一个胖娃娃着实可爱,便央求了离槡买给我。我太兴奋了,便没考虑到泥娃娃买回去的携带问题。任我捧在手心?那是要吓死人的。眼见离槡一脸嫌弃,却仍旧将那只粉红色的可爱陶瓷胖娃娃收入怀中,我一时间心情大好,顿觉天朗气清,云卷风舒。连大白淘气地咬我裙角我也不介意了。 “狰乃上古七大神兽之一,形如赤豹,生五尾,一角,生鸣如铁击岩石。” 我愣了愣,方明白过来离槡在同我解释那“狰”是什么东西。我想了想,问道:“上古神兽还遗留在世间吗?” 他看我一眼,目光投向长街的尽头:“有些东西从未消失,看不见找不到便说不在,世人当真愚蠢。” 其实我想问难道你不是世间人吗?不过想了想貌似他还真不是,都活了几千年了。我觉得他今日的情绪有些不稳,这不稳好似源自于…… 我摇摇脑袋,甩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离槡哥哥,你要找狰做什么?” 不知不觉,我已被离槡带着走向了路边。他走在外侧,我走在里侧,我听见他说:“上古有十大神兽。若能得其齐聚,再辅之以术法,便能使得天门开启,地府畅通。届时,凡人可入天,死人……可自地府出。” “这么神奇?”我咋舌。 “那么,离槡哥哥,你是想从地府里救出什么人吗?”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在说到“死人可自地府出”时,他的声音明显变了。 他默了默,答曰:“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我:“……” 找了间没甚名气的客栈住下,客房虽称不上奢华,比起山野乡林里头的破败居所却是要好太多了。跟着离槡的这些日子,我别的没学会,能屈能伸这一招倒是能融会贯通了。 我不敢再睡床,天色一黯淡下来便抱了被子乖乖上了窗边木榻,跟离槡道了句“我睡了”,便将自己整个儿埋进被子里。埋在被子里的我,好似听见离槡轻笑了一声。我弯了弯嘴角,任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 很快我就做梦了,又梦见了那个没有面庞的白衣女子。我想,前次的梦见并非偶然,她来掐我脖子也不是真要我死,她是想向我传达什么讯息吧。 “对不住,上一回吓到姑娘了。”白衣女人平板的脸上无一丝表情,她没有嘴巴,声音便只能自喉间发出。 同她相对而立,于一片黑暗中,我虽然手足无措,恐惧的心却是渐渐消散了。定了定心神,我问她:“你想对我说什么?” 女人却是只顾自己说话:“昨夜是含章心急了,含章心切,只期望姑娘能听全了含章的话。可姑娘好似未听进一句,含章一时情急,出手失了分寸……” “等一下,”我打断她的话,突地心慌慌,“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女人一愣,面上扁平依旧,可我却仿佛能读出其下的深切忧伤。她说:“含章,我叫柳含章。” “你……”我一时惊诧莫名,说不出话来。 那自称柳含章的女人却是发出了凄楚的笑音,让人不忍去听。可它偏偏萦绕在我耳旁,散不开去。“很惊讶对不对?他已经有一个柳含章了,我算什么?” “你……”我脚下禁不住后退,“你到底是谁?” 平板的脸抬起,朝我凑近了几分,“不像是吗?是啊,我也觉得不像,萧府的女主人怎会是这副容貌?” 这女人说话支离破碎,可已向我传达了不少的信息。“你死了吗?”问这话的时候,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死了,我已经死了。” 我再咽一口口水,眼睛四下乱瞄,可四下里除了黑,还是黑。“那个啥,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赶紧去投胎吧。你若有什么冤屈,就朝阎王老爷喊一喊,他说不定会怜惜你,下辈子给你找个好人家呢!” 柳含章看着我不说话。那是怎样一双可怖的眼睛呀! 我被她看得背上寒毛直竖,“怎……怎么了?”我没说错什么吧。她可别一怒之下一口把我吞了。 她一声叹息,“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啊?” “姑娘身边有高人,姑娘也定是有通天本事的。请姑娘帮含章了却了心头大愿。” 我…… 你哪知眼睛看见我有通天本事啦?还通天,连大白也要笑掉老虎牙了。 我说我不行的,我就废柴一根,我肯定帮不了你。你忘啦?上一回你就差点掐死我! “若姑娘不能助我,姑娘身边之人也是可以。” 打的是这算盘呐,原来是看上离槡了。 [2013-03-13 巫蛊怨(14)]   “若姑娘不能助我,姑娘身边之人也是可以。” 打的是这算盘呐,原来是看上离槡了。 我没法从这女人平板的脸上读出一丝情感,但我能感受到她的伤悲。她的悲伤不写在脸上,却是已将那刻骨的疼痛刻进心里。于是,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便都是忧伤了。 面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我想,纵使我是根废柴,也是说不出口拒绝的话的。 我便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她为何也叫柳含章。她这副样子,看着便像是给人害惨了。 柳含章垂了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将将遮住那一张非人的脸。从我这个角度看去,若忽略她的脸,她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呢! 她的声音里掺杂了太多浓稠的情感,听在我耳中,我忍不住就要落泪,她说:“事已至此,含章不敢奢望太多,只求我的女儿能平安去投胎。” “你说什么?” 她张嘴说着什么,可她的声音我却听不见了。我感觉到她的身子在离我远去,她张着手臂,妄图抓住我,却是徒劳。她那一双如布偶一般滚圆的眼里,盈满了悲伤。最后的那一刻,看着她嘴唇的开合,我好似明白了她的说话。她说她能入一次我的梦不易,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醒来时候已近天明,被子已被我踢翻在侧。离槡不在屋内,连大白也不在。手心有淡淡的痛,摊开手掌,我掌中紧紧握着一个粉色的陶瓷胖娃娃。 我找不见离槡跟大白,便独自去到了萧府门外。 别问我为何来到此处,这只是出于一只生魂本能的直觉。可望着那高高垒砌的院墙,我就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一方面是为着梦中那个叫柳含章的女子。梦中的她那般凄楚,定是在人世还有着难言的苦楚。我……我可能帮不了她,但是,能走到此处看看,只是看看,纵使什么也不做,我的心也就安了。 另一方面,我总觉得,昨日在萧府的所见,透着不少怪异,就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将这一片繁华笼罩。就如蜘蛛织网,网不会立时伤人,却会令人慢慢窒息。 偌大的萧府,亭台与楼阁不绝,画廊与水榭连绵,不多时,我就迷路了。 发现自己迷路的时候,我在一处假山旁,湖水边。那湖水澄澈,清晰地映出我的影。我着了嫩黄的衣衫,发间的小红绳随风轻轻摆动。我瘦了,圆圆的小脸变作了瓜子型,但仍有一些肉肉。总体来说,这是个调皮粉嫩的小姑娘。 我捏捏自己脸上的肉肉,思忖着该如何把它们弄没掉。一晃眼,水中却多出一个人影来。 淡紫色的纱裙,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是……”我方一张口,便看见水中的人影朝我笑。我只觉眼前一花,脑袋一晕,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白毛小狗。 我不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我被关在一间房内,跑到门边去拉门,无奈伸出的却是狗爪子。门闩那般高,狗爪子根本够不到。我试图喊叫,发出的声音更是——让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汪汪——汪汪汪汪——”来人——快来人呀—— 谁能听见我心底的呼喊呢? 不知过了多久,我喊累了,也扒拉累了,没一丝力气,软软倒在了门边。我的爪子留了血,伸出舌头舔一舔,闲的。我眼中盈了泪,却又硬生生将它们瘪下。脑中不期然闪过一句话——眼泪只能流给想看的人看。对于敌人,我的泪水只会助长他们的凌虐。 肚子饿了,爪子又疼,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叹出一口气,喉间就发出了小动物的呜鸣声,这声音若是从大白口中发出我会觉得好笑。可现下轮到我自己,我……我的心碎成了残渣渣。也许这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大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逗你学小狗汪汪叫了。 迷迷糊糊间,我趴在门边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阵扣门声惊醒的。惊醒之后,我茫然四顾,喉咙里不觉就是汪的一声。这一声响成功将我从周公爷爷的怀抱里拉回,也成功逗笑了房内的人。 我惊诧莫名,不止因为自己发出了一声小狗叫,还因为,房内的这个人……她斜斜靠在榻上,身姿窈窕而美好。女人的芙蓉面上带了笑,是诱人的颜色。她的目光直直射向我,朦胧火光下,我清清楚楚看见了她眼中的异样颜色,异样的得意颜色。 朦胧火光? 已经晚上了吗?天,我睡了多久? 叩门声响仍在继续,停一会儿,又扣一会儿,不紧不慢。房内人不急,敲门之人更不急。 到底还是房里的人最先开了口,“是谁?”这女人问了一句,声音柔媚入骨。话音落下,她起了身子,走来门边,伸手便要来抓我的身子。我一惊之下快快跳开,这一跳便跳入了不知何时放在门边的水盆里。这水盆极大,盛满了冰冷的水。幸而我眼明手快,才险险拿前爪子扒拉住了盆沿。 “柳夫人。”门外便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这一声叫唤止住了柳夫人要来捞我的动作,也定住了吊在大水盆边沿上头的我。 这个声音分明是…… [2013-03-13 巫蛊怨(15)]   “柳夫人。”门外便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这一声叫唤止住了柳夫人要来捞我的动作,也定住了吊在大水盆边沿上头的我。 这个声音分明是…… “谁在外面?夜深了,我不见客。”女人这般说着话,可她的注意力早已被男人的声音吸引,脸上是一派意料之中的得意神色。 “昨日在萧府,柳夫人同木某有过一面之缘。”他不叫她萧夫人,偏叫她柳夫人。 我看见柳夫人妩媚的脸上一派明媚,她就那般施施然走去门边,门开了。 门外那人负手而立,一袭黑袍几乎同夜色融为了一体,却只让人觉得惊艳。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的脸将将陷入了阴影里,柳夫人侧脸上的惊喜颜色却是藏也藏不住。 我心里不高兴了,心说你一有夫之妇见了别的男人你欣喜个什么劲啊!还有离槡,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找一个有妇之夫是打算做什么来了? 不高兴之下我就要暴走,却忘了眼下处境,四肢一个扑腾,我彻彻底底沉入冰冷水里。透湿了的动物毛发贴在我身上,我冷得浑身打颤。偏这水盆太深太高,我四肢如何扑腾也不能扑腾出去。 是谁这么恨我?竟然把我变出一条小狗!我想,定是同那柳夫人脱不了干系的。 “我的小狗有些调皮呢。”柳夫人轻笑,“木公子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木某有事不明,请柳夫人解惑。”离槡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公子何不去寻我家相公商议?” 就这般孤零零掉进冰冷水盆里,我只能听见他们说话,却看不见离槡。我心内既焦且急,生怕离槡着了这女人的道。此刻,我已完完全全将这女人归为了坏女人的行当。 离槡开口问的便是:“千年前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他话一出口我便愣住了,这问的是什么话? 显然,愣住的不止我一个,只听那柳夫人奇道:“木公子此话何意,含章实在不明白。”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记得,你也认得我。你是谁?”我仿佛能看见离槡的目光淡淡自那女人面上扫过,微皱了眉头。 沉默,卧房内是长久的沉默。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住,在那两人周身,好似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我扑腾四肢弄得水声哗哗以期引来离槡的注意,可惜,没能成功。 最后,沉默却是被敲门声响打破。“夫人?夫人?夫人您在里面吗?”是个小丫鬟的声音。 柳夫人未作答。 “夫人,爷请您过去用饭。”小丫鬟声音里已透出疑惑。 “知道了,下去吧。” “是,夫人。” “咔嚓”一声响,似乎是那房门自里上了栓的声音。我一凛,这女人要做什么? 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音,好似走动,有好似有人在脱衣。 我急得要跳脚,离槡离槡,你可千万别被坏女人占了便宜去啊! 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的却是:“你问我是谁,好,我告诉你我是谁。”她声音停顿,明明只是一瞬,可却仿佛长得没了边际,“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我只觉耳边一阵“轰鸣”响动,“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离槡要找的是谁?离槡要找的是他那千年前的妻子。离槡的妻子出现了,离槡的妻子就站在了他眼前,离槡终于找到他的妻子了……他的妻子就是这个女人吗?为什么我觉得那么……难以接受? 我觉得恍惚又迷离,直觉反应便是不信。可这种事情,也是可以作假的吗? 我心绪紊乱,努力支着耳朵,我要听清离槡的说话。 离槡静默了许久许久,是因为突兀,欢喜,还是难以置信?我真痛恨自己不能站在他身边!我讨厌自己看不见他的脸! 终于,他好似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至少声音是没起伏的,他说:“证明给我看。” “你不信我?”女人的声音有些激动。 离槡仿似长长叹息了一声,“我不做无把握之事。我没能认出你,所以,只能由你证明给我看。” 那柳夫人却是笑了,“你要我证明曾与你是夫妻吗?这很容易,我们再做一回夫妻便是。” 我觉得我出离愤怒了,可是,更让我怒的是,离槡竟然答了一声:“可以。” 离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真能确定她是你要找的人吗?她明明一点点都配不上你!而且……而且她还嫁了人! 离槡沉沉声音又道:“在那之前,告诉我你的名字。” “雨姬,离槡,叫我雨姬。”声音饱含了难言的情感。 “雨姬?你……”离槡没能说出“你”字后头的话,因骤然被我打断了。嗯,被我一连串猛烈的喷嚏声打断了。我从不知小狗的喷嚏竟能打到如此猛烈的程度,如此响亮,如此有威慑力,竟然将离槡的话头生生给截住了。 ———————— 今天走路时候突然想到一个好有爱的故事!好有爱啊好有爱把我萌死了啊啊啊啊啊可素喔的这文还米完嘤嘤嘤嘤嘤 [2013-03-14 巫蛊怨(16)]   “雨姬?你……”离槡没能说出“你”字后头的话,因骤然被我打断了。嗯,被我一连串猛烈的喷嚏声打断了。我从不知小狗的喷嚏竟能打到如此猛烈的程度,如此响亮,如此有威慑力,竟然将离槡的话头生生给截住了。 “雨姬,看好你的狗。”离槡声音钝钝。 他竟然马上就叫她雨姬了?想当初离槡多久才开口叫了我的名字呀!我心内一时间酸味泛滥。 柳夫人轻笑一声,须臾间,她妩媚的脸就出现在了我头顶上方。她那般居高临下看着我,我突然觉出她的脸扭曲又可怖。不知是否我眼花,我好似自她眼中看见了……杀意? “我来。”斜里有个声音插过来,“免得湿了你的手。” 我被离槡从水盆里拎出来,通身上下没一处干的地方。我冷得要死,他却对那个坏女人说“免得湿了你的手”?! 我气死了,别过了狗脑袋不去看他。他修上手指就在我嘴边,我许是被冻糊涂了,张大嘴巴一口就咬上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又冷又硬,咬不动。 我当即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可这会儿,松了口我怕他把我丢出去……便减了牙齿的力道,斜了狗眼睛偷偷去瞄他。 离槡高深莫测地看着我,从他的紫眸中,我看见了自己的蠢样子——一只湿哒哒的白毛狗。 嗷!真是蠢毙了! 柳夫人轻笑一声,“小东西太皮了,给我吧,我带它去洗澡。” 我的狗眼睛立马瞪得大大,离槡你要是把我送给他我跟你没完!呜呜呜呜我不要当狗狗…… 离槡没将我往那女人手里送,却是单手一提一甩。我只觉天旋地转,软软的一个坠落,我,四仰八叉趴在了床上。 意识到屁屁对着离槡不好看,我赶紧哼哧哼哧爬起来。爬起来我就要跳下床,哼哼哼,我才不要待在坏女人床上呢! 我狗脑袋朝着离槡,我看见他暗暗朝我做了个手势,自他眼中,我想我看见了四个字——稍安勿躁。 我又怎能不燥?可是,四只小爪子还没扒拉几下,有劲风扫了过来。我只觉面上一黑又一重,大被子兜头兜脑就将我压了个天昏地暗。 眼前一片黑暗,四周都是棉被的柔软芬芳。 这被子定是被施法了,任我如何挣扎也爬不出去分毫。 “……雨姬,等了你许久……” 这棉被不止将我压得严严实实,还隔绝了外界的声响。我只模模糊糊听见有一男一女在说话,他们说了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了。 我大急,生怕离槡被那女人给骗了。骗别的还不打紧,可千万别给偏失身啊!想到“失身”二字,我更是焦灼万分。心内好似有千百只蚂蚁在噬咬,好似……好似有某部分属于我的……要失去了。 可我挣脱不得。一时间,我急得浑身躁动,狗脑袋上一片泥泞,分不清是汗还是水了。 不知折腾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听见离槡道了一声“告辞”。 要走了吗?我“腾”一下顶着被子勉力爬起来,却只听到了“吱呀”的关门声响。 我全然没有经验,便不能推断出,这么些时间,是否足够用来做那坏女人提议出来的事情。 未及细想,身上一轻,眼前大亮,被子被人掀了开去。 我将狗脑袋从狗爪子间抬起,入眼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美人同我离得这般近,我没觉得受宠若惊,反倒有丝丝凉意涌入心间。 她要做什么? 我想跳脱开去,无奈身子抖啊抖得站不牢;我想拿狗爪子去扒拉坏女人的脸,奈何狗爪子不灵光,人没被我扒拉到,爪子反倒落入了坏人手中。 坏女人轻轻一扯,我便以*的姿势跌倒在了松软床铺上。 不疼,就是难受。她在羞辱我。 从这女人眼中,我看见了恨意,那样深入骨髓的,欲处之而后快的深刻的恨意。先前我没有看错,她确实想杀了我。 我纤细的狗脖子被她一把掐住,五指收拢,涂了丹红的尖利指甲刺破了不属于我的皮肤。这具身体不是我的,但该有的疼痛却没少了一分。我已经许久许久没感受到来自*的钝痛了。那样痛,那窒息的感觉真的不好受。我脑袋放空,便有支离的片段在脑海里飞速闪过,好似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也曾遭受过如此这般的苦楚。 疼痛在身体,却能引发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女人一双美目开始变了。她目中透着不输于人类的幽幽绿光。那绿光射在我身,我感觉到肢体前所未有的僵硬。挣扎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的脸变得狰狞而可怖。 撕开美丽的表相,内里的,竟是如此丑陋的一个灵魂。 突地,极响亮的一声撞击传来,好似房门被人自外头生生撞开。 我听见了一声动物的嘶鸣,那是属于万兽之王的怒吼。下一瞬,掐着我脖子的手倏然不见了。 房内有激烈打斗的声音。我想要拖了虚弱的狗身子去看,却只能隔了屏风看见模糊的两个影。一淡紫一雪白,影影绰绰。 淡紫的自然是那坏女人,雪白么……我想我看见了一团威猛的白色。 [2013-03-14 巫蛊怨(17)]   房内有激烈打斗的声音。我想要拖了虚弱的狗身子去看,却只能隔了屏风看见模糊的两个影。一淡紫一雪白,影影绰绰。 淡紫的自然是那坏女人,雪白么……我想我看见了一团威猛的白色。 “大白!”我叫着大白,无奈出口的却是两声“汪汪”。大白就仿似听懂了一般,回应我两声虎啸。 虎啸声非同小可,很快便引来下人的注意。我看见房门外突地起了亮光,已不知有多少人守在了外间。 我心下一急,脱口便唤大白:“大白,我们赶紧走。”听在旁人耳中,又是汪汪两声。但是,我知道大白能听懂我的狗叫,它朝那淡紫的人影威猛无比地吼了一嗓子,迅速窜来我身边。盯着我愣了一秒钟,而后大舌头伸出来舔舔嘴巴,一口就叼住了我后脖子上的狗皮。 大白叼我的这手段我常看见,大抵主人便是这般对小狗小猫小兔子宠物的。我原先以为挺疼的,却原来一点也不。怪不得狗脖子后头的皮肉特别厚实,原来是要派这个用场。 萧府的家丁自然拦不住也不敢拦大白。大白叼了我闪身跃出萧府,一路疾走狂奔,不多时便已见不到人烟。 大白小心翼翼将我放下,虎爪子伸过来逗逗我的脑袋。我恼怒,狗爪子伸出去反扒拉它,把它扒拉得虎啸声连连。 我摸不着大白是否在嘲笑我,有些不高兴了。许是感应到了我的心思,大白将庞大的虎头蹭过来,蹭过来亲我的肚皮。我被它弄得痒痒,东奔西顾不让它得手。玩够了,大白又一把叼起了我。这一回,它直接将我送上了它的背。 我也并非未骑过大白,但相信我,作为一只小狗狗来骑大白,这感觉是不能用一个爽字来形容的。 “大白,你要带我去哪里?” 大白不会回答我,它只会驮着我拔足狂奔,这一夜间,也不知要奔出多远去。 天将明未明之际,大白将我放在了一处小溪边。溪水清澈,水中清晰地映出天边残月的影。大白在水边喝了两口水,虎爪子一个拍击,便有清冽溪水溅在了凹下的石头里。 我就跑去石头边喝水,心中顿觉熨帖无比,大白可真是一只贴心的好老虎。 喝够了水,大白便将我圈进怀里,怜爱万分地调整好姿势,趴在溪边睡着了。 虽然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更想知道离槡在哪里。可凭我如今这具狗身,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大白身边最合时宜。 大白啊大白,你怎突然就变得如此英猛如此怜香惜狗了呢?害我差点以为你爱上了我。 睡醒的第一眼,我便对上了大白黑溜溜的眼。白虎的眼睛极大极黑,该是骇人的形状,里头却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影。 我的影? 我“啊”一声就跳了起来,我已经恢复了原貌,不再是一条狗了。 兴奋完了我发现脚边躺着一团毛茸茸的白色,正是我栖身的那条小狗。小狗一动不动趴在绿草地上,显然已死去多时。 我想,定是那坏女人对我失了什么法术,将我束身在一只可怜的小狗身上,离了她,法力一消散,我便出了那小狗的身体。唉,只可怜了那条小狗。 同大白一道,我亲身将那小狗埋了,还替它立了快碑。小狗啊小狗,我不知你是如何遇害的,只期望你能沾到我身上的喜气,争取下辈子脱离畜生道,快快乐乐地做个人。 “咦,大白,你怎么了?”大白背上的虎毛倒立,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有危险? 这时,前方草丛里一阵晃动,转眼就走出了个人来。 “穆长岳?” “很好,婴如,你还记得我嘛。” 穆长岳以人身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他再次强调同我之间的缘分,因他的商队恰巧驻扎在此。他还说,其实他昨晚便觉出了我的到来,因为不想扰我好眠,又怕我醒了之后消失,便在那草丛里守了一夜。说完,他深情看我一眼:“我能觉出你的味道,婴如。” 不知你是否觉出了我变作一只小狗时的味道呢? 这个问题有点丢脸,我便忍住了没问。不过,看他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我想,他八成是看见了我那一副撮样子的。我心里就别扭得厉害,连带看穆长岳也不顺眼起来。我转头拍拍大白的虎脑袋,“大白,我们去找离槡哥哥。” “婴如,你做什么还要去找他?”穆长岳声音里透着忿忿。 我奇怪看他一眼,“我为什么不去找他?” “他……他都没能护好你。” 我摆摆手,不介意道:“是我自己贪玩跑出来的,不怪他。”还有,保护我从来都不是离槡的责任,是我自己硬要巴着他的。 穆长岳直直盯着我脸瞧,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跃。 —————————— 这,会,是,一个,漫长,的,坑坑 [2013-03-15 巫蛊怨(18)]   我摆摆手,不介意道:“是我自己贪玩跑出来的,不怪他。”还有,保护我从来都不是离槡的责任,是我自己硬要巴着他的。 穆长岳直直盯着我脸瞧,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跃。 “没事了吧?没事了就让让。” “有事。” “啥?” 穆长岳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偶娃娃。这娃娃又脏又丑,黑兮兮的脸上只有眼珠。 “你……”这个是…… “这是当日阿胖那小丫头消失前落下的。” 这个我知道,可你为么留下它?这是死人的东西,不吉利的呀! 穆长岳的面容有些古怪,“我原本也只想找间和尚庙超度了她,却没想,这小丫头身上另有隐情。” 被他怪异语气说着,我不由也紧张起来,“什么隐情?” “好似……还未死透。” 穆家的山中别院,清冷幽寂。偌大一个庄园,除了我同穆长岳,竟找不出第三个人来!不,是第二个人,我不是人。 这庄园奢华,却是太冷清了些。山中冷清之处至阴,总难免招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来。走在青石铺成的小道上,我无端端觉得全身发冷。心说我是脑袋抽了才会答应穆长岳来这里的吧。 无奈之下,我只得抱紧了怀中变作小虎的大白,打算时机不对就立马逃走。 别院幽深处,一堵石墙下,我同穆长岳停了下来。他说了句稍等,便伸手在那石壁上头摸索。不同的方位不同的力道,“叩叩叩”的敲击声不绝。突地,我感觉脚下一阵晃动,石墙裂开,现出一个门洞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石墙后的甬道极明亮,向内看去,无一丝幽深可怖的感觉。 “来。”穆长岳一步踏入那门洞,转首朝我伸过手来。 我没回应,紧了紧抱大白的手,要不还是撤了吧? “你在害怕?” 我点头。 他被我直愣愣的反应震了下,随即轻笑,“你真是一点没变……仍旧和当年一般……” “啊?你说什么?” 他便轻咳了一声,“没什么。我只想带你去看一些东西。若你不愿进去,我拿出来给你看,也是一样。” 我刚想应一声“好的”,可抬头看见他那般殷切的脸,心中便生出了一丝名曰愧疚感的东西。好吧,看看就看看吧,反正我有大白,谅你也不敢对我动手动脚。 甬道并不长,甬道的尽头是一扇木门,门“吱呀”一声被穆长岳推开。 那木门后明明有那样强的光亮,看进门里时,却是模糊一片。我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确定不是我眼花。 屋内有烟雾缭绕,遮蔽了人的视线。 我脚边的小大白开始冲着里间龇牙咧嘴。我摸摸它以示安抚,有了那样一段变成小狗的经历,我对小大白更多了几分怜惜。同时,我也愈发确信了一句话——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婴如?”穆长岳率先一步踏了进去,他回头叫我的名字,如此这般听来,穆长岳的声音带了些微磁性,竟也出奇得好听。 我咳了一声,为自己的走神。“这里是什么地方?”迟疑着并不想进入。 穆长岳笑笑,将门完全打开。立时就有白色的雾气飘散出来,我闻着那味道,觉着有点像熏香。 我不愿进去,穆长岳便立在了门边同我说话。那白色的雾气缭绕在他周身,竟有一丝丝梦幻的感觉。他说:“你不想再见见这布偶的主人?”说着,他就亮出手中的布偶娃娃来,正是当日阿胖极宝贝的那一只。 “阿胖怎么了?”他拿布偶,我抱大白,心里就生出一丝丝焦虑来。 穆长岳的语气有些沉重:“阿胖在里面。” 我笑了,真觉得好笑:“阿胖就算没去投胎,也不会待在这种地方。她可是个顽皮的小姑娘。再说了,我不觉得里间香雾缭绕的环境适合鬼魂常驻。” 穆长岳的视线定在我身上:“我没有骗你。小丫头她……想要见你。” 我狐疑看他。 他便咳了一声,“当然,我也想见你。” 我:“……” “你喊一声,看她会不会应你。” 那个脸蛋圆圆,身子胖胖的小姑娘…… 算了,喊一声就喊一声吧,又不会少块肉。 于是我“阿胖——”了一声。 ———————— 这……你们为么会觉得喔会弃坑坑?喔是那样的人么嘤 漫长的坑坑=字数very长的坑坑 [2013-03-15 巫蛊怨(19)]   于是我“阿胖——”了一声。 我不过是随便一喊,却没想里头真的有阿胖。 进到里间,雾气反倒淡了不少。略显模糊的视线里,我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阿胖,而是……布娃娃。 满室的布娃娃极有规律地陈列。各种样式,各种大小,我恍惚以为自己步入了一家布偶店。 “大姐姐!”怯怯唤我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在那一堆布娃娃中间,我总算找见了阿胖的脸。阿胖比上回还要胖一些,脸色也更红润一些。看来,穆长岳将她养得极好。见到我,阿胖自然是开心的,她要扑过来,可又惧于我脚边大白的威慑。 “阿胖,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想走过去捏捏这可爱小姑娘的脸,可无奈布娃娃铺了满地,我无处下脚。 “大哥哥带我来的,大哥哥是好人。”阿胖看向我身旁的穆长岳,大声道。 穆长岳就暗自嘀咕了一声:“我可不全是为了你……” “你说什么?” 穆长岳咳了一声,声音颇大声,大声到引起了大白的注意。大白掉转虎头对着他,气势汹汹。 想靠近我一步的穆长岳便住了脚步,他一甩手将手中布偶扔了出去,被阿胖稳稳接住。“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吗?”他问我。 我像看小白一样看他,“布娃娃啊!” 他瞪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脑残的人?” “脑残是什么东西?” 他扶额。 “巫蛊?!”我叫出来,穆长岳告诉我这满室的布娃娃竟都是巫蛊! 穆长岳不满道:“你不知道脑残是什么东西,却知道巫蛊?” 我懒得同他扯,只看向阿胖,“你的意思是说……阿胖中了巫蛊之术?” 穆长岳没言语,但他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巫蛊 我知道巫蛊是一种邪恶的蛊术,它能杀人与无形;人死后,将人的魂魄囚禁于施法的布偶内,便永世不得超生。没人告诉过我这些,但我本能地就是知晓。 “你……”我看向穆长岳,满心疑惑。 穆长岳又是一声轻咳,“小婴,别那样看我,不关我的事,我是在做好事。” 他他他他他叫我什么? 从满地的布偶中踢出一条道来,穆长岳走去屋子正中神龛前,上了一炷香。那神龛藏在布偶堆中,隔着朦胧的视线看去,我看见了一个奇大无比的布偶。 “这是我师父。”穆长岳转过身来,神色肃穆,“师父一生所好便是钻研蛊术,可惜,老人家直至仙去也未能制出破蛊之法。别露出那副表情,师父他老人家是甘愿镇守在此的……也好给都宁城里那些中了巫蛊的冤魂一个安身之处。” “都宁城?你是说……”我的视线就落在了满地的布偶上。 “没错,这两年来,都宁城出现巫蛊娃娃无数。”他顿了顿,接着道,“同失踪的人数基本吻合。都宁城不太平,有妖物在此作乱。” 有妖物在此作乱 我不由就想到了离槡口中的狰。狰也是上古神兽之一吧,会是那东西在害人吗? 眼睛渐渐适应了内室的烟雾,我的视野变得清晰。望着满室的……巫蛊娃娃,我突地就生出了一股子凄冷之感——每个巫蛊娃娃里都禁锢着一个人的灵魂啊。 阿胖抱了一只布偶在手,就要朝我扑过来,又在大白的眈眈虎视下却步,“大姐姐帮阿胖找娘亲。” 我没在意她的说话,只狐疑问穆长岳:“你说阿胖也中了蛊术?”那为什么她的魂魄还能来去自由? “她只是波及,中了巫蛊的,是她娘。” 阿胖似乎听不懂我同穆长岳的对话,她转了转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声音甜甜:“大姐姐身上有娘亲的味道。” 我说:“怎么可能?” 穆长岳问:“你去过萧府?” “萧府?哪个萧府?哦,那个萧府。去过啊,怎么了?”萧府是个可怕的地方。 穆长岳凝眉看我,桃花眼中有灼灼的光芒闪烁,“婴如,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可以帮我的忙!” 什么跟什么啊? 他一激动之下就要来拉我的手,却被大白一声虎啸喝退。拉不到他便不勉强,只是道:“那萧府透着古怪,我便是在萧府院墙外带回的阿胖。” “萧府有古怪我自然知道,可这跟哪儿捡的阿胖有什么关系?” 身旁阿胖不满道:“阿胖不是捡来的!” 穆长岳道:“中了巫蛊之人,死后魂魄会在施蛊人所在处徘徊。七七四十九日之 后,要么施蛊术之人心慈放了手;要么便是魂魄被永世禁锢,魂飞魄散也有之。我虽还未找到确凿证据,但照师父去前留下的方位看,所指之处,正是那萧府。” 我心说穆长岳原来你懂的也蛮多,果然人是不可以貌相的。 “小婴,既去过萧府,你觉得萧府之中谁最可疑?”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那个柳夫人了! 可我还来不及同穆长岳交流我的发现,平地里就生出一声轰然巨响。关上的房门被人撞开,木门粉碎,激起无数烟尘纷扬。 是谁? —————————— 萝莉阿胖的逆袭 乃们有木有觉得喔取简介名越来越有才了 [2013-03-16 巫蛊怨(20)]   在那朦胧的视线里,有阳光自外间照射进来,我只看见门边立着一个高大人影。阳光混合着房内的雾气,我眼前的一切都仿佛结成了霜。 轰然巨响过后,世界又安静下来。没有响动,无人说话,寂静得可怕。 谁先打破了沉默? 是大白! 勇敢的大白冲出迷雾,直直扑向门边那骤然出现的人影。我以为大白要扑过去咬他,没想大白却是冲到那人脚边,趴下身子,窝好。 这……这分明是讨好的姿态! 由大白那狗腿的作为里,我已猜出了来人是谁。我是在盼着他出现没错,可没想他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我第一反应便是侧头问穆长岳:“你家的门贵不贵?赔赔要多少钱?” “婴如!”意外地,我在离槡声音里听出了不悦。 “啊,我在这里呀。”因了昨夜的关系,我对离槡是有一些怨气的,这也是我没学大白一样立时扑向他的根本原因。可随着他的那一声呼唤,我发现我真没比大白硬气多少,他叫我,我就要去到他身边,这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是,我的手臂被穆长岳拉住了,他皱了眉头,摇头,“别过去。” 我也冲他摇头,想说的话未出口,这房梁却要榻了。 “怎么回事?这屋子怎么可能会榻?”穆长岳锐利视线倏地射向门边的离槡,“你做了手脚?” 离槡只是对我道:“过来。” 我是要过去没错,可我要先带了阿胖一起过去! 我张口唤了一声“阿胖”,声音却淹没在了一声巨响里。在一阵猛烈的晃动中,墙边的柜子纷纷倒地,排排布偶落了满地。有个福娃娃模样的布偶一路滚动,滚着滚着便滚来了我脚边。一想到每一个布偶里都住着一个可怜的魂魄,我就止不住心里发酸。 “停下!快停下!离槡哥哥你在做什么?!” 我不喊还好,这一喊,地就晃动得更厉害了。 我仿佛看见离槡抬眸,那紫眸中闪现着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东西。我想,那东西的名字叫煞气。他已然不悦到了极点。都来拆人家房子了,他还有什么好不悦的? 我去拉穆长岳,“穆长岳,快走!不走就来不及了!” 穆长岳的唇边却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莫名大声对我道:“婴如,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我会对你好的。”才说完了要对我好,下一瞬,他又不管不顾往里跑。 “喂,穆长岳,你不要命啦!?” 他是要去搬他师父的大布偶。 “你先带阿胖走!”他的声音隐约传入我耳中,“快走!我会去找你……”后面的话我已听不见了。我只觉一股大力袭上我的后颈,我被人像拎小鸡般拎了出去。 重现天日的瞬间,我止不住眯了眯眼,阳光正好,映照着眼前黑袍广袖的身影风姿俊朗。 又是一声轰响,这一回,不知又是何物倒坍。我回首,将将看见那屋子在风中摇摇欲坠晃动不休。 “快!快停下!”我一把抱了离槡手臂,焦急万分,“穆长岳和阿胖还在里面!” 面前这人缓缓转过眼来,他的视线停在我手上,“穆长岳?” “对啊,穆长岳他还在里面。离槡哥哥你帮我把他救出来好不好?我……”我说不下去了,他的眼神那样冷,那样冷,我仿佛能听见血液凝结的声音。 “你想要他?” 情急的我根本没顾上他说了些什么,只胡乱点头,他的脸色愈发严峻。“呵。”我听见他一声轻笑,右臂抬起,宽大袖袍如拂拭一般扫过,那广袖不小心挥到我脸上,是生冷的硬。 那一边,我听见激烈的声响跟碰撞声。我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屋子,颓然倾倒,倒成一片碎渣渣。 在那碎渣渣向我涌来的瞬间,我被人带起,眼前是急速略过的一草一木,明明那么美,我却只是觉得冷。 似乎只逃出了我跟大白。 穆府庄园外,我站立不稳,软倒在地。大白伸出*,舔*我不知何时刮伤的手心。可大白的安慰远远不足以温暖我的心。 “你为什么要这样?穆长岳他……没得罪过你……” 他的声音里透着寒意:“他三番四次招惹,如今又将你掳走。婴如,这便是你未得罪我的标准?” [2013-03-16 巫蛊怨(21)]   他的声音里透着寒意:“他三番四次招惹,如今又将你掳走。婴如,这便是你未得罪我的标准?” 不得不说,他的话令我又气又高兴,气的是他的态度,高兴的是他的维护。可一想到穆长岳可能已葬身在里间,到底还是生气的成分占了上风。 “你去哪里?” 我脚下不停,“去找穆长岳。”怎么说他也是因了我才会遭逢了这大灾,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出他来。 我听出离槡语气里的嘲讽,“能得你如此另待,他也不枉此生了。” 他只一句话就激怒了我。我倏地转身:“你怎么可以这么罔顾他人性命?!” 他嘴角牵起一抹弧度,“让你失望了。我从来不是好人。所以,收起你的一厢情愿。” 我的一厢情愿? 我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我的一厢情愿,是了,从头到尾,确实是我在一厢情愿。是我硬要跟着他,巴着他,一厢情愿同他在一起。对于我的存在,他从来不表示什么,我怎能一厢情愿认为他是愿意的呢?他可能早厌恶我了,早巴不得我滚蛋了! 大白跑来我脚步呜呜,在安慰我。 望着那一处的断壁残垣,我突地生出无力感,我真能将穆长岳从里头挖出吗? “他死不了。”那人在我身后说话,“所以,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 纵使初见时候,离槡也未这般阴沉沉同我说话。他心情不好,我看得出来,想必是因了那柳夫人。 柳夫人就是他的妻子,他终于要找见他妻子了吗? 离槡,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行走间气氛沉闷地可怕,仿佛连林子里的鸟儿都感受到了不一般的氛围,躲在树上不敢歌唱。只有大白跑前跑后,陪伴我左右。 我们谁也没再言语,我同他保持十步远的距离,一路默默跟着他下山,又无言来到落脚的客栈。 看他进了客房许久,我才鼓了鼓心神,抬步往里走。没走几步,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老太婆拦住了去路。 “姑娘好啊,可还记得我老婆子?”老太婆一身素布黑衣,脸上沟壑深得看不见口鼻,有点恐怖。 我不由却了却步子,摇头,“不记得了。” 老太婆却笑开了,这一回,就连眼睛也找不见了。“姑娘记不得老婆子才是应该。那姑娘可还记得曾为姑娘裁衣的送葬婆?她同老婆子我长得很像的。” 被这老太婆这般热切的眸子盯着看,我一时间大感不自在,背上寒毛也竖起来了。不过,记忆中好似是有这样一个老婆婆。送葬婆?裁衣? “她是那个……嫁衣……” “哟,姑娘记性可真好!那是老婆子我的姐姐。” 我觉得这老太婆定是不常说奉承话的,我这能算记性好么?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我郁郁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舒出心头一口浊气,我问她:“找我什么事?” 老太婆伸长了皱纹满布的脖子向客房内张望,我顿时明白了过来,越过她身边道:“要找他吗?他就在里面。”仅仅是提到一个“他”字,我心内的沉闷又浮现开来。何时开始,他对我的影响已这般大了。 老婆子做弥勒佛状笑,可她笑得一点也不像弥勒佛,“不是不是,祭司大人怎会要见我这老婆子?” 原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老婆子我呀是来给姑娘送衣裳的。” 我:“……” 仿佛没看见我的愣怔,老婆子伸手往怀里一掏,就掏出了个大布包袱。“姑娘,我那老姐擅做冬季衣裳,老婆子我呢,拿手的就是夏季衣裳。老婆子给您赶着做了两套,您试试?” 包袱被老太婆打开,现出里头黄底嫩白的衣衫来,很好很粉嫩。我看着她,迟疑道:“你是?” 老婆子含蓄一笑,真难为她了,还能表现出含蓄的样子,“老婆子我是此地的送葬婆子。” 我哦了一声,“是他让你给我做衣裳的吗?” 老太婆就笑笑,不说话了。她将包袱塞进我手里,老脸上笑得神神秘秘。临去前,趴在我耳边道了一句“祭司大人风采不减当年呐。姑娘可要努力一把才是。” 我:“……” 最后,老婆子是慌乱逃走的。只因她正撞上了贪玩归来的大白。大白对一切靠近我的陌生生物,采取的都是咬无赦的态度。 衣裳质地绵软,是上好的料子呢!虽不知是否是里间那人的授意,但是,我能有新衣裳穿,必然是拜他所赐的。 心绪平稳下来,我便觉得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或许他有什么苦衷隐情呢?我该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一味指责才对。 想通了这一点,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就下去了。我抱紧包袱,唤了一声“大白快来”,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走进了客房。 —————————— 求好评!!!!!!!!!! [2013-03-17 巫蛊怨(22)]   想通了这一点,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就下去了。我抱紧包袱,唤了一声“大白快来”,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走进了客房。 大白“吼吼”两声唤回了我的神智,我如何也想不到,端坐在客房内的,除了离槡,竟还有她?! 她仿佛看不见我一般,于桌前,同离槡相对而坐。饮着杯中香茗,娇笑晏晏。偶有不经意的一丝目光扫过,我明明在她眼中看见了*裸的嘲讽跟得意。 “咦,哪儿来的小狗?真是可爱!” 离槡头也不抬道:“路上捡的。” 女人笑得明艳,“巧了,妾家中亦养着一条小狗。”声音低落下来,“可昨夜,它跑了。今早有家丁来报,在城外荒山上,找到了它的尸体。” 离槡不置一词,我却只觉火大。这含沙射影的话,你蒙谁呢! 我想也不想就转头对大白:“大白,咬她!” 大白是一只听话的老虎,宁可冒着被离槡啪飞的危险也要听我的话。这般看来,离槡远远没有大白来得可靠。 大白不能咬到那个什么柳夫人,以为离槡护着她。他只一个眼神看过来,威猛扑上前的大白便被拦在了半空当中,如秋风扫落叶般,直直坠在了地上。 “大白!” 大白呜呜叫。一定是摔疼了,我心也疼了。 我瞪着离槡,眼里有雾气朦胧。 对上我的眼,离槡眼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可倏忽间,他就恢复了清明。他说:“我替你在隔壁订了房。去休息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亦看着坐于他身侧的那个女人。女人嘴角自然是带着得意冷笑的,可更令我无言的是,离槡同她坐在一起,是那般相衬,就仿佛……他们天生就该是站在一起的。我张开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出不了口。只能任由心中那股酸酸涩涩的东西转为我眼中的雾气。 是他先转开了眼,是他将什么东西关闭了。我感到伤心又失落,我看见他侧耳同那坏女人说话:“你先进去。”那般温柔轻语,他从未这般对我说过话。 离槡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女人背上,直到她的身影在屏风后消失不见。离槡倒了一杯茶水,又倒一般茶水,“过来坐。” 他的身侧仅一张凳子,我不想同那个坏女人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触碰,所以,我立在门边,不动。 离槡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婴如,别同我置气,你可知我花了多大心力才寻回你?” 你又可曾知道我为何会消失不见呢? 换了以往,我定会这般同他说话的,可如今,我不想说了。 他又道:“她许是我的一位……故人。她对你……你们之间有误会。” 我别过脸去,“我不喜欢她,她差点掐死我。” 我没得到离槡的回应,我只看见他垂于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我想,他在隐忍着什么。可他在隐忍着什么呢?有什么是需要他隐忍的吗?他是那样一个我行我素来去如风的人呐!还是,我并不了解他,我看到的只是浅浅的表面。突然地,我有一些心惊,我似乎从来都不了解离槡真正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又吸了吸鼻子,问出一直盘踞在我心中的疑惑:“她,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话一出口,我和他皆愣。我愣是因为我的茫然。那么,他呢?他为何会露出那般迷乱的神思?虽然他脸上的乱色转瞬即逝,可那已足够映入我的眼帘。 长长久久的沉默,我在等待他开口。这个问题有这般难以回答吗?他说自己没了关于那人的记忆,可感觉仍在啊。若是那个人站在你面前,离槡,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你累了,去休息吧。”最后,我只等来了这样一句话。 我心内酸涩地不能呼吸,闷闷的,闷闷的难受。 “离槡?”里间突然传来那女人柔媚的声音。 我倏地抬首看离槡,他也将将侧首看向我。只一瞬,他的视线又别开了,他起步往屏风后走去。 我死死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就要绕过屏风去,消失不见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顿住了脚步,“去睡一觉,两个时辰后我来寻你。” 他让我睡觉,我便真去睡觉了。其实,我不是为了睡觉,我是要等他;我也不是为了等他,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离槡来寻我的时候,已近了夜半。 我早已习惯与他同房而眠,我早已习惯了睡那窗边的木榻,如今这般,自然是睡不着的。 我侧卧在床上,面朝着里间,一动也不动。我支着耳朵,在听他走动间发出的声响,可那声响太过轻微,很难被我耳朵捕捉到。 终于,我感觉他来到了床边,他叹息一声,却没有叫醒我的意思。 [2013-03-17 巫蛊怨(23)]   我侧卧在床上,面朝着里间,一动也不动。我支着耳朵,在听他走动间发出的声响,可那声响太过轻微,很难被我耳朵捕捉到。 终于,我感觉他来到了床边,他叹息一声,却没有叫醒我的意思。 我咬着嘴唇,心内五味杂陈,茫然无措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今日白间的意外来得太过突然。 衣料窸窣间,他好似在床边凳上坐了下来。 我躺着,他坐着;我心内思绪翻涌,我不知他心绪几何。 酝酿了许久许久,那一句问话将要冲出了喉咙口。我想,长痛不如短痛,我便问出了口,结果不如我意,又能如何呢?反正我孑然一身一只生魂,纵使死了,这世上也不过多出一具尸身罢了。 这般想着,我悄悄动了动僵住的胳膊,就要转过身来。可就在这时,我顿住了,我的身体彻底麻木不能动弹,因我感觉到离槡他……正在触*的脸颊! 起先只是他的指尖在我脸上游移,点点触碰,若有似无。他指尖温热,我竭力控制,方压下身体里那股战栗的冲动。 离槡他,要做什么? 他的手指自我脸颊上移,移至我的眉眼。他以指细细描摹我的眉眼,好似在描绘着什么,又好似想要记住我的眉眼。最后,我的手指自我额头处*,那样轻,就好似雁过无痕。 我以为他要走,可他似乎又坐去了原来的位置,长长久久不动了。我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背上,甚至带着几分灼热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我装作若无其事的醒来。我同他四目相对,我没有起身的打算,他似乎亦不想站起。他眼内的眸色那般厚重,我没有办法自他眼中看出些什么。 “想知道什么?”这一刻,他那样认真地看着我,虽然我不能读懂他紫眸里的东西,但至少我知道,他是真诚的,他不会对我说谎。 我低下了头去,明明盖着厚实的被子,可我的身子仍旧是冷。恍惚间,我看见了冰天雪地,也好似忆起了那刺痛到骨子里的寒冷。我却是有很多疑问想要向他诉说,可不知为何,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他和那个柳夫人的种种,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不,我连人都不是,我只是一只没有过去与未来的生魂,我的介入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有一点,我仍是想知道的。我抬起头来,我试图让他清晰地看见我的眼同我的脸。我听见自己带了些沙哑的声音在问:“离槡哥哥,找到你的妻子,你一定会同她在一起的,对吧。” 离槡深深看着我,那紫眸中闪烁的东西几乎要将我溺毙。 我强迫自己别开眼去,若真将我溺毙了,我可真就没活路了。 半响,我听见他肯定地“嗯”了一声,同时,别过眼去。 那么,我便没有疑问了。 他目中现出不解,仿佛在问我:“你只想知道这个?” 知道这个还不够吗? 离槡是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好到令我已然对他上了瘾。可他已经有了妻子,我不该对一个有了妻子的男人上瘾。之前我没能觉出这一点,如今觉出了,希望还不算太晚。 可我宁愿自己永远也不要觉出,我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只不懂情爱的生魂。 第二日天刚亮,我便抱着大白离开了。 走在清冷的长街上,我禁不住回头望去。我一眼便找见了离槡的房间,那房内漆黑一片。可透过那大开的窗户,我好似就看见了离槡的影。我看见他站在窗边,视线落到我身上。他看着我,目光悠远而深沉。风吹起他的长袍,他在送别我吗?他会对我,有不舍吗? 手中是那送葬婆给我的衣物,脚下是乖乖趴着的大白。混了半天我就混出了这两样东西。一时间,我颇有些挫败又无奈。不过,对比我初醒时候的样子,现在仿佛……已经好太多了。 我脑中突然地就闪过一句话来:好的老师带你上天堂,坏的老师带你住漏房。想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离槡既没带我上天堂,也没带我入漏房,他不好亦不坏,是个没法定义的存在。 我拍拍大白的老虎脑袋:“大白,以后就剩我们俩了,你会保护我帮我咬坏人的对吗?” 大白的老虎眼睛倏地就亮了,它亲昵地咬我的裙角,蹦蹦又跳跳,是极兴奋的模样。 很快我便欲哭无泪,因为兴奋非常的大白把我的裙子给咬出了一个洞。 都宁城是个繁华又热闹的地方。我走在长街上,男男女女与我擦肩而过。他们或美,或丑;或老,或幼。我看着他们,他们看不见我。 大白被一处卖糖葫芦的小摊吸引了视线。自从跟了我,大白也不得不在常人面前隐了身形,初初它是被我胁迫,到了如今已然习惯自然。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我不能买糖葫芦给大白吃,因为我没银子。 走着走着,我走来了渡口边。 [2013-03-18 巫蛊怨(24)]   走着走着,我走来了渡口边。 江河宽广,渡口处清冷。我听见两个老艄公侃天侃地打发时间,他们兴奋谈论着都宁城的大小八卦,可这些八卦一点也不能引起我的兴趣。 有个艄公灭了旱烟站起身,他虽年迈,精神却是矍铄的。老艄公眯眼望向来路。 远远地,有一个年轻公子渐行渐近。公子一袭白衣,头上戴了竹笠。老艄公笑眯眯地就迎了上去,比划着手脚,罢了罢了同那公子说着什么。 年轻公子点了点头,看向河边的渡船。 渡船停靠在渡口,无怨无悔地静静等待。 我明白了,原来那公子是要渡河。 河的那一头是怎样的光景呢? 真希望渡过这条河便能渡去所有的烦恼。 我决定了,我也要去做一把渡船。 我一手抱了衣裳,另一手抱了大白,摇摇摆摆上了渡船。 渡船上头有两人,一个是划船的艄公,另个则是年轻的公子。听了一耳朵两人的对话,坐一趟渡船似乎不便宜。左右他们也看不见我,我决定坐霸王船。 坐着摇摇摆摆的渡船,吹着凉爽无比的风,顺带还能欣赏两岸风光,这该是件惬意的事,可我忽略了一点,我……我晕船呐!更可怕的是,晕船的不止我,大白比我更晕。晕船的大白已无力掩起自己的身形,它就那般突然出现在艄公同年轻公子的视线中。 于是,若有人这个时候站在渡口边,便能看见这样一副景:小小渡船上凭空出现了一头小白老虎。老虎虽小,可破坏力极强,左冲右突差点没将渡船给掀翻了去。最后,老虎“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老艄公:“那是公子家的大白狗?” 公子:“不是……” 我以为自己隐匿得很好,却不想早已暴露了行迹。在大白落水的刹那,我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小婴,原来你这般冒失。” 会肉麻兮兮叫我小婴的只有…… “穆长岳?!你没死?太好了!”我激动之下跳了又跳,差点又将小小渡船给掀翻了去。只苦了那远远站在船头的艄公。 “今朝真是稀奇,这无风无浪的,怎就划不稳船?” 听着艄公闷闷的自言自语,我笑了。同我笑在一起的还有那戴竹笠的年轻公子。竹笠被他掀开,现出底下那张略显陌生的脸。 “啊?你不是穆长岳?” “你个没良心的,不是我是谁?” “可你的眉毛……” “闭嘴!” 原来,穆长岳没被倒下的房子压死,却被掉下来的烛火烧掉了半边眉毛。 我说:“男人要长那么好看做什么?你老婆不嫌弃你就好了呗。” 他:“……” 我想,我可能忽略了一点,穆长岳其实是个极自恋于自己容貌的男人。其实,说到容貌,我觉得还是离槡更胜一筹,且离槡从不自恋…… 哎哎,不是说好不想他了吗? 好,不想他! 因了渡船屡屡莫名抽风抖动,迷信的老艄公便将责任尽数推给了船上的另一个人。出于安全考量,艄公毅然在半道将衣冠楚楚白衣飘飘的穆长岳赶下了船。 这委实是件不道德的事,无奈主事之人是个老人家,穆长岳兄弟便只能将泪水往肚里咽了。 我本是要继续赖着的,无奈抵不过穆长岳杀人的视线。不过,比起这悲催的人来,我着实要幸运的多,因为我有大白可以骑呀。 我骑在大白身上,慢慢往河岸上移动。我的脚底将将触及到水面,一荡一漾,委实惬意。 我抬了头,闲闲欣赏两岸风光。 突地,我感觉左脚一紧,就有一股大力狠狠将我往水下扯! 我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去抓大白背上的毛,可又哪里抵得过脚上那不管不顾疯狂的力道。 大白狂乱了,可它似乎顾及到我,怕将我掀翻在了水中,便不敢有大的动作,只在喉间嘶鸣怒吼着。 哦,我的大白,不该你斯文的时候你咋就这般斯文不上道呢? 眼看我就要兜头兜脑同那清澈湖水来个亲密接触,突地,我看清了水底的东西。 水底有东西浮上来,是一团人的形状。那东西有一双阴冷的眼,它尖利的爪子狠狠抓着我。 我想,我是撞到水鬼了。 在入水的刹那,我脑中诸多景象纷至沓来:有我所熟悉的连日来的种种,亦有被我遗忘了的、深埋在我意识深处的记忆。那些陌生的记忆太过庞杂与沉重,瞬间便掩盖了那些新的。 我看见了成片成片的森林,广袤的土地,和大片大片深蓝的湖水;我感觉自己沉入了幽深水底,透过那晶莹清澈的湖水,我看见了水面上的一张脸。那张脸明明是模糊的,可却让我的心深深悸动。 脸的主人跳入水中,激起水花飞溅。我的心想向他靠近,我的身体却本能地要逃离。可是,又哪里逃得开。他就那般轻而易举抓住了我的手腕,抱住了我的身体,强悍地入侵到我的心田。 湖水如清风般拂过我的脸颊,有小鱼儿亲吻我的脸蛋。在水底,所有的感官通通被放大了数倍。当他亲吻我的时候,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2013-03-18 巫蛊怨(25)]   “醒醒!你在做什么?婴如!小婴!” 我是被吵醒的。 脸上温温热热,是大白在舔*我的脸颊;穆长岳立在离我十步之遥的地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虑神色。 “我怎么了?”我茫然。没有亲吻,没有湖水,更没有那个让我窒息的男人。 “你……”穆长岳张口便要冲到我面前来,无奈大白拦在我身前,张牙舞爪不让他靠近。“觉得如何了?方才真是吓死我了,你差点就……” “差点就被水鬼上身了?”神智回归到现实,我站起身,身上湿湿哒哒的很不舒服。 穆长岳心有余悸:“哎,也都怪我,是我没护好你,幸好最后关头你有神力护身。” 我正拿大白的白毛擦湿漉漉的手心呢,闻言一愣,“什么神力?” 穆长岳显得钦佩又激动,“你不记得了?方才你一举右臂,右臂就有红光射出,射得那水鬼惨叫连连。哎,可惜发完光你就晕过去,让那水鬼给跑了。” 我更加莫名,什么右臂?什么红光?什么神力?我明明是废柴一根好伐! 等等,右臂? 我不由伸出右手来,湿透了的衣料贴在皮肤上,右腕上的触感似乎有些不一样。 我呼出一口气,果然是因为它。 我的右腕上,那莲花的印记,此刻,正红得妖异。 一接触到阳光,莲花似乎更红了。就有一种灼热的感觉弥漫开来,迅速扩展到我的四肢百骸。 我的衣服,干了。 “小婴啊,你果然神力非凡,还骗我说没有!” 我面无表情地瞥一眼穆长岳,对于他的控诉,我的反应是——翻了个白眼。 衣裳虽然被非自然力烘干,但皱巴巴穿在身上也不舒服了。包袱里的衣裳自然湿了个干净,正苦于没衣裳可穿,穆长岳就对我发出了邀请。他邀请我去他的别院小住一晚,衣裳吃食什么的就包在他身上了。 我研判地看着他,“你家房子不是倒了吗?” 他大手一挥,折扇一摆,“老子有的是银子,倒了再置便是。” 我默默想了想,左右我也没地方去,去住一晚便住一晚吧,顺带想想今后的路我该怎么走。 穆长岳的新别院置在城中繁华处。 在房内,紧闭了门扉,依旧隐隐有说笑的声音传进来。 “什么声音?我怎的什么也没听见?” 我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怜悯,这家伙该不会烧掉了眉毛,连耳朵也给砸坏了吧? 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那些声音出自百鬼的夜行,作为凡人的他自然是听不见的。我倒忘了,今夜是鬼门开启的日子。 穆长岳凝眉深思,说出口的话前所未有的正经,“你该不会控制不住自己,也要同它们一道去夜游吧?这可不行,没人陪在你身边,你会受欺负的。” 我白了他一眼,关窗睡觉。 临把他赶出门前,我随口问了一句话:“隔壁那户人家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这条街叫什么来着?” 穆长岳便支支吾吾道:“眼熟?怎么会眼熟?小婴啊,定是你眼花。” “再叫我小婴试试!” 虽然我觉出穆长岳的样子有古怪,可也没多问。在我看来,这世上只有三件事:我的事,他的事,老天的事。只管自己的事,不去管他人的事和老天的事,活在世间,便会轻松许多。 却没想,万般无奈的是——我不去管他的事,他的事却要找上我。 我是被一阵敲门声唤醒的。之所以用“唤”这个词,是因为这敲门的声音极温和,连扣三下,停顿;再扣三下,又停……如此循环往复,仿佛不把我唤醒便不罢休了。爱,若不是恰好大白打了个威猛的哈欠,纵使敲上一整夜,也是不能把我敲醒的。 如此彬彬有礼的敲门声必然不是出自穆长岳。 今夜圆月高悬,透过轻轻浅浅的月光,我看见门外有个人影。高高的个子,是个年轻端正的身形。 我抱着大白靠近门边,越看越觉得那是个英俊公子的形象。 一个年轻的英俊公子半夜敲响小姐的闺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什么也不会发生,因公子和小姐都不是人。 “是谁?”我壮着胆子问了声。 叩门声便停了,响起个了翩翩公子温柔的美音:“姑娘,小生受人之托,来给姑娘传个话。” 我觉察出他气息温润,便开了门。我承认,这么快开门是因为我猜测对方必是个温润美男。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美男竟是个没脸的。 “对不住,小生的样子吓到姑娘了。”这无脸公子说着,便朝我深深一辑,端的是好礼数。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害怕,比你渗人千百倍的我见了照样不眨眼呢!我问他:“找我什么事?” —————— 那啥,喔也不明白为么有那么多妹纸觉得喔会弃坑…… [2013-03-19 巫蛊怨(26)]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害怕,比你渗人千百倍的我见了照样不眨眼呢!我问他:“找我什么事?” 无脸公子便抖了抖衣袖,现出愈发端正的形貌来。此无脸男着了一袭宽大蓝袍,今晚风大,吹得他广袖飘荡,发丝轻扬。若要维持好形貌,这时不时理下衣着就是必要的了。 “小生姓张,不久前逝于隔壁院中。如今,小生就要赶去投胎。临行前,那宅院中的大姐托小生带一句话给姑娘,”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似在琢磨着如何措辞,“请姑娘前去相救。” “啊?” “那大姐托小生带的话便是——请她来救我。”若此男有眼睛的话,我想,他此刻定是睁着一双无辜而硕大的眸子,如大白一把巴巴看我。 我扶额:“你说的是哪个大姐?我不记得我有认识大姐。而且,我很废柴的。” 那白衣公子拱手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救鬼。姑娘,我等冤魂得以超生不易,还请姑娘大发慈悲。”说着,又是长辑到底。 我垂头看大白,大白此刻已昏昏欲睡。唉,果然书生什么的是最难缠的,早知道就不开门了。 “姑娘?在下赶着去投胎。” “……” “姑娘见过的。”白衣公子急急道,“姑娘曾歇于大姐家中,大姐也曾托梦给姑娘。” 什么?托梦给我我怎么不知道? 突地,我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你说你从隔壁来?” “正是。” “隔壁叫啥?” “萧府。” “……” 我恨死穆长岳了,竟然好死不死带我住到了萧府的隔壁!这……这分明是*裸的……的什么我形容不出来。总之我知道,此人在使诈。 唉,萧府二字一出,我便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了。一想到萧府就在隔壁,我……我更是心痒难耐起来。 好吧,其实,我很想知道那个害我变小狗的坏女人是个什么东西。 我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夜探萧府。于是,在那白衣无脸男挥一挥衣袖,赶去投胎的背影彻底望不见后,我便悄悄穿墙而过,去到了神秘的萧府。 月光晃晃,夜色深深,幽暗的走道仿佛永远也望不见尽头。 我抱着大白,小心翼翼挪着小碎步前行,生怕一不当心又如上回一般着了坏人的道。 穿过回廊,走过庭院,整个萧府依稀只前方一个院落内有亮光。不知怎的,我就生出了一种错觉,这萧府……这萧府的白天和黑夜其实是不一样的。 我心内忐忑,只硬着头皮朝那亮光的方向走。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尽头。 原来此处是主院。那么,里头静止不动的人影便是萧府的主人吗? 屋内确是那萧稍无疑。 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地上。那只是个普通人的影子,不足为惧。我比较好奇的是,此刻,他手里头的动作。 他正虔诚地擦拭着一块木碑。 看得出来,那木碑本应供奉在桌案之上,受人仰拜。此刻,这木碑却在萧稍手中。 那木碑是红木的颜色,长方的形状,仿佛极珍贵。 眼前一亮,我看见了桌案之上的一团粉红颜色,是一只胖胖的瓷娃娃。如此庄严肃穆的地方摆放着这么一个粉色的小东西,看着委实不和谐。咦?好像有些不对劲,这瓷娃娃……为么我越看越眼熟呢? 啊,想起来了,可不就是遇见阿胖的那一日,我在街头买的娃娃!那娃娃我找不见了,原来是拉在萧府了吗? 这个时候,我听见萧稍带了涩意的声音道:“含章,我知你已回来看过我,可你为何不愿在我面前现身?纵使你不愿现身,托个梦给我也是好的啊……”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就落在了那瓷娃娃身上,“还记得我第一次送你的瓷娃娃吗?便是这个颜色这个样式了。含章,你既已将你我的定情之物带来我身边,又为何不肯现身一见?” 自然是无人回应的。 其实我很想冲到他耳边对他说:兄弟,你绝对想多了,这瓷娃娃分明就是我花了五个铜板买来的。 很快,萧稍的视线又落在了木碑上。只见他放下擦拭木碑的丝帛,改以用指尖细细描摹那木碑上的每一处,动作温柔而细致,好似对待最心爱的珍宝。他的脸上神色专注,仿似在凝视……情人。 我心内愈发疑惑起来,便凑到近处细看。这一看之下不由一惊,这木碑上竟然刻着字! 刻着什么字呢? 爱妻含章之灵位 我脑子咔吧一声,卡壳了。 [2013-03-19 巫蛊怨(27)]   我心内愈发疑惑起来,便凑到近处细看。这一看之下不由一惊,这木碑上竟然刻着字! 刻着什么字呢? 爱妻含章之灵位 我脑子咔吧一声,卡壳了。 爱妻含章之灵位……他的爱妻分明还活蹦乱跳着,活蹦乱跳着抢走了我的离槡哥哥! 其实,这话说出来有点丢脸:凡是我的,无论如何,旁人也是抢不走的;凡不是我的,饶是我捂得再严实,也会有离开我的一天。 我脑中胡乱思想着,那一边,萧稍已举了木碑在唇边。轻轻地,又坚定不移地印上了一个吻。他的样子虔诚而专注,我毫不怀疑他可以为眼前这一块木碑付出生命。 此刻,面前的男人无疑是深情的;可白日里的他,明明有娇妻在怀…… 难道是因为他老婆跟人跑了所以他当她死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这木碑看上去已经有些时日了……少说也有个一年半载吧。 太复杂了!我想,我毕竟只是一只游离于三不管地带的,又没甚本事的生魂,如此这般世间男女伤春悲秋的情情爱爱我是搞不懂了。唉,还是抱着大白回去睡觉来得实际一些。 这么想着,我掉转方向,就要穿墙去到房外。说实话,我穿墙的功夫并不高明,但世间一般性的墙我还是随便穿穿的。却没想,墙没穿过,我头上差点撞起一个大包包来! 我揉着脑门诧异抬头,却对上了一双雾蒙蒙的眸子。 “是你?!” “惊扰到姑娘了。” 可不是! 我这人其实有点脸盲,能让我一眼记住容貌的人屈指可数。可眼前这个女人的样貌,我却在第一时间想起了。 我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的女人念念不忘呢? 原因很简单,这女人是没有脸的。 是的,这女人的脸孔平板成一片,除了一双滚圆的眼睛,其他部位都丢失了。 这样一张脸我若还不能记住,那就真是笨死没救了。 “那天晚上,入到我梦中的就是你?”我小声问道。其实,提起那个梦,我仍旧心有余悸。 无脸女微微颔首。虽在同我做着交流,但她滚圆的乌黑眸子却是瞬也不瞬看向此屋内唯一的男人。只可惜,那男人正在专注地抚拭他的木碑,于周遭发生的一切,不闻。 乍一见到此女,我是心惊的。白衣飘飘的无脸女人,暗沉的黑夜,形迹诡异的男人……我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出离了我的预期。 “姑娘反悔了?”见我要走,这无脸女人便幽幽道。 我不明所以。 “姑娘既然来到萧府,必是答应张公子来搭救含章了。” 张公子? 等等,她说自己叫什么? 我试图从她平板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惜,没能成功。 算了,我有大白我怕谁呢!加之实在是好奇…… 于是,我试探着问:“你说你叫含章,那个柳氏含章?” “萧稍的妻子,含章。” “可是……” “姑娘,双眼所见不一定为真;姑娘白日里见到的……是幻象。” “……” 时间很快转到第二日天明。 天际方破晓,我便抱着个粉红色的陶瓷娃娃,带着大白,去到了主院中不起眼的一棵古木下,静待那萧府的一家之主出门来。 这瓷娃娃确实是我无意中留在萧府的那一个,却没想竟救了女鬼含章。 昨晚的女鬼说她叫含章,含章便含章吧。含章说她的魂魄一直在萧府中徘徊,却苦于没有栖身之所。终于,我的瓷娃娃出现了。因这瓷娃娃在我手中待过,便有了别样的气息。作为她暂时栖身之所再合适不过了 “那天晚上的梦……” “含章那日一时心切,扰到姑娘了。” 确实扰到了,非但害我一晚上没睡好,还挨了离槡不少白眼。 提到离槡,我心中不由便是一闷。想到上一回发誓说再想他就砍手的话,唉,若这个誓言真做了准,双手双脚再加上个脑袋,都不够我砍的。 高阳到了天际,含章早藏进了瓷娃娃里。我使了个……离槡教我的小法术,让瓷娃娃隐了身。 这时,只听“吱呀”一声,紧闭了一晚的房门,开了。 我看见了天青色的袍角被晨风吹起,英俊的青年人自黑暗中走来,步入阳光里。微风吹起他鬓边一缕发丝,他嘴角含了笑,端的让人如沐春风。 我凝眉,这真是我昨晚所见的那个破落的萧府男主人吗?昨晚的他,那样悲伤,脸上是最最深切的痛意,为何只过了一晚,他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全然找不见那令我欣赏的刻骨情深? 萧稍在晨风里站了许久,举目远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他温润如春风的声音响起:“夫人可起了?” 早有恭敬的管家婢女候在了一旁,“回爷的话,夫人昨夜睡得晚了,还不曾起。” “睡得晚了?这丫头又在做什么?我去看看。”说话间,他脸上带了宠溺的笑,任谁也看得出,他对那夫人情根深种。 可是,萧稍的妻子名含章。含章在我怀里,萧稍又说要去见了他妻子。到底谁是谁啊我都被搞糊涂了!还是说,其实萧稍有两个妻子? [2013-03-20 巫蛊怨(28)]   可是,萧稍的妻子名含章。含章在我怀里,萧稍又说要去见了他妻子。到底谁是谁啊我都被搞糊涂了!还是说,其实萧稍有两个妻子? 同昨晚相比,白间的萧府又好似有了另一副样貌。怎么说呢?看上去一样,其实又不一样;你觉得它不一样吧,可又说不出哪儿不一样。 好吧,我被自己绕晕了。 按了含章的说法,我得寸步不离这萧爷左右。 为什么呢?因为萧爷会有危险。 是了,这萧爷印堂发黑,面上虽是喜乐的容色,却隐隐有一股黑色笼罩其间。只是这会儿我还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缠上了他。 含章显得很焦燥,她说那是她的夫君,她决不能任由他的生命无故消逝。那样的苦痛他们都经历过一次,她不想再让最爱的人尝到。 我张了张口,要出口的话却突然不知如何说起了。我有太多的疑问,可现下显然不是解惑的好时机。 一边紧跟着前头天青色的背影,我一边拍拍瓷娃娃的脑袋,“你别急,总有办法的。其实,那个啥,急了也没用,照我的水准,我是捉不住鬼的……”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句话是不是这么个理解法子我不懂,我知道的是,她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其实说到这个,我还真不明白她为么就找上我了呢? “姑娘来的正是时机,且也只有姑娘愿意在此时出现。”这会儿听起来,我发现含章的声音温婉动听,想她生前必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哦,原来是我正好撞枪口上了。 我还想说什么,前头一阵人声,他们到了。 那柳夫人的住所同萧稍离得挺远,我正思索着其间的兜兜转转,就被院中的一阵喧哗声打断了。 主人家的院中,怎容得下人们如此喧哗呢?必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考虑到目标大易招风,我便让大白乖乖趴在院墙下等我。然后,一个鬼穿墙就进了院子。 院中繁花盛开,芳香宜人。 卧房门外,院子正中跪了一地的下人。这些平日里也颇风光的奴仆们,此刻皆深深伏低了头去,仿似那卧房内有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非常有可能! 这么看来,那柳夫人可能真的是鬼怪。 我太想知道个究竟了,埋了头就往里冲。可惜,没冲成,因放门口杵了大大一个男人。 其实吧,要表演鬼穿墙或者鬼穿人,对我而言是么有任何问题的。可我得考虑手里头捏着的含章啊! 含章自看见那萧爷的背影,便不淡定了,无论如何也要守着他,嗯,就是要在他身后。 越过萧爷的背影去,我向内张望,里头关着窗,光线不甚明亮。有零星的阳光自那屋顶瓦砾的缝隙间射下,在空中形成一段纤细的光柱,又在地上留下点点斑驳的影。有细微的尘土游荡在光亮里,我看见了半空当中的一片小羽毛。 小羽毛飘啊飘,不知要飘向何处。 “别过去。”含章的声音急急。 其实,我也没打算再往里走了。收回视线,我目光就落在了萧稍的背上。萧稍的背影是那般……孤寂。孤寂中透着无言的苦楚和压抑,他仿似……仿似受了天大的打击。 在妻子门前,前一刻还欢欣雀跃的丈夫陡然僵住,光看那背影便能想象那一张英俊的脸上,此刻,是如何阴云遍布了。 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我往内一撇,好似看见里头有一个男人。我还待细瞧,却没眼前男人挡住了视线。 我自认为自己是个纯洁的孩子,但此情此景,我也免不了要往歪处想…… “咣当”一声响,是铁器落了地的声音。 那器物一路滚啊滚,发出的声音极寻常,可在此时,听在耳中,便有些心惊肉跳。 也不知哪儿来的风,吹得房内白纱飘扬,许是卷起的薄纱带落了沉重的铁器。 门外的人无言,门内的人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到底是门外的人经受不住那无声的折磨,“含章……”他缓缓唤了妻子的名字,声音沙哑。 “含章”二字一出,我掌中的瓷娃娃便是一炙;同一时间,房内传来窸窣响动。 “含章,我知道你在。你出来,我要见你。” 许久未有回应。 太阳愈发高悬,一阵风过,我闻到了房内飘散出的麝香气息。 萧稍突地上前一步,我便看见了房内大半的景。屋顶高大的屏风不知何故倒了地,这般一来,入眼的便是轻纱帷幔。帷幔后是竹塌,榻上坐了两人。一人刚强,一人阴柔;一人冷硬,一人如水。分明便是风姿卓越的一对男女。 只可惜薄纱飘荡,我看不清两人的脸。可心里头那股子熟悉的感觉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下去的。一时间,我的心跳得飞快。 “锵”的一声,是萧稍亮出了随身软剑。剑身虽软,却在亮光下闪着森冷剑光。他紧抿了薄唇,脸上显出凌厉的杀意。 不给对方丝毫辩解的机会,他纵身一跃,寒剑直直刺向帷幔后的二人。 可惜,他没能成功。 萧稍被定住了身形。 我看不见他的脸,便无法想象,此刻,他脸上的神情。 掌心的灼热愈盛,我几乎要被这瓷娃娃烫得丢开手去。 耳边响起含章急乱的声音,她不断唤着萧稍的名字,可似乎,只有我能听见她的声音。 ____________________ 喔觉得有必要普及下离槡哥哥名字的读音,离槡sang请念第一声 很好念吧,一点也不拗口 [2013-03-20 巫蛊怨(29)]   耳边响起含章急乱的声音,她不断唤着萧稍的名字,可似乎,只有我能听见她的声音。 房内诡异得安静着,安静到我可以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帷幔后,有一股迫人的压力扑面而来。 “萧公子,我以为我们已达成了共识。”女人的声音透着几分冷硬,全然不似那日的柔美婉约。 “含章?!”萧稍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不是含章。” “胡说!你分明就是……” “因为我的脸吗?”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诡异,听得我无故起了半身鸡皮疙瘩。薄纱荡起,现出女人明媚的容颜,“你看清楚了,这是你要的脸吗?” “你……”萧稍的声音尽数被堵了回去,他极力压抑着,好似承受了无边的恐惧与压力。 “你不是含章……我的含章呢?” “你的含章死了。” “……” 萧稍又说了别的话,可我已经听不见了。风吹起帷幔一角,露出女人妖异的容颜,同时,也现出她身侧男人的脸来。 帷幕后的男人,他的眼神就那样直直对上了我的,他目色清冷,一如初见时候的模样。我突然感觉全身冰冷,声音是如何也发不出了。这便是他苦苦追寻的妻子了?他们这就要形影不离日日在一起了? 其实,我该为离槡高兴才是。可是,好难…… 只一瞬,离槡的视线便转了开去。他坐于榻上,这般看去,同那柳夫人,便是一对璧人。 突地,“咣”一声响,萧稍的长剑落了地。“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含章,我们说好要白头到老的,你忘了吗?一定是这个男人逼你的对不对?”说到后来,他的矛头便直指离槡了。 离槡一派闲适,他紫色的眸子暗沉一片,看不出喜怒。我一点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是了,我从来都不曾猜出他的心思。 他的视线落在萧稍身上,被他那样注视,萧稍已是怒极。 却在这时,一把女声插了进来,“你既不愿离开,那便让雨姬送你一程吧。” 萧稍猛地抬头,“雨姬?” 那自称雨姬的女人缓缓自榻上坐起,她侧了身子,从侧面看,她的身形愈发姣好动人。“雨姬,我的名字。如何?是否比那含章要美上许多?”雨姬一声轻笑,她缓缓地,缓缓地向萧稍走来。 萧稍眸色几经变换,“雨姬?含章去了哪里?” “我告诉过你,含章已经死了。这些日子以来,在你身边的女人一直是我。” 我呼吸一窒,她怎么能若无其事说出那样的话?离槡找了她那么久……那么久……听到这些话,他该有多伤心呀? 果然,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离槡的脸色愈发沉重了几分。 这时,安静的内室突地响起一声虎啸,大白怎么来了? 大白一跃来到我脚边,张口便朝那雨姬的方向吼。若不是我眼明手快揪住了它脖子上的长毛,它非扑上去将她生吞了不可。 我手忙脚乱安抚大白,可却有两道锐利视线直直射向我,那样凶,那样恨,仿似对我恨之入骨。 “离槡,替我杀了她!”雨姬声音尖锐。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她转首向着离槡,她线条优美的颈项折了过去,我看见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有道道裂纹渗了出来,眼看她的头颅与身体即将分离……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 来不及去深思这个问题,我的心已开始狂跳,我看见离槡自榻上站起来了!离槡身形高大,宽大黑袍愈发衬得他威严不可攀。他缓步走去雨姬身前,他的目光瞬也不瞬注视着她,好似千万年不曾遇见。 自始至终,他未看我一眼。 我看见离槡伸出手去,他似要触碰雨姬美丽的容颜,可最终,离槡手中极快翻转,却是一张淡黄染了朱砂的符咒贴上了她的额头。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不止我愣住了,一旁颓败万分的萧稍怔住了,就连被贴了符咒的雨姬亦是不能反应。 短暂的可怕沉默过后,屋内响起了雨姬怨恨的声响:“离槡,为何这样对我?!你忘记我了?你忘记曾对我做承诺了?” 离槡微偏了头,他的脸将将陷在阳光的死角处,“我只是……记不得她了,我并不是失忆,雨姬。” 一瞬间的呆滞过后,雨姬面上滑过一丝狠戾,“那么,你待如何惩治我呢,祭司大人?” 我呆呆看着离槡,直到他的视线转过来,落到了我脸上,我也仍旧是呆呆不能反应。 离槡深深看我一眼,而后,他广袖扬起,就带起凌厉狂风。这狂风轻而易举便带起我,将我甩出门去。连带着未能幸免的还有大白和萧稍。 也不知是否摔出来角度的关系,大白将将垫在了我身下,是以,我并未摔疼。 那门却是“砰”一声合上了,合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离槡他要做什么? ———————————— 求好评呀求好评!好评多了喔考虑让他们肉一下捂脸…… [2013-03-21 巫蛊怨(30)]   那门却是“砰”一声合上了,合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离槡他要做什么? 我心内升起惶恐和不安,我好似要失去离槡了。 我爬起来就去推那紧闭门扉,可又哪里靠近得了半分。房外三尺内结界满布,我近不了分毫。 透过半开的窗户向内看去,只能看见隐隐的轻纱飘荡。里头的人不复见了。 眼前浮现起离槡挥袖前看向我的眼,他的眼那样深沉。我只恨自己不能读懂。 “小婴?小婴?” 我被唤回了神智,却是不知何时前来的穆长岳。 我僵硬地掉转视线,院落中已不见了奴仆身影。那门扉依旧紧闭着,门前立着萧稍。他的背影……好似瘦削了一圈,显出那样的沉重与悲伤。 穆长岳还在持续唤着我,用那可笑的名字。我已没了多余心力去矫正他,只是问他:“你怎么来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穆长岳便报了个时辰。 原来我已兀自发呆了那么久。 “走吧,这个地方古怪得紧。” 我不想走的,离槡还在这里呢!不,我不是要同他怎样,我只是……我只是想确定他好不好……他最后看向我的目光,让我那样不安。 穆长岳到底没能将我带走。于是,他便也留了下来,同我一起立在院中,和大白,和萧稍。哦,还有我怀里的含章。只是,这一点,萧稍不会知道。 萧稍立在院中,对着那紧闭的门扉,沉默不语。 “别担心,”穆长岳在我身旁道,“他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女人么,发生了那样的事,没哪个男人接受得了的。” 我:“你闭嘴。” 他摇出折扇来,“我说的是实话,小婴,你不了解男人。” “再叫我小婴就放大白咬你。” 面对着大白的虎视眈眈,他到底放弃了。 我盘膝坐在地上,左手边是大白,右手边是穆长岳,身前……身前则是,自白天到黑夜,从始至终维持着僵硬站姿,不动分毫的萧稍。 终于,在最后一点日光彻底消失的瞬间,他动了。萧稍转过身来,脸上是那样刻骨的悲伤。这悲伤让我心悸,亦让我生出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来。他如今的神色,倒是同昨晚我所见到的,一般。 我听见他轻叹似的唤了一声,“含章——” 他这是……想通了? “不,他只是恢复了本性。”含章以心念在同我说话。 “恢复了本性?什么意思?” 含章也是一声悠长叹息,“人死了便是死了。生死有命,含章不敢强求。若不是我的萧郎被人愚弄,含章也不会冒了阴阳之大不韪……” 话到此间,她的声音就被她口中的萧郎打断了。萧稍走来穆长岳身前,抱拳道:“劳烦长岳了,看来,我又醉了。” 咦,他们俩认识? “萧弟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只不过,”穆长岳的声音突然顿了顿,“萧弟认为次次这般黑白颠倒,只因醉酒?” 穆长岳话中有深意,萧稍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是听出来了,“长岳此话何意?” “他怎么了?我是说你的相公。” 瓷娃娃内静默了许久,“我的萧郎被下了咒术,对他来说,白天和黑夜便是两个世界。在黑夜里,他是清醒的,他是我的萧郎,清楚地记得我已死去;天明到来的那一瞬,这一部分的记忆便消散了。白日里的他……活在我们过去的记忆里。” “怎么会这样?是那个雨姬干的?” 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不,是我。” “?” 含章说,她的去世已成必然,可她的萧郎是那样伤心。 不忍看所爱之人日日悲恸,她便缓了自己投胎的日程,去到生前所识的某位高人处求了一种咒术。被下咒之人可活在两种世界里,当下和过去。她不能改变当下的事实,便只能让他的夫君少受一些当下的苦楚了。 她说,她前去求咒前,那高人同她说过一些话,那高人说,当下断不会有任何苦痛的存在。人的痛苦盖是因未时时刻刻活在当下。沉湎于过去的美好记忆固然可减缓苦痛,但那必定不是长久之计。有一日梦醒,那苦痛只会加倍反噬。 “我后悔了,后悔没有听师父的话。早知会被妖人乘虚而入,我……” 那个妖人必然就是雨姬了,可她为何要那样做? 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含章道:“我不知她是何方妖人,只知她饲养一种怪物,那怪物日日都要吸取人的精魂。在萧府,想必是为掩人耳目。” 我顿时心乱。离槡在里面,是为了收服那雨姬饲养的怪物吗?可是为何会那样久?房门紧闭,丝毫没有开启的迹象。 我摸摸瓷娃娃的脑袋,是安抚含章的心,也是慰藉我自己。 那一边,也不知穆长岳同萧稍说了什么,他的视线直直就*过来。 他向我走来。 他的脚步仿似有千斤重。 他眼中所见必然不是我。 瓷娃娃被我握在掌中,我的掌心烫得厉害。含章的魂魄呼之欲出。 没奈何,我将那瓷娃娃放在了地上。离了我的身体,法术消失,瓷娃娃便好似在黑夜里凭空出现一般。 萧稍脸上丝毫不见畏惧。 身体越过我的时候,我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浓得化不开的思念。他脚步一顿,在瓷娃娃跟前,缓缓矮下了高大的身躯。 那娃娃已没了初得时候的娇艳颜色,娃娃身上还有了细细的裂缝。 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 以上,乃们觉得狗血不 ps:看到有人问我谁跟谁肉,必然是离槡哥哥跟婴如肉…… [2013-03-21 巫蛊怨(31)]   萧稍的眼泪落下来。他小心翼翼将那娃娃托于掌心,他目光专注,好似要透过这个褪了色的粉红娃娃,看进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 其实,人的记忆不过是虚幻的片段,若放手任其飘散,它便如同幻觉一般,不具任何力量;叹只叹世人执迷,活在记忆编织的虚幻境地里不愿走出,这才是痛苦的根源。 话虽如此,可能做到放下的又有几人?也难怪千百年来,世间的佛陀只有一个了。 “吱呀”一声推门声响唤回了我游离的思绪。 萧稍抱着瓷娃娃,推开隔壁间的门,缓步入了内。 “别等了。男人同女人在一间房内,还一待就是大半日,你说,他们还能做些什么?”是摇着折扇上前来的穆长岳。 他的话真是刺耳,我皱眉:“你能不能别扇扇子了?” 这厮一笑:“是否觉得本公子折扇轻摇的样子令你倾倒?” “没,就觉得你特装,特禽兽,特道貌岸然。” 他:“……” 不能靠近离槡所在的房门,我便选择了隔壁的房。我想,能离他近一分,也是好的。哪知稍稍开了一条门缝,就被穆长岳阻了动作。 “做什么?” “人家一家三口团圆,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一家三口?” 这个时候,我听见房内传来了小孩子稚嫩的叫嚷声,听在我耳中,有七八分耳熟。接着,我便听得萧稍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阿胖——” 阿胖在里面?萧稍他能看见阿胖? 是了,小孩子的魂魄是个特殊存在,加之受了巫蛊的影响,萧稍能看见她也不足为奇。 阿胖稚嫩的声音里带了怒:“坏人!爹爹是坏人!你们都欺负娘亲!阿胖不要爹爹了!” “原来阿胖是他们的孩子。”有丝意外,但细细想来,也合情合理了。 最后看一眼那即将闭上的门缝,我看见含章飘忽的身形自那破碎的瓷娃娃上升起,她去到萧稍身后,展臂抱住了他。 人鬼殊途,他们还能感受到彼此吗? “她是我妹妹。” 我一口水就噎在了喉咙里,手臂险险稳住,才没让茶水扫了满桌。 “慢点喝,没人同你抢。”烛光下,穆长岳温柔道。 呸!抢你个头! 吞下那一口水,我问他:“你到底有几个妹妹?” 他支吾道:“这个是表妹。” 我恨恨看他,难怪阿胖会找来他!难怪会带我去到萧府隔壁!原来从头到尾都是阴谋! “你生气了?” “没。” “你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为么要同一个陌生人置气?” “……” 这间屋子同离槡的所在,也只隔了一堵墙。屋子的隔音效果极好,任我如何窥探,也听不到隔壁的一点动静。 将穆长岳赶出门,我坐在窗边坐榻,面对着墙,想着心事。 却不想,我很快就睡着了。这一回,我没能如往常一般最先见到周公爷爷,出现在我眼前的直接是一双赤红的眼。 是个女人。 女人着一袭深紫的衣,本该是姣好的面颜,却被那一双赤红的眼给毁了。这分明不是一双凡人该有的眼。 是鬼?是妖? 女人的眼中有那样深切的恨意,恨不得将我吞吃入腹。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是雨姬! 梦中的我是可以奔跑的。我在漆黑的甬道中奔走,我知道,若被那女人抓到,我是决计不会有好下场的。 眼前有亮光浮现,漆黑的甬道突然有了尽头。此心念一动,我便冲出甬道,站在了阳光下。 阳光刺目,我经不住眯了眼。眼前的光景是我未曾见过的美丽。我远目,目之所及是成片成片碧蓝的湖水。湖水那样清澈,仿佛同天地连在了一起。山林幽静,草木繁盛,这里,仿若仙境。 可也只是仿若而已。仙境里会有那般可怕丑陋的存在吗? 我感受到危险的临近,只一瞬间,那有着赤红眼眸的女人便站在了我面前。 女人深紫色的衣衫随风飘扬起来。 我张了张口,却没想说出的是这般陌生的话:“雨姬,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 雨姬却笑了,她说:“你抢走了属于我的男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就是我的了。” 我接口的话更加奇怪:“雨姬,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感情是自由的存在,你却将他当做物品般占有,他不会喜欢你的,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这是我吗?我怎么会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这必然不是我啊! 我的话激怒了雨姬,她未再多言,尖利的长指夹带着凌厉的攻势刺向我胸口…… 纵使历经了万水千山,见证了沧海化作桑田,梦也毕竟只是梦。梦醒时分,一切便都不存在了。 可是,为何这一次,梦中的痛楚会延续到我醒时? 我猛然间睁眼,眼前漆黑一片,不知何时,烛火已经灭去。 我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呼吸,有一双冰冷滑腻的手正掐着我的颈项。 [2013-03-22 巫蛊怨(32)]   我猛然间睁眼,眼前漆黑一片,不知何时,烛火已经灭去。 我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呼吸,有一双冰冷滑腻的手正掐着我的颈项。 沉重的压迫感袭来,我不能呼吸,我的双手在半空当中挣扎乱舞,可除了空气,什么也抓不住。这是鬼压床吗?我鼻尖闻到了浓郁的馨香,鬼身上也带着芬芳吗? 我的视线勉励向下移去,黑暗中,我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那是兽类的眼,那般充满野性而可怖。一如我梦中般熟悉。 眼睛适应了黑暗,我不止看见了一双赤红的眼,入了我眼的,还有一张女人狰狞的脸。是的,黑暗中的那张脸是那般可怖而狰狞,如猛兽,要将我吞吃入腹。她为何对我有那样的恨意?莫不是我真抢了她的男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脖颈上灼烧的感觉愈盛,越是痛苦,我的意识却愈发清明。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不明不白死在一个怨灵手上。 她露出满口獠牙,我看见她眉眼正中有一只……角。 我的手在乱挥,在乱挥……在某个瞬间,突地,我左手猛然间就抓上了她的角。 她的角坚硬而锐利,只一瞬便划破了我的左腕。我左腕上流下的血溅上了她的角,她的脸,她陡然狂乱起来。 我的身体被她震了开去。我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捂紧吃痛的左腕,爬起来就要跑,却哪里跑得掉。 我床的四周不知何时细细密密布上了层层结界,我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我看见大白已变身做了威猛虎,可它也只能无望地在结界外刨着爪子。 身后阴风大盛,我慌忙闪避之下还是被刮伤了手腕。这一回,伤的是右腕,右腕上的那一朵莲花被血浸染,仿似要怒放出妖异的花。这下公平了,左右手都挂彩了。 黑暗中,只女人赤红的双眸是闪亮的。我听见她在说话,“婴如,你可知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今日,我定要你魂飞魄散!” 我被她话语里的恨意惊住,她利爪袭来,伴随着一声“受死”的狠戾尖叫。 我右腕上的莲花红了,可似乎已抵挡不了这个疯了的女人。离槡说,此印记可免去小鬼缠身,看来,这女人是厉害的大鬼了。 在黑暗中,面对这样猛烈的杀意,我的身体竟敏感得出奇。我可以清楚感受到她袭来的招式,我能在她连续的攻击中险险避开。感到不可思议之余,我也感受到,眼前的场景是那般熟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如此被人对待过。 左腕比右腕要疼上许多,我以右手压制住伤口。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到,左腕里有宝石般的凸起,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了。 “呲”的一声,我的长袖被生生截断,*的左腕上,血流如柱。那灼热的感觉我已不能忍受。我不得不抬起左腕,试图减缓一些那灼热的温度。可这样一来,却使得我受伤的左腕直直迎向对方尖利的十指。 在她利指触上我皮肤的瞬间,有强烈的紫光爆裂开来。在我左腕的皮肤深处,我真的看见了一块晶亮的凸起。可未及细看,我就被弹开去老远。 我撞上了冷硬的结界,同一时间,我听见了女人闷哼的声音。原来她比我更惨,她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也不知是被撞的,还是被那紫光所伤。 我也是痛的,周身的每一处都在向我叫嚣着痛意。然而最痛的,莫过于左……咦,怎么会这样?我抬起左腕来,血不见了,伤口也不见了,更遑论什么晶亮的凸起!我的左腕,完好如初。 我又愣愣举起右腕,两手齐齐举在眼前。一手淌血不止,另一手白白嫩嫩。这……见鬼了吗? 未及细想,突然地,四周围的结界破了。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又有什么东西猛然灌入。有亮光袭来,我忍不住眯了眼睛。 立时就有一团毛茸茸的温暖扑到了我胸口,随着而来的还有脸颊上的一阵濡湿。 是大白! 大白自动自发替我舔舐起了右腕的伤口。 我感受到四周氛围的不同寻常,心口止不住剧烈跳动起来。缓缓睁眼,入了我眼的果真是那一身墨黑长袍。广袖逶迤间,那人左袖的猛兽图样是那般清晰,就仿佛它们随时要跳跃而出,向我张开血盆大口。 首先唤了那人名字的不是我,是那倒在血泊里的女人。 令我吃惊的是,她竟然伤得那般重,那深紫的衣衫上染满了血迹。此刻,仍有鲜血自她嘴角流下。 立于屋子中央的离槡转瞬间就来到我面前,我这才看清他面上的忧色。他向我伸出手来,他这是……在担心我吗? “起不来?”他皱眉。 自然是起得来的,我又没受伤,最多也只是右腕上破了点皮。 我经不住“啊”了一声,因离槡突然就伸过手来,打……打横抱起了我?! [2013-03-22 巫蛊怨(33)]   “起不来?”他皱眉。 自然是起得来的,我又没受伤,最多也只是右腕上破了点皮。 我经不住“啊”了一声,因离槡突然就伸过手来,打……打横抱起了我?! “你……你……”我紧张得要死,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抬头便对上了他好看的下巴;低头,我的头顶便蹭上了他的下巴。我……我彻底不敢动了。 离槡未言语,只是将我抱去了床边。将我安置在床上,他的一双大手开始在我身上乱……乱、摸?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之精彩。“离……离……离槡……” 我看见他嘴角抽、动,抽、动过后变作无奈。我后知后觉到,原来是我想多了,他,只是在查看我是否受伤。 我发现自己总是在离槡面前想太多。 “离槡,你不想知道你妻子的事了?”雨姬的声音阴恻恻的,成功另离槡的身体一僵。 僵硬过后,他的手便自我身上退了开去。 离槡未回头,那雨姬又道:“杀了她!杀了她我就告诉你!” 我禁不住抖了抖,对于要我死这件事,她这是异常执着啊!可是为什么? 我下意识便抬眼去看离槡,他的视线将将落在我脸上。他看向我,紫眸中含着淡淡的金色。跟了他不算久,但我也知道,只有到了不一般的时刻,他才会让眸中的金色闪现出来。 他眸中有矛盾,有挣扎吗?亦或直接便是杀意? 我没能在第一时间知晓,不是我看不出,而是,我不愿去看。我突然觉得自己失了勇气,我,没有胆量去看。 离槡离槡,你会拿我怎么办呢? 我不敢看离槡的眼,却在某一个瞬间,直直对上了尚倒在地上的,那雨姬的脸。她嘴角带血,眼中浮现出令我不安的东西。 我心内猛然一突,她的脸同我记忆中的某一张脸,重合了。我不知那是谁的脸,却本能地感受到,那脸的主人也是对我有着深切恨意的。 我突然头痛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 头晕脑胀间,我看见离槡一瞬便闪身去了雨姬身前。 我听见女人的惨叫痛呼,却是离槡一掌罩上了雨姬的头顶。雨姬的五官一瞬间扭曲得厉害,仿似在遭受着极大的酷刑。隐隐地,我好似看见有什么东西就要自她头顶里冒出,入到离槡掌心之中。 离槡侧颜冷硬,有金色的光芒自他掌心导入雨姬的头顶。那金光越来越盛,转瞬便将雨姬的整个身子吞没。隐隐地,那雨姬的两眉之间,现出了一大块大的凸起。 是角! 她的身体亦发生了变化,变作了……变作了半人半兽的模样! 那兽的形状如赤色的豹子,长了五条尾巴和一只角。 眼前的雨姬,人形同兽形飘忽变换,我已分不清那雨姬就是兽,抑或是那兽附了她的身。我看见那柳氏昂头张口,发出的声音却如顽石的敲击声。 初初见到那雨姬的时候,我自然是为她的美貌所折服的,哪想,内里的她竟会是这般模样? 原来外在皮相皆是幻象,内在的骨相才是真。 那雨姬又是一声长嚎,我看见有赤色的兽自她身体里冲出。那兽想逃,可离槡早已等在了那里。墨色长袖拂过,那兽已不见了踪影。 那雨姬并未死,她自地上缓缓爬起,半坐了身子;她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离槡负手而立,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墙上,“狰性恶,用它达一己之私,雨姬,你犯了我木族大忌。” “怎么,要杀我吗?” “念在你我曾同门,今日之事且作罢,你走吧。” 雨姬猛地抬眼看他,发丝滑落下来,依旧是一张美人的脸。她怔了一瞬,嘴边勾起一抹嗤笑,“好,那我就等着看你如何同她团圆了!”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恶狠狠的,且视线有意无意瞟向我。令我在床上……坐立难安。 雨姬带着一身伤,走了。房内突然只剩了我同离槡两人,我在床上,他远远立于房中央,一时间,有些尴尬的沉默。 不过,一想到那雨姬的一身伤都是由我造成的,我又止不住偷乐。无论如何,咱奉行的准则便是对待敌人毫不手软,虽然我也不明白我是怎么把人折腾成一身伤的。 离槡的视线不知何时已落在了我身上,他神色有些古怪。我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笑了出来。 是了,如今这般氛围下,笑出来,那是极怪异的行为。 离槡转过身子来,变作正对了我。他薄唇轻启,正要说话,却被轰然推开的门打断了。 “小婴,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听见……” “出去。” “死人脸,你怎么也在?” 穆长岳的“死人脸”三个字显然激怒了离槡。离槡眼眸一沉,就有金光自他眼中迸发出来,直直朝穆长岳射去。 [2013-03-23 巫蛊怨(34)]   “死人脸,你怎么也在?” 穆长岳的“死人脸”三个字显然激怒了离槡。离槡眼眸一沉,就有金光自他眼中迸发出来,直直朝穆长岳射去。 “不要!”穆长岳怎会是离槡对手?怎么说我也同穆长岳相识一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被秒杀? 我手忙脚乱自床上翻下,因为太过匆忙,脚没站稳,一个踉跄便往前扑了过去。我的正前方是一张带了棱角的长凳。 我眼角已经扫见大白来救我了,可大白再快,也快不过离槡。 大白已趴伏在地上,做好当我肉垫的准备,可我却先倒进了离槡怀里。离槡一撤,穆长岳自然就安全了。可他似乎仍被那金色的光芒波及,有热血自他颊边落下。 走啊!笨蛋快走啊!我双手抓住离槡的衣襟,努力朝穆长岳努嘴示警。偏这家伙是头蠢猪,爬起来就是不走。 我一抬眼,便对上了离槡暗沉沉的眼。 他在生气。 我突然就不敢动了。 穆长岳还在那边唧唧歪歪。 离槡皱眉,右臂一扬,似乎就要用猛烈的攻势袭上他。 “离槡哥哥不要!”我不管不顾抱住了他的手臂,“大白,快叼走他!”情急之下我喊出了这么一句。 大白也是只争气的,“噌”一下跳去穆长岳身边,不顾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叼了他后背衣服就走。 离槡生气了,后果很严重。虽然我也不知他气的是哪般。 我早已自觉放开了他的手臂,屋子里更显沉默,除了尴尬,更有几分压抑,几分仿似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砰”的一声大响传来,我惊了一惊,原是那窗户没关严实,外头风起,窗户便在风中挣扎,砰砰作响。 离槡一个眼神过去,那窗户便四分五裂了。 “小婴,你有没有怎么样?死人脸欺负你了?”穆长岳在外头叫嚣。 我听得心惊肉跳,这人真是不知死活呀。好在,大白似乎远远叼走了他。 屋内,离槡看我,我看离槡,气氛愈发尴尬而沉默。最后,是他先别看了眼去。“走吧。”他对我说,理所当然地。 “走去哪里?” 他微踅了眉:“你想留下?” 我在心中暗暗叹出一口气来,这不是我想不想留下的问题,而是…… “离槡哥哥,我不能跟你走。”原以为这话说出来会很难,却原来也不尽然。 “为何?”他转过头看我,神情声音俱是冷的。 为何? 离槡哥哥难道你不知道为何吗?你是要找你妻子的,而我却偷偷喜欢上了你。我已经想过无数遍了,这是一个死局,解不开的死局。除非……我摒弃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不然我就不再适合待在你身边了。 我想,离槡必是自我脸上眼中看出了些什么吧,他面上的冷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错综复杂,一种难言的矛盾。 “离槡哥哥,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你是一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我鼻子酸酸,声音哑哑。 离槡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对你……” “离槡哥哥!”我仓惶打断他的话,我不想自他口中听到……我不想听的。我低垂了头,说话的时候,一手禁不住悄悄爬上心头,死死按住胸口那处颤颤乱跳的部分:“离槡哥哥,你一定会找到你妻子的。你们……一定会幸福的。”我宁愿不知晓你的情感,我也宁愿不要你明了我的感情。 我只是一只没有未来的生魂。 离槡眸中神色变幻,最后,也只归为了一句:“那便随你吧。” 我呆呆坐在床头,连离槡何时离去也没能注意到。我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心里难受那是肯定的。我环抱住自己,好似这般就能让自己温暖一些,再温暖一些。 脑中有诸多纷乱思绪闪过,一幕一幕,一幅一幅,无论怎样的画卷,里头都有离槡。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同离槡已有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原来,没心没肺间,我竟给他惹了恁多麻烦。离槡他,真的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呐! 不知哪个女人有那般幸运,可得离槡为丈夫。 后来的后来,我睡着了。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繁花似锦的梦。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诚征接下来单元剧的女主名!!!!!!!!!!!! 预告下:下个故事女主叫璃姬,感谢姬璃姑娘有情提供。 姬璃姑娘是哪只?就素写《春秋·乱花纪》的那一只 [2013-03-23 巫蛊怨(35)]   第二日清晨,我推*门,外头阳光正好。我看见了天空当中五彩的祥云,和……被困于大树梢头的穆长岳。 穆长岳雪白的长衫在风中颤颤飘飞,他抱着树干,做金鸡独立状。那大树之下,是虎视眈眈的大白。 我觉得自己一瞬间被治愈了。 我唤了一声大白,大白便朝半空当中的穆长岳吼了一声,吼完就屁颠屁颠跑来我身边。我摸摸大白的虎脑袋以示鼓励。这……虽然大白做出来的事情有些不靠谱,可我家大白毕竟是听了我的话才会这般。所以,无论它闯了什么祸事,能*都得替它顶着的。 再抬眼看去时,穆长岳已到了树下,一身长袍虽有褶皱,但挽回得很好。他掏出折扇来,摇几下,又咳几声,装作不在意道:“你出来啦,死人……脸呢?” 我:“走了。” 穆长岳便问我为何不跟了他走,我明明那么想。 “也许对我来说,离开他是最好的选择。” 他却笑了,“小婴,我说,装深沉真的不适合你。” “……大白,咬他!” 大白:“……吼!” 这天的午夜时分便是含章同阿胖离去的日子了。含章同阿胖已死,转世投胎是必然,地府宽限了她们那么多时日,已是法外开恩。 穆长岳说含章是他的表妹,从他口中,我大概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含章在半年前已逝,她用禁咒左右了萧稍的记忆,却不想被旁的妖魔钻了空隙。 “可含章同那个……妖怪长得一点也不像……”萧稍又怎会弄错?夜色深沉,庭院深深,看着黑白无常同时出现在视线里,我忍不住问。 穆长岳的视线也停驻在那一头,“还记得我曾同你说的巫蛊吗?有一种蛊术,可令人产生极致的幻觉,受蛊之人会将施蛊人的面貌错当成心中挚爱。”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我掩饰性地笑笑,心头慌乱一片。 黑白无常带走了含章跟阿胖,对着她们消失的背影,萧稍喃喃自语,我听见他说“我会好好活下去”。 “你说,他看见含章了吗?” “大概……是看见了吧。” 活在世间,人人都是要有个奋斗的目标跟方向的。这个问题,我也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真没有。 离槡奋斗的目标跟方向,至少他可以去寻他妻子。 穆长岳奋斗的目标跟方向,至少他可以臭臭美,卖卖萌,顺带赚赚钱。 大白奋斗的目标跟方向,至少它可以做好我的宠物。 那么,我呢?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才知晓,努力活好每一天,时时刻刻活在当下便是我能拥有的最好的目标跟方向。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让穆长岳暂且收留我几天。 穆长岳脸上的神色颇纠结。 “不肯就算了,我去住客栈。” 他半天憋出一句话:“我怎么舍得让你去住客栈?” 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我舍了离槡,结果会如何呢? 穆长岳派出的人带回的消息说,离槡并未出城,他下榻在城中客栈,几天内不曾离开。 我心内一阵慌乱一阵窃喜,他是在等我吗?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自那客栈门前走过,离槡的房间就在临街的位置,他总是开着窗,我总是悄悄看上一眼。幻想着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他会想我吗? 唉,如此患得患失真不是我的作为。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曾几何时,我对离槡的情感已积淀到如此深厚了呢? 有些东西,初初不起眼,时日久了,却会如滴水穿石,溪水汇入大海一般,让人无法招架。我是如此,那么,离槡呢?他会如我想念他一般,想念我吗? 我到底还是去见离槡了,我不是要做什么,我只是打算……同他见上一面。此去或许是经年,我们最后的见面并不算愉快,我不想做令自己将来后悔的事。 我去到客栈的时候已近三更天。幸运的话,我想,我可以趴在窗户口,远远看一眼他躺在床上的身影。那必是极好看的。 沿着木制旋梯缓缓向上攀升,周遭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和我紊乱的心跳。是的,我没来由地紧张,尤其是立在了离槡房间的窗户外,这股紧张的情绪已升到了最高峰。 屋内燃着烛,离槡还没睡吗? 我伸出手去,颤抖地将那本就未闭合的窗户推开得更大了一些。 透过半开的窗户向内看去,首先映入我眼帘的便是那桌上跳跃的烛火。那火光跳动得厉害,明明灭灭的,在墙上留下斑斑的影。烛火燃在桌上,桌边坐了一个人。 他果然还没睡吗?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离槡沉默的侧影。他以手支了额,低垂着头,我一点也看不见他的侧脸。 火光照在他身上,显得安静又凄凉。 离槡他,怎么了? —————————— 喔会告诉你们接下来喔会写肉肉么 [2013-03-24 巫蛊怨(36)]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离槡沉默的侧影。他以手支了额,低垂着头,我一点也看不见他的侧脸。 火光照在他身上,显得安静又凄凉。 离槡他,怎么了? 若说我原本只打算这般立在外间,透过窗户,朦朦胧胧地看他一眼,那么,此刻,我的心绪已截然不同了。 我,渴望看见完整的他,我想要听见他的声音,我真希望可以触碰到他。 于我来说,离槡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勾着我如飞蛾扑火一般向他靠近。 我双手支在窗台上,一跳一跃间,已进到了房内。我的动作不算轻,相反,我特意弄出了极大的声音。我也不知自己为的哪般,或许是,想让他阻了我纵身如火的动作? 谁知道呢。 可是,离槡并未有所动作。 他支着额,不动亦不言语,如睡着了一般。 我缓缓地,缓缓地向他靠近。 我咬着唇,手心出了汗。 终于,我来到了他的身后。 他宽阔的背影依旧令我垂涎。不得不说,初初,我是极怕他的。在我看来,他时而冷漠,时而喜怒无常,是个极难相与的人。那么,我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呢?我歪了头,在思考。 是因为他那张漂亮又神秘的脸,还是他这宽广又令人心爱的背。他确实没少让我见他的背影呢! 他的左手随意搭在桌上,宽大的袖口垂落下来,露出其上那些狰狞的兽来。 我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渴望来,我,想要触摸那些兽。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昏昏又热热,不能明了了自己,不能明了自己到底是想触*,还是只是那些兽? 我站在他背后的时候,他一直一直未有动作,我,颤颤抖抖地,向他伸出了手去。 位置有些扭曲,我蹲下身子,蹲在了他的身下。 靠近了他,我便闻见了他身上那奇妙又好闻的味道。 我吸吸鼻子,想要保留更多的,他的味道。 他的左袖逶迤落了地,其上的兽,狰狞又可怖。可怖的兽就那般直直对着我,仿佛下一刻,它们就会自那袖中飞扑而出,将我吞吃入腹。 可我还是想要摸。 终于,我的手指触上了一只怪鸟的头,触手丝滑而冰凉,是离槡衣料的触感。我觉得亲切,脸上就浮出一抹笑来。我五指一张,一把攥紧了他的袖口。 这个时候,那怪鸟如铜铃般大小的赤色的眼一闪,鸟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我一怔,猛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 可是,不是眼花,我……我的手……不能动了! 离槡的左袖好似有一股莫大的吸引力,吸附住我的手掌不得离开。且那吸附的力道越来越强,迫得我整个身体就要向他身上载去。 我极了,使命向我拔自己的手。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鸟的脸孔变得愈发诡异,我也控制不住地,直直倒进离槡怀中。 我半撑着自己,努力不让自己压到他。我的心乱成了浆糊,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就那么一摸,会造成这般后果。 幸好离槡还没醒! 我安慰着自己,在他怀中扭动。此刻,真希望自己随身带着一把大剪子呀,这样就能将他的袖子剪掉,一了百了了。 突地,我感受到被我前胸贴着的温热胸膛一怔。 我全身立时一僵,一动也不敢动了。心说不会这么悲催吧。离槡你可千万别醒啊!我就要拔出来了,你可要缓一缓再醒啊! 可惜,我不是神,离槡要怎样怎样,这般那般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我感受到眼前这人的呼吸……粗重了些,胸膛……更炙热了些。 我想,抬头是一刀,低头也是一刀。无论我如何转动头颅,都改变不了我这般主动投怀入抱的事实。于是,我英勇地抬起头来,同他对视。 一对上他的眼睛我就后悔了。这……他的双眼赤红了一片,全然辨不出原先的紫跟金。我没来由就是一个哆嗦,他的样子让我害怕,这……便是我们初见时候,他的样子了。他的样子像是入了魔,迷乱了心智。怎么会这样?他……还记得我吗? 他眼中赤色的光芒几乎将我吞没,他的脸比那冬日里的池水还要冰冷,他嘴角勾起一抹令我心惊的弧度,他空出来的那一只手,缓缓地,而又毫无停顿地,扣上了我纤细的脖子。 他的眼中不复清明,我亦是。我是被他掐得,他呢?怎又会是这般? 他掐着我的脖子,我感受到灼烧的痛感。我眯起眼来,眼神有些迷离。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那冰冷的池底。我初初见到离槡,摸了他的大柱子,他随之掐住了我的脖子。 那一次,他放开了我;这一次,他的大手在我脖子上逡巡。 我猛然间瞪大了眼,不是我的错觉!脖颈上的疼痛减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酥麻——他,在、抚摸、我的脖子。 [2013-03-24 巫蛊怨(37)]   我猛然间瞪大了眼,不是我的错觉!脖颈上的疼痛减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酥麻——他,在抚*的脖子。 我该用何种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惊骇呢? 离槡,这不是你啊! 可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时重时轻地,细腻地触*脖颈上敏感的皮肤。他赤红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几欲点燃我的脸。 “离槡,你……”我的声音……消失在了他的唇齿间。他,竟然俯身,狠狠,狠狠堵住了我的嘴唇!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鼻尖尽是他的气息,唇上传来灼热的痛感,是他在撕咬,在研磨。很快,我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的眼已不复清明,只剩狂暴的占有。 我试图挣扎,却被他更紧地按进怀中。 被他左袖所吸附的那只手依旧挣脱不得,反被他引得,死死按在他的腹间。他一手重重按着我纤细的背,另一手,伸至与我紧贴的地方,在我的胆战心惊中,毫不留情握住了我胸前最最脆弱的地方。 我扬起了脖子,在那一瞬间,伴随着生硬的疼痛,我竟然感受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我的喉间溢出呜咽,是疼痛,亦是别的什么。我不明了了自己,更不能明了离槡。眼前的离槡,失去了控制,这显然不是平日里的他,可他又是他…… 他的唇舌在我口腔里肆虐,他的动作凶狠又粗鲁,不带怜惜,像是欲望的发泄。我阻止不了他,我感觉到伤心,我喜欢他,但不想如此这般被他对待。 我闷哼一声,他*我胸前的那手,力道太猛了些。 背上灼热的力量散去,我只觉身下一空,继而一阵天旋地转,我被他狠狠抛上了床。 背上的疼痛唤回了我的神智,他压了上来,沉重,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我害怕了,我扭动,我挣扎,我的眼望进他赤红的眼中,“离槡,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害怕!我害怕!” 我的喊叫声似乎让他恢复了一丝丝神智,他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我身上,他稍稍抬起头来,身上却愈发热了。 在他赤红色的眼中,我看见了两抹小小的存在,那是可怜兮兮试图捂住自己胸口的我。胸口的布料在方才的撕扯中,破了。他就那般撑在我的上方,脸上有欲望。他看着我,恍惚中让我生出一种错觉来,似乎,此刻,他眼里只能看见我。 他的大掌动了动,我以为他要放开我,可是他……他的大掌罩上了我胸前的柔软。 我摸不准他的想法,我试图同他说话:“离槡哥哥,你……你怎么了?我……我是婴如啊!” 他的脸侧了一侧,现出一丝丝茫然来。他又低了一低头,凑到我脖颈间,在轻嗅我的味道。 我……我紧张得不能呼吸。我不敢挣扎了,我怕一动便会令得自己的皮肤触上他的嘴唇。 “啪”的一声轻响,是那灯芯断裂的声音。我整个身子一击,脖子上一热,僵住了。 我看见他嘴角扯了一扯,似在笑。而后,他有了动作。他的嘴唇自我的脖颈而下,而下,来到胸前,最后,毫不犹豫罩上了我的胸房。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他一手在我另一侧胸上动作,另一手滑过我的腰际,攀上我的脊背,我想,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脑中先是空白一片,继而是挣扎。明知挣脱不得,可我还是要动。 他灼热的大掌伸上来,控制我乱动的脑袋。我头一偏,不管不顾就咬上了他的手背。 我的唇齿间有血腥味弥漫开来,他的手背初初是热的,如今是冷的。我未松口,我感觉到他身子陡然一僵。 身上一轻,是他自我身上翻下了身来。 离槡倒在床上。在床的里侧,他张着双臂,一手尚搭在我肩上,急促着呼吸。 我仰躺在床上,脑中混沌一片。耳边他那灼热的呼吸稍稍唤醒了我。我稍稍一侧头,迷蒙的视线里,我看见离槡缓缓睁眼,眼中的赤红退去。 我心狂跳,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掰开他的手臂坐起,慌手慌脚翻身下床,逃也似的冲出了门。 ———————— 肉渣渣也是肉么对伐啦 飞走…… [2013-03-25 巫蛊怨(38)]   第四日的清晨,离槡走了。行走在人群中的他,纵使只有一个背影,也是令人难忘的。 离槡一直在寻找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必然是全部的美好,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他的寻找。 是了,这便是一直埋在我心中的那根尖锐的刺。不去碰它的时候,不会有任何感觉,一旦触碰,那便是刺骨的痛。 如今,这痛没有了,但刺仍在。它就隐隐埋在我心头,不知何时便会来刺那么一下。 我想,我得在那刺骨疼痛转为锥心之痛前,拔去了那根刺。 站在长街上,看着人群的熙攘,我摸着心口,告诉自己,这,应该不是件困难的事。我不打算永远离开离槡,我打算……等我能控制住自己心中的妄念了,就去寻他。前提是,他还未寻找到他的妻子。 “你真不打算同他走?这会儿追的话,或许还能追上。”长街的尽头,穆长岳摇着折扇,声音飘忽。 也许只是听在我耳中飘忽罢了。 我收回目光,离了他三步之外,想说什么,却只摇了摇头。大白在我脚边毛毛躁躁蹭着。这小东西显得不安,几次扯了我的裙角就要往前,被我毅然制止了。 大白,你也舍不得离槡,是吗? 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吸吸鼻子,抱起了它。大白身子圆滚滚的,好似又沉了。 大白呀,就这么一直跟着离槡的话,会出事情的。我得让自己跳动的心冷却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记住了离槡的味道,可以找到他的,对吗? 沉默了一瞬,穆长岳突然问:“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我摇头,“你扇子的风太大。” “……” [2013-03-25 第七卷 僧与姬]   “阿璃,我知你恼我怨我恨我,我留着这条性命,不过是让你取走的。我只求死后,我的魂魄能伴你左右。”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没有结果的。与其说破,倒不如留着那一份念想,念着想着,也是好的。 ---------选自《婴如的见鬼日志·璃姬》 见我一连几天萎靡不顿,穆长岳便提出要带我去拜佛。 我懒得理他。 他却仍在一旁不止不休。 “小婴,这开讲的大师道行高深。天下间,其法号无人不识。大师善解各宗因缘,你若有何难解情债迷四,可向大师求助。”说到“情债迷思”四字的时候,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好似生怕旁人不知晓他的用意。 彼时,我正趴在他家窗台上晒太阳。阳光正暖,晒得我懒洋洋。我懒洋洋回了一句:“鬼的情债也能解?” “这……出家人普渡众生,鬼……也勉强能排上一个吧。婴如,你放心,只要心诚,大师定会帮你排忧解难。” 排忧解难你妹啊! 最后,到底抵不过穆长岳的三寸不烂之舌,我去了,去和尚庙里求拜拜。只不过,若当时我便知晓去了之后会遇上那样的光景,我是宁可待在房里发霉,也不愿去到那——佛门清净之地的。 这确实是一间香火鼎盛的寺庙。 木鱼声声,钟声隆隆里,我发现我到过此地。上一回,也是与穆长岳同来,那时候,跟在我身边的是一只叫阿胖的粉嫩……小鬼;此刻,蹭在我脚边的则是大白。 庙宇内,香烟袅袅,有善男信女不绝。站在庙堂的中央,我举目四望,曾熟悉的角落深处,已不见了那神秘老和尚的踪影。 我们终将别离,却没想别离来得这般快。 我突然就没了拜菩萨的心情。 “不瞻仰到大师容颜,你定会后悔。”看着我的后方,穆长岳这般道。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神棍,我没理他,却在转身的时候,呆了一下。 有个身披袈裟的和尚缓缓自远处走来。庭院中,他走过人群,人群便自动向两旁分开。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却是悄无声息的。善男信女面对着高僧,总会显出虔诚的神态来。 “各位施主有礼,贫僧法号华章。”华章和尚去到庙堂中央,向众人施礼后,便盘膝坐下。 这便是那名动天下的华章和尚吗? 我一瞬不瞬看着他的容貌,耳边听得穆长岳贼兮兮的声音道:“如何,我没骗你吧?小婴,如此大师在侧,你就不想听他解一堂经文?” 我摇头说不想,但碍于垂涎了他的美貌,我便也学着旁人的样子,席地坐了下来。我不想听他讲经,只是单纯对这华章和尚好奇。一袭赤色袈裟在身,虽着了粗布灰衣,却难掩和尚英挺的身姿。同他相比,这寺庙中的其他和尚便是要低去尘埃里了。 有个妇人轻声问了句什么,和尚替她解惑,声音清冽,如上好的山中之泉滑过心间。妇人的脸便红了。 哎,我叹出一口气,对着这样一张脸,是个女人怕都要脸红的吧。 是了,这华章和尚有着一张极年轻英俊的脸,穆长岳说,他还不到三十岁。 三十岁便做了得道高僧,他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2013-03-25 僧与姬(2)]   “大师。”席地而坐的信众中,就有个年轻的书生站了出来。书生着白衣,清秀面容上有着一抹愁,“小生为情所苦……请大师为小生指一条明路。” 那书生话音方落,四下便有议论声起。原来,这书生出自本城书香门第,家风甚严。本应仕途坦荡,却因了一个青楼女子坏了名声。书生同那女子倾心相恋,无奈却受到了家族严酷的压迫。选择了此生挚爱便注定要被家族所遗弃;若选择了前程,那丢失的便是自己的心了。 江山与美人如何抉择,这自古就是个难解的迷思。孰轻孰重,若非置身于那境地之中,怕是难以置喙的吧。 华章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他俊朗的脸对着那书生,“施主想要贫道给出怎样的答案?” “小生……不知。” “施主心中已有答案。” 书生面上一红,脸上愁苦更甚,“大师,小生就是怕走错了路,倒是……追悔莫及。” “那便从头来过就是。” “这……” 华章的目光突然变得空远,“人生在世,便是一个抉择的过程。可走的路有千道万道,施主却以为走了这一条路,其余诸多道途便废弃了。其实不然。大千世界百杂碎,施主又怎知晓不会有另一个世间的存在。在那里,施主便行了另一条路途。莫失本心,莫要不舍不弃,相信世间我佛的至善,施主从不会失去什么……” 好吧,我承认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光顾着看他脸了。我发现每每华章和尚露出悠远深思的神色时,信众们便会下意识屏住呼吸。穆长岳说他们这是在聆听大师的圣谕,但我觉得,他们其实是在默默垂涎着他的美色。 穆长岳又说我这是对菩萨的大不敬,菩萨会生气的。 我大手一挥说我不介意,左右我是处于三不管地带的生魂一只,菩萨那么忙,肯定不会想到边边角落中的我。 菩萨真的会将我遗弃吗?这亦是个难解的谜题。 无人提问,接下来便是正儿八经的讲经了。对于听华章和尚讲经这件事,穆长岳表现得相当雀跃且执着,那一双桃花目闪着亮光的样子——害我以为他其实是看上了华章和尚。 当然,这话只能吞进肚子里,不可说。 不耐烦再听,我便寻了个空隙,趁穆长岳不注意的时候,带上大白,溜了出去。不知是否我的错觉,离去的瞬间,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牢牢锁住了我,恁凭我如何闪避亦逃脱不开。 可回头间,这感觉又消逝了个干净。好吧,可能真是我错觉了。 寺庙中亦有庭院深深,走着走着,我就迷路了。我可以问路的,可又怕吓到了来来往往的大小和尚。我想,我跟着和尚走,总应该没错的。 在我看来,小和尚贪玩,最是爱朝那人多的地方钻。我便选了个六七岁的小和尚,同大白一起,在他身后慢慢跟着。 小和尚穿着粗布灰袍,袖子同裤脚皆高高挽起,看出去有些不伦不类的装束反而衬得他愈发唇红齿白。这是个粉嫩可爱的小和尚呢!真想上去捏一把他的脸呀!当然,以上只是想想,虽然我很想,但我克制住了自己。 然而,并不是谁都有我这般良好的自控能力的,大白就没克制住自己。 只听平地里突地起了一声“啊”的惨烈惊叫。 前头的小和尚大惊,只因同我一道隐了身形的大白张开虎口,一口就咬上了小和尚鼓鼓的小屁屁。 咬人屁屁是件大事。很显然,我同大白都无处理类似事情的经验。情急且无可奈何之下,我们只好拔腿就跑。 跑着跑着就跑到了那僻静无人处。 院子里,海棠花正开得芬芳,艳丽的景,浓丽的红,迷离而陶醉。这院中姹紫嫣红花遍开,不知是哪位出家师父的住所呢? 望着这满园妍丽的景致,不知怎的,我心内就生出一种别样的古怪情绪来,总觉得这院中住的该是个女人。 这纯属个人直觉! 这直觉来得快而猛,显得荒诞而不羁。我便没将它放在心间,只在花丛中流连。花儿盛放,吐露娇颜。看得出来,这些花草是受了人精心呵护的。都说草木通人性,透过有灵性的草木,可以看到主人的影。 果不其然,我凝神细看,便看见了这样一幕场景:花丛中有个年轻和尚,提着水,背着铲,细心呵护着娇艳的海棠花。和尚一袭灰布僧袍,背对着我,我不能看清他的脸。但瞧着那背影,这该是个极年轻的和尚。 突然就有一双嫩白小手缠上了和尚的脖颈。 我大骇,有妖精?! [2013-03-26 僧与姬(3)]   突然就有一双嫩白小手缠上了和尚的脖颈。 我大骇,有妖精?! 可那和尚却无丝毫抵抗,任由那双小手将他缠紧,再缠紧,几乎要紧得不能呼吸。 我瞪大了眼,呼吸急促,喘息不停,仿佛那扼住和尚咽喉的手正伸来我颈边。那和尚没被掐死,他放下提水的陶钵,反手一拉,便自那灰蒙蒙的背景里拉出一个女人来。 女人一袭绯红的衣,光亮而耀眼。缎锦的红的颜色同那灰布僧袍形成了鲜明对比,平白让人生出一种华丽之感,可那华丽中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偏偏当事的那两个未有所觉。 女人有着一张姣好的面容,并非顶美。她身材娇小,攀着那高大和尚,便让人生出一种保护欲来。我可以看清女人的面容,却看不见和尚的脸。自始至终,那和尚背着身子,我的视线里便只有他灰暗僧袍下摆随风扬起的景。 一僧与一姬互依偎。 突地,那女人抬起脸来,我看见她额头上方有一道深长的刀疤。那刀疤极深,却不显眼,看上去已经历了漫长的年月。 画面到此处便断了。花草的记忆有限,它们所捕获的也不过是主人生活的残留片段。 我呆呆站立在一株海棠花旁,觉得刚才看到的场景离奇而梦幻。 我想,我可以清楚感受到那僧与姬间浓烈的深情。这一段被镌刻在花木中的记忆片段,也不知这事经历了多少年月。 我或许出门便能见到那僧与姬,又或许,他们早已归了尘土。 人生数载如白驹过隙,有些东西却能被保留下来,历经岁月的侵蚀与沧桑,永不褪色。 在这一刻,我想到了我自己,我又何尝不是经历了岁月的侵蚀。它侵蚀了我的记忆、我的躯体,只留下了我这一抹残存的神智。 经历了数不清的年月,我不知我为何会醒来,我更不知我的记忆去了哪里。是否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也会有人如我一般,看到镌刻在某处的、属于我的记忆? 我多么希望可以看一眼我的记忆,我想知道,记忆中的我,拥有怎样的样貌。 最近越来越多得思索自己的生死与来去。我活着,也死了;我来到这里,不知自己将要走向何方。 在我看来,大凡幸福的女人都该活得无忧无虑,活在每一天,不去为未来担心,而想象未来最好的结果。可惜,我不是正常的女人,我看不见我的未来在哪里,我又该如何去想象呢? 人人心中都藏有个一触即发的深沉按钮,显然地,方才那莫名的记忆片段触发了我的。 脑子里一团浆糊间,我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轻缓脚步声。这该是个极内敛的男人,若非大白猛扯我的裙角,我想,我就避不开了。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我想要避开。寺庙里高人处处,我还是小心一些。 于是,我几步疾走,迅速隐没在了一扇厢房门后。 这是一间极简的卧房,房内只一张床,一张桌,并一把椅子。 突地,门被叩响,“叩叩叩”极有规律的三声,一响极过。我屏住了呼吸,敲门声却停了。 透过这道门,我看见了门外一个稚龄小和尚的影。小和尚脸蛋粉嫩,垂着眼帘,目不斜视。将手中托盘放于门边后,躬身退了出去。一个字也没留下。 这是来送东西的?屋内没人,怎么说也该送到桌上吧? 心中这样的念头一闪即逝,我没多想,或许,这是出家人与常人迥异的习惯吧。 这卧房简朴,清幽而不沾染一丝旁杂的气息。我猜测,住在这里的必是个有能耐的出家师父。不敢多待,我拍拍大白的虎脑袋,示意我们赶紧出去。 却不想大白突然跳起来,挣脱开我的手去,这一跳便蹦跳去了床边。 那是一张大床,床边垂落着层层的白色帷幔,显得与这卧房的整体格调有些不搭。不搭就不搭吧,或许,人家只是怕夏天蚊子多而已。 “大白,快点过来,我们要走了。” 大白置若罔闻。非但罔闻,它还一蹦而起,一口便叼住了那垂至床沿的帷幔一角。 大白多大的力啊,加之有扯破我裙子无数的强悍经验,这轻飘飘的帷幔根本经不起它一叼一扯。 果然,只听“呲啦——”一声,那帷幔生生被扯落下来。 纯白的纱帐瞬间将大白掩埋,看着这东西努力张牙舞爪扑腾的样子,我无奈摇头,只好走过去将它扒拉出来。 被解救出来的大白仍不死心,它……它……它竟然直接往那大床上扑。 大白,随随便便上别人家的床可不是个好习惯。 可惜,我没能抓严实大白的老虎尾巴,一个不小心,它从我手中挣脱出去,一跃便跃上了那大床。 大白回过虎头来看我,一双大大的老虎眼睛里尽是调皮,这东西在同我玩游戏呢! 可我一点也不想上一个和尚的床,“大白,下来!” 我话音方落,便听得身后响起了“吱呀”一声,就要有人推门而入了。 ———————— 嘘——这卷会有尧光哥哥和小青青来打酱油 [2013-03-26 僧与姬(4)]   我话音方落,便听得身后响起了“吱呀”一声,就要有人推门而入了。 太可怕了!凭我如此敏锐的神经,竟丝毫没觉察到有人靠近!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我学着大白的样子一下便跳上床去,顺带手忙脚乱将那帷幕挂上去。 藏好了自己,我狠狠瞪一眼已然缩去床角,将自己藏起来,只露一条老虎尾巴在外头的大白,这东西真是太欠教训了! 帷幔外头,门开了。 来人脚步轻缓,听声音该是个男人。 隔着纱帐,我朦朦胧胧看见那男人穿着宽大僧袍,僧袍上披赤色袈裟,是个年轻的男人。 年轻的和尚吗? 年轻的和尚进门时,手里端着什么东西。他径自走去桌边,将手中托盘轻轻放下,便转过脸来,看向床边。 我已在心里将大白骂了一百二十遍。同时,紧紧收拢住气息,生怕被这人看出什么。 我不知这年轻和尚有没有起疑,我看见他缓缓走来了床边。明知他看不见我,可我仍旧紧张到要吐血。偏偏这和尚在床边一站就是半天。他该不会是想磨死我吧。 床上棉被松软,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帷帐外,年轻和尚的视线紧紧迫来,我感受到了冰与火的两重天。 最后,一声悠长叹息传来,那和尚终是转身离去。 我呼出一口浊气,身子放松下来,重重撞上身后的墙。 那是全然放松的姿态,可是,陡然之间,我睁大了眼。 有一种恐惧的感觉自我心头弥漫开来,我只来得及张口,却未能发出声音;我只来得及最后望一眼大白,可却只看见了大白的大白屁屁。 身后的墙不再是墙,它仿若化作了一个极大的吸盘,轻而易举便将我吸入其中。我隐身入了墙内,只来得及透过大开的窗户看一眼湛蓝的天。 没入黑暗的那一瞬,我心内出奇地平静。眼前又一次浮光掠影般闪过诸多的景,我那不知被埋藏在哪个角落里的记忆总是在危难时刻出来蹦跶一下,考验着我脆弱的神经。 这一回,急速掠过的光影里,我看见了漫山的彼岸花。彼岸花红得那般刺目,就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妖异。我躺倒在彼岸花丛中,鲜红的花瓣落了我满身满脸。我闭着眼,脸上是最真挚的笑意。有花落在我的樱唇上,就有一双修长坚韧的手伸过,拂开我唇瓣上的花,触*的唇瓣。 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酥麻与战栗。 那双好看的修长的手继续在我脸上放肆着,我怯懦而纵容着。没有丝毫的厌恶,只有满心满眼的欢喜。 我想,我定是极欢喜这手的主人。 我想要知道他是谁。 我试图睁开眼来,我试图看清他的容颜,他却陡然间俯下身来,温热的唇吻上我的眼,那般温柔,那般小心翼翼…… 我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立于一片繁花盛开的花田。 阳光正好,金色的光沐浴下来,艳丽的花朵争相斗妍,却已不再是我恍惚中所见的彼岸花了。 我拍拍脸蛋让自己清醒,看来是又做春梦了。 白日做春梦,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我在哪里?我又怎会来到这里? 脑子恢复清明的那一刻,我脑海里就被这样的疑问填满。可我已来不及去思考,因我仿佛……在前方看见了……离槡? 离槡的黑袍在花海里迎风招摇。艳红的花同他的墨黑形成了一处鲜明的对比我眼中便再也见不到红花,只有那一个清冷的身影。 离槡静静立着那一处,同我隔着花海,遥遥相望。我也顾不上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了,只紧走几步,试图去到他的身边。 “离槡哥哥!”远远地,我叫他的名字,可他恍若未闻。 我努力奔跑,可他依旧远在天边。 很快,我便觉察出了不对,我好似,好似永远也去不到离槡身边。那……好似不是离槡,而只是一处……幻影,一处由我的心念投射出来的幻影。是因为我太想他了吗? 我停,“离槡”也停;我走,他便又跟着走了。我同他之间的距离,仿佛永远也不能抹去。 我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回首来时的路,我发现自己一直在破开花丛,找寻到一条出路。眼前花儿开得娇妍,天地间尽是如火的颜色,放眼望去皆是一模一样的景。 我想,我是误入了某个结界之中。 走走又停停,前头的“离槡”对我不离亦不弃,恍惚间我便生出了一种错觉,其实,他是在替我引路。 不知迈过了多少花丛,不知行走了几多路途,待月上中天的时候,我看见了远方的亮光。 奇怪的事,待我看见亮光的那一瞬,前头的“离槡”不见了。 心里有不安的感觉,亦有空空与落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那多愁的情绪,一切待出去再说。 亮光出自一处篱笆围成的小院。如许天地间,也只有那小院昭示着生灵存在的气息。似乎,除了去到那里,我别无选择。 隐隐地,我听见有女人在唱歌: 溯世千年而观只在俗世流连 幸之命之笑之怨之 流光描画诸般 溯世千年而观书成一朝荏苒 求之欲之逃之为之 回首皆若飞烟 …… —————————— 歌词copy来的,貌似是《溯世书》来着 昨天给喔留言的数字MM是好孩子~ 偷窥了眼其他作者文文的预计字数,60w,70w,80w……好,好可怕! [2013-03-27 僧与姬(5)]   女声清冷,说不出的惆怅,道不明的凄婉。 院门的外边,立着一个姑娘。姑娘唱着歌,在等待着她的归人。 我问她是谁,她转过身来,我看见她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疤。 姑娘着了绛红的裳服,面容姣好,额上刀疤虽显突兀,却并未削弱她那周身婉约的美。 我同姑娘互换了姓名,她脸上现出一抹笑来,“婴如是个很美的名字。” 那笑容虽淡,却令我一呆,我便学了一句:“璃姬也是个很美的名字。” 她低垂了头,似羞涩;她睫毛忽闪,竟显得有几分纯稚。 我问她这是哪里,她又在等着谁。 月夜下,璃姬美丽的脸庞温柔如水,可她却说着那样的话:“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也不知我在等谁。” 圆月上了古树的梢头,我已被困在这莫名结界中大半日了。我问她可知道出去的路。 璃姬脸上现出困惑的神色来,“出去?出到哪里去呢?” “去到外面的世界。外面的天地广阔,璃姬,去到外面,你就不用守着这一个小院,唱着那样悲伤的歌了。” “悲伤吗?我不记得了,或许是悲伤的吧。” 莫名地,对着这个叫璃姬的女孩子,我心内就生出不舍跟怜惜来。我从未与她相识,亦不知晓她的经历,可我打心眼里就是觉得她需要怜惜,需要深深的呵护。 我告诉璃姬我误入了此地,我需要她的帮助。 她眨着双眼,她眼中不带一丝杂质,彷如婴孩儿般纯真,“我该怎么帮助你呢?” 她不知道出去的路,或者说,她根本未意识到自己是活在结界之中。她更不会意识到,其实,她已不在人世间。 可我却看出来了,这个叫璃姬的姑娘,她不是人。 沉默了一瞬,我轻轻地说:“我困了,可不可以帮我找个休息的地方?” 璃姬便笑了,她说,长久的年月里,我是她的第二个客人。她见不到人,她觉得孤单,她准备了许多许多的客房,希望有一天,它们通通可以被用上。 我很想问她,她的第一个客人是谁。但是,我没有开口。误入此地的我,不需要知道太多。麻烦往往是从好奇开始的,这是同离槡一起行走后,我得出的经验。若有离槡在身边,我是大可以好奇的。可惜在此处,只有我一人。 我希望等到明天天明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身边有大白,有…… 但愿如此吧。 璃姬将我送到客房,房内一应物什俱全,茶香袅袅,棉被松软。 在门边,我侧了头看她,她的脸静谧而美好。她说:“婴如,早些睡吧,明日早时我来唤你。” 门悄无声息地合上。 我走去桌边,碰了碰那杯盏,茶水是热的。 我下意识回头,总觉得,我身后,那光影找不见的地方,有一个人在默默注视着我。可回头时,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烛火在墙上留下的斑驳的跳耀的影。 今日之事着实反常,我脑中各种胡思乱想飞窜,到头来,却也只能爬上床,早早睡了。我不知道时辰,也不敢熄灯。但愿我能早些睡着吧,睡着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睡着后方知,我的想法是那般天真。醒时一个世界,梦中则是另一个。睡着后便有梦境袭来,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呢? 我睡着了,却觉得比醒时更加累人。接连不断的梦境几欲让我崩溃,我梦到了很多很多事,梦见了许多许多人,前尘往事,几经兜转,我以为我全明了了,却全然不是。在梦中,我哭了,哭得伤心欲绝。那样浓烈的悲伤令我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太痛太痛了,痛得让我下意识就想逃避,逃避……以至于猛然惊醒后,我把我的梦,忘了个干净。 我知道自己梦见了很重要的人和事,可醒来之后,脑中空空,什么也不记得了。 拥着松软的被子在床上呆呆坐了会儿,清冷的月光照进来,爬在窗台上,落到地上,最后,布上了棉被一角。 我摇摇头,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收回去,许是今日所见所闻太过诡异,我那神经紧绷的缘故吧。 正要躺下时,我又听见了歌声。 缠绵的曲调,哀婉动听的歌,女声如泣如诉,似在向谁诉说着不可言的苦楚。被那歌声打动,鬼使神差地,我掀开被子,钻出被窝,一脚踏入了幽深的庭院之中。 月夜下,古树旁,有一男一女在说话。 [2013-03-27 僧与姬(6)]   月夜下,古树旁,有一男一女在说话。 少年高大俊美,身姿英挺如松柏;女人……瞧那身形,那脸蛋,她还算不上是个女人,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不知为何,看那少年的容貌,我只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不过,我并未多想,而是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那小姑娘身上。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样貌还未长开;竖着可爱的发髻,脸容稚嫩。这并不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她样貌平凡,与那容颜俊朗的少年人站在一起,愈发显得不起眼。 女孩子高扬着小小一颗头颅,眼中脸上满是钦慕之色,她轻声唤了少年的名字,可惜那声音太轻,我未能听清她唤的是什么。 我正思忖间,听得那小姑娘的声音陡然增大了几分,“长大以后,我要嫁给你!” 她这话说得太迅太猛,不止那少年,连我也愣住了。 小小年岁的小姑娘,垫着脚尖,红着小脸,站在意中人面前,大声向他宣告——我要嫁给你! 这世上最幸运的事,不过是你钦慕着的那人,恰好也喜欢着你。 这般年岁的小姑娘,如此作为,张扬又不失可爱。可惜,她思慕着的那个人并不能欣赏。 只见少年踅着眉头,脸上现出苦恼的神色来,“璃姬,你怎会有这样的念头?” “为什么?璃姬就是要嫁给哥哥,做哥哥的新娘是璃姬从小最大的愿望!” 璃姬?这个小姑娘说自己叫璃姬? 未及我细想,耳边就响起了少年断然的声音:“我不会娶你的。璃姬,你知道的,我要娶美人,我要娶一个大大的美人回来。可是,你一点也不美。” 少年的话不尖锐,却直接。这样的话怎能对那样一个小姑娘说呢?小姑娘未长成,她的心还不够坚韧,她还不懂如何去接受那样的拒绝。她……定会伤心的吧。 果然,璃姬咬紧了唇瓣,平凡的面容上现出倔强的神色来,“璃姬不美吗?娘说璃姬很美……” 她的声音被少年打断,少年人的声音如一泓清泉般悦耳,却也如冬日里的泉水般冰冷:“璃姬,我自小之志便是要阅尽天下美人,然后娶个最美的回来。我书房内的画卷你又不是没见过,怎连自己美不美都分不清?” 璃姬仍倔强地仰头着头,月光下,她的眼角有珠光闪动,那是她晶莹的泪。 少年人却仿若未见,他继续道:“要说美,璃姬,你姐姐才是美人呢!你连她的一半也及不上……” 璃姬终于哭着跑开了。她离去的时候,我看见有两行清泪自她圆圆的面颊*,落入草丛间,悄无声息。 再去看那少年,少年人望着璃姬消失的方向,舒了一口气,身姿桀骜。 他自言自语:“璃姬,别怪我,我也没有办法……”他的声音轻轻,轻轻地低下去,没入黑色里,消失不见了。 少年望着璃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动。他面上是有不忍之色的,我也看得出,他很想追上璃姬,可是,他到底没能有所动作。他就那般在夜色里立着,长长久久地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转过身去,却陡然变了脸色,“师父?!” 他又惊又喜,却原来,那古木下,不知何时站了个……娇俏的姑娘。 那姑娘着了一袭青衣,手中摇一把折扇,身旁,跟了一只又大又肥的花猫。姑娘托着下巴,同样望着璃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师父怎么来了?徒儿,徒儿太高兴了!” 青衣姑娘却是没那份欣喜,她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折扇,声音有些闷闷不乐:“我是来避难的,尧光那个家伙真是太杀猪了哼!” “师父又同师公吵嘴了?师公也是为了师父好。”少年人好言好语相劝。这便给了我一种错觉,就好似,其实他才是师父吧。男师父正在开导同丈夫置了气的女弟子。 青衣姑娘脸上恶狠狠,“真想把他蹬了另找一个!” “……师父,这话也万万不能让师公听见。” “好吧,我就发发牢骚。” 长夜的月下,少年人在说话:“师父,徒儿的美人新娘何时会出现?” 青衣姑娘看一眼少年,少年面上就浮现了一抹绯色。 “喵”的一声猫叫,是青衣姑娘脚边的大花猫打破了沉默。花猫好似刚睡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伸懒腰,张开猫嘴就要叫。 青衣姑娘猛地去踢猫肚皮,“大白,安静点!” 她话音方落,我就惊悚了。那那那那只猫也叫大白?! 猫是只懒猫,懒猫身子几个翻滚,躲开了青衣姑娘的脚。 青衣姑娘做出不准备同它一般见识的样子,偏头对少年道:“徒儿你命定的新娘早已出现。” “真的吗?是谁?她在哪里?她美吗?” ———————— 终于出来打酱油了,喔感觉圆满了 [2013-03-28 僧与姬(7)]   “真的吗?是谁?她在哪里?她美吗?” 一叠的说话声不禁让青衣姑娘皱了眉头,“乖徒儿啊,你觉得皮相同骨相,孰轻孰重。” 少年人垂头做聆听教诲状:“自然是骨相。” 青衣姑娘摸下巴:“那徒儿又何必执着那命定之人的皮相。无论如何,那都是徒儿命定将娶之人。” “可师父曾为徒儿算卦,说徒儿日后会娶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就像……就像娘亲一样。” 青衣姑娘就眼一瞪,眉毛一竖,“何时之事?我怎不记得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日师父同师公起了争执,师父一气之下来找徒儿。师父好似在气头上,徒儿问什么,师父……师父就说什么了。” 青衣姑娘继续瞪眼睛,“胡说八道,本小仙何曾做过那不靠谱之事?” “好好好,师父说没做过那便没做过吧。”话是这般说,但少年的眼里却写满了坚持,就仿佛他认定他的新娘,必将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便是那收留我的美人,璃姬。 璃姬着一袭绯红的纱衣,衣带轻挽,于夜风中,轻纱飘扬。我想,若来一阵猛烈的风,她说不定就会被吹去吧。 面对着璃姬澄澈如水的目光,我不由低下了头去,方才,我是无意当中窥探到了主人家的秘密了吧。我感到不安。 “婴如,你也睡不着吗?”璃姬轻声问我。 我点了点头,又摇头。她却已走至我身前,我便看不见她的脸了。 她的背影瘦削而孤单。 “璃姬,他们是你的朋友吗?”指着月下说话的青衣姑娘和少年,我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璃姬转过身来,面上清明一片,她说:“不,他们什么也不是。” 他们只是幻影,一碰便消失不见了。 璃姬说,在这宅院之中,那道途之上,这样的幻影还有许多。几乎每一天,相同的场景会一再上演,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婴如,别把他们当真,不然,你会伤心的。”同我说这话的时候,璃姬柔美的脸庞沐浴在月色下,显得静谧而美好。 彼时的我并不能理解她话中那一份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我再望过去时,庭院中已不见了那一男一女的身影,就好似他们真的不存在一样。 其实,我很想问一问眼前的璃姬,那个叫璃姬的小姑娘,同她有何渊源。但想了一想,还是作罢了。直觉告诉我,于璃姬来说,那不会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第二日,辞别了璃姬,我试图去寻找出去的路。 走在路上,耳边回响起璃姬的话,我心中酸涩莫名。她说,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住在那小院子里。她不常出门,因为碰不见人。纵使碰见了,那也都是她记忆里幻影的投射。明明知道那些人是假,那些事也早已过去,可仍旧会被他们影响,依旧会被那些事所伤。她尘封起自己,亦封闭自己的心,久而久之,那些不好的事,那些讨厌的人便自她记忆里淡去。她说,她如今很少能忆起以前的事了。 又是谁将璃姬封印在这个结界中的呢?是那寺庙中的某个和尚吗? 我又步入了成片成片的花田,海棠花开得娇妍,我脑中不期然就浮现起了那寺庙中看到的景。那个偏僻院落中的海棠红花,与此处相比,亦是毫不逊色的。我又想起了大白,没了我的踪影,那东西该伤心了吧?又或者,脱离了我这个废柴主人的束缚,它能重回到山野间,做回那威风凛凛的大白虎。 我心内纷扰,不知不觉就走去了一座牡丹亭下。这亭极高,位于道途的尽头,矮身于其下的我看不见它的全貌。 亭中有两男与一女。他们……也是过去幻影的投射吗? 思忖间,我听见有个年轻男人在说话:“华兄,你当真要如此?阿璃醒来会……难过的。” 有一把熟悉的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年轻男人的说话,少年的声音里有矛盾和不耐:“不然你说我还能如何?师父都说了,她是我命定的妻。” 年轻男人发出一声轻笑:“那岂不是更好?阿璃是你自小看着长大的,你二人结合了到也是件美事。”声音里有一丝丝不易觉察的落寞。 一阵寂静。 过后便传来少年挫牙的声音:“我平生所志便是要娶个一等一的美人为妻,师父也说了,我命里终会有如此良配。可是阿璃她……那么丑。” 我怒,璃姬哪有丑了? 想到此处,我悄悄起身,朝那牡丹亭里探出一个头去。背对我而立便是那两个说话的年轻人,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少年。少年着绛紫的衣,正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时候。在他们身后,静静伏在石桌上的绯红身影,不是璃姬是谁? ———————— 写着写着喔突然有了个想法,喔打算给大白找个媳妇儿,在后面。嗯,握拳! [2013-03-28 僧与姬(8)]   我怒,璃姬哪有丑了? 直觉告诉我,他口中的璃姬便是昨日我所见的那一个美丽的姑娘,亦是在月下大声向少年宣告爱意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倾心恋慕着他,若让她知道他背地里是这样说她的,她该有多伤心啊! 想到此处,我悄悄起身,朝那牡丹亭里探出一个头去。背对我而立便是那两个说话的年轻人,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少年。少年着绛紫的衣,正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时候。在他们身后,静静伏在石桌上的绯红身影,不是璃姬是谁? 这是幼时的璃姬。 幼时的璃姬,五官尚未长开,确实不是个美人,可要说长得丑,那也未免太苛刻了些。 我仔细去看璃姬稚嫩的五官,却发现她羽睫轻颤,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边,少年同那年轻人的对话仍在继续。 “华兄,我还是觉得不妥。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以美色识人?若让阿璃知晓你是因这送走了她。他日,她定会怨你。” 少年一声嗤笑,“只要你不多嘴,她就不会知道。” 年轻人叹气:“上一回那至妙大师说你与佛有缘,假以时日定能渡已渡人。我还着实欣羡了一阵。如今看来,华兄你眼里只有美人。” “休听那老和尚胡扯,他还料定我弱冠之龄便会皈依佛门,说笑呢吧。” 话音方落,那年轻人也大笑起来,“说得也是,除非你能尚不知在何处的美人娘子与你同去。”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什么我便听不见了。我眼中只余璃姬那张稚嫩的、呆怔的脸。 十一二岁的璃姬,说大不大,说小……也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岁了。这一刻,小小的璃姬是那样子的悲伤,全心全意倾慕一个人,结果,那人对她的回应竟然是——“她那么丑”。而且,他还要送走了她。 我不知一般姑娘遇到这般状况会如何反应,大概都会同璃姬一般,缓缓闭上眼,就当从来都不曾听过那样的话吧。只不过,那两行自眼角流下的清泪,怕是如何也止不住的。 牡丹亭上三生路,但使相思莫相负。 到底是谁,负了谁? 少年望着那年轻人男人抱着阿璃坐上马车。马车渐行渐远,直至那一骑烟尘消失在遥远地平线的那一方。 接下来,我眼前的场景陡然变幻,是少年同那青衣女子立于月下。少年的脸隐在月光照不见的角度,女子的声音清脆,却透着深沉,那是一种洗尽了年华与沧桑后的沉寂:“天命不可破,命里有时终需有。该遭的劫数躲不过,但注定的姻缘也是拆不散的。” 少年张嘴,他必是在反驳着什么,可我却不能听见。 眼前的场景远去,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刻。 是我的错觉吗?为何我觉得,这结界中的一日是那样短? 牡丹亭仍在,里头空空落落的,好似许久都未有生人的造访。望着天边西沉的夕阳和大片大片的红花,我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自己该不该走下去。 突地,我眼前一黑。 不是我要晕倒,而是,远远的,我看见了一抹黑,一抹着黑衣的身影。那个是……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这般模模糊糊看见离槡了。那是离槡吗?如果是,他为何不直接与我相见?如果不是,那又是谁?我想,我是不会错认了离槡的。 思绪只停顿了一瞬,我便抬步朝离槡走去。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这孤孤单单、奇奇怪怪的地方,我只想快一点清清楚楚看见他,我只想快一点真真实实触摸到他。 可是,我未能如愿。远处的那一抹身影,始终同我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如昨日一样,我行他也行;我停他便也停了下来。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他离得更近一些。但我又不想放弃,明明知道不能达到,心里却总保持着那样一个期望——或许,再走一步,再走一步就能破除那永远不能达到的迷障。 天色愈发暗下来了,走着走着我便生出了一种错觉来,好似……前方的那个他,在引导我,他在引导我去到某个地方。他要带我去哪儿呢? 我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那熟悉的小院门前,门前立着一个美丽的姑娘,姑娘在唱歌。 而那一抹指引我走路的黑影,也不见了。 “璃姬?” 对于我的出现,璃姬也只是笑笑,继续唱她那仿似永远也唱不完的歌。 我观察着璃姬的神色,小心翼翼告诉她白日里我的所见。当然,我的里有八成的保留,我几乎只是说了自己看见了两个男人。 璃姬却没有我预期的反应。 她的目光起初悠远而深长。 她将视线收回,似在看我,又好似在透过我看着某个未知的时空。她摇头,“不用担心,除了他,这里没有人来。他这个时候不会出现。” “他?” [2013-03-29 僧与姬(9)]   她将视线收回,似在看我,又好似在透过我看着某个未知的时空。她摇头,“不用担心,除了他,这里没有人来。他这个时候不会出现。” “他?” 璃姬笑笑,眼中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我被她搞得有点晕,张了张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等他回来了,他会送你出去。”璃姬这般道。 我已放弃问他是谁了,“他何时回来?” 璃姬摇头。 重复着昨日的动作,我跟着璃姬进到了那小院之内。不同的是,这一回,那宅院之中,古木之下立着一对璧人。 小小年岁的姑娘,垫着脚尖,红着小脸,站在意中人面前,大声向少年宣告——我要嫁给你!张扬又不失可爱。 少年人则是皱了眉头,脸上现出苦恼的神色来,“璃姬,你怎会有这样的念头?” …… 我大惊!这这这……这分明是…… 璃姬停下脚步,她面对着我,背对着他们,一轮残月衬在她身后,现出一副苍凉的景。“婴如,我同你说过的,不必理他们。把他们当真,你会伤心的。” 我咽了咽口水,方明白过来昨日她话中的深意。那些发生的事,那些说话的人,都是幻影,一触就会破碎。可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样的场景,那样的对话,会一次又一次上演,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这个时候,我听见小姑娘轻轻啜泣的声音,她一转眼便跑进了漆黑的月色里,找不见了。 璃姬已提步继续往前走,夜风中,她绯红衣上的轻纱轻轻飘动。飞扬间,娇小的身体好似要被风吹去。 我到底没能问出心中疑惑,璃姬,那个小姑娘就是年少时候的你吗? 真如璃姬所言那般,*复一日看到同样的人,同样的景,听见同样的对话: 少年在月下,一次又一次拒绝着那个叫璃姬的小姑娘。 在牡丹亭之上,璃姬微合着眼,听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话,她眼里落下两行泪。 …… 确实,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我几乎能将他们的对话倒背如流。这感觉很微妙,就如同……我一口气吃上了十几二十日的八样饼一般。 八样饼是我最爱吃的一种饼,却也是离槡最不屑的一种食物。他嫌弃它油腻腻,又硬得不能咬。每每我将八样饼咬得嘎嘣嘎嘣响,总能看见离槡一脸受不了的菜色。那个时候,逗弄他现出与疏离冷漠截然不同的神色是我最大的爱好。 唉,怎么又想到他了?打住打住!不想不想! 若日复一日住在此处,没有来人,亦找不见归去路,我想,我会疯掉。无聊到发疯的时候,我问璃姬是如何打发的时间。她沉默不语。我又问她待在此处有多久了。这一回,她沉吟半响,“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 唉,又是一个可怜的。 我想,同璃姬相比,我是幸福的。至少我可以走入人群,看那湛蓝的天空,如小鸟般自由自在。想到这里,我心内一松,仿似这段日子以来的郁结不知不觉也解开了。这郁结是关于我同离槡的。唉,才说不想他,我又禁不住想起了。我想到的是,自与离槡相识以来,一直都是我占他的便宜,他还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保护我,在他的羽翼下,我才能那般自在活于人间。 我开始反省,我是不是对他太过分了?分离时连声再见都未曾说过,但愿他不要生气才好。可转念一想,那一回,他对我做了那样的事……不知多少次了,那晚的事在我回忆里流连,我不想去想它,可又控制不住地忆起。初初我是又羞又恼的,可后来细细想来,那一夜,离槡的神智……似乎是不清醒的。 那我要怎么办? 要疯了要疯了! 其实,究其根本,还是我舍不得离槡。我想要,至少,好好同他道一次别。 我已料定自己找不去出路了,璃姬说,待他来了,他会送我走。既然如此,我就等他来吧。我会旁敲侧击向璃姬打探“他”的身份,不为别的,就为满足我一颗好奇的八卦心。可每每总是不能如愿。 初初我以为是璃姬嘴巴紧,不愿向我这样一个外来户透露太多,后来才发现,原来根本不是。 这一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我去找璃姬求安慰。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璃姬身上有一种亲和的特质,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 穿过窄小的回廊,我去到璃姬的门外。房内亮着灯,璃姬还未睡。 我叩响了门,便听得一声“进来”。 我并未在床上看到璃姬,璃姬背对着我,面朝着那被烛火映得斑驳了的墙。 璃姬,我唤了她一声,她也应了我,却未回头。 我就估摸着自己是不是打扰到她休息了。 “那个,你如果不方便的话……”后面的话被我生生收进了嗓子眼里,因我看见璃姬垂落在侧的右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 求好评!!!!!!!!!!!!!!!! [2013-03-29 僧与姬(10)]   “那个,你如果不方便的话……”后面的话被我生生收进了嗓子眼里,因我看见璃姬垂落在侧的右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其实,拿个把匕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我安慰自己的大惊小怪。然而,下一刻,我意识到小怪是没有的,我被大惊了。璃姬……璃姬她竟举起匕首就朝墙上刺去。她动作快而准,带着深深的狠戾,就仿佛要将仇人碎尸万段一般!可她面前只有一堵空白的墙…… 不,不是空白的,那墙上,挂着一幅画。 我知道我该离开的,这定是璃姬不愿为外人道的隐秘。可是,我的脚却好似不是自己了的一般,挪动不了一步。 璃姬仍在狠狠刺着墙,她喉间呜咽,发生了小动物一样的泣音。她在哭吗? 在她动作间,借着投射在墙上的斑驳的光,我看见了那画上的景。那是一幅人的画像,是个男人,身子英挺,着一袭绛紫的衣。男人的脸……男人的脸已被璃姬毁去。璃姬那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落在画中的男人身上,似入了魔障一般。 “璃姬……”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璃姬缓下动作,渐渐静止的时候。 璃姬的长发已乱,披散在肩上,并不显得可怕,反而有一种无助的凄凉。 “他……”我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就单纯地“他”了一个字。 璃姬指着墙上那幅惨不忍睹的画,“这就是他,就是我像你提起的他。”她突然笑起来,“和可笑吧。” “不……我以为你跟他,你们……” “我恨他!”璃姬转过身来,她漂亮的眼中闪着让我陌生的东西。 那是恨吗?必然是有恨的,但我看见,除了恨,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 我想要靠近璃姬,我,我想要跟她说说话。 我方提步,便顿住了,因为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别过去。”声音低低沉沉的,是我所熟悉的冷淡又疏离的味道。 离……离…… 我想,此刻,我一定瞪大眼,张大嘴,一副难看的样子。 “出门,回去,睡觉。” “离……离槡哥哥?”我在心里说着这样的话,我不敢说出来,怕我的声音太重,不当心就被他给击碎了。 久久未得到回应。 我沮丧,垂头。好吧,我就知道是我幻听了。 “是我。”耳边的声音又起。 我立马有精神了,“你在哪里?!” “出去。”我仿佛能听见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时说话的声音。 “好的。” 于是,我就出去了,把璃姬一人留在了房内。当然,陪着她的还有那墙上斑驳错落的画。 “离槡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我终于敢放开一点点声音说话了。此刻,我方意识到,先前给自己做的思想工作通通都是浮云,一见到离槡,我就差没摇小尾巴变大白了。 “回去。” “哦。”我乖乖照做。 其实,我有满肚子的话想同离槡说,可直到我回到房间,直到我躺上床,直到我好好地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我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我,我扭捏了;我,我害羞了。 “离槡哥哥,你还在吗?” “睡吧,你是安全的。”依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可是……” “闭眼。” 于是,我就闭眼了。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想,我得问问他初初到来的那几日,我所看见的那着黑衣的人是不是他。可我没能如愿,因为眼睛闭着闭着,就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我神清气爽。跪在床上,我原地爬了几圈,估摸着莫非昨夜我是在做梦? 屐了鞋我就去找璃姬。 璃姬不在房内。 鬼使神差地,我推门进去了。 外头的光亮立时将里头铺满。温暖的阳光照在地上,斑斑驳驳的;照在墙上,我便看见了墙上那一副支离破碎的画。画虽残破,但那男人的身形依旧是清晰的。 我心头一紧,差点“啊”一声来表达我的心情。原来,昨晚,我不是在做梦。 那么,离槡呢? 我确信昨晚我听见了离槡的说话,他在哪里? 我心里有点急,一急我就习惯性地原地转圈圈。后来的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个习惯是来自于大白对我的影响。 转着转着,一抬眼,我的视线将将就落在了那墙面的画上。令人惊奇的是,画上绛紫衣衫的男人虽面目不清了,但他的眼睛却未曾遭到破坏。那是一双漆黑的,清明的,仿似能包容万象的眼睛。 我对美的物事一向没甚抵抗力。对着那画中男人的眼睛,我就走了过去。 这双男人的眼睛,透着孤寂,透着历劫后的沧桑,也透着……几分熟悉。我想,我定是在哪儿看见过这双眼睛。 突地,我感到眩晕,脑中好似立时就有了万千光华闪过。失去意识之前,我仿佛看见那双眼睛,动了一下。 [2013-03-30 僧与姬(11)]   突地,我感到眩晕,脑中好似立时就有了万千光华闪过。失去意识之前,我仿佛看见那双眼睛,动了一下。 我发现自己立在一处朱漆的大门外。我的周遭满是熙攘的人流,络绎而喧嚣。大红的灯笼高挂,喜庆的乐声鸣唱,这家的主人在娶新娘子。 说了也怪,这是我第几次遇上新娘子嫁娶了?都说有因必有果,事出皆有因,屡次三番撞上同新娘子有关的事,莫不是因为其实我骨子里有个恨嫁的心? 这是个严肃而认真的问题,我正打算深思熟虑一番,不想,身后猛然一股大力袭来,我被生生从门口撞了进去。 我没能看清是谁推了我那一把,待我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然到了喜堂内。 喜堂内,红烛燃得欢快,更有这一对新人的亲朋好友喜笑颜开着。 在我左手边的新娘子,身材娇小而玲珑,虽蒙着盖头,但已能想象其貌美的风华。新娘子的身边,一身红艳喜服的新郎,长身玉立。 新郎含笑看着新娘,眉梢嘴角都是快活。瞪着那新郎,我发了一会儿呆,这新郎的容貌俊则俊矣,看在我眼中,我怎么就觉着他那么像……那个叫华章的得道高僧? 这时,观礼者中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恭喜华兄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那人特意强调了“美人”二字。我想,我知道这新郎是谁了,他便是那月下赌誓说定要娶个美人为妻的少年,亦是年少时候的璃姬倾慕的少年人。可是,我为么会觉得他像和尚呢? 少年已长成了英俊的青年,青年风姿濯濯,转眼便到了娶亲的日子。 他抱得了美人归,那么,璃姬呢? 陡然地,有风吹进喜堂来,吹乱了红烛,吹迷了人的眼,也吹起了新娘头上鲜红的盖头。 我听见了周围男人女人抽气的声音。 新郎自地上拾起新娘的盖头,他步去她身边,眼里是满满的宠溺。“娘子。” 新娘抬起脸庞来,那盈盈的眸子里有水光闪动。 看清新娘子脸的那一瞬,我也很没文化地吸了一口气,一是因为新娘子确实貌美无双;二么,那张脸我怎么看都是璃姬的样子啊! 璃姬得偿所愿了?璃姬嫁给自小倾慕的少年了? 这时,外头的风更大了。风没能因得这一对璧人默契十足的一眼对视而停下,卷进喜堂的风也大了几分。 风吹起新娘颊边鬓发,纷乱的青丝里,我注意到,新娘的额头上有一刀深深的刀疤。 终于,喜烛被风吹灭,两段粗长的红烛自案上落下,溅起烛泪,也惊了一行人。 这是个极糟糕的征兆,喜堂内外都乱了。 英俊的新郎牵过新娘纤纤素手,将其整个拉进怀中,轻声细语:“别怕。” 新娘缓缓抬起脸来,脸上却再也没了娇美,反倒是一抹狰狞的颜色。那一双盈盈欲诉的大眼不再,她的眼睛看过来,直愣愣没有眼白。 我大惊之下连连后退,脚下不慎踩到什么,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去。倒下的那一瞬,我看见那新娘子五指成爪,锋利的指尖从背后插入新郎的心脏。 我这一跤摔得极重,倒地时已有浑浑噩噩之感。 新娘子的那一爪去势凌厉,也不知那华姓新郎有没被伤到…… 华姓 华兄 华章和尚 我好似想到了什么…… 眼前的世界在崩塌。我眼前那些男人女人的脸上纷纷露出惊恐和扭曲,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即将落入无止境的黑暗。 恍惚间,我好似又看见了离槡。他脸上有郁色,他数落我,说我怎能这般不让他省心。 我不让离槡省心了吗? 或许吧。 可离槡你又不在我身边,你又怎能知晓我的一切呢? 闭上眼的那一刻,我只觉腰际一紧,继而是背上暖暖,仿佛是有人将我拉进怀中,护着我,护着我远离危难。 突觉脸上痒痒,好似有柔软的东西在舔*我的脸颊。 我以为是离槡。 我猛然间睁开眼,入眼的却是大白那张放大的虎脸,和头顶上方漂浮的白色纱帐。 我一爪子啪开大白,成功阻了它对我的口水攻势。我坐起身子,犹带了些浑浑噩噩。 屋子里静悄悄的,大床宽敞,纱帐飘荡,金色的阳光自窗的缝隙间射进来,在床上落下点点星光。 我把下巴搁在膝上,心头顿时有万头草泥马神兽飘过。原来,我躺在哪个和尚床上,做了个梦。 我扒扒头发跳下床,却在转身的瞬间,感觉床上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心里头有些发毛,床上除了大白,明明什么都没有…… 不,还是有的。床头的墙壁上,有一副画。 画里头是个女子,绯红的衣裙衬得她身姿窈窕而婀娜。女人站立在花丛当中,飘飘然仿似仙子临世。只可惜,画中的女人只有一个侧脸。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连侧脸也被遮盖。 莫名地,我想到了璃姬。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这画中女子确然同长大后的璃姬有几分相似,旁的不说,止那一袭绯红的纱裙便要引人遐思了。 难道我并非在做梦? [2013-03-30 僧与姬(12)]   眼下也顾不及那么多了,这个地方,随时都可能有和尚推门进来。 额间有一缕发垂下,挡住了我的视线。伸手将其挽好,我勾勾手指招上大白,走出了房间。 外头阳光明媚,太阳未曾下山。 放了大白在前头循着我们来时的气息探路,我一路心不在焉地往回走。这一回,沿途再美的芳草花木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太阳有些刺眼,我眯起了眼,远远地,便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向我走来。 “小婴,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半天!”穆长岳几步跨来我身边,脸不红气不喘道。 我狠狠瞪他一眼,这人身后分明跟了个年轻的和尚,他这是生怕别人不知佛门清净之地来了我这么个非人类么? “小婴不必惊慌,大师乃高人,断不会收了你这般小……” 我狐疑看他,“小什么?” 他咳了一声,装作不在意道:“没什么。” 我知道他定是在说我坏话,不过,算了,这会儿我还不打算同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是问他:“我离开了多久?” 他诧异看我,想也不想就伸手来*的额头。 被我成功挡下。 他问我:“小婴,才半个时辰不见,你怎就神思恍惚了?” 原来才过了半个时辰…… 说话间,穆长岳身后的和尚突然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请便,贫僧自去了。” 穆长岳恭顺道:“大师请。” 我瞪大了眼,还来不及看清那和尚的面容,他便转身离去了。但他就是方才大殿内那侃侃而谈的华章和尚吧。 真是可惜,没能再确认一次他的脸。心头有个声音告诉我,他仿佛同璃姬是有关联的 赤色袈裟包裹下,华章和尚的身量修长;一袭粗布僧袍丝毫不能毁减他的半分风姿。望着他在风中愈行愈远的背影,不知怎的,我有一些恍惚。 望着华章和尚的背影,我长时间地呆怔,这似乎惹到了穆长岳,这厮不高兴了,诋毁我说我扰了佛门清净。 我懒得瞥他一眼,只眯起眼,继续望着华章消失的方向,心内渐渐有隐忧生出。 一路向外步出,路过那海棠花丛的时候,隐隐地,我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自一棵高大古木后传出,端的是一男一女。男人声音低沉悦耳,女人声音清婉动听。闻声便可想象其人,树后的那一双必是一对璧人。 鬼使神差地,我脑中就浮现出了在那结界中所见的景,年少时候的璃姬同那少年站在树下,少女向少年吐露着心事。少年垂眸看她,天边的月是那样圆。可结果是,少女璃姬并未得偿所愿。 那一切所见到底是不是我的梦呢? 我既怕他们不过是我眼前的幻影,又不希望真有叫璃姬的那样一个姑娘,在那样一个地方,承受那样的孤寂。 见多了悲剧的我,便希望可以在生活中寻找一些欢喜的安慰。也正因为如此,我不由对那树后的男人女人好奇起来。 穆长岳显然不赞同我偷窥似的行为,他试图阻止我,但在我扬言要放大白咬他的恐吓下,他板起脸转过了头去。 切,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其实你也在偷窥么? 隔了繁密的枝丫,我探出头去,隐隐约约看见了青色裙衫一角。裙摆翩跹,灵动而跳跃,这显然是个姑娘,且是个活泼爱动的姑娘。姑娘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只听得她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那样快活。 不知怎的,青衣姑娘一个转身未站稳,身体直直向旁倒去,这一倒便倒入了玄衫男子怀中。 我看不见那男子容貌,虽只窥得他玄色长袍一角,却已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威仪风姿。 “青儿,你何时才能让我省心。”男子似叹息。 被唤作青儿的青衣女子便扬起头来,阳光穿透绿叶,映照在她白瓷般的面庞上,虽不是绝色,却也让人移不开眼。女子的声音充满了狡黠:“让你省心干嘛?好让帝君您空出时间来同女魔神品酒下棋?” “你负气离家就是因为这个?” “……才不是!” “好大的醋味。” “醋你妹!唔……” 声音突然止息了,伴之而来的是模糊的唔唔呜呜声响。我看不见两人的动作,估摸着兴许是那姑娘被堵住了嘴巴……吧? 半响,青衣姑娘的声音又起,这一回却是气喘吁吁,嘴巴被捂久了所以呼吸不畅了……吧。 “那个啥,尧光,我好像闯祸了。” “嗯。”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两人已变换了站姿。男人斜斜倚于树上,将那姑娘抱于怀中;他的大手搁在姑娘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抚触。 “嗯……我不慎把司命老儿的姻缘簿给……泄露了出去。” [2013-03-31 僧与姬(13)]   “嗯……我不慎把司命老儿的姻缘簿给……泄露了出去。” 玄衣男子垂首凝视怀中的姑娘,“不慎?” 那姑娘不知为何,立时就恼了好似恼,就要从男人怀里蹦跶出来。可惜,没能成功。她垂了脑袋,声音有些恹恹,“好吧,我只是想做一个试验。” “说下去。” “我想要知道养成系是怎么样的?” “你说什么?” 姑娘的声音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流行养成系啊,你不知道吗?那个啥,你想啊,若一男一女在年少时候便知道对方就是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侣。两个人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彼此,欣赏彼此,彼此磨合。在温婉的年岁里,一同遭逢考验,一同经历离合,也一同成长……然后,在最美好的年华里,他们彼此结合,这该有多浪漫呀!” 男人却只是垂眸深深看她。 姑娘便咳了几声,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啥,其实我想说,若你一直是离渊,我也一直是你门前的那朵小花,我们,也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嗯。”虽然仍是简单至极的一个字,但倾注在其间的情感就全变了。仍旧看不见那男人的脸,但自他的声音里,我可以感受到他那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因为我们已经回不去以前了,我便想着在人间找几对男女试验试验,也好让我过一把养成的瘾。” “不错的主意。” “你觉得这个主意好?!”女人激动了。 男人沉默半响,最后,肯定道:“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尧光哥哥我真喜欢你!唔……” 又是一阵留白似的沉默。 再开口时,女人声音更显气喘且……支支吾吾:“可是好像,试验不怎么成功呢?我好似坏了司命老儿的姻缘簿,也乱了一对男女的姻缘了。你说我会不会被天帝罚?” “姻缘簿坏了再写便是,姻缘乱了再续便是。” “尧光你真好!” “多唤几声尧光哥哥我会更好。” “……” 这壁角我本打算继续听下去,无奈却被穆长岳硬扯扯走了。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走了,再不走就小儿不宜了。再让他们忍下去保不齐他们就冲出来把你咔吧了。” “你是说他们能看见我?” “你终于悟了。” 好吧,那么听壁角这事暂且搁下不提。 自和尚庙里回到穆长岳那厮的别院,心有隐忧的我四肢乏力,亟需补眠。可穆长岳那厮却不让我睡,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乌鸡汤,美其名曰替我补身。 我怯怯看着那乌鸡汤,“为么它是黑色的?” 穆长岳身上有烟火的气息,额头上还黑了一大块,似乎刚长出来的眉毛又给烧没了。 我探究地看着他。 他佯怒:“看什么看?没看过我这般俊的公子哥?” 我老老实实:“其实,看过的。” 他:“你……” 我举起黑兮兮的乌鸡汤就要喝:“我知道了,谢谢你给我做的乌鸡汤,虽然它黑了一点,但我还是会把它喝完的。” 他的气焰一瞬间便萎了。他清一请喉咙,道:“其实如果你觉得勉强的话,也可以不……” “太好了那我不喝了!” “你……” 穆长岳恼了,就来夺我手里的乌鸡汤。 我作势不给,却没想这厮力道极大,我手一个不稳,整碗黑兮兮的乌鸡汤就泼在了我右手腕上。 黑黑的乌鸡汤弄湿了我的衣,打湿了我的右腕。 立时,我觉得右腕上,那有着一朵小莲花的地方,隐隐地传来一阵疼。细细的,尖尖的,却又转瞬即逝,让我抓不住。 “我……你……”穆长岳抱着碗,看着我,样子有点傻。 我挥挥手说不在意,这一挥手,便有黑兮兮的乌鸡汤汁溅起,落在了穆长岳脸上、嘴边。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难看无比。 我试图安慰他,“没事儿,我衣裳多得是呢。” 他:“原来我亲手做的乌鸡汤是这般……难喝。” 我:“……” 因了穆长岳的打岔,我彻底忘了右手腕上的异同,也没能在睡前好好去观察观察那朵小小的莲花。 这一夜,心满意足地睡去,却差点醒不过来。 这一回不是因为做梦,而是……睡梦中的我,清楚地感受到有东西在侵入我的身体。 鬼会上人身,鬼也要上鬼身。虽然我算不上鬼,但显然,我的身体是个良好的介质。 自遇到离槡后,被鬼上身这样的事情便没在我身上发生了,即使有,也会在最后关头化险为夷。我试图移动我的右腕,试图去触摸右腕上那朵莲花。我知道,每每到了危急时刻,原本平淡无奇的莲花就会变作血色。 可是,这一次,不能够了。我正在被鬼上身,可右腕上的小莲花却无一丝反应。 我的身体渐渐不能动弹,任莫名的可怖东西一步一步侵占我的身体,无能为力。 额头上传来灼热的痛感,有什么东西自我额前的发上挥散开来,缓缓地,缓缓地侵入我的头…… 很久以后,在同离槡的一次掐架中我方知晓,那一次,并非小莲花失职,而是,穆长岳那厮为了给我大补特补,熬给我的乌鸡汤里,加了狗血。 —————————— 那啥,周末喔家里网的问题……亲爱的你们的留言我明天或者后天再回哈\(^o^)/~爱你们 又那啥,文秀采访组说要采访喔,你们到时会来围观么~~o(>_<)o~~ [2013-03-31 僧与姬(14)]   我并未跌入黑暗意识的最深处,我仍旧清晰地保有自己的意识。同时,我脑中一痛,有各色纠结的记忆片段飞速闪过。 璃姬?! 璃姬,是你吗? 在脑中闪现的影离,我竟然看见了璃姬?! 我没能得到回应,只脑海中的那个影愈发清晰。一袭绯红的衣轻笼,一头及腰的发如瀑,女人转过眼来,眼内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华流转。这确是我白日里所见的璃姬无疑。可又仿佛,她有些不同了。 到了此时,我仍旧不能确定我记忆里的璃姬是否真实存在。 我想亲口问一问她,“璃姬,你……”可哺一张口,浓烈的情感就扑面而来,几欲将我淹没。我从来未曾想过,如此娇柔的璃姬,埋藏在她身体里的竟是那样汹涌的情潮。 是恨大过于爱的。 她侵入了我的身体,我便能感受到她的一切,我感受到她深埋于心底的恨与怨,爱与嗔;我看见了那让人铭心刻骨的刀光与剑影。 璃姬显然被人深深伤害过,那伤口埋藏地太远太深,我只感受到其中无以名状的情感,却难窥得一点真相,也不能知晓她到底因何成了这般。 长夜有月下,月下有相恋的男女。男人容颜俊朗,趁女人垂眸的瞬间,他极温柔,极温柔地吻上女人的额。女人的肌肤光洁如白瓷,却在额头的部位,发丝遮掩下,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这一幕场景一遍又一遍重演,画面最终都定格在了女人额头那一道深深刀疤上。她想同我说什么吗? 身体里那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是璃姬在控制着我的身体。就如同我能知晓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我想,她也是能一窥到我的吧。只不过,我的情感太过匮乏,无法激起她的哪怕一点涟漪。 璃姬要带我去哪里? 深沉的夜色中,我在清冷的街道上穿行,一路自然是遇鬼无数。却不知怎的,我并不如何害怕。隐隐地我知道,这个叫璃姬的女子定是要依凭着我的身体去做一些事,见一些人。 如今,我不再怀疑她存在的真实性了。被困在那永无止境的结界之中,这个可怜的女子早没了肉身,日夜对她来说亦没了分别与生趣。我想,支持她到现在的,或许就是她心内那执意要去做的事吧。我愿意把身体借给她。她虽然强占了我的身体,但气息温和,她并没打算伤害我。 想通了这一点,身体里那被旁的魂魄上身的钝钝的沉闷感便消失了大半。我放松自己,敞开自己,让自己活得不那么紧绷,不那么紧抓不放。也正因了如此,更多属于璃姬的情感涌入了我的心头。我以为我会看见清晰的画影,能找出她变作今日这般状况的症结所在,却没想,涌入我心头的只是一片暗黑。那是一片无底的黑洞,无望的黑暗会日渐吞噬魂魄的心智。 夜色愈发深沉,眼前的景事却变得熟悉。待回神时,我猛然间发现这若隐若现的光火竟是来自于一间庙宇。正是白日里穆长岳带我前来的这一间。 是了,璃姬便是自此处离开,她自然是要回到此处了。难道是我想岔了,她其实只是要……回家? 掌控着我的身体的璃姬,对庙宇内的一切熟悉非常,穿过一条条回廊,踏过一道道青石小路,很快,便至了一座院落前。 我看着自己并不修长的五指伸出,“吱呀”一声推开了院门。纵使在晚间,院内的海棠花依旧开得旺盛。夜风袭来,晚香阵阵,好似在欢迎着久别了的归人。 有木鱼声声伴随着诵经持咒的声音自房内传出,如豆的昏黄光晕里,那纸窗上便映出一个人的影。那人背影高大,身姿英挺,着实不像个和尚。 可他就是个和尚。 立在院中,任风吹乱我的发丝,我眼中便只余了烛火里的那一抹影。不,是璃姬眼中只看见了那年轻和尚的身影。我想,我大概知晓是怎么回事了。璃姬同年轻的和尚有过一段过往,可惜后来,璃姬死了,那和尚……仍活在世上。 如此这般,通是说得通,可似乎有些干巴巴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那和尚走出门来,房内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他的脸便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不由在心底“啊”了一声,那和尚不是别人,竟然是那高僧华章。 华章身上的赤色袈裟不见了踪影,只着一袭灰蓝布袍的他显得愈发清俊了。他缓步走来我的身边,却并未道出那一句“阿弥陀佛”的口头禅,而是拿一双深寂如古潭的眼望着我。 —————— 访谈据说定在四月初的某个周六,啊,有点害羞捂脸~ [2013-04-01 僧与姬(15)]   被他看得不自在,我自然是想要移开眼的,可无奈,此刻,身体的掌控权不在我手中。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璃姬,汹涌的情潮正在积聚。显然,眼前这个和尚对她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我感觉自己垂着身侧的右手几次收紧,璃姬显然是要借我的手对华章做些什么。最大的可能便是赏他一巴掌了。我不由苦恼起来,我那般废柴,有点灵通的鬼怪都能欺负我。这一巴掌下去,可别反拍痛了我的手掌。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我看见那华章和尚的薄唇轻启,月夜下,他的脸庞是那样动人,他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他说:“阿璃,我已候你多时。” 我料定了璃姬是同某个和尚相识,却不想,那和尚竟然是华章。 璃姬同华章,有怎样的恩怨与过往呢? 华章的声音落下,我便感受到潜藏在我身体内的,璃姬的深切杀意。 她要杀华章!? 难道是我想错了,她同他不是那样的相爱相恨,却是杀与被杀的关系? 未及细想,璃姬已控着我的身体,五指成爪,猛然间便朝华章胸口袭去。 听闻高僧华章,法力无边,修为上乘。可此刻,他却只是站在那里,深深的眼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女人。他的身体立在那里,不动。 我的右手触上了他的胸膛。 我想,璃姬忘记了一点,她只是占据了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并不是她的。是以,纵然五指成了爪,纵然攻势凶猛,我手上无锋利指甲,一切也是徒劳。我的手指触上年轻男人温热的胸膛,感受到他心脏的猛烈跳动,我的心不禁就是一阵难受。 “阿璃——”她要杀他,他却只是不动。他唤她的名字,眼里有着最最深切的悲恸。这样的悲恸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出家和尚眼中的。显然,此刻,他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僧人了。 当为情所苦时,大抵都是一样的。 “阿璃,我知你怪我怨我,我留着这条性命,不过是让你取走的。我只求……死后,我的魂魄能伴你左右。” 这样一个男人,用如此悲伤的面庞,如此哀痛的语气,说着那样深情的话。我想,世间的女子多多少少都会被触动一些的吧。 只可惜,璃姬早已不再是世间之人。她对华章有情吗?身体里那时刻冲击着我脆弱心房的情感是骗不了人的。可是,那情感是被生生压抑的。取代那爱意的,是刻骨的恨。此刻的璃姬,面对着这个年轻英俊又哀痛的和尚,她将爱意深埋在心底,她,只想杀了他。 不可能感受不到璃姬从头到尾的杀意,华章他是甘愿赴死的。他带了笑意的眼深深看过来,脸上是奇异的神色。 他腕上的佛珠滑落,落在地上,滚了满地。 “锵”的一声,控着我的手,璃姬自我腰间抽出一柄长剑来。长剑如虹,森冷剑光在月下泛着幽寒。 我有一瞬间的呆愣,我自然是认得这柄长剑的。剑是离槡的,他让我保管,我便妥贴地收在腰间。他离去时,谁也没有想起这柄剑来。 我想告诉璃姬,这不是一柄普通的剑,离槡的剑,别说鬼怪了,连凡人触碰后都会引得元气大损。可是,此刻,璃姬显然已听不进我说话。 长剑在半空当中划过,留下一道剑光。剑光暗去,长剑已直指华章胸膛。此剑锋利无比,且看其去势,若被刺中,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可是,没人阻止得了璃姬。我是不能,华章则是不愿。天呐,这偌大寺庙中怎的就不能出来一个人? 寒剑虽软,刺破华章深蓝色的道袍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我听见了布帛撕裂的刺啦声,还有那剑气入骨破肉的声音。这一切我本可以不理,可无奈,握剑的是我,被刺的男人就立在我眼前。有鲜红的血自华章嘴角流下,可他看着我的目光,依旧是带笑的。 那一瞬,我脑中一阵轰响,不行!不能让璃姬杀了他!不论出于何种理由,这个男人,这个和尚不能死在我手中。我会良心不安,一定会的! 可是,谁能来帮帮我呢? 心念陡转的瞬间,我眼前有一大片金光闪现,那光迷乱了我的眼,罩上了我的身体。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唇色苍白的华章眼里的震惊。 “阿璃!” 我本可以这般告诉他:放心,你的阿璃不会有事,她好好地在我身体里呢! 可是,仿佛不能够了。 离槡的长剑掉转势头,剑锋又一次在半空当中划下亮影。而后,它直直……朝我劈来?! 剑柄尚握在我手中,我就要这么被自己劈做两半了吗? 这个时候,我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也不知他日离槡知晓我今日的惨状后,会不会为我难过那么一会会……又或者,于我来说,那记忆犹新的情感,于他,只是一无所知?这便是最最悲哀的事了。 恍惚间,我好似看见了离槡的影。可是,有可能吗? ———————— 这本完了喔要写个现代的过过瘾嗷嗷嗷嗷 [2013-04-01 僧与姬(16)]   恍惚间,我好似看见了离槡的影。可是,有可能吗? 剑锋擦着我的脸颊而过,我感受到了冰凉的风,长剑却未劈开我,只是削断了我额上的一缕头发。 黑色青丝落地的瞬间,我已然觉出了不同,好似有什么东西自我身上被剥离了开去。 长剑“锵”一声落地,我走动几步,剑尖被我拖在地上,划动间,有火光迸出。 我可以拖动长剑!我的身体又是我的了! 激动之下,这剑又是被我几下拖动。钝钝的声音传来,我赶紧止步不动了。这剑可别被我拖坏了才好! 那一边,华章怔怔望着地上的一缕黑发,他眼神专注,好似在望着珍宝。可那只是我的头发。 陡然间被削了头发去,惊那是必然的,但我并不觉得心疼。因我平日里老嫌弃自己头发太多。 “哎,你……没事吧?”我试图同这年轻的和尚沟通,瞧他那样子,莫不是我这头发上有了什么古怪。还有便是,我想问他是否知晓,突然间,璃姬去了哪里?是的,璃姬已不在我身上了。 在我*裸的注视下,华章和尚却是缓缓弯下了身躯。他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捡起了那一缕黑发。 黑发则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一上了他的掌心,便整个弯曲起来,紧紧圈住了他的食指。那样紧,那样紧,好似要将他的食指勒了断去。 华章却只是温和地笑,他眼中流露出那样多的宠溺,满满的,满满的就要溢出来。他拿自己右半边的脸去贴那一缕墨发,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在对待情人。 可和尚是委实不该有情人的。 “阿璃——”他唤她的名字,仿若悠长的叹息。 他对着我的头发喊阿璃,莫不是……阿璃的魂魄就藏于我的那一缕发中。想想也是有可能的,或许也正因了这样,阿璃才能自那结界中出来吧。可我的那一缕发被离槡的长剑斩断,也不知有没伤到阿璃。 和尚护着那一缕发丝去到房内,昏黄的烛火照亮了他的脸庞。他一路走去床边,床边的墙上有画像。等等,他该不是要把璃姬重新关去那画中吧。 明知不该插手的,可我仍止不住说出了这样的话,我说:“不要,璃姬不喜欢待在那里的。” 年轻和尚试图去抚触画中女子的手便僵在了半空当中。 不理他的愣怔,我继续道:“那里很安全很好,可璃姬一个人在那里,太寂寞。更何况,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记忆,它们一日一日折磨着她。再那样下去,她会变的,变得越来越不是那个璃姬。”其实,我的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我知道,他听懂了。 瞧璃姬的秉性,虽未坠入无止境的黑暗,可方才她要杀和尚的这副光景,我已嗅到了一丝属于怨灵的可怖气息。 璃姬,她生前定是个美好的女子。纵然死了,她也不该变成那样。 和尚转过头来,他不复清明的眼就那般看着我,好似此刻才注意到这儿有一只我的存在。他的声音里有沉痛,有迟疑,“你陪伴了阿璃几日?” 我垂头琢磨了一会儿,“大概有十多天吧。” “那里的一应物事可令你满意?” 我又琢磨了一会儿,如此道:“那里很美,很美,海棠花开得那样娇艳,我想,我很难找到比那里更美的地方了。可是,”我话锋一转,“那里没有我想要见的人,虽有璃姬相伴,但我知道,那不是我该待的地方。而且……也不该是永生永世困住璃姬的地方。” “永生永世……”和尚喃喃着四个字,脸上是一派灰色,“我不求永生,但望这一世,阿璃能伴我左右。” 我想说你这和尚也太自私了吧,如此困着璃姬,不放她去转世超升,对魂魄的损伤是极大的。 可他已转身回去不再看我,凝视着床头墙上璃姬的画像,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站立难安间,只听“叩叩叩”三声,有人在敲门。三声敲门声过,也不等主人应答,那房门就被人自外推了开来。 有一对极年轻的男女携手走来,女子青衣娇俏,男子一袭玄衣,风姿超凡。 和尚脸上难掩讶色,讶然过后,他脸上的神色又几经变换,最后,终于归为沉寂。他念了句“阿弥陀佛”,双手合十道,“天时以晚,二位施主逾矩了,请回吧。” 刚还是那副情意深沉,几欲入魔的样子,转眼便换做了高僧做派,我有点适应不良。 只听“扑哧”一声轻笑,是那女子笑得破了功。看来有那样想法的不止我一个,我心下便稍稍安慰了一些。 我把那一男一女看着。 那显然是一对处于爱恋中的男女,女子粉面桃花,眼波柔媚;那俊逸出尘的男子则是全身心护着她,看向她的眼中满是宠溺神色。说也奇怪,我竟觉察不出这两人通身的气息,他们不是人,不是鬼,亦不是妖。 他们是什么? 这时,那女子一笑,轻灵的声音就响在我耳边:“华章,你还记得我吗?” 电光火石间,我忆起了这女子的声音,可不就是白日里被我听了壁角去的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吗? ———————— 其实,离槡哥哥已经出现鸟,喔相信你们一定看出来了! [2013-04-02 僧与姬(17)]   电光火石间,我忆起了这女子的声音,可不就是白日里被我听了壁角去的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吗? 可隐隐地,我心里有另个想法涌现。总觉得这女子不会那样简单,可那想法倏忽飘散,快得让我抓不住。 华章则又是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华章早已不闻世间事。” 真是说谎也不打腹稿呀。我下巴要掉下来了,他那能叫不闻世间事? 华章话落,那女子的笑音就止不住,我看见她凑近了那男子,轻声同他耳语,“怎么办?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每次看他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要捉弄一把。” 男人轻笑摇首,未置一词。 “此乃佛门清净之地,二位施主请回。”和尚脸上神色不好看,说话间,他的目光自我脸上扫过,好吧,他这是一语赶三个。 那青衣女子就可爱地转了转眼珠子,声音里有调皮,“若我说,我可让你同璃姬从头再来呢?那样,你还要赶我走吗?” 和尚倏然抬首,目光如炬。 这般看来,他可真不像一个出家人。 半响,他好似方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涩然,“阿璃已去。贫僧只求用余生送斋念佛,盼扫清孽障的一日,同阿璃共赴黄泉。” “迂腐!我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青衣女子瘪嘴。 和尚就不说话了。 好吧,若这个时候我再想不起来就是要逆天了。原来,这青衣女子便是我在那结界中所见的少年华章的师父——那个告诉少年他将会娶个美人回家的师父,也是间接造成年少时候璃姬同华章分开的罪魁祸首。 青衣女子试图挣开身旁男子的手,可惜,未果。她清咳了两声,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乖徒儿,对不起啊,为师错了,为师害得你同心上人……” “施主言重了,这一切苦果皆因华章一人起,怨不得旁人。” 见那女子凝眉,脸上现出苦恼神色来,那玄衣男子便凑近了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青衣女子的眼立时就亮了。“多多少少我都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你看要不这样,我把璃姬给变回来,再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也给你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你看好不好?” 和尚目光闪动,他不由收紧了掌中发丝,面净面皮上似有千般情绪。 青衣女子便叹了一口气,“唉,我不该将那样的消息透露给你的……我以为你会经得住考验……”说到这里,她偷瞄了一眼和尚,见和尚面色惨白,赶紧补充道:“你别想岔哈,我没指责你的意思。” 和尚一手紧紧握着那头发,另一手自手腕上取下念珠,在指尖一颗一颗飞速转动。他唇瓣开开合合,竟是念起了佛经。 诵佛可安心,看来,和尚的心是不安了。 青衣女子则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错觉,好似她也连带着朝我眨了眨眼。没奈何,我更深地让自己往墙角阴影里藏去。 “好徒儿,你是我第一个徒儿,我是不会害你的。嗯,璃姬的事除外。你真以为你这般日夜祈福超度就可以消了璃姬的恨意同怨念?没用的,她一直恨着你怨着你呢。除非将她囚禁永生,否则,按了你如今这般的作为,她对你的仇怨只会愈来愈深。” “请施主勿要妄言。”和尚转动念珠的速度更快了。 青衣女子仰首看身旁男子,“怎么办?他不相信我。” 男子修长的手指尖便抚上了她的眉眼,他淡淡道:“如此这般便作罢吧,青儿已仁至义尽。” 女子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我没能听清。我只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对男女大玩亲昵,男人毫无顾忌地亲吻女人的眉眼和唇角。我也很想大喊一声“阿弥陀佛”啊,这是佛门清净之地呢喂! “可这样我会良心不安的。”女子理所当然地承应男子的亲吻,却仍不忘嘀嘀咕咕。 最后,男人轻叹一声,“罢了,便如你所愿。”话音方落,他直直看向神色复杂的华章。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仪,好似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不由自主地俯低。就如此刻,在他面前,我同德高望重的华章和尚一瞬间就成了炮灰。 他只那么望一眼,华章的身体就不受控制了,我看他面上眼中现出那样多的复杂难舍。我看见他的双手一瞬间变作僵硬,他一松手,那念珠掉落在地,发出“咚咚”声响;那缕发丝自他手中脱落,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男人回首,视线落在青衣女子发上,似在找寻着什么。突地,他唇角一勾,抬手在她发上一抚一触,她墨黑的发便如流水般散落开来。那一瞬,我方明了什么叫墨发如瀑。 玄衣男子取了女子头上翠玉的发簪,女人只一愣,脸上重又嘻嘻笑开来,她夸赞着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与甜蜜,“我怎么没想到?尧光哥哥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男子莞尔,出其不意间,他抛出翠色发簪,那发簪落到地上,将将压在了那缕头发上。 我正感慨着那玉簪经摔,却听“腾”的一声,我那被生生割去的可怜头发就着起火来。火上有黑烟,瞬时弥漫成一团。 “阿璃!”和尚大喊一声,我仿佛能听见这出家人心碎的声音。 [2013-04-02 僧与姬(18)]   “阿璃!”和尚大喊一声,我仿佛能听见这出家人心碎的声音。 他要冲过去踩灭那火,却被玄衣男子一眼,定住了身形。 其实,地上的头发只一缕,在那火光腾起的瞬间,它就该被烧毁了。那么,其上附着的璃姬的魂魄呢? 一般的火自然伤不了魂体,可那红艳艳的火必然存着古怪。 年轻的和尚目色惶急。那样从容高洁的一个人,碰上璃姬的事,不论伪装还是天性,所有的所有,好似都要随她去了。 火熄去,屋内,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洋溢开来,若我记得不错,这便是灵魂被炙烤的味道。璃姬她…… 我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看华章颤动的脸。 从头到尾,那玄衣男子只是立在原地不动,他的一手甚至还搂在青衣女子腰上。可是,只消三两个眼神,他便能毁掉一个人。 许多许多年后的某一天,我才真正知晓,那男人的一个眼神,能毁掉的岂止是一个人。 此刻,屋内静得可怕,背着光,我看不清那对男女脸上的神色。我面前,只有年轻和尚那张痛苦到无可名状的脸。 他眼角有清泪落下。 这时,那浓的黑烟开始消去,翠绿的簪子不见了踪影,却在那之中,有个女子窈窕的身形现了出来。 我想,这一刻,我同那和尚都屏住了呼吸。 女子的脸容变得清晰,她一袭绯衣,玲珑的小脸上是消瘦的形貌;因为长时间不见天日,她的肤色显得苍白;她缓缓抬起眼来,眼内有着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阿璃?!”因为激动,和尚的声音显得沙哑。他明明可以动了,脚下挪动间,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却是那青衣女子说话了:“因了我的……贪玩,此生,你同璃姬生生错过。但想着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我本想到了下一世,再替你们重牵上红线,却没想你竟这般执着。好吧,我就还你一个璃姬。” 和尚想说什么,张了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青衣女子低头对手指:“我可以替璃姬重铸肉身,但左右不了她的心智。你们的姻缘今生到底如何,我也测不准了。” 他身旁玄衣男子温柔道:“青儿,你是无心的。” 被唤作青儿的女子抬头笑:“还是你最好。” 我看着年轻的和尚小心地,小心地走向璃姬,他的动作那样轻缓,那样迟疑,好似生怕一个重的呼吸便会惊着了失而复得的佳人。 真的可以失而复得吗? 我想知道下文,却无奈被那玄衣男人一个眼神给弄出了房门去。 院中,晚风习习,海棠花开得正旺。在这里,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海棠花总是娇妍的。正如花的主人一般,它们亦在等待着归人。 窗上映出两团模糊的影,那房内便只剩了璃姬同和尚二人,他们…… “虽然我也爱看久别重逢的戏码,但是,这样的深情场面还是留给他们二人好了。”青衣女子缓步踱来我身边,说着俏皮的话,眼里有笑意。 我就问了一句很傻的话:“你怎么能看见我?” 青衣女子一声轻笑:“我不只能看见你,我还能看见你的过去与将来,前世与今生呢!” 我讶然瞪她。 青衣女子小手一挥:“不过我不能告诉你,我已经犯下一次大错了……”她开始嘀嘀咕咕,悄悄拿眼角瞄一瞄身侧男人,“虽说如今纵使犯了再大的错都有人扛着,可我也不能太给他添麻烦吧。” 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青衣女子对着我又是一笑:“你是叫婴如吧,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尤其是你的名字。嗯,你的命数我不能透露,不过嘛,我倒是可以帮你牵牵红线。” 我:“……” “哎,这个用不着害羞啦!就这么说定了哈。” 我跟她说定什么了? 在我愣怔的当儿,这女人突地向我伸出手来。 我一惊,女人的手却是直直伸向我的腰际。 光影一闪,有什么东西自我腰间被抽出。 “好一把承韵剑!”女人手抚华丽剑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赞叹。她的视线向我射来,说着让我莫名的话,“真是想不到……他也真是舍得……” 那玄衣男子走上前来,就搂过了女人的肩膀,低声同她说话:“青儿喜欢?” 女人脸上的笑容显得意味不明,她的视线却是不离我左右,“除了你的,谁的剑我都不要,我只是……要确定一件事情。”话音方落,她剑锋一转,竟是直直向我刺来! 我转身就要跑,可是,又哪里跑得掉。我突然开始无比痛恨起自己的体质来,怎的一个个有事没事都来找我麻烦? 若我厉害一些的话,此时,正是爆发的好契机。可惜,我一点也不厉害。被那男人定住了身形,只能无望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离槡的长剑亲吻我的胸口。 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脑中有各色光怪陆离的景象闪过: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我喜欢的人,有我讨厌的动物……最后,那画面定格,定格在了一修长身影上。那人着了一袭黑衣,宽大袖袍飞扬,衣裾飘动间猎猎作响。 我眨一眨眼,再眨一眨眼,眼前的人影怎么还在? ———————— 大家去听那英的《春暖花开》呀,真的好好好好听啊 [2013-04-03 僧与姬(19)]   我眨一眨眼,再眨一眨眼,眼前的人影怎么还在? 我眨眼,那青衣女子亦冲我眨眼。在她略带了几分俏皮的目光下,我只感觉腰间一紧,却已是被一股力道带得连连后退数步。 我面前挡着一个人,那人背对我而立,黑色袍子在夜风中伸展开来,绵软衣料在我眼前晃动,空气中是独属于他的好闻的气息,我只觉……连呼吸都要停止。 “离……离槡哥哥?”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在做梦。 离槡右臂伸展,只一瞬,那被青衣女子握于手中的承韵剑便回到了他手中,剑身锋芒更显,隐隐发出利剑特有的轰鸣。 他左手负于身后,只能看见他一个孤高冷傲背影的我感到万分焦急。眼下的气氛透着古怪,明明呈着两两对峙的态势,可在这空气中,我却嗅到了旁的意味。 那青衣女子退到玄衣男子身旁,用银铃般的清脆嗓音道:“看,婴如,你的离槡哥哥很关心你呢!明明人已离开,却仍分着自己的一魂一魄留在你身边。”她又眨眼睛,“若着一魂一魄不被收回去,也确实够保你平安了。” 离槡哥哥的一魂一魄?什么意思? 青衣女子就打了个哈欠,玄衣男子将她搂得更紧了。那男人的声音就有着一种让人不得不要抬头仰望的威仪,他的目光只淡淡朝这个方向一瞥,好似浑不在意般地道了句“你们好自为之。”完了,又话锋一转,对着怀中女子道:“回去睡吧,你昨夜就没睡几个时辰。” 夜色里,风声中,一男一女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隐隐约约地,我还能听见那女子不甘不愿嘀嘀咕咕的说话声音:“……也不想想我睡不保是因为谁……” 周遭寂静下来,只剩了我同离槡。 见离槡一直背对着我不言语,我二话不说就绕去了他眼皮子底下。对着他俊逸非凡的面庞,深沉似海的紫眸,我……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明明……明明有着那样多那样多的话想要说给他听,可临到头来,却发现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口。我张了张嘴,再张一张嘴,发现自己词穷了。 明晃晃的月光下,不知是否我眼花,我竟觉得离槡的身形有些透明。未及细想,他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已响在了我耳边:“不是让你少管闲事,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这算是……凶我吧? 每次他凶我的时候,不论有理没理,我都会觉得特心虚。这不,他话音方落,我就结巴了:“我……我也没管闲事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它们要找上我……” “很好,你倒是有理了。” “还好……只有一点点理。”我偷偷觑他神色,月光下,他没甚表情着一张脸,一如我们初遇时候的样子。可如今,对着他,我是如何也害怕不起来了。 他目视着前方,我则目视着他的脸。我的视线不着痕迹就落到了他两片薄唇上,突地,我就脸红了。那一夜的场景浮现在我眼前,那样浓烈的炙热的触感,我不想记起也难。可看离槡的样子,他似乎是……没有要提起的意思。他不提起,我自然更不能提了。怎么说我也是一只女孩子,是断不能说那些羞人的话的。 我心内在纠结些有的没的,冷不防听得他轻缓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在你左右,需事事谨慎。若想再多活上几年,不相关的物事不理,不相干的人勿去结识。” 我无比听话地应下,不知为何,他那句“不相干的人”落下,我脑中就想到了穆长岳。离槡似乎不喜欢穆长岳,可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呀,虽然大部分时候有些无厘头,但是也不能归为不该结交那类吧。我想张口问问,可瞧离槡冷峻的面庞,好了,暂且就答应他好了。 “离槡哥哥,这些天你去了哪里?”我眼巴巴同他说话,全然将要同他桥归桥路归路的想法抛去了九重天外。好吧,一见离槡误婴如,在离槡面前,我先前所有的坚持都成了浮云。其实,最初的惊喜过后,面对他,我到底不能做到同从前一般无二了,心内的某个角落还是会有一些莫名的介意。虽然那介意有些好没来由。 对于我的说话,离槡却恍若未闻。他持剑的手腕一个翻转便收好了承韵剑,喝了一声“去”,那长剑便“蹭”的一声缠上我的腰际,转瞬就隐去不见了。 他终于看向我的脸,“若不去故意招惹是非,承韵剑足够保你平安。*后不能时时在身边护你,你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 又是好自为之,我不过是一只天地间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生魂,我哪知道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我心中对离槡存着的一丝丝芥蒂尽数便怒气取代,我不想让他走,习惯性就伸手扯了他的袖子。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明明抓上了他的衣袖,自信可以触碰到他手臂的我,竟然,扑了个空。 —————————— 都给你们推荐歌了你们还不给喔上好评么哼!! [2013-04-03 僧与姬(20)]   这个时候,我心中对离槡存着的一丝丝芥蒂尽数便怒气取代,我不想让他走,习惯性就伸手扯了他的袖子。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明明抓上了他的衣袖,自信可以触碰到他手臂的我,竟然,扑了个空。 我心内一紧,怎么回事? 我伸手,再伸手,我甚至伸出双手去抚触他坚实的胸膛。可结果……我触到的只是冰冷的空气。 我心内骇然,“离槡哥哥你……” 他看向我的眼神,变了。他眸内幽深,好似带着几许意味不明的隐忍。我看见了离槡眼中的隐忍跟矛盾。 他在隐忍些什么?又在矛盾着什么? 未及我细细探究,他已移开眼去,他说:“婴如,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话尽于此。你,需谨记我的话。” 我心下慌乱一片,想抓住他衣衫一角,却偏偏什么也握不住。我说:“离槡哥哥你要去哪里?不能带上婴如吗?” 他眼眸沉沉,“我给过你机会。” “你……”我张了张嘴,声音却发不出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他……他这是小气吗? “离槡哥哥,这真的是你的一魂一魄吗?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让它们……跟着我?”我小心翼翼说着话,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他绷紧了脸色,紫眸中涌起深沉的黑,看得我没来由地……心一慌。 “是啊……我为何……当真可笑……”说了支离破碎的断句,他转过身去。 我心下愈发不安起来,赶紧道:“离槡哥哥我错了。我现在想明白了,我还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我未能再得到他的回应,在我面前,在我殷殷热切目光下,他就那般消失了。 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我不是傻瓜,自然感受到离槡的不同。这不是离槡的本身,而是,他派遣在外的一魂一魄。照了那青衣女子的说法,离槡的一魂一魄始终跟着我,他跟着我,自然是不放心我。可为何又要说那样让人伤心的话?也许在他看来,那样的话只是无关痛痒,可听在我耳中,却结结实实敲击着我本就不甚坚实的小心脏。 那么如今,离槡的一魂一魄还在我身边吗?听他的意思,他好像是将它们收了回去。 我抬手,无意识摸上自己腰际。那里,圈着一柄长剑。先前,离槡的一魂一魄就是藏身在了里头。谁能想到,在我以为离槡远远离开的时候,他其实就在我身边呢? 想到此处,我的心一瞬间就明亮了起来,他说不带我走,我就不能去找他了吗? 我知道,有些事,不是因了一句道歉就能化解;有些人,不会因了一句“我错了”就能挽回。我心中难免有些犯堵得,比上一回我知晓离槡同那坏女人间有是非,还要难受上几分。 不过,抑郁这种事情向来不会在我的世界里停留太久。在我看来,抑郁可以,伤心委屈难过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那样的情感,不可沉溺。 前些日子的迷茫不是因了离槡的离开,而是因为我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如今,我想明白了,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是明日先来,还是无常先到。我不想同那些孤魂怨鬼一般落下满身的遗憾跟悔恨。我只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可以待在我喜欢的人身边。 我并不担心找不见离槡,因为我有大白。大白强悍的虎鼻子定能在最短时间内带我找见离槡。 这么想着,我心下一宽,心念一转,想到了件奇怪的事——大白呢? 大白在哪儿? 大白平日里就宿在我房内,不可能我大半夜诡异出门而不惊动大白吧? 难道大白出事了?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回去之后,我一眼便望见了大白。 穆府花园中,繁密枝丫下,蹲着一只玉雪可爱的小东西。那东西远看像小狗,实则是老虎。有着玲珑身形的大白,此刻,正被两只雪玉大白狗围着。 穆长岳家的这两只大白狗我见过,当时对它们的印象是:长得没我家大白好看,皆是雌性,且到了发情期。 这……大白你是被母狗围攻了所以脱不开身吗? 一瞬间,大白娱乐了我,我决定不同它计较失职的事了。 宅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未曾察觉我方才的消失。哎,到了关键时刻,会拉我一把的还是离槡啊! 离槡离槡,你在哪里呢? 我也不知自己心中是苦是甜,抱了纷乱的思绪,我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梦中我见到了璃姬。 眼前画面错综而纷乱,一会儿是年幼时候的璃姬,跟在心上人身后,眼里是满满的钦慕和依赖;一会儿又是豆蔻年华的璃姬,只是,二八年华的她,已保受了世间的疾苦与沧桑;我看见了璃姬死去的模样,如火的嫁衣披在她身,却远及不上她胸口源源不绝溢出的血鲜红。 璃姬死在华章怀中,带着那样深切的不甘。印象中,纵然被心上人拒绝,那样子美好的璃姬也不该有那般深沉的恨意。 璃姬与华章,他们之间还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璃姬,你为何那样恨?那样不甘?这样子的你,又怎能同那和尚重新来过? “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突然地,璃姬出现在我面前,她开口同我说话。我面前的璃姬,不再是那些往事中虚幻的影,她真真切切站在了我面前。 我困惑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尚在梦中? “璃姬,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和尚呢?” 璃姬缓缓抬起脸来,她脸容死白,却依旧美得惊心,那便是我初见她时候的样子。她说:“我好恨。好恨他不要我,却又毁了我。” ———————— 那啥肥肥的一章迎接清明节 [2013-04-04 僧与姬(21)]   迷离的光影里,我不由自主跟着璃姬的脚步前行。 这是一条长廊,长得看不见尽头。所过之处,长廊两侧皆是跳动的景。景中有璃姬,有华章,有她爱的人,有她恨的人……这是璃姬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索道。 我再一次见到了那月中树下,咬了唇角,大声宣告着自己爱恋的小小璃姬;亦有牡丹亭中,听着心上人说话,假装昏睡,却已泪流不止的璃姬…… 突然地,璃姬止住了步伐。 前方的廊道,愈发阴暗了。 有冰凉的风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明明知晓自己只是在梦中,心却止不住纠紧了。也不知是因了害怕,还是忧心接下来的所见。 漫漫道途上,无人烟。 远远地,有一辆马车孤零零驶来,扬起细沙与尘烟。 车帘被一双小手自内掀开,现出一双灵动扑闪的眸子。小小女郎容色平凡,却自有一种令人过目难忘的气质。她咬了粉嫩樱唇,声音里有怯怯:“林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被称作林大哥的年轻男子正驾着车,闻言,他转过头来,年轻人耐看的脸上现出欣喜,说的却是一句废话:“阿璃,你醒了。” 没错,那自马车中醒来的小小女郎正是璃姬。 年轻男子想说什么,略一踟蹰,便又说了句废话:“阿璃,外头风大,进去里面再休息会儿。” 小小璃姬眸内含了水光:“你要带我去哪儿?”她四下看顾,“哥哥呢?” “阿璃,华兄已将你托付给我。日后,就由林大哥来照顾你。” 璃姬脸上的震惊、伤痛与不敢置信层层交错,她要哭出来,却只是狠狠咬住了手指,“哥哥他……不要阿璃了吗?” 年轻男子伸出手去,他想要抚触璃姬肩上的发,最终却只是长叹一口气:“阿璃,你也别怨华兄。华兄他……背负了太多东西,他的家族……不可能接受你的。” 阿璃垂落了头去,“是啊,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只是个被爹娘遗弃的私生女……他要娶的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年轻男子脸上现出万分的心疼,也顾不上璃姬愿不愿意,他一手就将女郎小小的身子收入怀中。他那先前落下的手,这一回,终于如愿以偿触摸到了璃姬柔顺的长发。 彼时,璃姬年岁虽小,却已有着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在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这位林姓公子,她的夫君,最爱的便是这一头秀发。 我沉默不能言语,未曾料到璃姬的身世竟这般坎坷飘零。想来便是当初华章收留了她,却在发现她对他有了逾越的心思后,将她送走了。而接手她的那位公子,对璃姬的心思,显然并不单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日里,得到了她。 这一切,那个骄傲的少年都知晓吗? 我想,我已猜出了些什么。同样的华姓,相似的面容,只是不知后来,他同璃姬怎会走到那样一步?他又怎会去……做了和尚? 我继续在昏沉的走廊内行走。璃姬好似要带我一直一直走到尽头,让我一直一直窥进到她记忆的深处。 华年流转,这一年,璃姬二十岁。 亭台楼阁间,雾霭断桥上,已出落得绰约多姿的璃姬,又一次遇见了那个男人。这一次,在江南的烟雨里,她未曾防备,在触及那男人幽深双目的瞬间,她呆愣在了当场。 经年已逝,他一如少年时候的风逸,不,他比那时候更加令女人着迷了。而她,也不再是他口中的丑丫头。是了,自他眼中,她看见了名为惊艳的东西。那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她的丈夫,每每对着她的时候,也有流露出那样的神色。 丈夫,这是个多微妙的词。她有了丈夫,他的身畔亦有了轻灵婉约的美人。美人依依,正挽着他的手臂。看来,他是如愿了。 而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 她决然转身,将他眼中的不舍和行动间的失态,尽数抛在脑后。 她的丈夫今日远行归来。 他对她很好,好到她几乎忘了曾经有那样一个人存在。若不是今日的偶遇,她想,她真的将他忘记了。 她对镜梳妆,镜中的她,真的很美。 她的丈夫,脸上有了愁容。 床榻缠绵间,她问他为何。他不言语,动作却愈发猛烈了。记忆里,他总是那样温和的存在,这般粗暴的他,差点伤了她。但她抿起唇角,她不想哭。 在最最快乐的巅峰,她好像看见了,断桥上的那个人。 ———————— 喔也不晓得喔在虐谁 [2013-04-04 僧与姬(22)]   隐隐约约地,璃姬感受到了不同。 她的丈夫言语躲闪,仆从对着她,也不似往常的恭顺。 终于,在一个海棠花盛开的春日,她走近了丈夫的书房。 书房门外,她听见了她丈夫的声音,还有,他的声音。 他们本是至交,避了那么多年,他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她不意外,却仍止不住心内的惊惶。 她在惊惶无助些什么?她并没有对不起他,是他自己先不要她的,是他拒绝了她。 她本打算悄无声息移步离开,却在下一瞬,她僵住了手脚。她听见那个年少时候得她倾心爱慕的男人语气不善:“林兄,你同阿璃的事……便让它过去吧。这次回去,阿璃必须跟我走。” “阿璃是我妻。” 书房内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他已隐忍了怒火:“我让你照顾她,谁让你娶了她!?” “当初我一再向你确认,华兄不记得了?是你亲手将阿璃交到了我手中。” “好,很好……” 书房内是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默。 书房外的璃姬,她已咬破了唇角。 “林怀远,口口声声说阿璃是你妻,那江城的崔小姐又是怎么回事?林家要同崔家联姻,此事江城无人不晓……” 接下来,两人男人说了什么,她已听不见了。她只知道,她平静的生活,在那个男人到来之时,被打破了。 崔家小姐,才貌无双,对林怀远的情意,她是知道的。两家联姻的态度,她隐隐约约也能知晓一些。只是,她未曾料到,她同林怀远间的生活,会那般不堪一击。 其实,她并不怪林怀远。他是真的爱她,他给了她七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他从来都不欠她什么。她也知道他一直一直都在同他的家族做着抗争,可那么多年的努力,却因了那人背后的动作,付之一炬了。 她知道是那人做了手脚,在林怀远离开她的那一夜,这个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将脸埋在她的膝间,痛哭着。最后,他艰难地告诉她无需等他……他是想告诉她可以跟着那人走吧。可那样的话,到底没能从他口中说出来。 她并不恨林怀远,可是,对于曾经钦慕的那个人,她似乎再也爱不起来了。 秋风乍然寒起,她站在街角,望着那大红的花轿进了林府的大门,那样娇,那样艳,却原来,她早已模糊了视线。 身后靠过来一具温暖的躯体,是她年少时候熟悉的味道。可是,这个人,再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了。他口口声声说欢喜,就是她的这一张脸吗? 纤细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庞,是冰冷的。 不知是因了寒冷,还是泪? “跟我走,我会照顾好你。”他这般对她道。他温热的大手伸过来,牢牢圈起她冰凉的手指。 她另一只手还在抚触着自己的脸颊,她是舍不得自己这张脸的。 她这一世辗转飘零,这,会是最后一次吗? 她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所以,他们就可以这般对待她吗? 他的大手紧紧钳制住她的,他自背后抱过来,紧紧地,紧紧地,他的声音喃喃,喃喃地她几乎听不见,“阿璃阿璃,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接下来的日子,竟意外地平淡而温馨。她在他城中别院里住下,他对她很好很好,真的很好,可她的笑意仍旧达不到眼底。 晨曦时,他同她共采微露;午时,她抚琴,他舞剑;晚时,则对月而酌。 他说,阿璃,我不迫你。 闻言,她指尖的琴弦便断了。她眼内有浓得化不开的颜色,月色朦胧,竟分不清是怨多一点,还是旁的多一些。她说,该迫的已迫尽,我还有什么可令你迫的? 她的态度显然激怒了他,可除了黯然饮酒外,他做不了任何事。 他一杯一杯饮着那浊物,她一首一首弹奏着琴曲。最后,他醉了;她的琴声,亦乱了。 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但仍清晰传入她的耳中,他说,阿璃,若能同你相伴,就这般平平凡凡过上一世,我甘愿至极。 这一日,他来到她面前,步履匆匆。 阿璃,家母亲病危,我要赶回去。你,要等我回来。 她唇角一勾,好似料定一般的了然一笑。只是,她从头到尾背转着身,他没能看见她的脸。 身后是他悠长的叹息。阿璃,定要等我回来。 她缓缓闭上了眼,晶莹脸庞上带了凄楚的颜色。 好。 她说了一个“好”字。 ———————— 嘤~好忧伤! [2013-04-05 僧与姬(23)]   她缓缓闭上了眼,晶莹脸庞上带了凄楚的颜色。 好。 她说了一个“好”字。 可最后,她等来的却是杀戮。 这一夜,月亮那样亮,那样圆。璃姬从未想过,如此美好的月色,染上了鲜红的血,竟也是那般妖艳好看的。 护卫死了,奴仆也死了。她躲在逼仄的墙角,眼睁睁看着与她情同姐妹的贴身侍女在乱刀下成为亡魂。 男人们声声辱骂的言辞传入她耳中,他们说她不自量力,不过是个妄想攀上侯门的卑贱女子…… 额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落入她眼中。满目的血色里,她已感觉不到疼痛,那一刻,她明白了什么叫深切的恨意。 她等了三天,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她自嘲一笑,她还能指望他什么呢?不论知情与否,他都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是的,万劫不复。 他们在她额上留下了深长的一道疤,却并未要了她的性命。可是,她却因此辗转落入风尘,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她有倾城的容貌,绝世的舞技,即便沦落风尘,也还是有一条活路的。 老鸨待她很好,因日日会有贵公子们为她一掷千金;楼中的姐妹亦待她不薄,因她从不与她们争夺什么。 在这里,她看尽了天下间的男人,也麻痹了自己的心。她时常告诉自己,若能这般过一世,也是不错的了。 只可惜,她又遇上了他。 彼时的他,已褪尽了少年人的青涩,年轻男人的脸上尽是狠劲与阴鹜。他们都变了,物是早已人非。 可是,他又怎会放过了她? 她告诉他,他们这般,相忘于江湖便是最好的选择,趁着彼此间尚残留着一丝情分。 他眼中有汹涌的情潮涌动。 “阿璃,你对我,仅剩了一丝情分吗?” “你我的情分早该断去了。”近处是碧绿的池畔,远处是笙箫的歌舞,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这般道。 他自然是不信的。“阿璃,你准备一下,明日我带你走。” 她轻轻一笑,却是袖手挽起额间的发。白瓷般的额上就露出了一道深长可怖的刀疤。赤红的刀疤,皮肉纠结,可以想象,当初,她是遭了怎样的罪。 他自然是大恸。 她樱红的薄唇轻启,用最动听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华公子,请给璃姬留一条活路吧。 那一夜,他仓惶离去。她以为自己赶跑了他,却原来,一切只是开始。 他开始频繁出入风尘之地,他为她一掷千万金,为她争风吃醋,凡她所在之处,必能看见他清瘦的身影。 饶是这般,他仍旧是风姿卓越的。一袭青衫飘扬,虽身处红楼之中,他与其他恩客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日渐消瘦,他眼中只看得见她。 对于他的这般举动,自然引来无数姐妹欣羡。但她总是淡然一笑。都会过去的,待他厌倦了我,自然会离去。 听她这般说,旁人自是了然。是了,世间男子无情。她们这些流落风尘的女子自然深深明白这一点。如今那个男人,也不过是得不到罢了,若让他得到了,他便会,他便会……谁人也说不清他便会如何。 她心中有隐隐的愁,他身世显赫,他的族人定不会容忍他日日消沉于风尘地。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知晓他家族的狠戾。只是,她未想到,他们的狠戾来得这般快。 这一夜,她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她心中一笑,他终是离去了。 也是在这一夜,有蒙面的黑衣人血洗了红楼。他们找到了她,辱骂她的卑贱与不自量力。手起刀落,平日里谈笑的姐妹瞬间便成了刀下亡魂。还有红楼的妈妈,她苍老了一张脸,脸上尽是血色。她那样哀求着,却依旧挽回不了她的一条性命。她虽然将她当成了那摇钱的树,可若没有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她早成孤魂野鬼了。可如今,她也要被她害死了。 虽蒙着面,可那些人是那般狰狞。狰狞的脸庞落下来,同时落下的,还有染血的刀。 那一刻,她竟感觉不到疼痛。大抵痛到了极致,便不会痛了吧。 她漂浮在半空当中,此刻,红楼当真变作红楼了,被血染成红的楼。莺莺燕燕的声音不再,女人们皆倒在了血泊里。然后,一把火,红楼被烧了个干净。 她不知晓旁人死了会如何,可她,意识犹存。 那一夜疯狂的杀戮不断不断折磨着她,有无数冤魂向她锁着命,她无论如何也进不到那鬼门之中。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她发现自己可以在白日里行走,行走于阳光下,同那些生前的人一起交谈。 原来,她深沉的恨意已将自己的魂魄化成了魅。 魅乃世间阴毒之物,魂魄化成了魅,她便再也不能转世超升了。 带着魅的躯壳,她去找了他。见到她,他是那样狂喜,他捧着她的脸,狂乱地吻着她,眼中有热烫的泪水滚落。 阿璃,阿璃,阿璃……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仿佛除了她的名字,他再也说不出其他。 ———————— 嘤~持续好忧伤…… [2013-04-05 僧与姬(24)]   阿璃,阿璃,阿璃……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仿佛除了她的名字,他再也说不出其他。 将她死死抱进怀中,他身躯颤栗,他说再也不离开她,他要娶她,他要同她一辈子在一起。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她冷冷地笑了。 他不知晓的是,怨毒会吞噬魂魄的心智,化身为魅的璃姬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阿璃了。 接下来,便是我所熟悉的画面了。华章力排众议,于一个晴朗的明日迎娶了璃姬。这是一段并不被世人看好的姻缘,仿佛连老天也同他们作对似的,明明是朗朗晴日,待到新娘进门时,寒风骤起,天色大变。 新郎深情拥着新娘,好似要替她挡去一切风雨。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璃姬抬起了手。她指尖本是纤细白嫩,却霎时变作了森森白骨。那白骨的尖指就要刺破新郎的心脏…… 眼前的幻影却在此处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璃姬最后那一爪是否刺了下去,更不能知晓身为魅的她又怎会被尘封到了那一副丹青之中。 “为什么让我看这些?” “是你心中所念召唤了我前来。” “那你……”我想问她喜堂内的那一幕结果如何。可张了张嘴,却终是没能问出口来。 “那你同华章……”我想问她是否原谅了华章,是否同那年轻的和尚在了一起,可她朝我摇了摇头,似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周遭的黑雾渐渐散去,这一条回廊在我面前飞速退去,恍惚中,我好似又看见了那个月夜下的小姑娘,小姑娘梳着两条小辫子,大声向着心上人宣告:“我要嫁给你!” 结果呢,没有结果,谁也不知最后的结果如何。 怪只怪华章太早知晓了结局吗?若他未曾窥探到未来之事,也就不会送走璃姬;若璃姬一直一直在他身边,那么,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我不知道答案。 我想,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没有结果的。与其说破,倒不如留着那一份念想,念着想着,也是好的。 僧与姬完 [2013-04-06 第八卷 冥河泪(1)]   世间所有的别离都是暂别,世间所有的暂别都是重逢。却原来,兜兜转转,几经轮回,最后,还是会在一起 ————————————————《婴如的见鬼日记·动物们》 第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 没精打采吃着早午膳,越吃越觉得乏味。莫不是我最近人气儿吸少了,味觉的功能渐渐减弱了?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我的身体我知道,我这是心里头的压力太大,影响到了心情同食欲。 这日,穆长岳从外头带回来一个消息,那位名动天下的高僧华章,一夜之间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穆长岳家别院中亦有娇艳的海棠花,看着海棠花,我怔怔出神,连穆长岳说了些什么也没听入耳中。 离槡不喜欢穆长岳,我自然不会傻到同他一道上路,且我与他毕竟阴阳两隔,平凡接触只怕会害了他。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无人夜,我带着大白,踏上了寻找离槡的道途。 从前觉得跟着离槡大神是理所当然的事,如今孤单上了路,我才明白过来,旅途中有人为伴的可贵。虽然大白也勉强算一个伴没错,可它毕竟是没法子同离槡比的。 离槡不说话,远远走在前头,只留给我一个意味不明的背影,我便觉得销魂非常了。 吸吸流下的口水,我拍拍大白的虎脑袋,又点点它的虎鼻子,“大白啊,找到离槡哥哥就靠你的鼻子了,你得时时把鼻子弄通畅了才行!晓得伐?” 为起到沿途威慑大小鬼的作用,大白已恢复了猛虎身。对于我的殷殷嘱托,它的回应是——仰天一阵虎啸,震得周遭树木纷纷摇曳,抖下麻雀鸟蛋无数。幸好此刻夜深无人,要不然准吓死人。 大白一声虎啸过后,老虎脸一皱,虎鼻子卖力嗅嗅,好似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心里咔吧一声,心说不会这么快吧,难道大白已经闻出离槡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心念一动,大白又是一阵虎啸,庞大的老虎身子“嗖”一声就往黑暗深处窜去。 大白在一间破庙外停了下来。 月上破庙头,四周蝉鸣不绝,无一丝人烟。 我狐疑看大白,你确定离槡哥哥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大白的回应是一仰虎头,“噌”一下蹿进破庙里,看不见了。 我瘪瘪嘴巴,理理头发同衣衫,小心翼翼迈进了那未知之处。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呢,大白怎那般猴急就蹿进破庙理了,原来是因为——破庙里有烧鸡! 烧鸡架在火上,破庙内有柴火燃得旺盛,可却无人。地上有仓惶逃窜的足迹,我估摸着原本在这儿烤烧鸡吃的人是被大白的虎啸声给惊跑了。 完全有这个可能啊!大白的叫声那般可怖,连我都不由被它吼得抖了三抖。 一想到此处,眼看大白*的虎身子挤去火堆旁,一个虎爪子就拍下了烧鸡,我心头火更旺,张口就想呵斥几句。却没想大白叼了烧鸡,一个虎步跃来我身前,放了烧鸡在地,身子往地上一趴,扬起虎头,虎眼睛晶晶亮看着我,还不忘摇一摇虎尾巴。 这是……要把烧鸡给我吃么? 好吧,原谅你了。 我自然不可能吃下整只烧鸡,可大白似乎也低估了我的战斗力。瞧它拿委委屈屈,明显只塞了一丝牙缝的样子看我,我心情大好。一手摸摸滚圆的肚子,一手掐掐它的老虎尾巴,“大白,干得不错,明儿继续哈。” 然后,我便枕着大白,睡着了。 睡着睡着,我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梦中,离槡站在长青的古木下,红花在他周身飘荡,他朝我微笑,笑得那样温柔而宠溺。 —————————— 又一个故事开始啦!晚上还有一章哦 [2013-04-06 冥河泪(2)]   睡着睡着,我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梦中,离槡站在长青的古木下,红花在他周身飘荡,他朝我微笑,笑得那样温柔而宠溺。 他何曾对我这般笑过? 即使没有梦醒,我也知道这是梦了。 绿树红花在我和他周围拢聚,他张开双臂,对我说:“过来。” 我自然再顾不上矜持了,正要朝他扑过去,不想,这个时候,脸上湿漉漉的,天上下起雨来。 雨下得不大,却瞬间模糊了离槡的脸庞。 “离槡哥哥我看不见你了!”我焦急大喊,可咫尺之遥的他只是微笑。 他听不见我的呼喊吗? 醒来的时候,我睁眼看破庙的屋顶。天尚未明,屋顶上漆黑一片。我竟也顾不上害怕,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厉害。 柴火熄灭了大半,火光只照亮了我周身的那小小一方天地,有些冷。发了一会儿怔,我爬起身准备烧火。下意识抹一把脸,却抹了一脸的水。不是我的眼泪,难道是雨水? 我再一次抬头看那高高隆起,好似没有尽头的庙宇顶。黑兮兮的,什么也看不见。难道是我自己的口水? 我摇摇头,决定不理。 “大白,去叼些柴火回来。”我踢踢脚边发愣的大白。 换了往常时候,我话一出,大白便会扭着老虎屁股去干活的。若碰上大白好心情的时候,这东西直接将柴火往火里一扔,我直接坐着烤火就行了。 可今次,大白很有些反常。 大白立在我脚边三五步远的地方,目视着前方尽黑之处,一条长尾巴晃晃荡荡,喉间发出呜呜声响。这呜呜声同以往的又有些不同,不是撒娇,亦不是威胁,倒有些讨好的意思在里头。 我大奇,显然,大白要讨好的对象不是我。 “大白?”我又试探着唤了一声。 这一回,大白倒是爽快转过了虎头。这东西的老虎眼里现出复杂神色,吐出舌头舔舔嘴巴,看我。 “你怎么了?莫不是也想离槡哥哥了?”我就伸出手去,摸了摸大白厚厚肥肥的下巴肉。 大白偏下脑袋,在我掌心轻蹭。这就是在撒娇了。突地,大白老虎眼睛里精光一闪,这东西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瞬间就朝我扑来。 我被它按倒在地,被它……被它舔得满脸口水。感情方才我脸上湿湿的就是这东西的杰作?啊啊啊啊我要洗脸! 将我扑倒舔完,大白又腾得起身,扑进前方黑暗里。 我心一紧,实在搞不明白这东西大半夜不睡觉,又如此反常,为的是哪般。 一阵窸窣声响过后,隐隐地,我看见大白拖着一团白色走近。 那一团白色很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白色的后头跟着吐舌讨好的大白。 我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颤抖地举起手指,对着大白:“你你你你这色东西原来是要娶媳妇了!” 没错,大白从黑暗破落的庙宇深处,叼了只大白狗回来。 我没有看错,那毛茸茸一团白色确是一只大白狗无疑。 我拎着大白的虎耳朵远远坐开去,心内紧张成一片。这跨种族爱恋的弊端我该怎么同它解释清呢? 大白虽被我拎着耳朵走开,可那只硕大的虎头却是一步三回,那缠绵悱恻的样子好似……好似它的老虎眼睛里再也不能看见别人。再看那只大白母狗,亦是目光盈盈,狗眼睛里满是乞怜色彩,看我。 我我我我这都成拆散苦命鸳鸯的万恶老鸨了?! 其实,这段时日以来,我同大白相依为伴,完全可以将它当做半个儿子看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大白是只老虎,我也不是人,但是,大白,你放心,亲妈我不会放弃你,一定竭尽全力挽回你失足的心! 我双手硬掰过大白硕大的虎头,这老虎脑袋还真是大,话说大白你就不怕一个虎头就把人家小母狗压死么? 当然,大白看不见我的苦心。这东西还要挣扎! 我苦口婆心,“大白呀,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吊死在一只母狗身上。” “砰”的一声响,是那母狗失足倒地的声音。 我偏过头去看它,大白更是撒泼似的不服管束。 “大白,坐下!”我生气了,儿子怎能见了媳妇就忘了娘?! 大白萎萎坐下。 那一边,母狗腾一下爬起来,又向我投来盈盈欲诉的目光。 我扶额,颇为头疼,这……不让一只老虎同一只母狗相好的话该怎么说? 却哪知,我未开口,那母狗倒是先开口了:“请小姐帮帮阿宝的忙。” [2013-04-06 冥河泪(3)]   那一边,母狗腾一下爬起来,又向我投来盈盈欲诉的目光。 我扶额,颇为头疼,这……不让一只老虎同一只母狗相好的话该怎么说? 却哪知,我未开口,那母狗倒是先开口了:“请小姐帮帮阿宝的忙。” 开口? 开口! 那是一只会说话的狗?! 我这是找了个什么地儿睡觉啊! 大白铁了心要同那只母狗好,我想拦拦不住,走也走不掉,没法子,只好同那只母狗说话。 我结结巴巴:“你……你……你说你叫……” “阿宝。”母狗的声音细细小小,像稚嫩的童音。听到母狗说话,大白更是撒了泼一般朝它那个方向扑去,差点将我带倒在地。 我稳住身子,竟没顾上害怕,也不去质疑区区一只母狗为何会说话,开口便道:“那个啥,阿宝啊,你听我说,你跟我家大白不合适,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大白,你看亲妈我对你多好! 阿宝的狗眼睛更是湿漉漉,“阿宝不要大白,阿宝只想请小姐帮帮阿宝的忙。”竟是前肢弯曲,做出一个下跪的姿势。 这……这确实不是一只普通的狗!大白,难怪你会看上人家!可人家貌似没看上你啊! 有了这个认知,我看看阿宝,再看看大白;看看大白,又看看阿宝,心情甚慰。左右我还不至于被一只大白狗欺负,于是,死死抱住不听话的大白的脖子,我问几步之外的阿宝:“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请小姐帮阿宝……喊公子回家吃饭。” 我:“……” 原来,阿宝有个男主人,可不知为何,那主人三日前睡下,至今未醒。主人的家人请了道士,道士一番作法,说那男主人是失了魂魄。魂魄不在身体之内,男主人自然就醒不过来了。 “那做什么要说喊他回家吃饭?”揪着大白脖子上的长毛,我觉得自己被这句话雷到了。 阿宝认真道:“因为主人极好美食,主人的家人已经试了各种法子,只剩喊主人回家吃饭这个法子没用了。” “这还不简单,你让他们吼几句不就行了。”哪还用得上我呀?想到这儿,我眯起了眼,怀疑道:“我说,你该不是故意接近,想勾引我家大白吧。” “不不不!不是的!阿宝……阿宝真的是想救主人!” 我不语。 阿宝也不跪了,急得团团在原地打转,就差咬自己尾巴了。 大白自然是要闹腾的。如此,我便有些过意不去,欺负一只弱小的母狗是一件脸上无光的事情呀。我正要说什么,却被阿宝抢了口,这只小母狗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因为阿宝跟别人说不上话,因为他们看不见阿宝,因为阿宝已经死了。” 原来这是一只可怜的孤魂野狗。 “阿宝自小和主人相依为命,主人待阿宝很好很好,阿宝是要陪主人一辈子的。可是,一个月前,阿宝……阿宝贪玩跑去大街上,不小心被一匹跑过的马……碾死了。阿宝很痛……阿宝好舍不得主人,可是,阿宝不能留下来……阿宝被带走了。” “带去地府了吧。”我依旧抱着大白的脖子以阻止这色东西朝前扑,一面想着该如何安慰这只可怜的……狗的魂魄,“既然此生已尽,那就在地府好好表现,争取下辈子投个人胎哈。哎,等下,既然去了地府,你这会儿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阿宝遥遥狗尾巴,拿前肢挡在狗脑袋前,做出羞涩的样子,“阿宝……阿宝偷跑出来的。” 额,这样也行? 见阿宝摇尾巴,大白的那条长老虎尾巴就摆得更起劲了,“别动,老实点!”我呵斥它,又苦口婆心劝阿宝:“快回去,趁还没鬼畜来拿你。你已经在畜生道轮回了,若错过了投胎的机会,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阿宝耷拉下了两只软软的耳朵,看上去更可爱了几分,也难怪咱家大白会对它动心。 “阿宝知道的……可是,阿宝不能不管主人,阿宝一定要救主人的!求求小姐帮帮阿宝,帮帮阿宝好不好?” 阿宝主人的家就在破庙十里外的陆家庄。 阿宝带着我同大白一路穿行,转眼便到了一间屋子的窗沿下。 “主人就睡在里面。”阿宝的两只前爪子趴在窗沿上,它探出小脑袋向内张望,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舍的情意,“主人还在睡觉。阿宝好想主人。” 大白试图挤到阿宝身边,无奈它是只大家伙,太过*,挤失败了。 我揪住大白老虎尾巴将它拖到身后,也学着阿宝的样子趴伏在窗边。 此时,天尚未明,屋顶未点灯,借着天边的月亮,大致可以看见房内模糊的光景。正对着窗户,有一张大床。床幔撩起,现出床上男人修长的身形来。男人着了雪白的中衣,静静躺在床上。他睡着了,阿宝说他不能醒来。 [2013-04-07 冥河泪(4)]   站去床边,我看清了那男人的脸。男人脸上苍白,脸颊消瘦,却依旧可以看出他清俊的容貌。是个容颜清秀的公子呢! 阿宝一下便跳上了大床,它自动自发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小小一团盘去男人胸口,那眷恋的情感浓得化不开。 可惜,阿宝是一只狗。 只一眼我便看出,这男人确实是游了魂了。 我抱紧大白的脖子,试图安抚它躁动不安的心。另一边,我又要同阿宝说话,“阿宝,道士说得没错,你主人的魂魄确实离开了身体。” 阿宝抬起狗脑袋来,湿漉漉的狗眼睛看我。 我……我突然觉得紧张,“我也想帮你,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他游魂去了哪里呀!或许是他自己滞留在了某处,也或许是他被旁人给……” 阿宝却飞快说了一句话,我接下去的话便无需多说了,阿宝说:“阿宝看见主人了,阿宝在渡河的时候看见主人了,主人就在冥河里。” 这个时候,外头突地起了一阵狂风。狂风大作,吹得门窗砰砰作响。而后,“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躲在屏风后头,我看见了一双女人的脚。女人的脚娇小,莲步轻移,却是……脚不沾地。 这女人不是人!! 我心中立时警铃大作。眼角一瞥,我看见仍在床上,趴在它主人胸口上的阿宝朝那女人露出了满口尖牙。 阿宝在发怒。 我死死抱住就要冲过去帮阿宝咬人……啊,不是,咬鬼的大白,总得看看这只女鬼要做什么。 女鬼着了一件海棠红的衣,她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边的脸。我看不见她的容貌,却能感受到这女子身上透着一股子妩媚的风尘味。 女鬼漂移到床边,她立在那里,深深凝视着床上男子的容颜,好似没看见男子胸膛上还趴着一只狗灵一般。 “醉仙居一别,公子为何迟迟不肯出现?公子待一只畜生姑且那般,为何不愿接受海棠的情意?海棠一直在等公子,一直在等公子来接海棠……”那自称海棠的女鬼口中喃喃,声音凄凄。突地,她一改凄然之色,诡异一笑,“如今这般,公子终是能同海棠在一块儿了。”说着,女鬼便伸出苍白的手去,似要触摸那年轻公子的容颜。 怎的那样说话?听起来倒像是这女鬼把阿宝的男主人弄得离了魂。 我正思忖间,却突然听得母狗阿宝恨恨的声音响起:“走开!拿开你的脏手!”阿宝一下跃起,不管不顾就要去咬那女鬼的手。 想想阿宝也不可能是一个女鬼的对手,女鬼只一甩,便将阿宝小小的身子甩了出去。 白白的阿宝在地上滚成一团,还未稳住身子爬起来,那女鬼已跟了过来。女鬼长发扬起,那发便仿似有了生命一般,陡然生长,一瞬间便将阿宝小小的身子团团围成了粽子。 我再也拦不住大白了,大白一个猛扑自我手里头挣脱开去,凶猛一吼就朝那女鬼扑去。 女鬼本是背对着大白而立,却在它扑过去的瞬间,在背后生出了一张脸来! 这情形诡乱之极,连大白都愣了一愣。 就在大白愣怔的空隙,女鬼的头发便“嗖”得越过大白,直直朝我袭来! 这……这又关我什么事啊? 女鬼的声音紧接着便在静谧的房内响起:“我道他是为何如此对我?原来是早有人在了!” 我一听便知不好,“你误会了!”我抢先道,可辩解的话还来不及出口,那如有了生命一般的长发已到了我眼前。 饶是大白立刻回转虎头来救我,也快不过女鬼瞬息万变的长发。 那墨黑的妖异长发分作三股,分别袭向我的脖子、腰间和双腿。 我眼明手快自怀里掏出两道符纸贴自己脖子上。在离槡的熏陶下,道行低一些的符纸什么的我还是能画一些的。至于管不管用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女鬼倏地发出惨叫。 我的符纸管用! 我倏地惊喜。可是,很快我便发现不是。那女鬼发上的火源自于我的……腰际。 我的腰间有隐隐的灼热,那里藏着一把剑。之前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一把做什么用的剑。如今,我有一点点眉目了。原来,这可以是一把对付女鬼的会喷火的剑。 我不由自主伸手去触摸那剑身,剑身狭长,还带了方才燃火的热。 再看那一边,那叫海棠的女鬼匍匐在了地,她身上倒是没了火光,只不过,那一把作乱的长发倒是给烧了干净。她缓缓抬起脸来,目中现出几丝茫然来,“这是……何处?” 原来,这女鬼海棠生前含冤,又是被人用自己的一把墨发给勒死的。她死后,怨气尽数落在那一头发上。如今,她的头发被烧没了,这女鬼便温和了下来。 “陆公子?!”女鬼转眼看见床上躺着的阿宝的主人,也不顾自己光着一个头皮,踉踉跄跄就要朝床边扑去。自她脸上,我清清楚楚看见了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2013-04-07 冥河泪(5)]   “陆公子?!”女鬼转眼看见床上躺着的阿宝的主人,也不顾自己光着一个头皮,踉踉跄跄就要朝床边扑去。自她脸上,我清清楚楚看见了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可女鬼海棠却没能如愿去到男人身边,因阿宝龇牙咧嘴拦住了她,还有帮腔的大白。不过,大白倒是坚定立在了我面前。哦,意思是说我比你媳妇重要一些么,大白? “走开!不要碰主人!主人不喜欢你!”阿宝扬着狗头嚷嚷。 女鬼一愣,继而辨道:“江公子对海棠的情意是醉仙居人都知晓之事,你一只畜生知道什么?” 阿宝怒:“醉仙居?主人最讨厌那种地方了!主人最讨厌不干净的东西了!主人最讨厌不干净的女人了!” 三个“最讨厌”令得女鬼海棠的面色愈加死白,她样子突地变得凶狠,好似恨不得就要将阿宝撕碎一般。可惜,没了怨气凝聚成的长发,她法力尽失,指不定还咬不过阿宝呢! 眼看着一鬼同一狗怒目而视,我觉得这个时候有必要出来说几句话。于是,我“嗯哼”了两声。 女鬼同阿宝倏地转头看我。 阿宝还好,那女鬼面上便现出惧色来。她一双眼白过多的眼死死盯着我的腰际,既有怨,又有惧。眼见我往前跨了一小步,那女鬼猛地后退,差点就要穿墙逃窜。 我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叫醒他吧,除了阿宝的喊主人回家吃饭,还有啥高招没?” 阿宝沮丧垂了狗头,那女鬼则是目光闪烁。 我牢牢看定那女鬼,看来我猜得不错,她是知道些隐情的。 果然,我用厉害的宝剑一威慑,她就什么都说了。 唉,我一面惊叹原来自己身上藏了个宝,一面又不得不感慨——情之一事,真真是伤人呐! 原来,这海棠乃云城烟花之地醉仙居的舞姬。舞姬海棠舞技精湛,却是卖艺不卖身的。海棠长得美,自然引来一票公子哥儿的觊觎。海棠却自视甚高,从未看上过其中的任何一人。可身处青楼之中,又怎是你说不要便不要了的。 这一日,海棠被人硬灌了酒,酒中自然是掺了料的。那公子哥儿已屏退了众人,眼看就要对她行那不轨之事。 海棠挣扎呼求,叫破了嗓子,却也只引得一个琴师前来。海棠的琴师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琴技无双,是海棠最好的搭档;少年面目清秀,却是瞎了一双眼睛。少年想要救海棠,可那个时候,一个瞎子顶什么用呢?任是海棠如何求饶,公子哥儿的拳脚仍旧一下一下实实落在少年身上,少年眼看就要被打死了。 那公子哥儿无非就是要逼得海棠就范,海棠虽沦落风尘,却也是个最重情意的。很快,那公子哥儿便如愿了。 海棠是打算在床上以死明志的,可未曾料到,老天竟有那样的安排等着她。 房门陡然被人从外头踢开,满目亮光里,海棠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她记得他,他是云城的陆少。 海棠不识此人,却也听说过他的盛名。这是个家世显赫、洁身自好的男人。可他还不是来到了这寻欢作乐的地方?看来男人也不过如此,饶是外表再如何君子,脱了衣裳,内里都是一个样。 可最后,云城的陆少救了她。 她被下了药,彼时,意识已有些不清,但她仍抓住最后一丝神智,问他为何要救她。 那个年轻的男人却是径自来到她的床边,俯下身来。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连呼吸都停止了。 她的心跳得飞快,在恼怒,竟也在期盼。 男人却是一触即开。 她再抬眼时,便看见他掌心多了只毛茸茸的白色。 那是…… “小东西调皮,扰到姑娘了。姑娘好好休息。” 他说他不是为了救她,只是来找回……他的狗。 哼,怎么可能?男人的伎俩她见多了,却从未见过如此拙劣的。她料定了他会再来找她,她等着他…… “胡说!主人明明就是去找我的!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女人尽会胡说!”阿宝彻底怒了,背上白毛乍然而起。她守在她主人床前,不让女鬼海棠靠近一步。 女鬼海棠却也不生气,她面上现出朦胧神色:“我也以为是我会错了意,可是,那一晚,他来了。我同他……我把自己给了他……他说……要娶我……” 额,道行不够的我脸红了。 阿宝的声音里现出了不可思议,“你该不会以为那天晚上的男人是主人吧?” “你说什么?!”女鬼的声音猛然间尖利得可怕。 阿宝似乎有被女鬼吓到那么一点点,她蜷着身子,一跳上了床,窝在她主人的身边。伸出舌头来舔舔爪子,阿宝开始说话:“阿宝觉得醉仙居那里很好玩,就常去了。主人次次都是去找我的,他连一个铜板都没在那里花呢!谁知道会次次那么巧都撞上你啊?主人爱干净,除了我,主人不会碰那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哦,那一晚上我看到一个姑娘和一个男人在水池子里抱在一起,主人还捂了我的眼睛不让我看呢!原来那姑娘就是你啊!” 女鬼的目光如针刺般射向床上小小成了一团的阿宝,“说清楚!什么池子?什么男人?!” [2013-04-08 冥河泪(6)]   女鬼的目光如针刺般射向床上小小成了一团的阿宝,“说清楚!什么池子?什么男人?!” 阿宝第一反应便是怯怯,而后,她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挺直了狗脊梁,“就是醉仙居后头那个月牙形的池子啊!池子边上有好多好多红的花,主人说那叫海棠花……” 海棠闭了眼,“那个男人是谁?”似鼓足了极大勇气问出的一般。 阿宝:“他是一个瞎子。” 海棠倏然睁眸,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不……不会……不会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女鬼口中喃喃,目色狂乱。 我便带着大白小心翼翼去到阿宝身边,轻声问阿宝怎么回事。 阿宝垂目看她的主人,小小狗爪子伸出,在她主人脸上轻蹭。阿宝说,因这女鬼海棠生前在云城挺出名,阿宝又是个爱玩的性子,对这些事情便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海棠擅舞,她有一个瞎子琴师。其实,比起看她的舞,更多文人雅士是冲着琴师去的。琴师虽然瞎了,但他的琴技,放眼天下间,也是无人能及的。这是一种感觉,无需任何比试,无需任何证明,只需那铿锵错落的琴音一出,观客们便被征服了。按琴师的资历,他大可过上人人称羡的日子,可他却委身于醉仙居中,当那小小一名伴舞的琴师,不知令得多少雅士扼腕。 谁都知道,琴师留在醉仙居,为的是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那样的话……”女鬼海棠的声音自喉间发出,凄楚不再,却是一种深沉里的压抑,听着更加让人难受。 我抬眼看她,见她面上已落下清泪无数。原来,真真到了伤心处,便凄不起来,也怨不起来了。 “那么,也就是说……你是因为认错了人?”不敢刺激那海棠,我放缓了声音说话。 女鬼海棠眸中迷茫,她脸上有各色错综神色闪过,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我只好转头同阿宝说话,“看来是认错人了,那应该没事了哈。让她去找她的琴师就好了呀。” 阿宝就叹息一声,引得我侧目。这真的只是一条狗吗?怎的比我家大白还聪明?若大白真娶了阿宝回来,铁定是要被吃得死死的了。 我脑中胡乱跑着种种,便没听清阿宝的说话。 “你说什么?”我问她。 哪知回答我的却是那一边的女鬼海棠,“他已经死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琴师死了。”阿宝道,“琴师是为了救她死的,死在了她的前面。” 望着女鬼海棠瘦削的身形,我突然就有些唏嘘。 我正兀自感慨,却见脚下老实趴伏着的大白……不对劲了。 大白威猛立起,背上白毛倒竖,冲那虚无的半空当中就是一阵狂乱吼叫,好似那里凭空就生出了可怕的东西。 那里确实有可怕的东西生出,至少对于非人的我们这几只来说是如此。 自从巴上离槡这尊大神,我已经许久未见到黑无常了。虽他同我没甚恩怨,但自他身上生出的那强大冷意还是让我抖了三抖。 黑无常是来抓女鬼海棠的。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女鬼是从地府里、奈何桥下逃出的。 她可真是大胆呐。 黑无常随意瞥了我一眼,方将冰冷冷的视线收回,却猛地又回转过头来。他那两只如无底洞似的眼睛瞪得老大,锐利视线直直逼向我……的腰际,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我这才后知后觉他在看我腰间的剑。 虽然小心肝在抖,但我仍旧挺直了脊梁,这剑是离槡留给我的,我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人夺走的。 一时间,我同那黑无常大眼瞪小眼。 黑无常背后,有一只惨白的大手伸了过来,搭上他薄如纸片一般的肩,“小黑,事情办完没?办完了咱回家洗洗睡吧。” 我的眼睛瞪得更大,只因我看见一只通身惨白的无常鬼缓缓现出身形来,懒洋洋趴在黑无常的肩头。黑无常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了,还回头轻声叫了个名字,他叫的是——小白?! 这……这是白无常吗? 答案是肯定的。 白无常要走去前头,却被黑无常拦在了身后。黑无常冷冰冰对女鬼海棠道:“跟我回去。” 海棠抬起脸来,想也不想便道了声“好”。之后,她又好似难以启齿一般犹豫了一瞬,却到底是试探着问出了口:“他……去投胎了吗?” 黑无常正祭出锁魂链,闻言,头也不抬,“谁?” “自然是那个琴师了。”说话的是白无常。 “你看上他了?”黑无常接了一句,语气严厉,神情严肃,这便给人一种错觉——若白无常说了一个“是”字,那么,他二话不说就要掐死他。 [2013-04-08 冥河泪(7)]   “自然是那个琴师了。”说话的是白无常。 “你看上他了?”黑无常接了一句,语气严厉,神情严肃,这便给人一种错觉——若白无常说了一个“是”字,那么,他二话不说就要掐死他。 白无常却只是翻了个白眼,对海棠道:“可别。那琴师有胆替你掩了耳目骗过孟老婆子,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他怎么样了?”女鬼海棠就要扑向白无常,却被黑无常铁链一甩,锁住了身形。 黑无常皱眉,“麻烦的小鬼。”转而对白无常时,又换了副嘴脸,“回家。” 白无常摸摸鼻子,笑了出来。 一只男鬼对另一只男鬼笑成那样,我无端端觉得头皮发麻。正要转开视线,不想,却被那白无常抓了个正着。 “你是……”他天生惨白的面色上现出困惑的神色来,“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我还未开口,前头黑无常不耐烦的声音便起来了,“少给我沾花惹草,走了。” 这…… 白无常却是对我露出一个自认为潇洒至极其实碜人之极的笑,“小黑就这脾气。记得日后无事常来地府玩玩。” 小黑…… 常去地府玩玩…… 我咽了咽口水。 黑无常已率先带了女鬼海棠出得门去,白无常后脚追上。 我以为这事儿就该这么完了,却不想,斜里突地就冲出去了一团毛茸茸的白色。这团白一冲就冲去黑白无常脚边,不要命一般地跃上白无常的肩头。 是阿宝! 我还来不及惊呼出声,这一边,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大白转眼也急吼吼冲了出去。 这……你们这是要闹哪样啊?! 觉得得担负起当妈的责任的我,也冲了出去。 庭院之中,冷风瑟瑟。 本来冲撞了黑白无常也没什么,我看那只白无常还挺好说话的。可坏就坏在,我们仨冲出去的当口,黑白无常正好开启了通往冥界的大门。 于是,我,大白和阿宝一起被吸进去了。 冥河上头,圆月高悬,月光惨白得吓人。这是一轮永不落下的月。 黑白无常立在冥河边,带着女鬼海棠。 我同大白和阿宝站在他们身前不远之处,默默垂首,被他们瞪着。 最后,还是那白无常出来打了圆场,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便是:冥河之门每半月开启一次,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我有点傻眼,意思是说,我们得在这一条冰冷冷没有生气的冥河边,待上半个月? “再啰嗦就连你们一起抓了。”黑无常的声音比冥河水还要冷硬,说罢,他看了阿宝一眼,不客气道:“倘若再让我撞见,畜生道的我也不放过。” 阿宝怯怯缩了缩脖子。 大白想吼,被我掐住了脖子。 黑白无常押着女鬼海棠上了冥河里头的一条渡船。眼看他们要走,我赶紧上前一步问道:“唉,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把阿宝主人弄离魂的呢!” 女鬼海棠脚下不停,却只是道:“除了他自己,无人可以办到。” 这…… 上了渡船,转瞬间,他们就飘流去了老远。突然地,海棠回过头来,我看见了她眼里深切的悲伤。 恍惚间,我好似自她眼内看见了鲜亮的图景:那是暖花开得繁密的春日,鲜亮的花丛间,有一女子在起舞。女子舞姿翩跹,混着轻灵点水般的乐音,仿若那九重天上误入了凡尘的仙子。 那美妙的乐音时而轻缓,时而铿锵;时而错乱,时而如流水叮咚。 琴音出自琴师之手。 琴师席地而坐,他侧着身子,对着女子的方向,眼也不眨。琴师眼中暗沉沉一片,永远也看不见光华。可他面上却尽是满足的神色,好似如此这般为这女子伴舞,便是此生最快乐的事。 可惜如今,琴师同那女子海棠都死了。海棠被抓回了地府,她还能再见到那瞎眼的琴师吗? 你若盛开我愿在此等待 池塘月下对残影独徘徊 几滴清凉不忍心大声感慨 唯恐打扰花与甘露的对白 你若盛开定是春天到来 风在歌唱雨滴敲打窗台 几声叹息填不出最好词牌 无法言语只有自己才明白 …… 静静立在冥河水边,我突然没来由地惆怅。 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却是如何也不能找出两个一模一样的。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独属于他的……故事。 ——————- 关于两只无常,喔就好玩随便一写,么想到炸出好几只霸王,你们真让喔意外~\(≧▽≦)/ [2013-04-09 冥河泪(8)]   黑白无常带着女鬼海棠离开了,我们被困在冥河边,兴奋的只有阿宝。阿宝说,它的主人就在冥河里,泛舟游河。 这一条冥河,横亘于阴阳两界间,既是游魂死魄去往地府的必经之地,亦是人间同死地维系的所在。 冥河中的水,静静流淌。没有流处,亦无源起,只是永生这般流淌着。略一助力,沿河而下,是死地;逆河而上,便是生。生生死死只在一念间,生生死死亦是一种选择,是选择平坦向下,还是崎岖奋上呢? 倒不是我有多热心,也不是为了大白娶媳妇,我只是觉得,被困在冥河边,闲着也是闲着,那么,帮帮阿宝也是未尝不可的。 我看向阿宝,试图问出她主人的名字。阿宝转过眼来,那一双漆黑明亮的狗眼睛里有光华闪现。我这才注意到,阿宝的眼睛很美,美到……不似一只狗的样子。 阿宝的两汪眼珠似有魔力,轻而易举便将我的神智吸了进去。 我站在了一条漆黑的甬道里,身边依稀有几点亮光,亮光照见了趴在我脚边的依大白同阿宝。 “这是哪里?”我感到陌生又惶急。 阿宝低低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这是阿宝的记忆。主人就在阿宝的记忆里。” 为了方便我更快地认出她的主人,阿宝便给我看她的记忆。阿宝的记忆里有她的主人,我不清楚的是,她仅仅是为了让我看见呢,还是这条叫阿宝的狗亦想重温曾经的温暖。 我在甬道里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传来了亮光。亮光的尽头是一扇木雕的石门。 大白肥健的身躯一下便将石门推了开去。一脚踏入石门,我同一只老虎一只狗,进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这里不是冥河,这是一座江南烟雨里的庭园。 天上飘着细雨,站在九曲回廊之上,隔着朦胧的雨帘向外望去,我望见了一张清俊的男人的脸。 男人在房内,他站在窗边,闭着眼,听雨。 “主人!” “哎,你慢点!”我的呼喊消失在了风雨里,阿宝已撒开了四蹄跑进雨里,奔去了她主人的身边。 可惜,这是在她主人的梦中,她的主人看不见她。 房内有小狗的汪汪叫声,这叫声轻易便吸引了男人的注意。男人唇边现出温柔的笑意,他一敛长衫,弯腰自地上拖抱起了一团毛茸茸的小白色。 “阿宝也想看雨?行,咱们一起看。”俊逸的男人同阿宝说着话,他将小小一团的阿宝拖在掌中心,另一手缓缓顺着她的毛发。一人一狗在窗边听风看雨,那样和谐,好似谁也走入不了他们的世界。 “这是阿宝刚刚来到主人身边的时候。”小狗阿宝趴在窗边,贪婪地看着她主人的容颜,“阿宝是一只流浪狗,是主人把阿宝捡回来,给阿宝吃,给阿宝穿。再没有人像主人这样待阿宝好了。阿宝,阿宝一定要救主人!” 哎,这样一只有情有义又可爱得冒泡的小白狗,就算拿大白换她,我想,我也是愿意的。 仿似读到我的思绪一般,大白开始不满,喉咙里低声吼着就要兽变。 “谁在外面?”是阿宝主人的声音,他狐疑望着外头,眼看就要探出身来。 不好!难道他听见了我们的声音? 不对!赶紧撤! 可惜,我低估了大白二的程度,我同阿宝往后撤,这东西却争着往前挤。这一挤一碰就是一阵地转天旋。 睁眼的时候,我同一虎一狗又站在了冥河边。 冥河里,有永生的月夜。 记忆中,我未曾来过这里,可这里却无端端让我觉得熟悉,熟悉到令我心惊。我知道远去的冥河没有尽头,我知道冥河的岸边是崎岖的道途,我更知道……这冥河水是饮不得的。 冥河水为何不能饮?饮了又会有何后果?我知道自己是知晓答案的,只是,那答案被我忘记了。 站在冥河边,惨淡的月光将我笼罩,望着没有尽头的冥河,我脑中思绪万千。心在做着一紧一松的伸缩,我伸出手来,缓缓按上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跳得好快,几乎就要挣脱开我身体的束缚了。我隐隐知晓,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我有些后悔自己的托大,但看一眼在我脚边欢快转着圈的大白,算了算了,大白,亲妈为了你,就姑且牺牲一回吧。我又看一眼阿宝,阿宝仍旧是小母狗的模样,一双狗眼睛湿漉漉的。她目视着远处冥河的边界,那样专注,专注到让我有一种错觉——其实,阿宝根本不是一只狗。 阿宝用那深情的眼寻找着她的主人。 很显然地,大白,人家阿宝狗狗压根没将你放在眼里。 可惜,如今,大白的虎眼睛已被蒙蔽,恁凭我说什么它都是听不进的。 突地,起风了。 这一阵阴风自地府深处刮来,吹起冥河边上的沙尘,亦吹动了冥河上的点点方舟。冥河宽且广,那一寸寸方舟便是渡河的必用之物。 [2013-04-09 冥河泪(9)]   这一阵阴风自地府深处刮来,吹起冥河边上的沙尘,亦吹动了冥河上的点点方舟。冥河宽且广,那一寸寸方舟便是渡河的必用之物。 一方舟寄一魂,冥河上立时涌现无数方舟。 据阿宝说,她本也是要搭乘那方舟去地府报道的,可是,她却在冥河中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她的主人。于是,阿宝逃了,她跳下方舟,游渡过冥河,回到了人世间。 冥河水永生静止,是那阴风吹动了方舟。 阴风难御,幸好有大白可取暖。 站在河边,我抱紧大白的老虎脖子,哆嗦着嘴唇问阿宝:“你的主人是哪一个?你指出来,我朝他吼一嗓子我们就回去了。” 阿宝点点狗头,昂首望着前方。 冥河上有那样多那样多的方舟,阿宝,你又怎能辨得清? 许是我错估了阿宝的眼力,或者是她对她那主人深切的情意,总之,长长久久的沉默过后,突地,阿宝四肢着力,发了狂似的就要往冥河里奔去。 “主人主人!阿宝在这里!主人快回来!” 眼看这只对主人思念成狂的小狗就要落入冥河里,我当机立断,一拍大白脖子,“大白,快去拦住她!” 大白撒了欢似的往前冲,轻而易举就将小狗阿宝压在了它的虎躯之下。 我将阿宝从大白身下扒拉出来,“看清楚了?你主人是哪一个?” 阿宝便替我指了个方向,用它的右手,啊呸,右前肢。 那啥,遇上狗狗用前肢给指方向这种事情,我还是挺不能适应的。虽然我家大白也聪明,也通人性,可也远还不及这程度!我觉着吧,人做人事,是狗就该做狗的事情。我看阿宝,越看越觉得其实她不是一只狗。 咳咳,言归正传。在阿宝毛茸茸前肢的指引下,还真让我找见了茫茫冥河之上的那个身影。 男人独自立于一方舟上,风吹得他宽大衣裾飘扬。他微侧着脸,身形修长而美好。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呐,也难怪阿宝即便死了,也是念念不想忘记。 在了冥河边,我的眼力不知怎的就猛增了,即便隔着那样久远的距离,我也能看清那男人侧脸上的弧度。 那是一张漠然的侧脸,可漠然中,又好似多了一层名为希冀的东西,好似他即将要赴的不是死地,而是他的心之所系。男人脸上鬓角可见沧桑,时光荏苒,他已不再是那窗前听雨的年轻公子了。 看着那样子的一个男人,不知为何,我就想到了离槡。他同离槡无任何相似之处,更没有可比性。可是,从这个男人脸上,我好似可以看见离槡的影子。 什么影子? 一直一直在追寻某个人的影子。 这些日子以来,每每想到离槡,我的心就酸酸的,是喜,也是难受。那是一种莫名复杂的情感,我从未曾经历,以至于,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能明了了自己。 略一怔忡,阴风又大了几分,阿宝焦急的呼喊也将我拉进了现实。“阿宝阿宝你别急,我会帮你的。我要怎么做?” 沉寂了千万年,永生只与孤寂为伴的冥河之上,突然就响起了年轻女人放肆的呼喊:“陆侧,阿宝喊你回家吃饭了——”声音清脆而绵长,一路传去老远,老远。 一时间,各路游魂纷纷止步回目。 “额,好像没什么作用呢!”方才那一嗓子自然就出自我的口。初初是有了效果没错,可游魂们止步是止步,回目也都回了目,可尾音消散,大家就各归各位,该干嘛干嘛去了。其中,那陆侧,阿宝的主人,压根连回头也不曾。 这可怎么办呢?效果不理想呀! 比我更急的是阿宝。小狗狗阿宝开始上蹿下跳,若不是被大白死命拖着,保不齐她下一刻就冲进了冥河里。虽说胆大妄为的阿宝已下过一次冥河,可我是决计不会让这小东西在我眼前做傻事的。这可是冥河啊,令多少生灵望而怯步的冥河啊,就连那曾经叱咤三界的……面对它时,也束手无策。 等等,我好似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曾经叱咤三界的……叱咤三界的什么呢? 大白的一声虎啸唤回了我游离的思绪,阿宝百般挣扎,不争气的大白又不敢出死力禁锢它,这转眼就要让她给挣脱了开去。 唉,大白啊大白……算了,还得亲妈我亲自上。 我蹲下身去,双手伸过去抱住大白的脖子,这样,便严严就阿宝按进了怀里。我抚摸阿宝狗头上的毛发,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缓,我轻声开口:“阿宝乖,咱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你看,我们已经找到你主人了,这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不是吗?” 阿宝就真的安静了下来。 “姐姐还有什么法子?”阿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希冀。 我想了想,说:“要不你吼一嗓子试试。” ———————— 乃们觉得陆侧这个名字霸气不? 悄悄告诉乃们,这是被我写崩掉的一个现代文男主的名字灭哈哈哈哈 [2013-04-10 冥河泪(10)]   我想了想,说:“要不你吼一嗓子试试。” 这一回,冥河之上响起了一叠声的“汪汪汪汪——汪”。 “怎么会这样?”我大奇,“阿宝你明明能说话!” 阿宝就耷拉下了脑袋,“阿宝也不知道……阿宝一喊主人就会这样……阿宝喊不回来主人……阿宝已经在河边喊了好久好久,可主人一直听不见……这两天,主人就要越过边界了,阿宝实在没了办法……才会偷跑出去找人帮忙……” 是了,别看冥河上的方舟星罗棋布不计其数,可人家都在那儿认认真真排着队呢!死亡地带讲求秩序,地府更是戒律森严,在冥河之上还能做最后的挣扎,可若魂魄越过边界入到地府,那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这……”我皱眉想着对策,“那你主人生前可有什么执着放不下之事?”通常情况下,身未死,魂魄是不会被允许入到地府的,除非那人已生无可恋,执意了却这一世的人生。 “阿宝……阿宝不知道。” “你再想想,或许有什么事情是你忘记了。”她急我比她更急,我正被大白咬着裙角呢!这东西一急之下就爱在我身上找地方磨牙。以前碰上这种状况,只消离槡淡淡一个眼神扫过去,大白就会自动自发偃旗息鼓。可如今,离槡不在我身边。 离槡不在我身边,我更要彪悍一点!于是,我一脚踢开大白,又使劲吼了一嗓子——“陆侧,阿宝在等你回家吃饭!” 这一嗓子依旧如大石沉入冥河底。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我的余音方散,周遭就响起了个沉沉如磨石的声音:“何人在此喧哗?!” 我一凛,本能就将大白同阿宝护在身后。我紧张注视着河面,那声音自水底生出,带着沉闷的,不见天日的气息。 冥河底,不知沉淀了多少妖魔。我想,我们是招来了不该招惹的东西。 近河岸的水面上,混沌的冥河水开始大面积涌动。有层层气泡自下而出,带起无尽的庞大水流。 河面上起了一个巨大漩涡,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呢? 跑开是来不及了,且奔走间的响动更易触动某些妖魔。 这时,我只觉耳旁一阵冷风刮过,却是大白转瞬冲去了水边。跑动间,大白的身体陡然变大数倍,獠牙和利爪张开,吼声震天。如此的大白令我陌生,这个时候的大白才是一只真正的白虎。 在大白的威慑下,水底下的东西依旧涌出。漩涡渐渐消散开来,我看见一片坚硬的青灰色破水而出。那怪物有坚硬的外壳,也不知大白的利爪和獠牙能不能对付? 又是一声震天虎啸,是那东西彻底现到了水面上。 那是…… 一只大乌龟?! “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我受惊一般地瞪大眼,“你是……旋龟?” 那只千年前的旋龟,那只沉于城东河底的旋龟,怎会出现在冥河里? 旋龟是大白的手下败将,曾记否,大白一个虎爪子就将它啪得底朝天。也许是出于对大白的忌惮,旋龟只浮于冥河之上,并不上岸。 “大白,回来。”叫回张牙舞爪就要跃入河去的大白,我问那旋龟为何会出现在这死地。“莫不是你已经老死了?” 旋龟的乌龟脖子梗了一下,随即粗声道:“老龟护河有功,已被调来此地,镇守冥河底。” 哦,那是该得瑟一下的,我遂道:“那恭喜你升官发财哈。” 老乌龟就拿一双绿豆眼瞪我了。 瞪我做什么?瞪毛了我,我可是会放大白咬你的。我看出来了,这老乌龟不论守城东河底还是冥河底,它都怕大白呢! 是以,我也不怎么同它客气了,“哎你让一让,我们还得叫人呢!”说完,我掐了一把大白以壮势,大白很应景地一声吼。 大白的吼声震得那冥河水晃动了三圈,不过,因为老乌龟待在水里不怕龟壳翻转,是以,它显得有恃无恐。 “丫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带上白虎回去。”老乌龟声如洪钟。 我自然不会听它的,我说:“不行啊,我得帮阿宝把她主人叫回来。” 老乌龟的绿豆眼便扫向了阿宝,“是你?你怎么还没投胎?!”绿豆眼瞪得有些可怖。 阿宝怯怯向后退去。 大白自然不能让旁人欺负它看中的母狗,一声震天吼,爪子刨地,瞬时扬起尘土无数。 老乌龟硕大龟壳上一瞬间便泥尘满布,可它却毫不介意,只对着阿宝急道:“快,快些回去!趁着这会儿孟老婆子还在派汤!” “阿宝……阿宝要救主人。”声音轻且小,却透着股子坚毅。 “投胎转世这等事情岂能儿戏。你不知这已是你最后的机会了?难道你想在那畜生道轮回永世?” 饶是再漫不经心,我也听出了情况的严重。转了转眼珠,我几步上前,“那个啥,老乌龟,要不你帮帮阿宝吧。”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水里的老乌龟定然能追上阿宝的男主人的。 —————————— 嗷嗷嗷离槡哥哥再有几章就出来了 [2013-04-10 冥河泪(11)]   “老乌龟你快一些,阿宝的主人就要入地府了!”看着视线尽头的那长身玉立的男人,我催促。 “不急不急,今儿地府乱着呢。都自身难保了,哪会有闲功夫来领这些游魂。”老乌龟的声音不紧不慢。 “你说什么?” “啊?哈,没什么没什么,老龟我年事大了,就爱自说自话,自说自话哈哈哈!” 我不是个敏感的人,却也能听出这老乌龟话中有话。所幸,这只乌龟话中有无深意,都同我无关。我只求能快些了结了眼前的事,毕竟,投胎不等人;毕竟,阿宝是那么好的一只狗。 “老乌龟,你有办法把他叫回来的吧。他是生魂,本就不该入到地府去的。”话是这般说,可我心里却嘀咕着,若连这点能耐也无,你也枉活千年了。 老乌龟身形未动,只掉转了脖子的方向。一条细细长长的乌龟脖子向外伸去,在探看着冥河上的景。 冥河的岸边多乱石,我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怎么样?”我既要催促,又要安抚好那两只白色的东西,着实累得不轻。 老乌龟仍维持着脖子伸长的僵硬姿势,它的声音里透着了然:“既然是生魂,地府的鬼差们断不会找他的麻烦。可要将他引回,也不是件易事,除非……”它故意将声音拖得老长。我知它是想让我应和它的说话,我便一拍大白的虎脑袋,大白很应景地就吼了一声。 老乌龟咳了两声,“白虎兄弟,再下去这冥河的地界都要被你吼裂了。” 大白摇尾巴。 老乌龟叹一口气,无奈继续道:“除非那是他自个儿愿意,就如同那祭司……咳……一般。只身硬闯地府,多半是因了地府里头有他要找的人。”说到此处,老乌龟的脖子“嗖”一下就掉转了过来,绿豆眼中的精光直直射向我。 不得不承认,那小小两只绿豆眼的威慑力着实不小,我被它看得心中一突,“你干嘛?还有你说祭司什么?” “祭司……祭司……地府在办祭司仪式!” 我狐疑把它看着。 老乌龟早已掉转了龟、头(愣了好久好久才明白过来为么龟、头这个词被和谐了),对上阿宝,“你真不知你那主人为何只身闯地府?”老乌龟特特加重了“只身闯地府”几个字,同时,那一双绿豆小眼又不着痕迹向我瞄着,真不知它为的是哪般。 阿宝摇头,“阿宝不知道。” 此时,为了减弱老乌龟同大白间的对峙态势,我的脚步越挪越前,这一挪之下便将将贴近了冥河水边。混黄的冥河水里映出我的容颜,亦照出了我身边的大白虎同……粉色衣衫的可爱小姑娘。 我大惊!我身边明明伴着一只老虎同一只狗狗,哪儿来的小姑娘?! 我仓惶且茫然四顾,莫不是我被哪只冤魂给盯上了? “看见了?”老乌龟的声音泰泰然。 我抱了大白的脖子,不着痕迹拉开同阿宝的距离,“阿宝,你……” “她是饮下冥河水了。”老乌龟的声音插进来。 我倏然去看阿宝,阿宝仍旧维持着四肢着地的姿势,她目视着前方,翘首望着远方她的主人,尽管她的主人已要在冥河的尽头,消失不见。 阿宝的眼里只有她的主人,对老乌龟的话,她置若罔闻。 这一条埋葬了无数生灵的冥河,混沌,却又平静,平静到令人心惊。 “饮下冥河水……会如何?”我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不仅为阿宝,更为自己。于我而言,久远的记忆已不复存在,但凭借着支离破碎的记忆索线,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过去,同这冥河,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 冥河里的老乌龟,摆动四肢,将那硕大而斑驳的龟壳侧转了一个方向,乌龟脖子就对着了遥远的北方,“冥河水乃离渊帝君创世时的血泪所铸,千万年来,它不息不灭。若要说饮下冥河水会有何后果,怕是只有帝君他老人家能说出个一二来吧。” 我看见阿宝竖起了狗耳朵,看来,它也并非完全置身事外。 “那……千万年间,就人饮下过这水吗?” “有的。” “他们怎么样了?” “有人失却了部分的记忆,有人忘却了前生,也有人……被封印千年。” 老乌龟声音沉沉,沉沉调调似一把重锤,一字一字敲进我的心间。 长久的静谧过后,老乌龟突然调转*,拿那短小一个尾巴对着我,“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罢了罢了,都是为情所困,老龟就帮一帮你们。上来吧” “做什么?” “驮你们去找男人。” “……” 这一瞬间,这老乌龟就给了我一种错觉,其实,它,也曾受过情伤的吧。 —————— 你们猜出离槡哥哥在哪里了木 [2013-04-11 冥河泪(12)]   旋龟硕大的龟壳轻易便盛载了我们仨。 旋龟在冥河里前行,我的耳边是呼呼风声。那阴风冰冷,刮痛了我的脸。旋龟逆着风,游得飞快。 冥河水宽,坐在旋龟的背上,我头一次感受到无依。冥河水深,不见底。 大白似乎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乖乖趴在对头的背上,不再张牙舞爪。 似乎只用了一瞬的功夫,我们便赶上了那洋洋洒洒的方舟的队伍。 冥河的这一头,紧挨着地府。临近了地府,虚空当中便起了层层白雾。白雾浓厚,隔绝了视线,似乎,也隔绝了我跳动的心。 方舟层层密密排布,兜兜转转间,旋龟庞大的身形停在了一叶舟前,也阻了它前行的路途。 方舟只一隅,其上立着一个长衫的俊秀公子。公子的双手垂在身侧,五指生生陷进掌心里。他目视着前方浓雾的最深处,脸上是焦躁的神色。 再放眼看其他的魂,他们或漠然,或希冀,还真找不出一个同他这样的。说实话,他看着委实不像是个甘愿赴地府的魂魄,倒像是……去搅局的。 阿宝叫唤她的主人,可出口的仍旧是“汪汪”。阿宝喊不出她主人的名字,亦没法同他说话。怎会如此呢? “怕又是饮了冥河水的缘故吧。小狗崽,你当日跳下冥河时,饮下多少河水?”老乌龟转过脖子问阿宝。 在主人面前,阿宝是看不见旁人的。所以,对于老乌龟的问话,她置若罔闻,只痴痴望着那一张容颜。我想,若不是那方舟只容一魂站立,她怕是要不顾一切扑到她主人怀中的。 “是谁?你们想做什么?”阿宝的主人,那蓝衣公子终是发现了我们四的存在。他转过身来,视线在触及阿宝的一瞬间,脸上漠然的神色便崩裂了开来,“阿宝!”声音因激动而哽咽,“原来你在这里……我正要去地府寻你……你来了……太好了……”语无伦次。 阿宝惨死,她主人便去地府寻她;阿宝不想她的主人赴死,千辛万苦要唤他脱离死地。如今,一人一狗兜兜转转,终是见上着了彼此。 “阿宝,我的阿宝……”男人语声喃喃,他向阿宝张开了双臂。 可是,阿宝不能去到那方舟之上,不能去到他的身边;至于他—— “绝对不行!老龟已破例让他们见着了面,再有就不可能了。乱了规矩,老龟是要遭天谴的。” 我:“那……那靠近一些些总可以吧。” 终于,那蓝衣男人的脸,咫尺可望。他喃喃着阿宝的名字,眼中只看得见他的小狗,他说:“阿宝,你过得可好?我,寻得你好苦。”他伸出手来,咫尺的距离,却触不到阿宝的狗头。 阿宝便也伸出了狗爪子。一人一狗,一手一爪,隔着一条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冥河,触到了一起。一人一狗相触的瞬间,阿宝的狗眼睛里落下泪来,晶莹而柔软。那泪珠滴在千年旋龟坚硬的龟壳上,又自那斑驳错乱的缝隙里滑落,直至落入了冥河里,荡起一点点,一点点微弱的涟漪。 我的视线随着那一滴泪移转,直至河面上再也看不出一丝泪落的痕迹。冥河水混黄,却依然能倒映出影来。河面上,在那泪落的地方,我看见了一男一女深情相视的影。二人交握着双手,彼此凝视,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阿宝?”我失声唤了一声,转首看时,老乌龟龟壳上已没了那小白狗可爱的身形,她……已变作了一个可人少女的模样。 原来,阿宝是一只小犬妖。小犬妖与主人相恋,却因饮下冥河水,忘却了半生的记忆,她只记得他是她的主人。但有这一点也足够了,他是她的主人,他会找到她,她亦不会舍下他,他们间有不灭的牵绊。 他为了她舍弃肉身,只身闯入地府;她为了他放弃转世之机,只为求得他的平安。 望着这两只魂魄,我动容。动容之外又不免多了丝丝遗憾,我拍拍大白的老虎脑袋以作安慰,大白啊,看来你是彻底没戏了。 大白难得看上一只心上人,却不知原来心上人早已有主。它耷拉下脑袋,趴在龟壳上,萎靡不振。 罢了,这东西难得有失恋的时候,且让它尝一回求而不得是个什么滋味吧。 缘来缘去,有散有聚。短暂的重复过后,阿宝与她的主人,迎来了别离。 老乌龟梗着脖子粗哑着声音道:“小狗崽,快快去投胎吧。你属枉死,阎王大人会怜悯你几分,下辈子或许就让你投胎成人了。再不济也能做条狗崽子的。” 化身成人形的阿宝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小姑娘脸上便现出无措的愁容来,“阿侧,我们……你回去吧,好好过日子。阿宝,阿宝下辈子再去寻你。”她试图自男人掌心抽出爪子,哦,是手来,却不能够。 这个名唤陆侧的男人脸上现出坚毅神色来,“若你找不见我呢?若到时你有了别的主人呢?若你……彻底忘记了我呢?阿宝,你知道的,你我相聚,是何等不易。” 阿宝眼中落下清泪,她拼命摇着头,咬着唇说话:“不会的,阿宝不会忘记阿侧的,阿宝不会喝孟婆汤。阿宝要留着对阿侧的记忆。下辈子,阿宝一定一定去找阿侧。” 陆侧却愈发握紧了阿宝的手腕,“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就算要投胎,你我也要一起。”说到这里,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现出笃定的笑来,“你我一同去地府。” ———————— 明天离槡哥哥一定出来! [2013-04-11 冥河泪(13)]   陆侧却愈发握紧了阿宝的手腕,“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就算要投胎,你我也要一起。”说到这里,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现出笃定的笑来,“你我一同去地府。” 这便是要放弃这一世的生命了。 在阿宝摇头说出阻止的话前,陆侧掩了阿宝的口,他看着她,缓缓说着不容拒绝的话,他说:“阿宝,自识得你来,我才知晓,原来人的一生还可以那样过活。陆侧的一生,因你而变得恣意快活,我只愿同你共度一生,只愿与你同看那潮起潮落,花开花谢。若没了你,陆侧的一生便没了意义。”他的指尖在阿宝唇上轻抚,“不要说拒绝我的话,你知道,我爹娘已逝,除了你,我心中了无牵绊。” 世间所有的别离都是暂别,世间所有的暂别都是重逢。兜兜转转,几经轮回,仍旧,在一起 我早已远远退了开去,坐在了老乌龟的龟壳一角,将那一角独留给阿宝和她的主人。也只有大白那只不死心的,紧紧挨着他们,探头探脑,试图来个最后一搏吗? 不知是谁重重叹了一口长气,便破坏了这静谧温馨的氛围。 我拍拍龟壳,问老乌龟叹什么气儿呢。 那乌龟脑袋将将就在我身边。我看见它梗了梗脖子,将那一对绿豆小眼转向那二只魂,“也算他俩的造化,如今地府乱作一团,还真无闲心来管这档子事儿。” 意思是说陆侧的说法可行咯。 我心里就高兴起来,脑袋枕着膝头,有一搭没一搭同老乌龟说话,我问它:“地府出什么大事了?”这可真是难得,传闻中,地府的秩序向来是有条不紊长盛不衰细无纰漏的。 老乌龟又重重叹出一口气来,许是这冥河底寂寞难耐,它就同我唠起嗑来,“是有人闯了地府,向阎王大人借阅生死簿。” “他可真大胆!借到了吗?”这般问着,我眼角瞥见陆侧同阿宝已是头碰着头,脸贴着脸。在陆侧身后,有一团浓白的雾升起来。 “自然是不能借的。那生死簿上头,书着世间生灵的命数,这万一出了一丝丝纰漏,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更何况,那人要的是……” “是什么?”那团白雾在以极快的速度靠将过来,我心头突地就起了一丝不安。 “唉唉,”老乌龟梗梗脖子,“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都是些老掉牙的事儿了。”它话锋突地一转,试探问我:“丫头,来寻祭司大人?” 其实,它这话问得有些突兀,只可惜,我当时没多长一颗心眼,我点头说是,“是的,我正在找他呢,我同他走散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老乌龟沉默,好似在斟酌着什么。 那一边,浓雾已到了眼前,转瞬便将阿宝同陆侧吞没。我一个激灵坐起身,觉得那白雾好似透着股子怪异。 “大白!”眼看大白也要被吞进雾里,我起身便朝它扑去。却没想,我起身太猛,乌龟壳又太过滑脚。我只觉一阵地转天旋,下一瞬,冰冷的水就袭上我的身。 灭顶的恐惧扑面而来。我听见“噗通”一声闷响,原来是我自己,掉入了冥河里。 我在下坠,周身冰寒刺骨。 我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其实,是我不愿面对掉入了冥河里这一个事实。掉入冥河里会有什么后果,我不敢想象;但我知道,方才失措之下,我已是连喝好几大口冥河水了。冥河水浓稠,透着一股子腥味。 冥河水深,深不可测。 我的下坠好似没个尽头。我就要葬身在冥河底了吗?我或许会成为冥河底的肥料吧,同这冥河融为一体,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我猛然睁开眼睛,不!我不想这样!我不要这样!我还没找到离槡,我还没告诉他我心里的话,我还没给大白找到一个可心的媳妇……我还有那样多那样多的事要去做,我怎能就湮灭在了这里? 睁眼的一瞬,冥河水里的一切便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入了冥河方知,原来,在水中看水,冥河水是这般清澈,清澈得依稀可见扑面而来的断臂残肢,白骨遗骸,还有活生生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我能活着出去吗? 对这一点,我开始深刻质疑。 突地,左腕一紧,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拽上了我的手臂。惶惶然侧首,我看见了一个只剩了半个脑袋的婴孩。半脑婴孩咧嘴朝我笑,白骨森森,獠牙满口。惊恐的喊叫声冲不出口去,因我怕会有更多冥河里的水入到我的口中。我使出蛮力,扑腾着四肢,八爪鱼一般仓惶逃窜,只期能逃出这可怕的境地。 可惜,没能成功。我没能甩脱那可怖婴孩的桎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尖细的獠牙刺入我细腻的手腕。 左腕一痛又一震,却不是被咬的。那婴孩发出一声凄厉哀嚎,被远远弹开了去。我的左腕上,那被它獠牙咬到的部位,赤红了一片,却没有破皮。 ——————我是下集预告的分割线——————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腰际一紧,继而一松,有一道金光破空而出。再抬眼时,离槡透明的身形已立在了我眼前。 依旧是一袭黑袍飘扬,他抬起眼来,脸上黑沉沉的颜色让我看不透。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又移至我的左腕,最后,他看着我的眼睛,脸上是复杂难辨的神色:“把手给我。” “高古神玉……好……很好。”离槡的声音轻轻的,却好似一把大锤子,一字一字敲入了我的心间。“我原也不过是怀疑……原来……这上古神物竟真的在你身上……”在我左腕那块凸起上,他做着反复摩挲的动作,让我酥麻。可酥麻中,我又觉得一丝丝害怕。 [2013-04-12 冥河泪(14)]   左腕一痛又一震,却不是被咬的。那婴孩发出一声凄厉哀嚎,被远远弹开了去。我的左腕上,那被它獠牙咬到的部位,赤红了一片,却没有破皮。 狠狠心,我拿右手紧紧捂住那一片火热的赤红。我的身体仍在冥河水里下坠,这般坠着,迟早要坠到万劫不复之地。 我要停下!我要出去! 此念一出,我便感受到了不同。左腕的热痛加剧,单凭右手再也不能将它压制。我松开右手,就有一道紫光自我左腕里生出。紫色光芒大盛,一瞬间便照亮了我周遭水域,那紫光将我包被起来,在我周身围成一个密闭的圆。冰冷的冥河水就入不来了。 我感觉自己在冥河水中的静止。 左腕上仍是痛,却已没了方才的灼热。小心翼翼拂开衣袖,我的左腕里,隐隐有一快圆圆的东西,在发光。我试探着触碰,那部位有一块小小的凸起,就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开我的手腕,出来了。 一瞬间,我想到了离槡。双手无意识抚上腰际隐而不显的长剑,我语声喃喃,“离槡哥哥,是你吗?是你救了我吗?”我不知他的一魂一魄是否还在这剑身里,我不知他是否还在我的身边。 “不是我。”我竟然得到了他的回应!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却让我几欲落泪。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腰际一紧,继而一松,有一道金光破空而出。再抬眼时,离槡透明的身形已立在了我眼前。 依旧是一袭黑袍飘扬,他抬起眼来,脸上黑沉沉的颜色让我看不透。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又移至我的左腕,最后,他看着我的眼睛,脸上是复杂难辨的神色:“把手给我。” 对他,我是从来没有防备的。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知道我可以无条件信赖他的,一点来由都没有。 因为左腕的疼痛,我想也不想便出了右手。右手腕上,有一朵黯淡的小莲花。 在他黑沉沉的视线下,我即使再迟钝,也感受到自己会错了意,赶紧巴巴捧上自己的左手。 边将自己的左手给他,我边同他套近乎:“离槡哥哥,你去了哪里?我……我很想你。”我下意识伸出右手去扯他的手臂,却是轻飘飘触不到实体。我的手指自他手臂里穿过,他的形体消散了开去,又聚拢起来。这不是真正的离槡,这是离槡的一魂与一魄。在我有危险之时,离槡的一魂一魄会出来保护我。 我心里酸酸又紧紧,为他的看护,更为他此刻莫测的态度。此刻,离槡对我的态度,并不十分友好。带着研判,带着怀疑,还有一点点的生气。 是我惹恼了他吗?可我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只能紧紧,紧紧立在他身前,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努力睁大眼睛望着他,生怕一个眨眼,连他的一魂一魄也在我面前消失了。 这紫色的光球阻隔了冥河里的水,却不断有各种鬼怪扑将上来。鬼怪撞得头破血流,惨叫连连。在光圈里头的我同离槡,未受影响。 左手腕上仍旧火辣辣痛着,我轻轻一个动作,牵扯到痛楚,痛得我咬牙轻呼。离槡伸向我的大手便止在了半途。我生怕他又生气,赶紧凑上几步,脸蛋都快贴上他的胸膛了。好在,此刻,离槡的身体只是一个幻影。 他抿着唇,垂了眸,指尖终是触上了我左腕上那一个亮紫色的凸起。我面前的离槡,明明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可他触及我的那一瞬,我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酥麻,离槡的指尖带给我的酥麻。 我的左臂就是一缩。 他抬眼看我,“痛了?” 我:“没。我怕痒。” 他的指尖长时间在我腕上停留,我的一颗心跳得飞快。 “高古神玉……好……很好。”离槡的声音轻轻的,却好似一把大锤子,一字一字敲入了我的心间。“我原也不过是怀疑……原来……这上古神物竟真的在你身上……”在我左腕那块凸起上,他做着反复摩挲的动作,让我酥麻。可酥麻中,我又觉得一丝丝害怕。 离槡抬起眼来,他眼中有矛盾,有挣扎,有心疼,有怜惜……诸多复复杂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我看不明白,也看不透。 我从未见过这样子的离槡。 “离槡哥哥?”我试探着又唤了他一声,却换来了他的收手跟转身。 “哎,离槡哥哥你去哪里?”情急之下我便去拉他后背的衣摆。空气在我指尖滑过,空落落的触感,一如我空落落的心。 我以为他要弃我而去,在他的身影触到那紫色光圈的瞬间,我的心仿佛沉到了冥河水底。但是,最后的关头,他停下了步子,未回头,却是说道:“跟紧了,别走丢。” ———————— 离槡哥哥出来了喔就圆满了嘤~!求表扬 [2013-04-12 冥河泪(15)]   我同离槡的一魂一魄在冥河水底穿行。 在温暖的光圈内,看着外头破水前行的离槡,我心内百味杂陈。他不愿同我待在一个地方,宁可在冰冷的冥河水里行走。虽只隔着一层触不着的光,我却觉得同他距离了千万年。 离槡 离槡 你听见,我的心在唤着你的名字吗? 行进间,黑暗渐渐笼罩光亮,离槡的黑袍几乎就要同周遭的暗黑融在了一起。我的心没来由跳得更快,却也只能睁大眼,努力在朦胧的黑暗里辨认他的方向。水流穿行间,他黑袍扬起,好似要飞去,好似要离开我的身边。 这般战战兢兢不知行了多久,突地,黑暗的尽头就绽放出了光明。前方有一个圆,似一扇门,或许会通往未知的时空。 外头的离槡停下了脚步,他侧首过来,对上了我的眼。我只觉心要从桑眼里飞出,周遭到处都是黑的颜色,只他的眼是亮晶晶的,闪着金色的光。 突地,他向我伸出手来。 我试图走出这紫色的保我安全的光晕,可它自我身体里生出,我被困在其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离槡的眼就暗沉了下来,我以为他又要生气,他却只是走进光圈里来。 在他的示意下,我愣愣抬起左臂到他面前。 “再过来一些。”他这般道,声音温和了许多。 我就又过去了一些。 微垂了首,他的右手便覆了上来,“想不到你体内藏着高古神玉……呵……我真是眼拙了……” 他的话没来由让我不安,我脱口道:“离槡哥哥你别这样。”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我仿佛吸入了他吐出的气息。当然,只是仿佛而已。 他说:“冥河水令你体内的高古神玉复苏,记住,切不可让旁人知晓你有这东西。如若走漏了消息,你就会成为天下间妖魔争抢的对象。届时,我也保不了你。” 虽然我很想问问高古神玉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在他不善的目光下,我还是乖乖闭了口。能如此近距离与离槡接触,虽然只是十分之一的离槡,我也是高兴的。 离槡的掌心移开,我左腕的那一块紫色凸起便小了开去。他侧首移开眼,声音平平道:“高古神玉可令得凡人延寿,鬼怪修为成倍翻增。我的一魂一魄不足以完全压下高古神玉的力量……罢了,出去再寻法子。”声音里有疲惫。 离槡说,那现出强烈白光的洞口便是冥河水底与外界维系的通路。 我自然要与离槡一道出去,可他却拦住了我,“我出去后,你心中默数到三十,再出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记好了。” 我:“好吧。” 离槡飘扬的袍角消失在了光洞后。 我摸上自己心口,开始从一数到三十。 我以为,穿过光洞便能看见蓝天白云,绿树红花,再不济,黄天厚土总是有的。却不想,离了冥河,又入到了另一条河里。 河水清澈,清新非常,无丝毫死气。就有小鱼小虾悠游过来,亲吻我的脸颊。我顿时忘却了忧愁,嘻嘻笑着就抓牢了一大条金红色的鱼。 大金鱼在我手里扑腾,力还真不小,一不留神之下,我竟被它的力道带得出了水面。 阳光倾泻而下,刹那间就灼痛了我的眼。 天际高悬着两个太阳。 不知听哪知孤魂野鬼说过,这冥界里分阴阳二界,一处属阴,只有月;另一处属阳,有悬挂在天边的高阳永生不落,而且,有两个。 在出水的一瞬间,大金鱼就自我手中挣脱了去。第一眼,我看见了灼灼的两轮红日;第二眼,我看见了离槡赤、裸的背。 我浮于水中央,眼睁睁看着水中的离槡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堤岸。这一回,在大太阳下,我倒是看清楚了,离槡的身材便是那传说中的宽肩窄臀。他背部线条极为优美流畅,肌肉结实有力。行走间,因为充满了力量,他的背部,背脊中间就有一条凹起生出。有水珠自他发梢、背部下滑,下滑,滑到那……臀,最后重新滴入水里,了无痕迹。 离槡看着清瘦,我却知道,他脱了衣服之后,是何等充满了张力。此刻的我,除了呆呆泡在水里,不时咽一口口水外,别无他法。 “哗啦”一声水声大响,是离槡上了岸。我到底还是害羞了,没能坚持到最后,在离槡上岸,身体出水的瞬那,我捂上了自己的眼睛。不过,从指缝里头,我还是能看见他黑袍扬起,潇洒穿衣的样子的。 “看够了就上来。”离槡立在岸边,以侧脸对着我,如是说了一句。 我哦了一声,却仍呆怔没有反应,直到他踅眉,投来不悦的一瞥。我赶紧从水里扑腾着上了岸。 尽管他视线严肃到极点,神情紧绷如虎狼,我上岸去到他身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扯了他的袖子。我得确定他是真的离槡,还是……仅仅是一个聊以慰藉的幻影。 在他不可思议的瞪视下,我扯完了他的袖子,又去拉他的手,拉完了他的手,又自动自发抱上他的手臂,顿时满足了。 他调整好神态,嘴角一扯,“你倒是胆大。” ———————— 这张是福利伐啦 晚上的福利更劲爆哦灭哈哈哈哈 [2013-04-13 冥河泪(16)]   在他不可思议的瞪视下,我扯完了他的袖子,又去拉他的手,拉完了他的手,又自动自发抱上他的手臂,顿时满足了。 他调整好神态,嘴角一扯,“你倒是胆大。” 我方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便讪讪松开了手。离开了这些日子,离槡没甚变化,还是那般遥不可及,还是那般冷漠如斯,只不过,对着他,我已没了初时的忐忑,因我知道,他不会害我。就在方才,他还在保护我。 哦,离槡身上还是有那么一些不一样了的,他左袖上又多了好几只神兽。 我正待细细看清那些神兽的模样,却突然间听得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附近有东西? 随着这一声呻吟入耳,我周身的感官就好似复苏了一般,就有断断续续的呻吟传入我耳中,我,闻到了愈来愈浓烈的血腥味。 “离槡哥哥?”我不安地唤了他一声,他朝我看了一眼,眼中有复杂莫测的深意。 我心一紧,看着他绕过我,去到了一块大岩石后。 水岸边有绿草青青,有怪石嶙峋,眼前的这一块大石便完全挡住了石后的风光。离槡的黑袍一角已消失在了石后,我正要提步跟上,却陡然生出一种极不安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那大石后有甚可怕的场景。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很准。在大石头后,我看见了满地的尸身,和一个女人。 着紫色纱衣的女人,身姿窈窕,形容美好。她立于血腥的乱尸旁,长发与衣衫纤尘不染,却有艳红的血自她指尖滴下,滴落在地上。她脚下的青青绿草已被血水染了地遍红。 她转过脸来,冲离槡露出一个娇媚的笑。视线触及我的一瞬,她陡然眯起了眼,那眼中的锋芒转瞬即逝。她大方朝我笑,“婴如,别来无恙否?” 赫然便是当日那作乱的雨姬! 我感觉自己心跳紊乱,呼吸粗重。她,怎么没死?她和离槡有什么关系?出于一种女性的直觉,我知晓,离槡待她是不同的。 我身旁的离槡几不可见地皱了眉,他扫一眼满地妖怪的血尸,淡淡开口:“问出来了?” 雨姬点头轻笑,“自然。” 眼前一暗,是离槡挡在了我眼前,他身形高大,一瞬间便遮住了阳光,和满地的尸身。看着我的眼睛,离槡道:“这些东西本不该让你看见……不过,你不可能永远活在我的羽翼下,你身上藏有……日后恐不会安生……罢了,留在此处别过去。” 他眼中黑沉沉地,透着认真,尽管心内不安,我还是听话地点了点脑袋。 离槡身体移开的瞬间,我对上了那一边雨姬怨毒的眼。可在离槡转身面对她的刹那,她的神色又恢复如初。 离槡走向那雨姬,他每过一处,地上的尸体便自动消失一分,直至那些血腥完全消失不见。 雨姬的心神已完全到了离槡身上,不得不说,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她既美又妖,身形与脸蛋娇媚得恰到好处,若我是男人,有如此美人在眼前,呼吸定是要窒一窒的。想到此处,我心中就有些泛酸,真想钻进离槡肚子里去探一探他的心是甜是酸。 气死了气死了,干嘛和那个女人靠那么近?! 远远地,雨姬冲我露出一个且胜利且轻蔑的笑,对着离槡,她轻声细语,“问出来了,东西就封存在结界里。” 说着这样的话,雨姬的右手就是一扬,她掌心张开,就有一颗黑色的珠子缓缓升起到了半空中。“这些小妖嘴还挺紧,呵呵,还是被我找到了,这东西被封存在一只小妖的眼睛里。” 我想,说那番话,雨姬是在离槡面前求表扬的。可对于她的说话,离槡未置一词。我心里便高兴了一些,哼,离槡连我都很少表扬呢,又怎么会去表扬你这个女魔头! 此时,半空当中的黑色珠子陡然迸发出了黑色的光,光芒大盛,几乎要盖去了天际烈日的光亮。那黑色光芒好似有吞噬一切的力量,我看见周遭的花木被它吸附入了内,连千斤重的大石也不能幸免。 黑色光芒放射开来,只一瞬便蔓延到了我脚边。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吸附入深渊。我看见那一边的离槡,眼内现出的急色。“婴如!”我还听见他唤了我的名字。 我便应了一声。话音方落,我只觉耳边呼呼风声过,腰际一紧,黑暗中,有厚实的手掌握住我的腰。我的腰被拖起,我感觉自己漂浮升到了空中。但我并不害怕,因身后有一具温热胸膛可以倚靠。离槡将我紧紧圈进怀中央。 _______________ 嘤嘤嘤嘤嘤米有把福利写出来,明天早上一定出来 [2013-04-13 冥河泪(17)]   眼前再次大亮的时候,天边只剩了一个太阳。河流与堤岸不再,也不见了嶙峋的乱石,我发现自己平躺在地上,在某处庭院的中央。 有片片桃花纷扬落下,落在我的发间,贴上我的嘴唇。桃花好香,我躺在桃花堆里。 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了离槡,也没有雨姬。我在哪里?我是在做梦吗? 这庭园极大,又美得惊人,我在满园的桃花树间穿行,满目都是片片纷扬而下的粉红桃花。 走着走着,我就走去了水潭边。 那一潭的水,清澈可见游鱼,也清晰地倒映出两岸的风光。 在水底,我就看见了离槡。他静静躺在水底,墨黑的长发与黑袍随着那流动的水舒展开来。他闭着眼,不动亦不言语,就仿佛如此这般沉睡了千万年。 眼前的场景何其熟悉,我初见他的时候,也是在水底。 跳入水中,在水中央载沉载浮的时候,我在想,初见他的那一刻,我心里头是如何想的呢?那时候,我想的应该是,哦,这可真是个漂亮的男人。 如今,除了觉得他漂亮之外,我更想伸手触碰他,摸*的脸,拉拉他的手,我想要他醒来。 可是,他仍旧闭目不醒。 我想,我得把他拉起来,拉出这冰冷的水底。 我的手扶上他的腰,试图将他扶起。可那水,滑似游鱼,一个不慎,我反扯落了他的腰带。 离槡身上的宽大黑袍便如蔓草一般四散开来,轻而易举便将我的整个身子围拢在中央。只想将他唤醒的我,浑不在意。 我去拍他的脸,在水中“啪啪”作响。可是,没有用处。 突地,我脑中光华一闪,有支离的片段浮现出来,想也不想,我便以口,贴上了离槡的唇。 双唇相贴的那一刻,我脑中就有万千光影闪过,那一幕幕片段支离而凌乱,却又让我的心止不住颤抖起来。片段模糊,我抓不住摸不清。 身体仿似有了自己的本能,我的唇在离槡唇上辗转,我的*撬开他的口,伸进去,与他的相缠。 同一时间,我看清了脑海里的影。 漫天的雪地里,女人同男人掉进了冰湖里。湖水冰封,将二人封存在湖底。女人的黄衫与男人的黑袍在湖水里张开,如水草一般,将二人紧紧缠绕。男人就与女人相拥在一起,唇与唇相贴,做着最亲密的动作。 湖水冰冷,二人相贴的部位火热。 闭着眼,我能清楚感受到男人与女人间的激烈与缠绵,那样地让人心醉神秘与痴痴缠缠。 我闭上眼,试图看清脑海里男人与女人的脸。直觉告诉我,我该是认识他们的,他们是谁呢? 突地,舌尖一阵揪心的痛,这痛楚带回了我游离的神智,也让我脑中的影消散了开去。 我猛地睁眼,便对上了离槡赤红的眼。他的眼本是紫中带金,如今,却已全然被那赤红所覆盖。 这是我第几次遇上离槡眼内赤红了? 每每这般时候,他总会做些不正常的事情。我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舌尖一痛又一麻,是他的大舌卷了上来。他的大舌与我的*痴缠,在我口中肆虐。我呆住了,心跳快得几乎麻木。我眼中便只有了他赤红的眼与迷离中满是欲望的脸。我不能反应,只能由他施为。 唇舌痴缠中传来痛苦与酥麻,他却仿佛还嫌不够似的,一手伸过来拖住我的脸,另一手悍然地握住我的腰。天旋地转间,我已与他掉了个。 唇舌不曾分离。 被他强悍地压在身下,唇舌好似要被他吞入腹中。我努力努力地睁大眼,我要看清他的脸,他的脸……这是一张让我熟悉到心也微微抽痛的脸呀! 我放松了自己,双手环上他的颈项,在冰冷的水底,与他缠绵。 果然,唇舌相抵间,有火热的触感弥漫开来。我好似身处冰火两重天。 恍惚间,我又看见了那千里的冰封,万里的雪飘。在冰冷的湖底,我与我爱的男人,静静亲吻。 我闭着眼,同离槡正亲得火热的时候,唇上一松,却是他陡然放开了我。我茫然睁眼,却见他不知何时闭了目,他脸上的欲色消去,如睡着了一般,静静浮在水中央。 我呆了一呆,下意识去触摸自己的唇瓣,方才的火热与如今的岑寂对比太过鲜明,恍惚间让我觉得,我其实是在做梦吧。做了一场关于离槡的春梦。 他的身体又开始下沉,来不及多想,我扑过去抱住他,试图将他带出水面。 我费了好大好大的力气,终是止住了他身体的下坠,可距离那水面,却依旧遥遥无期。 我急了,急自己的没用,连这么一点点事情也做不好。一滴泪自我眼内滚落,落在了他眼上。然后,在我被泪水迷糊了的双目中,他又一次睁开了眼。这一次,离槡眼内清明,找不见一丝不妥的颜色。 —————— 话说小米喔写这张的时候着实荡漾了一番……爬走 [2013-04-14 冥河泪(18)]   被离槡提溜着破水而出的时候,我仍旧带着恍惚。阳光刺得我只能眯缝起眼,我眯缝起眼注视着我面前的离槡。 离槡湿发湿身,胸前襟怀大畅。他脸色不甚好看,目色……有些冷,却是……潋滟着双唇。 看着他的唇色,不知怎的,我就有些发抖打颤,连带着嘴唇也哆嗦了起来。这一哆嗦便感觉到了嘴唇既痛且麻。我想,我的嘴唇定是不好看了,因离槡视线触及我的唇时,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瞳孔一缩,周身的气场陡然增强了数倍。 我怕他打我,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亲他在先。 他没打我,而是将我抛上了岸去。 这一下甩得极重,我已做好了屁股开花的准备,却没想,临到头来并不疼。身下软软的,在下陷。原来我被抛进了桃花堆里。 层层叠叠的桃花瓣漫了我满身。我爬起来,拂开眉上的红花。红花飘散开去时,我看见了向我走来的离槡。 “嗨。”我朝他笑了笑,手心里还抓着一把桃花。 离槡便顿住了脚步,神色有一丝怔忡。 我心不安,爬起来站好,又抖落红花无数。 我再抬眼时,离槡已恢复了惯常的冷淡,那冷淡中还带着疏离。 我心内空落落的,不知自己该喜该忧。 他转过身去,只拿了背影对我。满目的红花里,便只有他的一抹黑,显得尤为突兀而惊心。他说:“婴如,你我已不适合同行。出了这往生结界,我会找个稳妥的去处将你安置。” 突然起了一阵风,风吹落桃花片片,那红的花便落在了他黑色背影上,一红一黑,刺痛了我的眼。 我转过眼去不再看。 我的视线落在远处,那里,有九曲的回廊,高高的亭台。“是因为刚刚在水底的事吗?”我的声音欢脱又清脆,“其实你不用介意的,我是在给你补气血呢!我听一个老和尚说了,以口对口是最好的补气血的法子,因为我怕你醒不来,所以……” “够了。”他打断我的话,“你知道的,我已有妻子。”他的声音有一丝涩然,“若你对我起了旁的心思……” “不是的!”在他说出那样的话之前,我打断了他。我吸吸鼻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有夫之妇吗?我没骗你,那是真的。”看着他的背,我又说:“我想,我可能快找到他了。” 他倏然转身,眼中是一片沉沉的黑。他似要问什么,可到头来却只是说:“很好……那我便……放心了。” “找到他以后,我会跟他走的。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我会保你平安。” “多谢……你了。”我呼出一口气,心口紧得不像话。我想,这样的感觉应该叫做伤心吧。我会有凡人的感觉,却不是人。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我贪看着他的容颜。我想,我还能活几日呢?说不准明日早起我就烟消云散了。我不求别的,我只想能多看一看他,在我有限的生命了,在还被允许的时候。 向着离槡的方向,我默默低头走路。走一会儿,又忍不住抬眼去确定他的方向。嗯,我只是想确定自己有没走岔,绝对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离槡方才说这是哪里?往生结界?这里的桃花可真多啊!我一脚踢过,便扬起粉嫩的桃花瓣无数。 前头有一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自然不想同她一般见识。叫雨姬是吧,我看出来了,离槡对她也就一般般。方才他们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离槡可是连个眼神也没给她,别以为我看不见,哼! 可是,她五指成爪,就要来抓我。这样美丽的一张脸,转眼却变换出那样丑陋的一双手。都说相由心生,我想,她的心灵必然是没有我美的。 她有白骨爪,我有灵活身,我一个闪身便闪去了路中央。我早瞄好了,这个方位视野开阔,草木清香。最最关键的是,走在前头的离槡,一个转身便能将我捕获。 雨姬一击不成,爪子又向我袭来。这一回,更迅猛,更凌厉。我就不明白了,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她,怎的她就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其实,她亮出爪子的时候我想到了大白。大白对付敌人时也好用爪子。 怎么办?我好像把大白给丢了。 脸上有风刮过,我本能便伸出左手去挡风。然后,我就看见了雨姬狠戾的眼,也看见了离槡阴鸷的眸。 哦,离槡离槡,你终于来救我了。 离槡将我扯近他的身边,他紧紧抓住我的左腕。我的左腕一瞬间便红肿了起来。 那一边,雨姬仍旧不肯罢休。“离槡你让开,我要杀了她。” 哼,离槡是你叫的吗?真是没脸皮! 离槡的回应是扯了我转身就走。 雨姬在身后叫嚣,“离槡,你可想清楚了,我不可能与她共存……”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当然,雨姬没说这般直白的话,以上出于我的意会。但是,连我都意会出来了,离槡又不是傻瓜。 离槡脚下不停,我便跟着踉跄往前冲。他说:“你走便是。” [2013-04-14 冥河泪(19)]   雨姬在身后叫嚣,“离槡,你可想清楚了,我不可能与她共存……”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当然,雨姬没说这般直白的话,以上出于我的意会。但是,连我都意会出来了,离槡又不是傻瓜。 离槡脚下不停,我便跟着踉跄往前冲。他说:“你走便是。” 雨姬:“你疯了?没有我,你不可能找到转世轮盘!” 这一回,离槡稍稍顿住,可那样的停顿太过短暂,若不是我以手同他交握,怕是也感觉不出的。他的声音平淡如常:“我从未强留过你。世事变迁,你我能在此世相遇已是不易,别把最后一点情分也抹去了。” 我没能看见雨姬的反应,我被离槡给拉走了。 离槡拉我去到一棵大桃树下。桃树枝繁叶茂,有桃花纷纷扬下。我垂首看脚尖。他抱臂看我。 他生气了。 我不知晓他这怒气为何而来,自然也无从开口了。半响,他的声音自我头顶上方响起:“不可将左臂显现于人前,我都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我条件反射就拢了拢袖子,将左腕深深缩于袖中,我说:“我没忘记,刚刚……刚刚只是太急了。” “高古神玉在你身上,这绝不是儿戏。若消息泄露了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后一定将左臂捂得严严实实的,将当没这只手了一样。” 又是隔了半响,他的声音再起时,便带了些无奈:“若我猜得不错,你的形体得以聚起,也是因了这高古神玉,真是个大麻烦。我当初真是……竟然就带你上路了……我总有一日要被你气死。”我:“……” 其实,我觉得我挺无辜的。 我同离槡并肩在雕花的九曲回廊上行走,远远的,我看见那雨姬跟在我们身后。我自然是不喜欢她的,除了她对我充满敌意外,她还老粘着离槡。幸好离槡意志坚定,反粘身工作做得很好。 这回廊上的雕刻栩栩如生,如梦似幻,尽是些我闻所未闻的虫鱼鸟兽,诡异奇珍。突地,我禁不住“啊”了一声,离槡身形就是一顿。我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看着那只鸟有些眼熟。”回廊顶部的那只鸟,张开了庞大的双翅,口中喷火,长着……长着一个人的头。 我反射性的就去扯离槡左边的袖子。 离槡任我扯着,“那是三青鸟。” 我就讪讪收了手。 一路行去,我不止看见了三青鸟,我见到了九尾的狐狸,凶猛的白龙,长角的苍鹰……还有,威猛的大白虎。 我经不住又扯了离槡的袖子,忧心忡忡道:“离槡哥哥,你说大白会有事吗?” 他的眼眸垂下来,落在我扯着他袖口的手上。他眼眸内有让我看不懂的东西。我心中一突,突然就觉得……若能这般被离槡看着,大白丢了就丢了吧。 他到底是将我的手自他袖上拂了开去,转身继续往前走,“白虎自保的能力比你强得多。” 好……吧。 穿过回廊,绕过水榭,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那是一个空阔宽广的庭院。庭院中有盛开的繁花,有青葱的绿树林,错落又庞杂的怪石更是迷乱了我的眼。 走在那层层的青葱绿林间,我听见“哗哗”的水声流得欢快。走出树林,眼前赫然有一道垂天的瀑布延展开来。那瀑布极大,落在底下的溪水中,溅起水珠无数。周遭的空气里有着微微的潮湿。 离槡幽深成一片的目光就落在了那飞溅而下的瀑布上。 在我看过的民间话本里,对如此这般的瀑布都极为推崇。通常意义上来说,这应该不是一道普通的瀑布,也许,在那水帘之后,藏着鲜为人知的秘密。 我看着离槡,见他的视线已由那瀑布,落在了瀑布下方的寒潭之上。飞溅到瀑布下的寒潭水,就好似煮沸了一般,有剧烈的白色水泡涌上来,是让人心惊的情态。但更让我心惊的是,我看见离槡眸中蓦地迸发出幽暗紫光。那紫光好似一道极强的射线,直直落在那寒潭上,寒潭便猛地喷涌,直直喷起几丈高。偏那寒潭水落下,竟没一滴水珠溅出。 离槡紫眸中的光芒不断,迫得那寒潭中水流狂涌,好似那水下掩藏中凶猛的蛟龙。 又一个浪头起,水柱掀起从所未有的高度。在那白成一片的水柱之上,坐着一个姑娘。 我以为是我眼花,眨一眨眼,再眨一眨眼,那姑娘还在。姑娘着了一件竹青颜色的衣衫,被高高抛掷在半空当中。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便显得她身子格外娇小。明明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脸上却现出与其年岁极不符的张狂与怒意。 “你们不想活了?!胆敢吵醒老子睡觉!” 我看见离槡嘴角一扯,眸中颜色黯淡下来,同一时间,那狂涌起的水柱便好似失了支撑一般,一瞬间便*个干净。 那水柱之上的嚣张小姑娘,前一刻,我还在担心着她的去留,却没想,下一瞬,我看见她一甩尾巴,悠悠然从天而降,一降便降到了水当中。 你没有看错,尾巴!确实是尾巴!这小姑娘没有双脚,在那本该长出脚的地方,现出的是一条壮硕的鱼尾巴。那尾巴亦是竹青的颜色,闪闪的鳞片在日光与寒潭水的相衬下,闪着粼粼的光。 寒气逼人。 “她是……鱼?”我惊得掩不住嘴巴,下意识就蹦出了三个字。 [2013-04-15 冥河泪(20)]   “她是……鱼?”我惊得掩不住嘴巴,下意识就蹦出了三个字。 离槡并未看我,他上前一步,将我掩在了身后,我听见他的声音平淡无波,“鲛人。” 那水中央的……鲛人却是眉头一皱,玲珑脸蛋上现出不满的颜色来,“鲛人这个名字可真难听。你们可以叫我美人鱼。” 美……人鱼? 她可不就是一条鱼。 我不由咽了咽口水,自离槡背后探出一点小小脑袋来,怯生生望着她的大尾巴。 对于那条……美人鱼的怒意,我们这边一个沉默,一个好奇,这般姿态似乎惹恼了她,只见她猛然张开双臂,瞬时就卷起寒潭水狂涌而来。但那水近不了我们的身。离槡周身散发出气罩,我看见空气里现出淡淡的紫色的气泡来。那气泡凝聚成一堵穿不透的墙,定在潭边,阻了那潭水的欺进。那潭水近不上岸来,反向潭水中央的美人鱼扑去。眼看那美人鱼就要被汹涌水柱反噬,她鱼尾巴猛地在水面上一弹,激起水花无数。而那条美人鱼,则以优雅的姿势,升到半空当中,定住不动了。 潭水中,原本人鱼所在的位置,被扑过去的水柱击中,水流狂涌,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来。 半空当中的美人鱼,望向离槡的目光中就带了深思:“你们是什么人?” 我闭上了眼睛,如此秀美的一张脸,配上那样一副男人的嗓音,我实在接受无能。倒不如闭上眼睛,直接当个男人声音来听得痛快。我还是称呼同她为……它吧。 我听得身前离槡道:“我要转世罗盘。”声音不轻不重,却出奇得好听,这才是真男人啊! 美人鱼却笑了,“我负责看守这往生结界近千年,见过为财来的,为色来的,还从未见过有人要那东西。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离槡却是道:“要拿什么来换?” 美人鱼声音里的兴致更浓:“打听得不错嘛,知道我的规矩是要一物易一物。说实话,我挺看好你,那东西我留着也没用,给你嘛,也不是不可能……”她拖长了音调。我就忍不住好奇起来,好奇的我睁开眼睛,难以忍受就难以忍受吧,我想知道那美人鱼要干嘛,她可是长着那样可人的一张脸呐,左右不能让离槡被她迷惑了。 我哺一睁眼探头,便对上了半空当中那美人鱼直直射下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玩味与侵犯,我心里不由就是一个咯噔,心说这条鱼可真奇怪,不止声音像男人,连眼神也像。 我赶紧探回头去装乖乖,却没想,那条鱼的声音道:“那丫头看起来不错,把她给我,转世罗盘就归你了。” 我一凛,下意识就抓上了离槡后背的袍子一角,我可以感受到他背部的僵硬,和他周身迸发出的怒意。 我看见离槡左袖一拂,就有紫色的气罩向那潭中袭去。我只觉腰际一紧,继而,整个人被脱起带向半空当中,又急速后退。我耳边响起轰鸣般的巨响,那是寒潭水猛烈撞击的声音。我听见那发着男人声音的美人鱼张狂的笑声,“好好好!许久没这般爽快了!再来!再来啊!” 我觉得这是一条不大正常的鱼。 思忖间,身子一个翻转,却是离槡将我自他的右侧揽到了左侧。我的心不由开始扑腾扑腾扑——这一瞬间,我同他贴得这般近,近到我可以清楚地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沁人的香。风拂过我的脸颊,也一定拂过了他的。我的一缕头发贴上他的脸,我同他的发丝纠缠。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的脸便可以贴上他的脸颊。 在我愣怔而沉迷的当口,我只觉袖中一空,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生生甩了出去。 我猛然回头,大喊一声:“乌龟!” 是的,那自我袖中甩出去的,正是那变小了藏于我袖中的——旋龟。 它是什么时候藏进去的? 可现下不是考虑这问题的时候,我五指一抓,试图将那老乌龟抓回来,可也只抓到了空气。我又试图向离槡求救,可离槡对待老乌龟的态度……唉,他也只是捞紧我的腰,带我退去岸边一块大岩石上,没有一丝出手捞回老乌龟的意思。 我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龟缩成了一张龟壳的老乌龟,以一个顺溜无比的姿势,斜斜撞入了那寒潭水中。 老乌龟落水,发出“噗通”一声,端的是轻悦好听。我突然就有了一种错觉,就好似……它已被人这般丢过无数次。 [2013-04-15 冥河泪(21)]   老乌龟落水,发出“噗通”一声,端的是轻悦好听。我突然就有了一种错觉,就好似……它已被人这般丢过无数次。 “啊!走水了么?老龟我这是在哪儿?唔……”老乌龟闷闷的声音消失在水里。 我不由担忧起来,“老乌龟怎么说也是在我手里丢的,它还负责镇守冥河呢,阎王大人不会找我麻烦吧。” 离槡却是一声轻笑,“不会,阎王不会找你。” 我讶然看他:“你确定?” 他继续笑,“我确定。” 受到安慰的我便转眼去寻找老乌龟的身形,怎么说我也同它有那么一些交情,它是死是活我还是要搞清楚的。我没能在水面上找见老乌龟,却看见了那美人鱼容色怔忡,眼神愣愣,好似失了魂一般。 我不由就扯住了离槡的一根手指,“它怎么了?” 却久未得到回应。我不由转脸去看他,见他正凝眉望向……那被我抓着的小手指,神色,也有那么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我赶紧松手说对不起,他转过脸去,没说话。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安心极了。可还未及我将自己的心情梳理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见水面上“咕咚”一声响,继而是两声极不和谐的说话: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终于出现在你面前了!” 俱是男声,前个低哑,后个苍老;前个是那条鱼在说话,后个则是将将在水面上冒出一个脑袋的乌龟。 这是什么情况?老乌龟和寒潭水底的美人鱼,难道是相识的? 我想朝乌龟喊话,试图探出一些个首尾来,无奈那老乌龟自探出乌*的那一刻起,一双绿豆眼便尽数贴在了那条美人鱼身上。且那条美人鱼眼神凶恶,显然是一副恨不得将老乌龟龟壳掀翻入水炖汤的情形,我,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别往枪口上撞为妙。 “它们这是……有奸情?”我的声音有一丝丝的颤抖。 身旁的离槡默了默,方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也默了默,一只乌龟和一条美人鱼的爱情,这……是要逆天了吗? 离槡又道,“看来,事情远没有我想象得那般复杂。” 啊? 那一边,愣怔过后的老乌龟彻底浮出了水面,它快速移动着短小四肢和尾巴,向那美人鱼的方向而去。可惜,那条鱼在空中,乌龟在水里头,恁凭它如何游动,也触不到它分毫。 乌龟眼巴巴仰着头,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你……下来好不好?” 美人鱼双手抱臂在胸,更显得它胸部的伟傲,“不好。” “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不要折磨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要杀随你高兴,只要你别再囚禁自己,好不好?” 美人鱼怔忡的脸早已转为寒冰,“不好。”它冷冷道。话音方落,我只觉眼前一阵刺目的绿光闪动,是那美人鱼突地长尾一扫,凛冽的攻势突地朝水面上的乌龟袭去。 纵使再坚硬的龟壳,也抵不住如此摧残吧。更何况,那老乌龟还软软趴在水里,绿豆眼中现出迷思,就好似……迎接它的不是死亡,而是……美人的香吻。 真是一颗色心害死乌龟! 然而,我想岔了,美人鱼不是要杀老乌龟,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那只大龟,而是……我! 在长长的鱼尾扫过来的前一刻,我已被离槡揽着腰,跃至了更高处。离槡声音冷冷:“以物易物,这旋龟,你可还满意?” 美人鱼咬了唇,眸中闪过寒光。若我没看错,那寒光是向着我而来。这又是什么情况?我哪儿得罪它了? 美人鱼发狠:“两只我都要!”话音方落,人鱼柔软的身体一个翻转,庞大的长尾扫过来,有锋利的锐器夹带着呼呼风声而来。是鱼鳞! “抓稳了。”耳边是离槡热热的呼吸,他说话的声音听在我耳中,我便一点也不害怕了。 他抱着我旋身,身后,他的黑色长袍张开,若垂天的羽翼,悉数挡住了那漫天的锐器。离槡身体一震,就有强大的气场铺散开来。这气场夹带着如雨点般的锐器,直直反扑向半空当中的人鱼。 人鱼的长尾陡然立起,她的身躯一瞬间变得庞大,好似要把那天际遮掩起来。人鱼口中现出尖牙,那一张美人脸也在一瞬间变了,变作一张鱼脸。鱼嘴陡然张开,将那尖锐利器尽数吞吃入腹。 离槡带着我,落在了更远处的一块大石上。他仍旧揽着我的腰,有热量顺着他坚实的臂弯传递到我身上。 “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那人鱼如今已全然变作大鱼的模样,它张着可怖的大嘴,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叫嚣。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一声冷笑,却是那远远跟在后头的雨姬上了前来。 “你们倒是好兴致。”这又是对着我同离槡说的。 —————— 昨天晚上买好吃面包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首非常非常非常好听的歌,喔就兴冲冲跑去问面包哥哥这素什么歌。结果好像是喔太激动鸟面包哥哥愣愣看我,完了说了两个字——卜卦 好吧喔其实就是想推歌 [2013-04-16 冥河泪(22)]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一声冷笑,却是那远远跟在后头的雨姬上了前来。 “你们倒是好兴致。”这又是对着我同离槡说的。 雨姬话音方落,我明显感受到离槡身子瞬间的僵硬。很快,他放松开自己的身体,同时,也松开了搂在我腰际的手。我告诉自己这没甚大不了的,可心里仍止不住空落落起来。 “好,好的很,你还带了多少女人过来?是在向我耀武扬威吗?”那可怖的人鱼开始叫嚣,这一回,却是对那好不容易爬到岸边,试图离人鱼近一些的旋龟。 旋龟的身躯已变作了硕大,它费力用短小前肢趴住岸边的岩石,仰头气急道:“别……你不是他的对手……会伤着自己……” 人鱼一扭头,丑陋的大嘴巴一张,长尾又横扫过来。 我只觉眼前一阵风过,离槡已瞬间移至我不可企及的地方。我看着他愈发坚挺的背影,看着他如墨的发丝纷扬开来。他明明只是静静立在岸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那半空中的人鱼却好似已受了重创,大尾僵硬地半悬于空中,如何也没能扫落下来。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息怒,三儿她……不懂事……” “我只要转世罗盘。” “呸!打死我也不给……啊……”一道紫光过去,人鱼立时吐出血来。 “三儿!”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半空当中的人鱼吐出鲜红的血,血却是将将落在老乌龟的背上。斑驳的龟壳染上殷红的血,看着着实有些寒人。 人鱼的脸已变回来了姑娘的形貌,它被定在了半空当中,动弹不得,“哼,想从我手里抢走东西,休想!” 我听见离槡轻笑了一声,“我本想给鲛人国主几分面子,既然你执意不肯让路,那我便自己动手了。”说着,离槡负于身后的左手缓缓举起。 “不好,三儿,祭司大人要取你的元丹,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无形的掌风重重劈向半空当中的美人鱼,直直击在它的胸口。我好似听见了,它胸膛被破开的声音。 “鲛人元丹!”有个女人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我这才发现,那雨姬,不知何时已离我这般近了。 又是一口鲜红的血喷出,随之而出的,是一颗翠绿的大珠子。 那大珠子缓缓自人鱼口中飘出来,阳光下,本就翠绿的珠子泛着莹润的幽光,好看极了。珠子一出,那人鱼就好似失了生息一般,闭了眼,垂了脑袋,挂在半空当中,徒留老乌龟在底下嚎啕。 那珠子向着离槡的方向而来,他就要得到他想要的了,我却没来由觉得难受,胸口闷闷的,也不知为的哪般。 “三儿!”老乌龟的喊声粗哑而凄厉,好似费尽了所有的气力。我的耳朵被震得生疼,正伸手捂住耳朵,却看见,那半空当中的人鱼陡然睁开了双目。 人鱼眸中是一片暗绿的幽深,她的身体突地能动了,且如蛇般灵动。鱼的长尾瞬间变细,如一条利鞭卷向那颗绿珠。 “离槡哥哥!”我喊离槡是想让他小心一些,那绿珠自然不会自他手中落失,我是怕,这看似脆弱的珠子,会在二人争抢的过程中,碎裂。 这时,我眼前一暗,却是那雨姬抢到我身前去,“离槡,我来助你。”不待离槡回应,那雨姬便身形快闪,转瞬就要冲去离槡身边。 可惜,她失败了。 离槡周身已被气罩所环,雨姬被排斥了,非但被排斥,她还被强大的反噬力量弹了回来,这一弹便弹回来我脚边。 我想忍住不笑的,可是没法子,喜怒乃正常不过的情绪,不发出来,是会生病的。 雨姬狠狠瞪我。 那一边,人鱼一张美丽的姑娘脸上已显出死白来。说实话,我觉得她能坚持到此刻已属不易。 又有血自她口中喷出,这一回,血喷涌得更烈,有鲜血染红了她细长的尾巴。她诡异一笑,笑声碜人。她细长的尾巴好似借了无穷的力一般,陡然迸发出强大的力道,直直劈向那绿珠。 那样狠戾的攻势……她要做什么? 我一步跨过倒地不起的雨姬,焦急地望着那颗半空当中悬悬的珠子。 人鱼的尾终是触上了那颗绿珠,就好似突然触发了某个机关,那绿珠迸发出极强的绿光,然后,“啪”一声,碎裂了。 我“啊”的叫了一声。我叫不是因为珠子碎了,而是,我被人自背后推了一把。 绿珠碎裂,那碎片未四散开来,反而迅速在半空当中凝起一个漩涡。那绿色的漩涡转速极快,轻易就吸起寒潭水无数,也吸进了人鱼和旋龟。 水面翻涌,天空也一瞬间变了颜色,黑暗下来。 “婴如!”离槡在喊我的名字,他身形突动,直直向我掠过来。 天空顷刻间已完全黑暗下来,只有那漩涡泛着幽冷的青光。我发现自己正不由自主被那漩涡吸附。 “拉住我的手!”离槡的声音响在我耳边,似远似近。我挣动双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可也只是徒然。 —————— 其实离槡哥哥感情挺矛盾的,喔写得也挺矛盾的,不晓得你们看出来了米有?爬走…… [2013-04-16 冥河泪(23)]   “拉住我的手!”离槡的声音响在我耳边,似远似近。我挣动双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可也只是徒然。 我没能触碰到离槡的手,我已感受到背后那股强大的吸力。我的后背,我的半个身子好似已被吸了进去。 “婴如!” 是我的幻听吗?为什么我感觉这一回,离槡的声音就响在我眼前。 左腕上传来一阵剧痛,“别怕,我带你走。” 我的周身已被那幽深的绿笼罩,我已陷进了那漩涡里,只留左腕在了外头。位于漩涡内的我,却感觉到一切都止息下来。透过那一层绿色的屏障向外望去,我望见了黑天蔽日,风起云涌,我看见了雨姬那张得逞的狠戾脸孔,也看见了离槡紧紧握住我残留在外的手。 风吹乱了他的衣袍跟长发,我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如此这般的……惶急跟痛意?他在痛吗? “松手松手,离槡你快松手,你会受伤的!”可是,他又哪里听得见。 狂风更猛,风中有乱石飞扬,一个不小心就要将人砸个头破血流。我担心到了极点,可又无论如何也收回不了被他紧拽在手中的左腕。 “看不出来嘛,原来他也是个痴情种。”有人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我突地愣怔,愣怔过后便是骇然。因为我看见离槡脸上突地现出决然神色,他长臂一伸又一拉,转瞬就进到漩涡中来。 我瞪大眼,看着清晰出现在我面前的离槡,以为自己看错,可其实不是。我的手腕紧紧,离槡抓着它,未曾放过。 他到底是进到了漩涡中来,我看见他浓眉一皱,似在疑惑这漩涡里头为何会这般风平浪静。下一刻,他便伸手过来,捞过我的腰,将我紧紧按在他怀中。我听见了他剧烈的心跳声与急促的呼吸声。我试图说些什么,可张了口,脑中却空白一片,只说出了一个“你”字来。 这漩涡内是一处极大的空间,我被离槡搂着,虚浮于这空空荡荡的地方。正要看脚下,却一阵天旋地转,周遭的空间开始诡异地做着旋转。不知是否冲力太大的缘故,离槡靠将在一处石壁上时,发出了“砰”的一声沉闷声响。我靠在他胸膛上,他做了那厚实的垫子,我便一点也不觉得疼。可我心却忧了。 我慌慌张张抬头看他,“怎么样?痛不痛?离槡哥哥你有没受伤?” 他的眼望下来,紫眸中的颜色加深,视线却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因为慌乱且焦急,我空出来的那只手便紧紧扯了他的头发。他从来都是一丝不乱的头发就被我扯乱了。 “我不要紧。”他这般道,声音低低沉沉的。 这时,那诡异的旋转,停了。 离槡抱着我落在地上时,我仍止不住有一些眩晕。 他松开了搂我腰的那只手,另一手却仍同我的左手交握在一起。他开始打理自己的头发。 我其实想说我帮你吧,可到底有些害羞,只得别过脸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了个问题,以打破这陌生空间里尴尬的沉默。 “鲛人碎了元丹,这里应该是它内心的世界。” 内心的世界…… 我听说内心的世界往往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到鲛人,然后杀了它。” “啊?” 他看我一眼,盘膝坐去地上。因被他牵着手,我便也踉跄着坐了地。“这是个虚幻的空间,打不破,灭不去。唯有找到建筑这空间的本体,毁去它,这空间方会自行消散。” 我急问:“还有其他办法吗?能不能不让那条鱼死?” 离槡:“不能。” 我心里一酸又一涩,看着离槡英俊如初的容颜,突然很想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进来呢?你明明可以不必的……” 左手一凉又一松,他终是放开了我的手,“待在此处久了,你我的精元无知无觉便会被那鲛人吸附。我运法找出它的所在,你待在我身边别动,能做到吗?”他的紫眸那样认真地看着我,我不自觉就点了头。 他又深深看我一眼,闭上了眼。 离槡的眼一闭,我便陡然觉得四壁变得逼仄起来。当然,这些只是我的错觉。心里作用真可怕!我抱膝在离槡身边坐下,过了很久,又过了很久,离槡依旧一动不动,却有细密的汗珠自他额头落下。我心里就是一疼,是心疼。 我掏出帕子替他擦拭汗水。他留了好多好多汗呀,很快便湿了我的整块帕子。 在那墙壁一角,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我看看离槡,又看一眼那墙角,心说反正就几步路,去绞一绞帕子应该不碍事吧。 确实是甘冽的泉水,那水清澈,我仿佛能听见泉水叮咚的活泼声音。我任那自石缝里落下的水滴落在我手上,突然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好似绷紧了的神经,被什么东西给舒散了。 我不敢多待,洗干净了帕子就要回到离槡身边,可一转身,我愣住了,手中的帕子也“啪”一声掉落在地,沾了污泥。 —————————— 好评好评好评好评好评!!!!!!!乃们懂的…… [2013-04-17 冥河泪(24)]   我不敢多待,洗干净了帕子就要回到离槡身边,可一转身,我愣住了,手中的帕子也“啪”一声掉落在地,沾了污泥。 “离槡哥哥?离槡哥哥你在哪里?”转眼我竟然看不见了离槡!我把离槡弄丢了! 我几步跑去原来的地方,我的脚在那一处打着转,可是,没有,在这空荡的四壁空间里,我找不见离槡。 “离槡哥哥!”我的声音里带了哽咽,我真是笨呐,连洗个帕子也会把人弄丢!我徒然敲着四壁,心里头不安的感觉更甚了。离槡在运着法,若被那条鱼趁了空子,那……我不敢想下去。 我知道,越是遇上了这样的突发状况我越是不能慌。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寸一寸敲着墙壁。我不知敲墙是否有用,但至少可以让我有些事情来做,可以暂缓我心的慌张。 “丑丫头,你够了。”陡然地,平地里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是那条鱼的声音!鱼的声音响在空荡的四壁间,无端端让人胆寒。 所有的恐惧在不见了离槡面前,通通化为泡沫了。我试图同那人鱼沟通,“我知道是你搞的鬼,你把我变回去吧。或者把离槡变回来,我们都是……”我想说我们都是好人的,可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恁没说服力了。对我来说,离槡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可他却要抢人鱼的元丹,这等于是要人家的命啊! 想到此处,我连忙改了口,我说:“我们都是老乌龟的好朋友,就普通朋友那种。你跟老乌龟的关系很好吧,我们……”有话好商量。 可我的声音被那条鱼盖了下去,“休同我提那老东西!还有,谁准你说他老的?” 好吧,“那乌龟大哥……” “那个老不死的,到底给我惹了多少桃花回来!?” 我:“……” “怎么,无话可说了?” 我:“我对跨种族恋爱没兴趣的。” 我以为人鱼还要狠狠同我抬杠杠,却没想,它没了声音。四周陡然安静了下来,静得我只能听见“嘀嗒——嘀嗒——”的泉水声,也不知这泉水出自哪里。 “你……没事吧?”半响不闻那条鱼的说话,我试探问道。离槡说这条鱼是走出这里的关键,如今他不在我身边,我更要把握准了这条鱼的行踪。 “呵,怎么可能会没事?我的元丹都被你男人打碎了。”鱼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我:“……” 为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说离槡是我男人?我……如果他真是我男人就好了。 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为离槡辩驳,“元丹明明是你自己打碎的……” 却被它抢白,“没有你男人相逼我犯得着找死吗?!” 我觉得这是一条蛮不讲理的鱼。 我打算先稳住它再说,斟酌了一番,我便选了个自认为安全的话题,“那……你想怎么样?” 那条鱼就笑了,笑得悲怆而可怖。它的笑声震动了脚下的地,震摇晃了四周的墙。 眼前有莹绿的光闪过,我被刺激地闭了目。我双眼干涩,有泪水落下。 再睁眼时,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澄澈一片,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一间年轻女子的闺房。房内香烟袅袅,有白色纱帐迎风飘荡。我立在一架屏风前,屏风里有蔚蓝海水,有苍莽云层,有闪烁星光,还有,条条美丽的人鱼。 透过屏风,隐隐约约的,我看见后头有张大床,床上似乎倚了个人。 我不由移动了脚步,绕过屏风,去到那令人心向往的神秘所在。 大床上,一半的帷幔垂下来,现出里头若隐若现的人影来。里头无疑是个男人。男人侧倚在床头,一手支了头,另一手垂落在床沿,那是一只我再熟悉不过的大手。 我禁不住眯起了眼。床上的离槡,宽大的黑袍已大敞,露出他胸前暴漫结实的皮肤来。他紫眸半合,在飘飘荡荡的帷幔间,显得迷离而又神秘梦幻。帷幔拂过,他向我伸出手来,“到我这边来。” 那样熟悉的一张脸啊!我脚步不自觉移动,转瞬便去到了他的身边。他的大手依旧向我展开,我垂眸看着他的掌心,他的掌心有细密的纹理,他掌心的触感是我所眷恋的温度。我便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他的掌中央。 他一笑,大手收拢,另一手伸过来紧紧搂住我的腰,倏地将我抱上了床。 我背靠着他的胸膛,他心跳的声音透过相贴合的肌肤传到了我身上,他热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颈窝,我没来由地心跳如鼓。 熟悉的嗓音带着低靡响在我耳边,“你该得到快乐。” 我的身子变得软绵绵,软绵绵的身子被他翻转过去,我的脸紧贴着他裸露在外的胸膛,他修长的指尖在我后背游移。 “我……可以摸摸你的心吗?”我发出的声音竟变得迷离。 我能听见他低沉的笑音,“当然可以。” [2013-04-17 冥河泪(25)]   “我……可以摸摸你的心吗?”我发出的声音竟变得迷离。 我能听见他低沉的笑音,“当然可以。” 我便抬起双手来,我要去触*跳动的心脏。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我的右手即将触上他的皮肤,却突地,我左手猛然使力搭上右手,手指飞速结了个招式在右掌心一涂一滑,这是离槡教我的最简单的咒术。 “啊!”那人一身痛呼,猛地抽身开来。被那大力一推,我身不由己地跌下床去。 “死丫头,你对我做了什么?”离槡的容颜不再,那人顷刻间便换了容貌,赫然就是那条人鱼。 那条鱼有着姑娘的脸,男人的声音。 我自地上爬起来,还是摔疼了的。我瘪瘪嘴,望向床上那条疼得五官扭曲的人鱼:“只是最普通的咒术,痛一下而已,又不会死掉。” 人鱼幽幽的绿眸狠狠瞪向我,它恨恨扯落帷幕,现出大床上它完整的身形来:它着翠绿颜色的衣,点点鱼鳞镶嵌在衣上,带着闪闪的光;它的上半身丰满而漂亮,下半身是一条结实的长尾。 咒术施在它的胸口,真的没甚威力,只是痛一下罢了。 我在床边找了张椅子坐下,看它。 “看我做什么?”别扭的男人的声音。 “在想你到底是男是女。”我本是随便一说,且这也真是我内心的疑惑,可没想却让它变了脸色。人鱼面上现出狠戾颜色,眼看那硕大的尾巴就要向我扫来。 “停停停!我没别的意思,真的!如果冒犯了你,我说对不起!”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诚惶诚恐。抬眼去看那人鱼,见它正抱着尾巴,看向我时,神色不善。 我被它看得头皮发麻,只能低了头不说话。方才我不过是侥幸偷袭成功,再来一次,我指不定被它一尾巴扫扁了。 终于,它放下了大尾巴,重新倚靠在床头。看向我时,姿态妩媚又撩人,我想,它可能也许大概……是条母鱼。 母鱼微微撑起身子,问我:“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我:“这破绽太多了吧。” 她:“讲!” 我:“首先,离槡不会做出那样……的表情,嗯,你懂的;然后,气味不对。”离槡身上的味道比你好闻了去了,我在心里偷偷补充。 “还有呢?” “还有,”我偷瞄了一眼那条鱼傲然的胸胸,让后指了指它那个如大馒头一般的部位,“离槡里头不会真空。” “闭嘴!” 我就闭上嘴巴了。 坐到身子发僵,坐到我心内焦急,床上的那条鱼还是一动不动。忍不住了,我试探着问它:“那个啥,你把离槡藏去哪里了?” 人鱼嗤了一声,幽幽的目光又看向了我,“我可没这个本事藏起他。” 我不解。 它现出一个“你是白痴”的表情,鱼尾巴一扫,那屏风当中原先的图样就散了开去,现出了一层厚重的浓雾来。浓雾散去,变作一层无形的结界。而在结界的另一侧,我看见了傲然立在那里的离槡。 “离槡哥哥!”我冲动地自椅子上弹起,张牙舞爪就要扑上去。可是,我触碰不到他。 “行了,他看不见你的,别费力气了。”身后那条鱼闲闲道。 我仍旧立在屏风前,彼端的离槡突然就抬起眼来,他眼中紫色的光大盛,好似要吞没所有。我看见自他眸中发出的紫光射在四壁上,激起尘烟无数;射在结界上,荡起一阵涟漪。虽触碰不到他,但我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沉默的压抑的力量。离槡,在生气。 “看来,你的情郎确实在乎你。”人鱼又道。 觉得人鱼的声音有些奇怪,我不由回头看它。它正出神地看着离槡动作,心事沉沉。我也不去强调离槡不是我情郎这件事了,说了也是白说。 突地,我视线扫到了什么,心内一喜,指着屏风一角道:“你的情郎也很在乎你呢!你看,它虽然没有离槡厉害,但是它在拿龟壳撞墙。”却意外地没有得到反驳。 人鱼斜我一眼,它的视线已落在了屏风当中,它在看角落里的那只大乌龟。 乌龟也是傻乌龟,它好似没什法力,只知道拿身体里最坚硬的部分去撞墙。 “它真的是你的情郎吗?”我终于扳回了一句,谁让这条鱼总是说我跟离槡那啥啥的?不过,我听过最离谱的跨种族恋情便是海鸟同鱼相恋了。原来鱼不止可同海鸟恋,同乌龟也是可以恋的。 一双闪着绿光的美丽的眼看向我,“你想听吗?” 我其实更想你放离槡哥哥进来。不过,若能引得你讲故事拖延时间的话,也是不错的。 我坐在床前,床上斜倚着一条美人鱼。美人鱼抚摸着自己结实的大尾巴,垂了眸子,娓娓向我讲述一段乌龟同鱼的爱情。 [2013-04-18 冥河泪(26)]   很久很久之前,有多久呢?或许,是千年之前吧。那个时候,沧海尚未变作桑田,天空中的星辰亦非如今的模样。在南海的水里,住着一条弱小的人鱼。其实,人鱼有个更威风凛凛的名字,为鲛人。但这只小鲛人偏偏爱称自己为人鱼。 小人鱼在家中排行最幼,却是个最调皮贪玩的。一日,小人鱼自家中溜走,游玩途中却不慎迷了路。迷路的小人鱼也不害怕,它一路新奇地游走,不知不觉就踏入了那危险的境地。 小人鱼尚未长成,这个时候,连成年的大鱼大虾都能欺负它。小人鱼长得漂亮,通身翠绿的它在单调的蓝海里很是显眼,不多时,它便被一只凶猛的海怪盯上了。小人鱼叫不出那海怪的名字,事实上,它吓坏了,只顾仓惶游走。这一游更是要游去南海的尽头。 小人鱼的气力怎能与海怪相比,不多时,海怪黑沉沉的庞大身躯便压了过来,在小人鱼眼前投下黑色的暗影。小人鱼连幼时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可也逃脱不得,只能任由那海怪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一口咬断它翠绿色的漂亮尾巴。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小人鱼即将认命放弃自己漂亮尾巴的时候,它眼前一亮,看见空旷海底,有一间小房子。那房子半陷在深深的泥里,开着一个小口,如石洞。看着顶结实,或许它能进去里面躲上一躲也说不定呢! 于是,小人鱼发挥自己身形灵动的优势,漂亮尾巴一甩,滑溜的身子向下一冲,“噌”一下就自那小口钻入了“房子”里头。 房子里头黑兮兮的,还有股特别的味道。小人鱼从未闻见过这样的气味,湿湿的,咸咸的,还有些涩涩。它一时间竟忘了方才的凶险,忘了外头还有只虎视眈眈要咬它尾巴的大海怪,只一心扑在了……试图辨清这是何种味道上头。 房子里的空间其实不大,小人鱼躲在里头已是束手又束脚。可它仍试图转身,游动,它要找出这奇怪味道的由来。 小人鱼嗅嗅鼻子,它能感受到那股咸咸中带着温暖的味道由某个角落而来,那个暗沉的角落里藏着什么呢?。 小人鱼一甩尾巴去探路。 突地,它僵住了,因它的尾巴尖一阵温温热热,好似被什么东西……抱住了。 小人鱼虽时常拿尾巴打架又探路,可事实上,它也最宝贝自己的尾巴,自己的尾巴怎能任由不相干的东西触碰?它就怒了。一怒之下的小人鱼,身为鲛人的先天神力爆发出来,长尾巴一掀,就把黑乎乎的小房子给……掀翻了。 光明如泉水一般涌进来,照亮了小人鱼眼前的景,也让对方看见了它的样子。然后,沉寂的海底便响起了两声大大的惊呼: “啊,乌龟啊!” “啊,人妖啊!” 原来,小人鱼所躲之处并非什么小房子,而是一只硕大的乌龟壳。据说,此乃神龟遗留的壳,是以,那虎视眈眈的海怪不敢靠近。 可眼下,那硕大乌龟壳被小人鱼一尾巴掀开了去,狡猾的海怪趁机吹一口气,吹得海水翻涌,这大乌龟壳便随波被冲散了开去。 “娘——”是一把年轻雄性的声音。 小人鱼自觉这一只雄性的声音比它那假模假式说话的大哥好听,只可惜,那是一只乌龟。 乌龟却连一个眼神也吝于给它,只顾扒拉着四肢跟尾巴,试图去追逐那一张随波流走的大龟壳。 “唉!”小人鱼轻轻喊了一声,它也不知自己为何想要叫住它,难道因为它的声音比较好听? 可乌龟只留给它一个努力往前爬的背影。小人鱼其实没打算去追它的,大哥说了,女追男,要掉价的。可是,身后有大海怪追来,它不得不逃。 小人鱼身形灵巧,轻易便追上了那笨拙游走的乌龟。小人鱼发现乌龟的绿豆眼水水的,好似在哭。不是吧?该不是它弄哭它了吧?不要啊,一只大雄性…… 身后有孟浪袭来,那大海怪夹带着翻涌的海水追了上来。 见那乌龟还是一副懵懂找龟壳的样子,小人鱼一把就扒拉住了它的尾巴,“喂,你的房子……啊呸……是龟壳,没保护好我,你要对我负责。” 强词夺理得令乌龟无言以对。 乌龟被小人鱼扒拉住了尾巴,脑袋向后倒着飞速游走,这可比它独自游行快多了。可独自游行的它是断不会遇上生猛海怪的。 “放……放开我。”乌龟的声音虽急,可也闷。 小人鱼便想莫不是它这是不好意思了? 很有可能。若换成它那骚包大哥被雌性叼着走,定是要怒发冲鱼鳞的。小人鱼一边飞速奔逃,一边空出心思安慰自己手里那只乌龟,“你不用自卑,是我甘愿叼着你跑的,我不会瞧不起你的!” “你在……说什么?”乌龟的声音在颤抖。 可小人鱼已顾不上其他,拖着这么一只大笨龟,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它的大鱼尾巴能感受到身后海水的翻涌,大海怪就要追上来了! [2013-04-18 冥河泪(27)]   怎么办?怎么办?它要死了吗?要是把这只乌龟塞进海怪嘴里,海怪会不会就饱了就不要吃它了? 脑中正翻涌着邪恶的心思,冷不防地,小人鱼听见那乌龟在说话:“快,往下!去那珊瑚后!” 在家的时候,小人鱼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主,何曾乖乖听旁人说过话。如今这般听一只乌龟的话,它也是惨极了,所以顾不得了。 那血色的珊瑚极大,好似一座天然的屏障山,横亘在海底深处。 “你傻了吧,珊瑚怎么挡得住海怪?!”小人鱼敲乌龟的壳,气不打一处来,它是脑子搭牢了才会听乌龟的话! 这时,乌龟终于自小人鱼手里头挣脱出来,它噌地将脑袋尾巴和四肢缩进龟壳里,只留下一句“钻进珊瑚洞里”。 那珊瑚下方,还真有一个窄*穴。 “让我钻洞……你就是这样对我负责的?”虽然嘟嘟囔囔,小人鱼仍旧是“嗖”一下钻进了洞里。 那珊瑚洞窄小,将将容小人鱼一条通过。 待在黑兮兮的珊瑚洞里,闻着珊瑚们便便的味道,小人鱼终于良心发现外头还有乌龟一只。眼看着那大海怪就要俯冲下来,它声音里也免不了透着焦急,“唉,那你怎么办?你要不要……”也进来?它话未说完,洞口一黑,被堵住了。 “快,拉住我的手!”乌龟在朝它喊。 小人鱼从震惊中回神时,发现自己已将乌龟的话付诸了实践。“这……这样就行了么?”那乌龟前爪子太过短小,两手抓着它们,小人鱼觉着特没安全感。小人鱼是条非常聪明的鱼,它知道,安全感不可能来自于旁人,安全感是自己给的。于是,它自动自发拿自己的漂亮长尾巴缠住了乌龟的……短小尾巴。 黑暗中,小人鱼未看见乌龟的绿豆眼猛然缩了一下;也未看见乌龟连尾巴尖也红了起来。 “咦,你的尾巴抖什么?我弄痛你了吗?” “没……”但是它的声音在颤抖。 小人鱼便将其当做了害怕。 很多很多年后,当人鱼跟乌龟突破种种禁忌,要那啥啥的时候,它方明白,原来,尾巴是乌龟一族的敏感地带。 乌龟的龟壳留在外头,且它的身子在颤抖,小人鱼那一颗保护弱小的王者之心便涌了上来,“你不会死吧?你真的不要躲进来吗?你要是死了可不关我的事哦!” “闭……”乌龟是想让它闭嘴的,可身后,一个猛浪已袭上了它的龟壳。 强大的水力冲击着乌龟的壳,冲得它龟躯一震,差点吐出龟血来。幸而,它克制住了自己。那龟壳坚硬而厚实,岂是区区几个浪头就能打碎的? “喂,你……”小人鱼的声音小小的,带了些难得的扭捏。 可惜,那龟壳堵洞口,以抗海怪的乌龟没有注意到。乌龟正全副心神集中在背上,准备迎来海怪的凶猛下一击。它想着最好那海怪咬上它的龟壳,磕碎满嘴的牙。可它身前那条鱼却不消停。那条鱼在说:“喂,你,按到,我的,胸胸了。” 乌龟脑子一懵,“胸胸是什么?” 人鱼继续捏扭:“胸胸就是……反正大哥说不能让雄性碰到我的胸胸,不然我就做不成雄性了。” “啊?啊!” 乌龟“啊?”是因为它没听懂,“啊!”是因为那海怪真咬上来了。它的龟壳青中带紫,绿中带黑,看着挺像磨牙石的。为了抵御背后海怪强大的咬劲,乌龟不得不努力伸长自己短小的前肢,使力巴住身前贴着它的人鱼。它并不觉得痛,它的龟壳坚硬而厚实,海怪这点力道,就当给它磨龟壳了。 乌龟感觉到自己两只前爪子被人鱼抓着,按在了对方身上的某处。 触手绵软而嫩滑,这……就是它的胸胸吗? 和乌龟到底是不同物种啊! 身后有“咔嚓咔嚓”的声响,是它的龟壳被咬去了薄薄的一层。 人鱼显然也听到了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虽平日里娇生惯养娇蛮野横,但它仍是条善良的小鱼。于是,善良的小鱼声音里就带了些泣音:“你怎么样啊?你痛不痛啊?你别被咬死啊!你要是被咬死了大海怪跑进来吃我怎么办呐?” 乌龟:“……” 终于,大海怪磨完牙,游走了。乌龟也终于能让自己的尾巴脱离小人鱼的魔爪,小人鱼也终于令得乌龟的爪子自它胸胸上撤了开去。 血红珊瑚上,一乌龟一人鱼趴着喘气。乌龟摊着四肢跟脑袋,尾巴却是牢牢缩进了龟壳里。小人鱼则认真研究着自己的……胸胸。 ———————— 哈哈哈写得好欢乐 [2013-04-19 冥河泪(28)]   血红珊瑚上,一乌龟一人鱼趴着喘气。乌龟摊着四肢跟脑袋,尾巴却是牢牢缩进了龟壳里。小人鱼则认真研究着自己的……胸胸。 此刻,小人鱼尚未遇见令自己心动的那一只,便未变形,它仍旧是一条雌雄同体的人鱼宝宝。 大哥说想要一个弟弟,千叮咛万嘱咐它别让雄性碰到自己的胸胸,说碰到了会出大事。方才那乌龟就碰到了,还一碰那么长,那么重……小人鱼低头看自己,胸胸还是那样啊,白白嫩嫩又平平,看来大哥说话也不是次次都靠谱,它还是选择性听取比较好。 “唉,你要去哪里?”眼见乌龟要爬走,小人鱼赶紧逮住它的乌龟尾巴。 可怜乌龟将将放尾巴拿出来放放风,就被小人鱼给拔住了。此刻,在小人鱼看不见的角度,乌龟的脸已成了猪肝色。 “怎么不说话?”小人鱼有些不高兴。 “去找我娘的壳。”乌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老实道。 “哦。” “放开,我的,尾巴,吧。” 小人鱼便放开了乌龟的尾巴,脸上现出嫌弃的神色来。恁小一个短尾巴有甚稀奇的?它的尾巴才叫漂亮呢!小人鱼抱起自己漂亮的长尾巴,拿眼角斜乌龟。它绝不承认自己在偷看它,嗯! 短小尾巴狠狠缩进龟壳里,乌龟又缓了许久,脸上的猪肝色方退散了,它一有要爬走的动作,就被小人鱼逮住。小人鱼问它:“你要去哪里找你娘的壳?” 年轻稚嫩的乌龟显然对自个儿的亲娘存着依恋,它的声音低下去,“我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小人鱼身体里某种待开发的因子被稍稍激活了,它对乌龟说:“我陪你去找你娘的壳吧。”很久很久之后,小人鱼方知晓,原来,那种因子称为母性。 乌龟有些呆呆,又愣愣抬起绿豆大小的乌龟眼看它,“为什么?我娘的壳没用的。”好似在它的认知里,没有谁会去做那凭白无用之事。仿佛生怕小人鱼不明白,乌龟老实巴交解释道:“娘死了,娘的壳就没甚利用的价值了,也只有我这个乌龟儿子才会惦记娘的壳。”说到此处,乌龟突然一个激灵,“莫不是你觊觎我娘的壳? 小人鱼漂亮的翠绿色的长尾巴一扫,给了它一个白眼:“我不想回家,就陪你玩玩吧先。” “只是这样?”乌龟怀疑。 “那不然就换成‘害你丢了龟壳我过意不去所以要帮你找回来’?” 龟:“……” 乌龟对小人鱼说自己自小孤单惯了,不习惯有条傲娇人鱼整日里围在它身边。小人鱼小手挥挥,“没关系的大笨龟,我习惯就好。” 乌龟默,抬眼细细看人鱼。 彼时,小人鱼的身形尚未长开,也未因情爱而变性。可那张脸却已是粉嘟嘟的可爱模样,套用一句它那假模假式大哥的话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骗骗纯情小雄性已足够。是以,人鱼大哥从不让小人鱼同长得俊的雄性接触。 海水中,小人鱼的长尾巴舒展开来,惬意地摇摆。它观这只大笨龟的相貌,觉着自己还是把大哥的话放在心上的,这大笨龟长得一点都不俊么。 “喂,大笨龟,你流口水了。”未变性,小人鱼的声音是雌雄难辨的娃娃音。 乌龟惊,低头,擦口水。 “哈哈哈你上当了!上当了!” 乌龟默,缩回*。 小人鱼游到乌龟身边,围着它打转转,“你生气啦,别生气嘛。时常有小鱼小虾对着我流口水的。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真的。” 乌龟继续默。 “我生气了,你再不把头探出来,我要揪你尾巴了啊。” 龟壳抖动,抖动,乌龟、头终是伸了出来。 小人鱼笑了,一瞬间如鲜花盛开。它拍拍乌龟的脑袋,“真乖。” 龟:“……” “喂,大笨龟,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好吧,那就叫你大笨龟吧。” “……” “喂,你怎么不问问我叫什么?” “……你叫什么?” “小三。” “小……小……小三?” “怎么,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其实,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乌龟要去寻找它娘的壳,它娘的壳早已随水流走,岂是那般容易寻得的?但是,乌龟不抛弃不放弃,乌龟脸上便现出那么一股子韧劲来。这股韧劲令小人鱼欣赏,它们鲛人一族,生来貌美,基于美貌,做起事情来往往不费心力,这也练就了鲛人一组软趴趴又假模假式的个性来。 一是出于对新奇物种的好奇,另是对乌龟优良品德的欣赏,小人鱼看着看着,竟也觉得那乌龟顺眼起来。 “大笨龟,你猜你娘的壳漂去哪里了?” 龟:“猜不到。” “那你靠什么找你娘的壳?” 龟:“靠我的鼻子。” “咦,乌龟也有鼻子的么?” 龟:“……” 小人鱼是个闲不住的,它爱同乌龟说话,虽然十有八九是它在说,虽然乌龟呆呆萌萌反应极慢。 这显然是一条傲娇的人鱼,游着游着,它游不动了,便自动自发上了乌龟的背,让它驮着它。 乌龟:“下……下来。” 鱼:“不要,尾巴酸了。” 乌龟:“我背上滑……” 鱼:“哎呀原来你是关心我呀!”使力拍它的龟壳,“没事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只管游就好。” 乌龟:“你……” [2013-04-19 冥河泪(29)]   寂寥的海底便有了一幅诡异的图景:漂亮妖娆的小人鱼趴在大乌龟背上,对它指指又点点,还不时发出叽叽喳喳的热闹声响,像只小麻雀。乌龟呢,甘愿被奴役。 对乌龟一见如故的小人鱼开始向它吐露憋在心头的烦闷事。它还是条藏不住心事的人鱼宝宝,能将肚子里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藏到现在,已是不易。 小人鱼说,其实,它在闹离家出走来着。理由是,它那一位假模假式的大哥为了得到一个弟弟,竟丧心病狂地把它同一屋子雌性关在一起。大哥要它喜欢上那一屋子雌性,这样,它就能变性成雄的,做大哥的弟弟了。说这话的时候,小人鱼双手紧握成拳,灵秀的小脸上满是愤慨,“一屋子的雌性,一屋子的雌性啊!它们会吞了我的!” 一直任劳任怨驮着它的乌龟终于开口了,“照我的经验,你大哥应该是……想让你选一屋子里的一个。” “你的经验?你有经验?你跟雌的那啥啥过?”小人鱼漂亮的脑袋探下来,如绿宝石一般的大眼睛便直直对上了乌龟的一双绿豆眼。乌龟的绿豆眼便成了斗鸡眼。 小人鱼就拍了乌龟的脑袋一下,“喂,跟你说话呢!” 乌龟赶紧低头,“没,没,我,我就看见,看见过。” “哦。”漂亮小脑袋又缩了回去,似自言自语:“我不喜欢雌的,它们都丑死了。喂,你说是不是?” 乌龟在下面点着头,“是的,你比它们都漂亮。” “嘿嘿。” 某日,稳稳在海水里游走的乌龟陡然一个踉跄,龟壳在海底翻转,也将壳上的小人鱼震了下来。 被扰了瞌睡的小人鱼极其不高兴,扯开了嗓子就要表达自己的不满,却在声音出口前,被乌龟捂住了小嘴巴。 乌龟在它耳边低语:“别说话,前面有人。” 小人鱼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看乌龟。乌龟一双绿豆眼瞪得老大,嘴巴大张,却并非是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而是……极端的兴奋?! 乌龟在看什么? 乌龟在看一个男人。 更确切地说,是一对男女。 蔚蓝的海水里,有一个男人,男人着黑袍,一双紫眸比那海底里最珍贵的珍珠还要闪亮。男人怀里抱着个黄衫少女,少女在挣扎。挣动之下便乱了二人周身那一团紫色的保护罩,少女呛水,剧烈咳嗽起来。却也因为这样,她老实了,不动了,静静趴伏在男人怀里。 虽说深海底里见到两只人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但小人鱼对他们不甚感冒,摆摆尾巴就要游走,可是…… “喂,大笨龟你走不走?”小人鱼小声道。 龟:“不走。”眼神痴迷,望着男人。 小人鱼悚然一惊,“原来大笨龟你喜欢雄性。” 龟:“……你……闭嘴吧……” 在小人鱼露骨的不耻眼神下,乌龟缴械投降。 于是,两只趴在一堵大大的珊瑚墙后: 龟:“那是我的偶像。” 鱼:“偶什么?” 龟:“算了。那是祭司大人!”无限敬仰。 小人鱼“哦”了一声,转眼却见漂亮的黑衣男人在那黄衫少女耳边说了些什么,少女脸色变了,似乎是不依,隐约可听得那少女口中蹦出的零星字句,“……私奔是不好的事……不能背叛青帝哥哥……” 小人鱼觉得那少女说话极高深,因为它听不懂。正要转头同乌龟交流交流,却看得那被乌龟称作偶像的祭司大人倏地双手钳制住少女双肩,猛然间她推至一块大石头上,然后,低下头就去啃少女的嘴巴。 少女呜呜,挣扎,却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小人鱼砸吧砸吧嘴巴,对乌龟道:“原来你的偶像这么生猛啊!” 龟:“……” 远远地,小人鱼看见那祭司大人在扒拉少女的衣服,它听见他说:“……既如此,我们便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虽然不明白生米煮成熟饭是个什么意思,但看那两人激烈的动作,小人鱼兴奋了,眼睛亮了,流口水了。它想,它似乎体会到初时,乌龟兴奋的原因了。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乌龟不由分说就把它拖走了。 小人鱼记得乌龟拖走它的时候,口中念念有着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是个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要非礼勿视呢? 这真是一个严肃高深而费解的问题。 终于,在一处深海,乌龟寻到了它娘的壳的气息。可是——乌龟却沉默了,龟壳在海湾下,深海里的海湾,深不见底。 小人鱼自乌龟壳上下来,望着沉默的乌龟,它也沉默了。那海湾,一眼望下去,除了黑漆漆,还是黑漆漆。深海的海湾里头,猛兽多如牛毛啊! “那个啥,要下去吗?” —————————— 那啥,访谈因为一些原因推迟了,今晚你们听不到我声音了哈 具体啥时候喔会再来公告的爬走…… [2013-04-20 冥河泪(30)]   小人鱼自乌龟壳上下来,望着沉默的乌龟,它也沉默了。那海湾,一眼望下去,除了黑漆漆,还是黑漆漆。深海的海湾里头,猛兽多如牛毛啊! “那个啥,要下去吗?” 乌龟虽沉默不语,坚定地点了点龟、头。 家中雌性们八卦的时候小人鱼听过一耳朵,大家都说一只对老娘万分孝顺的雄性是多么多么难得,多么多么百里挑一。是以,乌龟在小人鱼心目中的形象便蹭蹭蹭高大起来。可那个时候它却听漏了最关键的部分,媳妇和老娘间总是会有难以调和的矛盾的。 小人鱼拍了拍乌龟的壳,大气道:“那你早去早回,我在上面等你哦,你要快点回来哦。” 龟:“……” 乌龟伸展了四肢跟尾巴,临下去海湾前,它回过头,看着小人鱼。那一眼深深,好似有深意。 小人鱼以为它是要它的鼓励,便对它露出一个最最灿烂的笑。因为太灿烂了,乌龟猛然闭眼,好似被晃晕了眼。 乌龟下去了,小人鱼无聊了。无聊的小人鱼唱起了歌。 鲛人是天生的歌者,小人鱼自然也不例外。虽是只人鱼宝宝,小人鱼的歌声却已足够蛊惑。 雪花飞 有玉笛在吹 吹落一地霜凌凝结了海中水 谁入了湖底 水迢迢回首沧海化了桑田 石岸边 又见海水月 寂静夜空染了天青色云烟 红梅艳 傲霜凌雪 暗香潜繁华褪尽几多年 …… 人鱼的歌声引来了小鱼小虾,唤来了温和的海兽,却也让凶残的海怪……听见了。 当那一只穷凶极恶的大海怪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的时候,小人鱼将将侧过头,脸上甜甜的笑靥甚至来不及收回。 临近海湾的这一处,空间逼仄。海怪又欺得极近,小人鱼根本没了逃窜的空间。身前是凶残的海怪,身后是不见底的深渊。小人鱼想也不想便选择了后者,它跳下了那黑沉沉的海湾里头。 小人鱼在下坠,海湾好似深沉得没有尽头。它闭上眼睛,心里头有些空落落,不知何时才能坠落到底呢?它倒是不怕疼,就怕摔得太难看。 着地着得毫无征兆,“砰”的一声响,身子钝钝又痛痛。小人鱼茫茫然睁开眼睛,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半响,它方反应过来,原来,这海湾自上头看下来着实可怖,可亲身跳下后便发现,其实也就那啥啥啥,看着唬人罢了。 小人鱼尾巴一点地,一跳便跳起了老高。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它发现,这里,好似也没想象中的那般黑。目之所及皆为峭壁,它觉得自己好似不是掉进了一个海湾中,而是入了一个……坑里。 “大笨龟!大笨龟!”它开始寻找乌龟的身影,这是它新得的玩伴,它不想弄丢了它。 可是,加了半响,无回应。 它累了,加上方才又担惊受怕的紧,一阵困意便涌了上来。想着此处应该也没甚危险之物,它便找了块大石头爬上,抱着自己愈见美丽的大尾巴,美美睡了过去。 小人鱼做了一个梦,它梦见了那只大笨龟。 不知为何,梦中的它,看那乌龟越看越可爱,越看越顺眼,顺眼到它恨不得扑上去亲它一口。额,它怎么会有这想法?莫不是*太久了? 梦中那只乌龟也是主动的,竟不管不顾就亲上了小人鱼的嘴巴。小人鱼瞪大了眼睛,惊醒了! 然后,它就看见了面前那张属于乌龟的放大了的脸。 乌……乌龟它在做什么?好似在嗅它……嗯,它对自己身上的味道还是挺有信心的。 “乌……乌龟啊!” “小……小……” “算了,你还是叫我三三吧。” “三……三。” 小人鱼一下子爬起来,为这全新的称呼。借着这坑里头朦胧的光亮,小人鱼禁不住去瞄那乌龟的嘴巴。想象着将自己的嘴巴覆在其上的可能性。呸呸呸,梦里明明是它先亲它的好伐啦! “大笨龟你怎么了?”终于感受到乌龟不同寻常的沉默,小人鱼忍不住开口问它。莫不是大笨龟看穿它的心思了? 乌龟沉默,跳下大石,稳稳落在坚硬地表上。它回头望一眼小人鱼,绿豆大小的眼中尽是暗沉沉的黑色。可惜,此处的光线太过黯淡,小人鱼不能看见。 小人鱼坐在大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那乌龟的动作。它看着它缓缓爬动,爬着爬着,便爬去了一堆残骸身边。那是…… 小人鱼一下子坐直了,心内一紧,呼吸也是一窒,那分明是一大堆残破的……龟壳。 小人鱼小心翼翼游去乌龟的身边,乌龟虽不发一言,但它能感受到它身上的悲伤。那残骸就是它娘的壳吗?一定是了,要不然它也不会看见乌龟红肿着一双绿豆眼了。 “你娘的壳……怎么就碎了?” “不知道……时间久了,就摔碎了吧。” 小人鱼觉得自己不会听错,这只大笨龟……伤心了。它正组织着话语,打算好好安慰它一番,却听得它道:“碎了也好,碎了才能让我闻见藏在里头的……仇人的气味。”声音低低,似在自言自语。 ———————— 看到有人盗喔的文了,喔会去告诉编编的,谢谢大家的关心,小米很开心\(^o^)/~ 再说下,访谈因为一些原因推迟了,今晚你们听不到我声音了哈 具体啥时候喔会再来公告的爬走…… [2013-04-20 冥河泪(31)]   小人鱼觉得自己不会听错,这只大笨龟……伤心了。它正组织着话语,打算好好安慰它一番,却听得它道:“碎了也好,碎了才能让我闻见藏在里头的……仇人的气味。”声音低低,似在自言自语。 小人鱼心中没来由就是一个咯噔,仇人啊…… “大笨龟,那啥,你别伤心了,这些壳……这些壳我们把它们粘回去吧。”小人鱼虽是个傲娇的宝宝,可也是个善良的孩子,它不畏强权,却害怕眼泪。乌龟眼角的一滴泪让它心情沉重。它多小的一只眼睛呀,却能由中落下那样大的一滴泪,必然是伤心得狠了。 乌龟仍旧不语,小人鱼看着它缓缓拿爪子扒拉住一块碎裂的龟壳,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这个动作……额,为么它觉得这个动作这么眼熟?好似……好似方才它初醒的时候,这大笨龟也是趴在它身边,这般闭目狠狠嗅它的。 乌龟放下了龟壳,它看向一旁苦思不得解的小人鱼,目中有复杂神色一闪而过。小人鱼以为它伤心狠了,想要找人倾诉,却未想乌龟开口问的却是:“你曾说你家中有一位……大哥?”声音沙哑,好似刚哭过。 小人鱼立马心疼了,也没多想,便忙不迭点头道:“是啊是啊,大哥很厉害的,打遍深海无敌手!” “两年前,你大哥可曾去过南海之滨的东吴之地?”乌龟继续问着奇怪的问题。 小人鱼仍旧未觉察出它的异样来,“两年前啊,我不大记得清了,那时候我还是只小宝宝呢!嗯,好像是有吧,那一年大哥说要去远一些的地方给我带礼物。你问这个做什么?” 乌龟垂下绿豆般的眸子,一片一片将那残骸扒拉过来,动作机械而又沉痛,“没什么,问问而已。” “哦。”小人鱼应着一声,就要伸手去捡龟壳片。 “住手!”乌龟一声大喝,小人鱼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了?做什么那么凶啊?!” 乌龟垂了脑袋,“我自己来。我娘不喜欢沾上……的味道。” 虽觉得怪异,小人鱼也没多往心里去,它只当乌龟是孝顺它娘了。如今孝顺的娃儿不好找呀。 小人鱼在乌龟身边游走,看着乌龟一片一片将那些残骸收拢起,面上沉沉,好似有无尽的耐心。小人鱼的耐心却很快没了,望着如碗口大小的坑的出口,它在寻思着该怎么上去? 那洞口好似一方窄小的天地,不甚明亮的光线射下来。应该也不是太难上去吧,只要外头没了大海怪就好。 方一想到大海怪,小人鱼便觉眼前一暗,那半明半暗的洞口突地就被堵住了,内里一时间漆黑一片。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人鱼只躁动了一瞬,便停了下来。凭着那水流的声音,它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自上而下,在急速坠落。 “危险,快闪开!”小人鱼顾不得那么多了,猛然一扯乌龟的尾巴,将它生生自那堆残骸之上扯了开去。 乌龟愣愣不能反应,可就在它们躲开的一瞬,耳边就起了轰然巨响,是庞大重物落地的声音。那重物落了地,震得坑洞抖了三抖,激起烟尘飘扬,也碾碎了大石无数。在那石头碎裂的声音里,小人鱼觉得自己仿似还听见了另一种声音,那是……某种壳被生生碾成碎末的声音。它能听见,乌龟自然也听见了。 不光有沉闷的落地声响,还有可怖的呻吟怒吼。那洞口,又有光线*下来,借着不甚明亮的光,小人鱼就看见了倒地的一团庞大、模糊的黑影。那是…… “不好,是海怪!”小人鱼一声疾呼,逃跑前还不忘拿大尾巴卷起乌龟。 可是,乌龟不愿走,因它娘的壳还被海怪压在身下。 小人鱼愣愣看住乌龟,不明白它为何这般轻易就挣脱了它大尾巴的桎梏。还是说,其实这只大笨龟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在这危难时刻,乌龟看向小人鱼的眼神愈发透着怪异,就好似……就好似它在挣扎着什么,于心中。 “小心!”那海怪恢复了气力,庞大的爪子便袭了过来,小人鱼一把推开乌龟,自己漂亮的大尾巴却同那凌厉的爪子险险擦过。 “你受伤了?”乌龟的声音里透着不安,还有些执拗的心疼。但那一层心疼既浅又薄,许是连它自己都未曾发觉。 小人鱼抱着自己的长尾巴,漂亮的额头上有颗颗冷汗落下。它的尾巴伤到了,尾巴是鲛人的敏感地带,它疼得说不出话来。 望着小人鱼迅速苍白下来的脸,乌龟握了握爪子,似在握拳。它长长舒了口气,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它说:“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引开它。” 小人鱼倏地睁眼,那一瞬间,仿佛连疼痛也忘记了。它焦急伸手,试图抓住乌龟,“不要,不要去,你会死的!它会把你咬死的!”可是,乌龟的壳光溜溜的,似乎只要它不想,小人鱼就不能触碰到它了。 乌龟总算露出一个笑来,“不怕,我有龟壳。” [2013-04-21 冥河泪(32)]   乌龟总算露出一个笑来,“不怕,我有龟壳。” 那一刻,小人鱼觉得又矮又挫的乌龟,威猛极了。 身下震动的感觉又起,是那海怪脚踩地面的声音,沉重的,一步一顿的,好似要震翻所有。 乌龟转过身子,那海怪已来到了它们面前。 海怪肥壮的身子伸展开来,几乎挡了那本就朦朦胧胧的光亮。海怪张开大口一声吼,仿似地动山摇;海怪口中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小人鱼猛烈咳嗽起来,它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躲去那块大石头后面……别出来。”乌龟同那大海怪对峙,说这话的时候,它未回头。 小人鱼抱着尾巴,抬头,可怜巴巴去看乌龟,却只看见了它圆圆的龟壳,和那露出的一小截短尾巴。它不能矫情地说一句“我要留下来陪着你”,亦不能乖乖听话躲去大石后,因为——“尾巴太痛了,我动不了!”声音带着深深的哭腔,可怜兮兮到了极点。 仿佛连前头的大海怪也听懂了小人鱼的话,它停止咆哮,改为喉间的呜呜。 乌龟叹一口气,在那大海怪攻过来前,迅速转身对人鱼。 “你……你……你要做什么?”许是乌龟绿豆眼中的亮太过诡异,小人鱼一时间结巴起来。 乌龟不理它,舒展开四肢跟尾巴,如饿虎扑食一般,一把将小人鱼压在了身下。 “喂喂喂你做什么?你这个登徒子登徒子!坏蛋!坏蛋!”中气十足,好似尾巴也不疼了。 乌龟再接再厉,就着抱紧小人鱼的姿势连着翻滚,一滚滚去大石头后,将小人鱼压进两块大石的缝隙里,不动了。 “喂!”小人鱼喊它,尾巴仍是痛,但对着面前乌龟的那双眼,疼痛又好似降到了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乌龟脸上现出无奈又苦涩的笑,“我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罢了,就这样吧。” 小人鱼猛然间瞪大漂亮的眼睛,它明白过来了,乌龟这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海怪,它在……保护它。 海怪越来越近了,小人鱼敏感的神经甚至能感受到那海怪嘴里拂出的气息,熟悉又陌生。等一下,熟悉?它怎会觉得海怪的气息熟悉? 未待它细细思索,面前乌龟的脸上就现出了痛苦的神色来,开始了吗?海怪来攻击它们了吗? 小人鱼六神无主,它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它想要安慰乌龟,它想替它抚平伤痛,可是,它连它伤在哪里都不知道。于是,小人鱼做了一件最最大胆,也是最最……莫名的事,它亲上了乌龟的嘴巴。 这下子,换做乌龟猛然间瞪大眼睛了。只不过,因它长着一双绿豆似眼,且那目中现出茫然来,便显得有些滑稽。小人鱼的一颗心跳得飞快,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为的哪般。 小人鱼做那亲嘴巴的动作纯属本能,它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去亲一只大乌龟。不过,乌龟面上的痛苦神色好似缓和了一些,苍白中现出点点红晕来。小人鱼便高兴了,原来亲亲还有止痛的效果,嗯,那它再亲亲,亲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可是,突然地,小人鱼觉得眼前亮光一盛,身上一松,嘴上“啵”的一声响,是它的嘴巴同乌龟嘴巴分离时发出的声响。而乌龟的身子陡然被扔了出去。 “大笨龟!”小人鱼急急探出头去,将将看见乌龟狠狠撞倒在地,激起沙尘无数。乌龟前方有一条鱼尾,顺着那条长长的金色的漂亮鱼尾巴向上望去,小人鱼看见了——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原来大哥你就是那只又老又丑的大海怪!” “……闭嘴。” 深深的海底坑洞内本该无一物,可此刻,这荒凉又凄清的地方却盘亘着两只珍奇非凡的鲛人。 小人鱼看看一旁趴着不动了的乌龟,又看看全力给自己治尾巴的大哥,嘴一瘪,到底是埋怨出口了,“大哥你可真狠心呐!大海怪多坏啊,你竟然让它来欺负我!它差点吃了我!难道是因为我偷吃了你给未来大嫂准备的鱼龙大果子?” 年轻的鲛人王子一个眼神望过来,小人鱼便乖乖闭了嘴巴。 “无甚大碍,不过落了几片鳞。” 小人鱼“哦”了一声,不住拿漂亮的大眼睛瞄自家大哥身后。 鲛人王子叹了口气,“过来吧。” 它身后,便传来庞然大物走动的声音。 “大哥你要好好教训它!”它要吃了它不说,还压碎了大笨龟它娘的壳! 鲛人王子正色道:“小三,这是为兄替你准备的成年变性大礼包。” “什么包?”小人鱼差点跳起来,连一旁一直趴着装死的乌龟也不禁抬起了头。 鲛人王子便咳了一声,“为了确保你能成功变性成雄的,小三,这只雌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2013-04-21 冥河泪(33)]   鲛人王子便咳了一声,“为了确保你能成功变性成雄的,小三,这只雌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小人鱼倏地抬头看大哥,“大哥,不是吧,你也太执着了吧。还有,这只海怪,好凶残!” “那是因为你总躲着它。来,小姑娘,和小三见个面。”说这话的时候,鲛人王子的目光不着痕迹落在一旁沉默不言语的乌龟身上,眸色深了深。 小人鱼大惊小怪:“这是一只雌性?雌海怪?你要我爱上它?大哥你也恁丧心病狂了!!” 鲛人王子咳了一声,“如此这般才能挡了那些不自量力的雄性。”他特意加重了“雄性”二字。 深深的坑里,乌龟受了伤,软趴趴趴在地上,不动了。小人鱼吸吸鼻子,同它道着别:“大笨龟,我要被我大哥带回去摧残了。哎,也不知我们下回见面的时候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对了,你希望我变雌还是变雄呢?” 乌龟便抬起绿豆眼来。比起初初见面时,小人鱼发现乌龟眼里多了些它看不懂的东西。让它心惊,又让它心疼。 乌龟的视线落在小人鱼脸上,胸上,尾巴上;又自它的尾巴后移,移去了那一只成年鲛人身上。年轻的鲛人王子伏在平坦的石上,朦胧的光打在它身上、金色的长尾上,现出淡淡的光晕,透出浓浓的诱惑。伏在大石下的雌性海怪便狠狠咽了咽口水。 鲛人王子半侧了身子,白皙俊美的脸庞仰望着洞口的方向,是以,它并未看见乌龟那一抹意味深长的视线。 “走了。”年轻的鲛人催促“幼弟”。 小人鱼瘪瘪嘴巴,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乌龟的尾巴,成功将乌龟弄得面目通红后,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它把一小片闪着莹莹绿光的东西放在乌龟爪子里,“这是我的鳞片,要好好收着它,它会保护你的哦。嗯,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它手挥挥,“要记得想我啊!还有,”它的声音悄悄的,“拿着它,你就能来看我了。把这个给看门的哥哥们,它们会放你来找我的。” 乌龟动了动爪子,爪子握成了拳。人鱼的鳞片深深嵌进它的掌中,摊开爪子时,鳞片上沾了鲜红的血,也不知是小人鱼的,还是它的。 小人鱼生活在南海底的深处,奢华的建筑群里。它那英武非凡又假模假式的大哥真将那只可怖的大海怪留在了它的身边,日日守在它房门外。 为此,小人鱼抗议过无数次,可每每总是败兴而归。 它大哥是这般说话的,“小三,我瞧着你这些日子有些不对劲……还是宁可杀错也不可放过的好。” 小人鱼翻白眼:“有什么不对劲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年轻的鲛人王子便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一指指去小人鱼的胸,“你的胸变大了。” 小人鱼掩饰:“那是因为我胖了。喂,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年轻的鲛人王子绝美的面皮上现出悲痛欲绝来:“小三,你该不是对那只乌龟……动情了?” “动情是什么东西?” 动情是什么东西? 很快,小人鱼便有了答案。这个答案来得突然,来得猝不及防,也来得令它欣喜非常。 小人鱼未曾想到乌龟会来找它,带着独属于它的鳞片,独属于它的味道。 小人鱼如做贼一般将乌龟拉进自己的闺房,“砰”一声关门,长尾巴一摆,转首看乌龟。“你怎么进来的?”它问。虽然它的小鳞片很有用没错,但它还没自信到可以有用到令这只大笨龟神不知鬼不觉就进来了。 乌龟转动脖子避开它的视线,“就这么进来了。” 小人鱼:“你梗脖子做什么?” 乌龟别扭了,愈发将脖子梗了过去。 小人鱼心说这莫不是它的习惯性动作?或者说,大笨龟害羞了? 后一个答案愉悦到了它。于是,小人鱼长尾巴摇摆,摆动起水花无数。它蹭蹭蹭凑到乌龟面前,眼疾手快捧住乌龟脑袋,“你是特特来见我的吧,我好开心的。” 饶是龟皮再厚实,也被小人鱼说红了一张乌龟脸。乌龟未做声,只试图将乌龟脸自小人鱼手中挣脱出来,可惜,没能成功。 鲛人的王庭,其实戒备森严,而且排外。小人鱼便将乌龟给藏去了自个儿的床底下,以防它慢悠悠爬去了什么不该爬的地方。 乌龟也是一只老实的乌龟,任凭小人鱼这般也没甚怨言,只时不时拿奇怪的眼神瞅小人鱼。每每这个时候,小人鱼自恋的毛病便蹭蹭蹭往上飙升,心说大笨龟必然是想多多记住它的脸。 床底下藏了一只乌龟的小人鱼生活十分满足。这一日,它这般对乌龟道:“你说要是你同我那啥啥,咱们会生出个什么样的宝宝来?” [2013-04-22 冥河泪(34)]   床底下藏了一只乌龟的小人鱼生活十分满足。这一日,它这般对乌龟道:“你说要是你同我那啥啥,咱们会生出个什么样的宝宝来?” 趴在床边的乌龟就默了默,而后,蹭一下缩回了乌*。 “唉,你缩头做什么?”趴在床上的小人鱼不解问,“莫不是害羞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害羞的?要害羞也该我才是。”小人鱼碎碎念,它不由就想到了前次生育课上,老嬷嬷同自己讲课的情景。 老嬷嬷说它已经到了适宜婚配的年纪,该早早定下自己的雌雄属性才是。不过,老嬷嬷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地瞅着它的胸胸看,眼中有难掩饰的深意,“三殿下也快了。” “快什么了?嬷嬷真是一条古怪的鱼……”小人鱼咕哝,它就伸出双手抚上了自己半*的胸胸,“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爱朝我的胸胸看……不过,好像是长大了不少。”见乌龟又探出半个脑袋来,小人鱼便捧起了自己的胸胸让它看,“大笨龟,你说是不是?” 蹭一下,这回,乌龟连尾巴也缩进去了,徒留一张圆圆的龟壳原地转动数圈,晃悠悠,停住。 小人鱼急急下了床,因它眼角瞥见它那多日不见的大哥,正朝它房内走来。它第一反应就是要把乌龟踢到床底下去,可是,来不及了。 “小三,多日不见为兄,可有想念?”年轻的鲛人王子往床前榻上一靠,视线将将对着床,对着小人鱼,亦对着小人鱼脚下的一张龟壳。 “想,想了的。”小人鱼狗腿地迎上去,试图以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那张乌龟壳。 鲛人王子的目光深不可测,它上上下下将小人鱼打量一回,越看眼越眯,越看越令小人鱼心跳急速,胸口剧烈起伏。 “你……唉……”鲛人王子眼中先是怒,再是无奈,最后,颓然放倒了身子。 “大哥你骨头软了?”小人鱼奇道。 年轻的鲛人王子便横了……幼妹一眼,那眼内立时便有无边媚色张扬开来,“为兄同海之妖一族激战归来,纵使骨头软一软又如何?” 小人鱼哦了一声。 鲛人王子眯眼,“小三真是了得,几日不见就令为兄的幼弟梦成了泡影。” 小人鱼不解:“大哥你说啥?” 鲛人王子更是无奈,他握拳,似乎想要痛扁眼前的……妹妹一顿,可最终也只是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漂亮到无以复加的修长手指抚上小人鱼如海藻般的长发,“我可爱的幼妹,恭喜你即将变性成功。” 小人鱼傻眼,“大哥你说啥?” 修长指尖摩擦着小人鱼的发顶,金眸内的光芒毫无保留地射向床底下的乌龟,鲛人王子嘴角的弧度完美地勾起,“小傻子,你如今……就要是雌性了。” 小人鱼默了默,托福于近日愈发频繁的生育课程,它倒是很快明白了自家大哥的意思。它,不,应该是她了,心内莫名的就是一喜,可一触上大哥的眼,那一份喜就变作了怯怯,“可是大哥你不是想要弟弟?” 鲛人王子瞪她,“都快变性成功了你再来同我说这些?” 小人鱼小媳妇样看大哥。 鲛人王子扶额,“罢了,你开心最重要。” 小人鱼:“大哥你真好!” “收起你的狗腿来,记住,你是鱼!” “哦。” 鲛人王子的视线越过小人鱼,落在了…… 不知不觉间,乌龟已自床底下爬出,乌*也在小人鱼看不见的角度,伸了出来。 “咦,大哥你在看什么?眼珠都突出来了,这样很难看……”后面的话在鲛人王子收回来的视线里,消了下去。 年轻的鲛人王子嘴角轻扯,“看什么?看你的情夫。” 小人鱼一步跳开,“大哥你说什么情夫呐?人家还是小宝宝好不好!” “已经不是了。” 小人鱼瘪嘴正要辩驳,眼角瞥见脚下的乌龟已露出脑袋和四肢,且正毫不畏惧地同自家大哥,对视。“你你你你你……”她颤抖指尖指乌龟。 鲛人王子视线凉凉:“别藏了,我看见了。” 小人鱼:“嘿嘿嘿嘿嘿。” 乌龟垂头默。 “哗”一声,鲛人王子自榻上起,金色长尾一摆,激起水花无数。 “你,过来。”他对乌龟道。 “你,不许跟来。”他对小人鱼道。 于是,年轻的鲛人王子施施然带走了小人鱼的大笨龟。 “你大哥要灭了乌龟?”眼前床上这条雌雄莫辩的大人鱼讲累了要休息,可我不想让它休息,卡剧情什么的最讨厌了。 人鱼横我一眼,那一眼倒真是媚态横生了。只可惜,它说话时候是一把男人音,“去,跟你男人说几句,我快撑不住了。” [2013-04-22 冥河泪(35)]   人鱼横我一眼,那一眼倒真是媚态横生了。只可惜,它说话时候是一把男人音,“去,跟你男人说几句,我快撑不住了。” 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我就看见了屏风上,另一处结界里的离槡。离槡不知何时已变作了持剑而立的模样。持剑的他,面上满布戾气。一剑挥出,气势如虹,连立在结界这一处的我都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强大气息。剑势落在斑驳的墙体上,扬起粉尘无数,瞬间便遮掩了他的身形。 我注意到,离槡握剑的手上,已有殷红的血渗出。我心内不由就心疼了,“我要怎么做?” 身后的人鱼道:“双手触屏风,闭上眼,集中意念,将你心中所想告诉他。” 我依言做了,“离槡哥哥,离槡哥哥你停一停!”可我感受不到他,我耳边只有飞走碎石的激烈碰撞声,我只感受到凛然的杀气。 突地,那疯狂的声音停了,周遭安静下来,静得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离槡哥哥?”我又试探着在心内唤了一声。 “我在。”似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的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方才在那人鱼身边,我自然是害怕的,可也只能将自己的恐惧压抑。因为我知道,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我流的泪,没有任何价值。 “别哭。” 我吸鼻子,“我才没哭。”人鱼说,那一端的离槡是看不见我的。 离槡默了默,“我看见你哭了。” 我一愣,随即看见屏风中的他未持剑的手触上自己的胸口,他低低垂眸,声音里带着困惑,“这里……好似看见你在哭。” 我就真的呜呜哭了,做什么说得那么煽情啊?! 离槡抬起首来,我听见他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温柔:“退开一些,我这便破了这结界。” “快阻止他!”身后人鱼抢白道,“不想让他白白耗损真元就阻止他。” 我心说也是,“离槡哥哥你慢一点!” 听见我的声音,他身形一顿,我赶紧道:“我,很好。那条鱼只是跟我聊聊天。” 离槡的紫眸倏然看过来,直直触上了我的视线。恍惚间我就觉得,其实,我们就在彼此的视线里。他说:“别怕,我马上带你走。” 我说:“我没怕,真的,那条鱼在……给我讲故事。”说到此处,我顿了顿,视线一偏移,就看见了离槡身边那只仍在撞墙的乌龟。“讲乌龟和小人鱼的故事。那条鱼说讲完了故事它就放我出来。” 离槡却是一笑,“也罢,免得你无趣了。” “你说什么?” 他举剑,此时,那惯常漠然的脸上带了温和的笑,那笑容于我有极大的安抚。我听见他说:“去听故事,听完故事我就带你走。” 我心中隐隐有猜测,可终究看不透大神的想法。正要再同他说话,却见他手中之剑狠狠劈来,好似将将击在我眼前的屏风之上,屏风上的景象便断了。 我呆呆立着,不能回神。 “我原以为少说也能困他个小半日,却原来……这般不顶用。呵,罢了……过来吧,他也快来了。” 我的手还摸在屏风上不愿放开,我想说你讲吧,我就站这里好了。这里,可以更靠近离槡一些。 我没能说出这样的话,因腰间一紧,人鱼的大长尾巴袭来,我被它卷上了床。 与如此一张魅惑的美人脸相对坐于床上,照理说我该口水横流眼闪桃花才是,可……可如斯美人发出的却是低沉的男人音,让我怎能不错乱,不哆嗦呢? 我不安地动了动,却愈发令得那大尾巴将我圈紧,愈近地朝那张美人脸凑去。 “停!”我大吼一声,“还是说故事吧。” 美人脸上就现出惆怅神色,“故事啊——” 我赶紧催促道:“对啊,故事后来怎么样了?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人鱼道:“故事永远没有结局。” 小人鱼游走在房门边,焦心等待,等来的却是年轻的鲛人王子带笑的眼。 “大笨龟呢?大笨龟哪儿去了?”被禁了足的小人鱼出不到外间,便扒拉住自家大哥的尾巴,探出身去。 “我让他去上婚前辅导课了。” “啥?”小人鱼的眼快要突出来了。 年轻的鲛人王子一把抱起幼妹在怀,“妹妹就妹妹吧,也不少你一个。那旋龟对你倒也真心。同鲛人一族一样,旋龟的寿命亦有千年,同他结合,小三也不至于太过孤单。哼,若非我鲛人一族雄性单薄,哪儿轮得到那只乌龟!” “哥哥……”小人鱼听懂了大哥的话,抬起小脸来,呆呆将面上的人看着。 “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嫁了那只乌龟你也还是我妹妹!” 谁说不是呢?你是我最爱的哥哥。 小人鱼从未想过自家大哥会答应它同大笨龟的婚事。 介于婚前联络感情的需要,乌龟同人鱼被安排在了一间房内,日夜同住。对于这一点,小人鱼是不解的。他们鲛人一族对雌雄差异看得极重,当小人鱼还是一尾小小鱼儿的时候,它那早逝的父王母后曾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破了雌雄大防。怎的如今这般大方就放了一只雄龟进它的闺房了? “大笨龟,你说这是为什么?”这几日到了小人鱼的变声期,它那稚嫩的娃娃音即将变作清越的雌性嗓音。不过,那需要一个过程,在天籁美音到来之前,小人鱼需要经历一段如雄性一般的哑声时期。 虽被小人鱼的声音弄得抖了三抖,但乌龟已习惯小人鱼的存在,只有它们两只在一起的时候,乌龟更多地会将脑袋跟四肢露出来。“不知道。”它的声音木木的。 可木木的声音小人鱼就是喜欢。它眼珠一转,几下游到乌龟壳上,趴好,“那天大哥同你说了什么?” 乌龟:“不能说。” “你都要跟我生宝宝了还有事情不能说?”在小人鱼眼中,雌雄的结合便意味着生宝宝。 这一番话成功红了乌龟脸,它愈发沉默,藏起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 我竟然把离槡哥哥写出来了好神奇…… 这章好肥晚上喔少更点哈哈爬走…… [2013-04-23 冥河泪(36)]   “你都要跟我生宝宝了还有事情不能说?”在小人鱼眼中,雌雄的结合便意味着生宝宝。 这一番话成功红了乌龟脸,它愈发沉默,藏起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小人鱼也默,默了一瞬它又想到了旁的问题。拿尾巴点点乌龟的壳,“大笨龟,你说宝宝是怎么生出来的?” 乌龟这一回终于连脖子也缩进了壳里,闷闷道了句:“不知道。” 小人鱼再接再厉:“听嬷嬷说,我们人鱼要把宝宝养在水里,可是大笨龟你们的宝宝是在肚子里。我跟你,我们要怎么办呐?”彼时,小人鱼已将将完成了变性,通身上下皆是妩媚的情态,可那声音……尚处在过渡阶段的声音却是低沉暗哑如雄性。好在,大哥说,这个过程是暂时的。 乌龟:“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我去问问你大哥?” 小人鱼拍手叫好,完了觉得有些不好:“还是不要了,大哥肯定休息了,这些天大哥好累的。”近日,海之妖一族频频来犯,小人鱼明白,此刻,自家大哥最需要的便是休息。 乌龟眼内眸光闪了一闪,“也好,听你的。” 小人鱼最爱的便是乌龟流露出的这副呆萌样子,当下手一勾,抱了它的脖子,“啵”一下亲了上去。 乌龟呆住了,梗着脖子看小人鱼,眼内是茫然和无措。 小人鱼一声轻笑,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外头响起了惊慌的喊叫声。 “三公主不好了!海之妖攻进来了!”是自小带大小人鱼的善良嬷嬷。 “别出去,我去看看。”乌龟一把拦住小人鱼,眼神闪着迫切。 小人鱼怕自己成为大家的负担,便强压下焦急,对乌龟道:“去看看哥哥,哥哥昨晚回来就受伤了……” “你确定?”乌龟倏然抬眸,眸内竟闪过一丝兴奋的颜色。可那颜色疏忽即逝,纵使看见了,小人鱼也未加多心。 “嗯,哥哥让我不要告诉别人。”它抱住乌龟的脖子,与它面贴着面,“你去帮我看看哥哥好不好?让哥哥一定保重身体。” “好。” 小人鱼想要在房内等待它的乌龟,可情势远比它想象的严重,嬷嬷告诉它,海之妖已突破了鲛人王庭的最后结界。 “怎么可能?除了王族,没有谁可以突破那层结界的……”它的声音瞬间消了下去,因它已听见了震天的嚎叫声。那是独属于海中猛兽的嚎叫,海中的猛兽——海之妖,是鲛人的天敌。 小人鱼禁不住浑身发抖。那吼叫声离得那么近,它甚至能听见鲛人的皮肉被生生撕裂的声音。 “公主,快走!快去找您的哥哥。” 伴随着猛兽怒吼的,还有鲛人动听的歌声。鲛人不会凶猛吼叫,鲛人只会用歌声来诉说自己的无奈和愤慨。无数鲛人的勇士在厮杀中丧生,那悲伤的曲调足以让闻者心碎。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即使隔着厚重的房门,小人鱼也愣怔在了当场。它口中不由随之哼起了哀婉的歌,有晶莹的泪自它眼中落下,瞬间便化为了珍贵的宝珠。 “快,您床下有暗道。快走!”年老的嬷嬷不管不顾将小人鱼塞入暗道。暗道门合上,小人鱼面前是无止尽的黑暗。 愣了一瞬,小人鱼掉头便往那黑暗中游去。它的泪落了一地,它的泪是为它的嬷嬷流的。它想,或许,它再也见不到自小带大它的嬷嬷了。 无尽的黑暗并不会令小人鱼畏惧,因这是它儿时同哥哥时常玩的游戏。暗道的尽头便是鲛人王子的住所。 出得暗道的瞬间,小人鱼隐隐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是大笨龟!太好了! 小人鱼欣喜之余急急跃了出去,它满以为会见到陪伴自己长大的哥哥,和自己喜爱的大笨龟,可是,它看见了什么? [2013-04-23 冥河泪(37)]   小人鱼欣喜之余急急跃了出去,它满以为会见到陪伴自己长大的哥哥,和自己喜爱的大笨龟,可是,它看见了什么? “三儿?!你怎么……”这是乌龟不稳的声音,印象中,他虽木讷,可也从未这般失态。 只因小人鱼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它的哥哥。 “哥哥!”小人鱼冲过去,牢牢抱起它的哥哥。它呼唤它的哥哥,可它的哥哥再也睁不开眼睛。它倒在血里,血将海水染红成了一片。 小人鱼抬首,望着乌龟。 乌龟闭上了眼,它的脸低下来,陷进了阴影里,“它杀死了我母亲,我在替我的母亲报仇。” “所以从头到尾,你都在利用我?” 乌龟眼内光华闪动,它似乎想说什么,眸色闪了闪,却终究不发一言。 小人鱼笑了笑,抱紧了它她的哥哥,它面前的地上,已落满了宝珠。 这个时候,外头震天的吼声响起,海之妖闻到了人鱼的血腥,愈发疯狂起来。 “快躲起来!我应付走他们!”乌龟挡去小人鱼身前,有些不管不顾道。 “应付走”三个字戳痛了小人鱼的心,它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它,却只看见了它冷硬的龟壳。它的壳从来都是那样冷,那样硬,它怎都未曾发觉呢? “是你引来了它们?”小人鱼站起身来,它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它的声音是冷静的,低沉暗哑如雄性。 乌龟背影一僵。 “说话!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它的眼泪落下来。 可乌龟依旧不发一言。 是无话可说了吗?小人鱼无声地笑起来,它抱紧哥哥的身体,全身止不住发冷。好冷啊,仿佛连心也一并冻结了。 这个时候,“吱呀”一声门响,是乌龟开了门。 乌龟在门边,它并未回头,“在房里别出去。这一切与你无关,我……不会让你有事。” 可它的哥哥有事,它的嬷嬷,它的族人们有事!它的哥哥死了,族人们死了,它还能独活吗? 小人鱼唇边露出一个笑来,谁也读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将年轻的鲛人王子藏进暗道之中,它哥哥的容颜渐渐湮灭在黑暗里,那里承载着它们儿时欢乐的记忆。自小它就没甚野心,它只希望,它的哥哥能够开心。这一点,如今,怕是极大的奢望了吧。 小人鱼封锁了暗道的入口,它打*门,立时,便有森冷的杀意扑面而来。它猜得不错,目之所及皆是血腥,皆是鲛人的断肢残骸。有一截漂亮的大红色的断尾自它面前飘过,那鱼尾上的血腥早已被水漂净。小人鱼伸手将那截鱼尾拦下,使了个拙劣的术法,将其埋进海底的土里。 鲛人一族生性骄傲,它的子民们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小人鱼一路游荡,它看见了鲛人的尸身无数。它便将它们一一掩埋起来,让它们重归海的怀抱。 它的气力即将用尽,它的术法将要枯竭,可它仿似浑不在意。 它一直是个被保护得很好很好的人鱼宝宝,而这个宝宝,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可这代价实在太过沉重。 终于,小人鱼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它再也游不动了。 这个时候,它听见了兽野蛮的怒吼声,就在距离它不远的那一处乱石中。 那一处乱石亦是它儿时嬉戏时的所爱,那个时候,它的父王与母后尚在它的身边,它是一条快乐的人鱼宝宝。 海之妖王匍匐在乱石的最高处,乌龟在离它极近的地方。 面对如此凶恶的猛兽,乌龟亦无一丝慌乱。小人鱼苦笑着摇头,它怎会将它人视做弱小?它分明有摧毁它们一族的本事。 乌龟同那妖王说了什么,逆着水流,小人鱼没能听清。但它听见了妖王咆哮的声音,不满的叫嚣。妖王在震怒,利爪一击,便击碎了乱石无数。周遭匍匐着的海之妖受了惊动皆乱起,只有那只乌龟纹丝不动,连脖子也不缩一下。 乌龟的脖子啊……小人鱼觉得心口好痛,就要呼吸不能。原来,它在它身边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它认识的那只可爱,呆呆又弱小的乌龟,从来都不曾存在,一切都是它想象出来的。 出于某种目的,小人鱼更近地朝那乱石堆游去。终于,它可以听清他们的说话了。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妖王闻得鲛人三公主的美貌,想要霸占之。它的哥哥,年轻的鲛人王子自然不会同意。所以,哥哥才会希望那么快把它嫁掉吗?哥哥曾同它说过,它出嫁之后就要离开鲛人王庭,说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却原来,是哥哥防着这一天的到来吗? 不,纵使料到,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哥哥绝不会想到鲛人一族会被乌龟……背叛! 妖王利爪拂过,它掌中突然就多了一片绿光闪闪的东西。将那东西捻在指尖,妖王放出猖狂的笑。 那个东西是…… “事办完了,东西还我。”这是乌龟刻板板的声音。 —————— 有几只妹纸问喔为么会想到乌龟和人鱼那啥啥,嗯,喔统一回答下。 “海鸟和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记得伐,有首歌是这么唱的,每去K歌必点灭哈哈哈哈 珊瑚海 喔聪明吧快点夸奖喔!!! [2013-04-24 冥河泪(38)]   妖王笑得更加放肆,它又说了什么,小人鱼已经听不见了。它只盯着那闪着绿光的……鳞片,真正不能呼吸。 那是属于它的鳞片,它身体里的一部分。它们便是用了这鳞片突破了鲛人王庭的最后结界吗? 尚未全然变性的小人鱼感受到了心如刀绞般的痛,真的好痛,它怎会犯这样的错误?是它,是它害死了哥哥,是它害死了族人,是它害得鲛人一族生灵涂炭,它是罪人!!永生永世也洗不干净的罪人! 那一边,乌龟在同妖王争夺绿鳞。 小人鱼自隐蔽处跃起,它张开双臂,眸中迸发出幽绿的光芒。受它身体的吸引,那一片绿鳞“蹭”一下便飞回到了主人身边,牢牢镶嵌进它的身体里。哥哥说,不可将鳞轻易给别人,这话果然不假。它再也不会将它们给出了,它们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会同它一起存在和消亡。 它听见了妖王贪婪的吼声,它看见了乌龟又惊又怒的眼。它笑了,原来,乌龟那一双小小的眼中也能现出那样的神色。那双眼,在它记忆中,从来都是呆板木讷的呀。 呆板木讷的乌龟从来不曾存在过。 小人鱼漂亮的绿色眸子合上又睁开,它现出一个妩媚的笑来,仿似下了某种决心。它向那妖王游将过去,它避开了乌龟的眼。它已不想再看见乌龟的眼。 乌龟自然是惊怒的,它试图来抓她的手,可妖王凶悍的长尾已率先将它的身子卷了过去,禁锢在怀中。 妖王在肆意贪看它的美貌。 小人鱼的视线落在远处,那里,是它安置哥哥的地方。又深深看了一眼,小人鱼闭上了眼。闭上眼睛,便什么也看不见了。看不见杀戮,看不见血腥,看不见背叛,在自己的世界里,纵使黑暗成了永恒的基调,那也是安全的。 在自己安全的境界里腐朽。这是小人鱼许的最后一个愿望。 它猛地睁开眼来,眼中绿色的莹光大盛。胸口如火烧,是它催动了它的元丹。鲛人的元丹极其珍贵,元丹维系了鲛人的生命,亦可在万不得已的时刻,让鲛人同元丹……共亡。 小人鱼催动了它那绿色的元丹,它的元丹有个好听的名字,它给它起名叫绿珠。绿珠啊绿珠,请帮助我完成最后的心愿吧! 人鱼的身体里,绿珠无声无息地长大,在某一个瞬间,绿珠爆裂开来,强大的能量破开了小人鱼的肉身,也毁灭了同它贴合得最近的海之妖王。 海之妖王的身体在一瞬间粉碎,只留下一颗完整的头颅。它的头颅滴溜溜滚落在地,一滚滚去了乌龟脚边。海之妖王的面上,甚至还挂着来不及收去的贪婪的笑。 乌龟呆看着眼前的一切,连周遭海之妖们的乱起亦不能影响到它分毫。它仿似已忘了该如何呼吸;它的魂魄好似已随着方才的那一声巨响,那一片璀璨的光芒,消逝了。 “三儿……”它颤抖地喊出小人鱼的名字,“三儿”,也只有乌龟会喊它三儿,同它亲近的,它的亲人们,只会喊它小三。 小三小三 小三是深海里的人鱼公主 小三是一只快活的人鱼宝宝 可惜,小三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她死了,连一片残骸也未曾留下。 “痛不痛?”故事讲完了,我问出了第一句话。 人鱼依旧倚靠在床上,说这故事的时候,它双目放空,好似只是置身于事外,陈述着一个故事;可是,又仿佛……它因了入戏太深,将自己的整个心都掏空了。 它轻笑了一下,是低沉好听的男性嗓音。它说:“你的问题可真稀奇。痛?纵使痛,都粉骨碎身了,又哪里能感觉到?” 我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抚平它脸上的伤痛。可最终,我也只是覆上了它的手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应该还是痛的吧。就像我当初自寒冰中醒来,初初我是能感受到那刻骨的寒意的,就好似要将我整个身体撕碎一般难受。真的好难受……或许是因为太难受了,我才会逃离我的身体的吧。本来这些我已经忘记了,如今,听了你的话,这一段记忆就一点点回到脑子里。” 我说了那么多,它眼中起了一点点暖色,“也许吧。” 见它不再是开始那般木木然的姿态,我想了想,问道:“同你……的乌龟,就是外头的那一只?” 人鱼嘴角扯了一下,泄愤一般说道:“没想到它已经老成那样,真是又老又丑!我当初是哪只眼睛不好使了,竟然看上了它?!” [2013-04-24 冥河泪(39)]   人鱼嘴角扯了一下,泄愤一般说道:“没想到它已经老成那样,真是又老又丑!我当初是哪只眼睛不好使了,竟然看上了它?!” 我心说还好吧,就像牡丹同白莲没有可比性,以人鱼的标准来衡量乌龟,注定是要让比较者失望的。虽然乌龟配人鱼这个组合有点怪异,但是,在乌龟的世界里,如今这只乌龟,应该称得上是一只抢手货吧。 当然,这话我忍住了没说。我又问它:“那后来呢?后来你……嗯……我是说那条叫小三的小人鱼,它后来怎么样了?” 人鱼横我一眼,眼中媚态横生,我的小心肝儿不由就颤了三颤。 “都碎成渣渣了,还能怎样?” “那你现在怎么……” 人鱼叹了一口气,这般作态看在我眼中,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吐气如兰。 吐气如兰的人鱼将视线掉转去外间,它说:“我含恨而死,怨气深重,不得往生。冥王念及同我父王与母后的故交,就给我派了个活,去到冥界的往生结界里当个看门的。” “那不是正好!正好乌龟也在冥河里当差,你们……”它横我一眼,我的话便说不下去了。我有些讪讪,便打算将自己覆在它手背的手收回来,“别动。”却被它拦住了动作。 “怎么了?”我不解看它。她的手背冰凉,初初触上时,我是狠狠打了个寒颤的。 人鱼的视线落在我同它相触的手上,“千万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的手。再*一会儿吧。”眼中有眷恋,也不知它想到了谁。 好吧,它的情感我可以理解,可为么要说我摸它…… 许是我的嘀咕被它看穿,它朝我露出一个称得上明媚的笑:“你同我也算得上有缘,就帮你一把。” 啥? 几乎就在它话音落下,我“啥”出来的瞬间,我就感觉到了脚下的晃动,好似……眼前的世界在整个的碎裂、崩塌。 被惊住的我就要自床上跳起,却被人鱼反按住了手腕。我讶然抬头,看见它苍白的脸上滑过一抹玩味的笑。而后,腰际一紧,眼前一暗,我被它整个儿圈进了怀中央。 “男人有时候就是要逼一逼的。”人鱼用它漂亮的大尾巴将我严严围住,它在我耳边低语,吐出的气息冰凉,我禁不住一个哆嗦。 “看见你在我怀里,你说,祭司大人会不会杀死我?”它的语气轻飘飘。 虽然明知道它在玩笑,可我心里仍是“咯噔”一下,“离槡会不会杀死你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若你死了,乌龟定是会伤心的。”我扭动身子挣扎,却使得自己的身子与它更加贴近。 我耳边听得人鱼道了一声“来了”,虚空当中便有裂缝破开来。那裂缝破得极大,有刺目的光自另一处透射进来。周遭的晃动愈发猛烈了,为稳住自己的身体,我本能便伸手抱住了人鱼的一条胳膊。我是想着虽然没变性成功,但它也应该是算雌的了吧。 人鱼目光专注,它紧盯着那道愈发宽大的裂缝,可它眼内又好似茫然成一片,什么也没有看见。 然后,在某个瞬间,人鱼的双目变得闪亮,自它眸中,我看见了那个人,和那只乌龟。 “放开她。”离槡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虚空中的裂缝犹在,可随着一人一龟的出现,那缝隙开始缩小。 人鱼却是笑了,被人鱼面对面抱在怀中,我只能透过它的眸子看见离槡。离槡明明离我那么近,却触不到、摸不着。 我感受到人鱼胸腔的震动,它在用魅惑的男音同离槡说话:“放开她?我有禁锢住她吗?看,是她自己离不开我。”说着,它动了动胳膊。人鱼纤长如白瓷的手臂上便现出我扒拉住它的两只爪子来。 我全身僵硬。是的,是我主动抱它的,可我那是在防震呐! 对上人鱼危险的眼,不知为何,解释的话我就是说不出口了,只能僵硬地,继续抱着人鱼的胳膊不放手。其实,令我僵硬的不是我在人鱼怀中,而是身后离槡灼灼的视线。虽未同他眼对着眼,可我就有一种直觉——他生气了,生气得恨不得一口吃下我。我突然不想回头了。 面上一阵风扫过,有黑色衣袖伸展到我眼前。 我闻到了熟悉的沁冷芬芳,这下子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那衣袖堪堪避过我,精准地击中人鱼的胸口。人鱼嘴角顿时溢出血来。 我呼吸一窒,来不及开口,腰际一紧,一只大手已紧箍住我的腰。 我的后背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胸膛,他不知何时已抢上前来,击伤人鱼,搂过我在怀。他抱着我迅速向后掠去,同一时间,另一手的袖袍猛然一甩,凌厉的攻势夹带着呼呼风声直扑人鱼而去。 人鱼面上却浮现出的笑意,就仿佛……就仿佛它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击。 “不要!”在离槡怀中,我大喊。我以为自己已经声嘶力竭,可那声音听在我耳中却是微弱不堪。 [2013-04-25 冥河泪(40)]   “不要!”在离槡怀中,我大喊。我以为自己已经声嘶力竭,可那声音听在我耳中却是微弱不堪。 疏忽间,离槡抱着我落到地上。他一手禁锢住我的腰,另一手伸来我的面庞前,蒙住了我的眼。他不想让我看见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我的身体是自由的,可我的双臂却仿佛承了千斤的重担,如何也不能提起,不能提起去掰开他的大掌。 “让我看。”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落在我面上的温热手掌僵了一瞬,到底还是放开了。 眼前骤然一亮,我不适得眯起了眼。待眼睛适应了周遭的光亮,我看见了……我以为我会看见倒在血泊里的人鱼,可是,我看见了半趴在床边,一动不动的乌龟。 “它……怎么了?”虽已极力克制,可我的声音仍止不住发颤。 那一边,趴在人鱼身边的乌龟,分明已经气息奄奄。它的龟壳……它的龟壳已经龟裂,仿佛一碰就要破开来。 “别以为你替我挡了一击我就会原谅你。”人鱼自怔忡中回神,声音漠然。 乌龟已不能抬起自己的脑袋来,它的声音断断又续续:“小三……我从来……不曾奢望得到你的……原谅……咳咳……能……能在有生之年见你一面,对我……已是天大的……恩赐……” 人鱼目中有水光闪过,它的视线终是落在了乌龟的壳上。乌龟的壳,斑驳、错落而破败。人鱼伸出手来,它的指尖颤抖,颤抖地想要去触碰,可临到头来,又落了在了身侧。它是不愿,还是不敢? 这个时候,我腰际又是一紧,毫无征兆地,离槡抱起我,跃起至半空中。 “做什么?”我一惊。 “此处的结界即将崩裂,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说话的时候,离槡的视线落在虚空当中的那一道缝隙处。原来,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那缝隙已缩小到仅容一人通过。 “他们怎么办?”看离槡的样子,他似乎不准备管乌龟和人鱼了。 “你们走吧。”却是那人鱼率先说出了话,它的指尖终于触上了乌龟不再坚硬的壳。“这是你要的东西,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它将一物抛掷过来,半空当中便滑过一道绿光。 是它的内丹吗? 那莹绿的珠子被离槡抬手接住,同一时间,他抱着我急速闪身,一纵一跃间,冲出人鱼编织的结界。 最后的瞬间,我好似看见人鱼张开双臂紧抱住乌龟。就在它抱住乌龟的瞬间,乌龟背上的壳,尽数崩裂了。 我以为出到外间便是一派安宁,却不想,离开了人鱼编织成的结界,迎接我们的竟是那样一片昏暗天地。 我们仍在往生结界之中,还是那个寒潭,仍旧是那个瀑布,可天地间尽是狂猛的风暴。大风卷起千年古木的根,寒潭内水浪滔天。 “别怕。”离槡在我耳边低语,他的气息喷在我的颈项,我在他怀中。是的,我仍旧被他抱在怀中。离槡的怀抱温暖而舒适,外头纵有再大的风浪,我都觉得安全,就仿佛……他的怀抱是我最好的避风港。在狂乱的风暴中,我闭起眼来,多么希望他能成为我永远的避风港呀。 “雨姬!”离槡一声低喝,那叫雨姬的女人便自一块大石后现了身。她着紫色的纱衣,轻飘飘的衣在风中乱舞。她嘴角刚毅,目露寒光,那寒光直直朝我射来。不过,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也只有一瞬,她的目标是离槡。 我试图扬起头来,好看清离槡的脸。离槡却道了一声“走”,抱着我,率先向虚空当中的某个点掠去。 我眯起眼来,那个方向,好似也有一条类似的缝隙在慢慢张大开来。 雨姬自后头追了上来,她目光狠戾,“离槡,你不能带着她。你忘了?出口仅容你我二人通过。” 我一僵,本能便抬头向上望去。可离槡一个侧身,托住我后背的大掌一个使力,我的视野里便只剩了他坚毅的下巴。 他下巴的线条绷紧着。 被他按在怀里,我能清楚感觉到方才他身体的僵硬。雨姬的那一句话,明显带着挑衅了,她在等离槡开口。 离槡,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离槡的僵硬只有一瞬,下一瞬,我听得一声“抱稳了”,同一时间,后脑勺一紧一热,是他另一只大掌按了上来。如此一来,我便彻彻底底贴在了他身上,两人之间无一丝缝隙的存在。我何曾同他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一时间,脸红到了脖子根。 我知道自己脸红得不合时宜,离槡那一系列快得不可思议的动作,他急促的呼吸,还有雨姬方才那挑衅的话无不表明了一点——此刻,我们并不安全。 可同离槡贴得这般近,呼吸可闻的亲密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又怎能不令我心猿意马? “别分心。”他又对我耳语,“抓紧我。” ———————— 有一只朋友被喔引诱来文秀写文了,喔在喔的文下面推荐了,大家去支持下哈。书名叫——重生之调教祭司~ 喜欢重口味的妹纸表错过,爬走…… [2013-04-25 冥河泪(41)]   “别分心。”他又对我耳语,“抓紧我。” 我没抓紧他,我只是抱紧了他。 我将脑袋搁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我们同那雨姬的距离越拉越大。她在奋力追赶,可又如何能追得上。某一个瞬间,我的眼对上了她投射过来的视线。我心一突,将脸埋起来,不敢再去看。 “离槡!!”雨姬的声音凄厉非常,听得我心中渗得慌。 身体一个倒转,是离槡堪堪避过被狂风卷上来的乱石。对于雨姬的呼喊,离槡不为所动,只是愈发紧了紧箍住我腰的手。 他想做什么? 一时间,我的心好似要跳出了喉咙口。 那闪着亮光的,好似连通着外界的光的缝隙离我们愈发近了,却同时,也好似愈发小了。强烈的光线刺得我不由闭了目,耳畔的风声小了,离槡竟然止了身形于半空当中,不动了。 “你……”我睁开眼来,不解看他。他又要做什么? 他朝我露出一个笑来,那笑中带着丝丝安抚的意味。然后,身后有凌厉的攻势夹带着狂风而来,是那雨姬赶了上来。这个女人真是疯狂,都自身难保了,冲上来的第一个动作竟还是向我拍来一掌。我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前世造了天大的孽,得罪她了。 离槡一个错身,避开了她的动作。 我脸颊边有劲风扫过,是离槡出手了! 我看不见他的动作,只感觉身体翻转再翻转,这一翻便翻开去老远,远远将那雨姬抛在了后头。 我感觉情况有变,努力扒拉上离槡的肩头。 我看见……我看见离槡击出的一团紫光精准袭上雨姬的身。雨姬眼中带着惊骇,亦带着不可置信。然后,然后我便看见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向上掠去,这一掠便掠出了那道闪着光亮的缝隙,连挣扎一下也没来得及。 雨姬出了往生结界,那结界的洞口,那道光的缝隙便倏忽间合拢,在半空当中,消失了。 我惊得不能呼吸,只知道瞪大眼,张大嘴,这……这是什么情况? 离槡抱着我闪避到一块巨石后,他贴近着我的脸,我看见他眼中金光大盛,眼看那金光就要覆盖住原先的紫。 “怕吗?”他问我。 我:“自然是怕的。” 他先是一愣,继而便是笑。“你倒是老实。”他面色轻松,似乎眼前的狂风劣势根本就不存在。 他掌心一个翻转,掌中便多出了一颗莹莹的绿珠。他说:“雨姬心有偏执,对你又……有些事还是避开她的好。” 我愣愣点头,心说原来你是故意的。我已认出这一颗绿色正是人鱼最后吐出来的绿珠。可现下不是看宝贝的时候吧。 我下意识就要探头,我想去看那天空当中的缝隙,却被离槡一把按了下来。 “危险。” 他的声音低低的,我好似听出了不一样。我又愣住了,愣住了的我说话时候便有些傻傻,我问他:“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 他又是一笑,“无事,我会带你出去。” “往生结界失了镇守之人,狂乱一些也是正常。只是乱一些而已,暂且伤不到你我。”将那一颗绿珠抛掷到半空当中,由着它替我们引路。离槡牵起我的手,边走边同我说着话。 我听着,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滋味。在这一颗绿珠的周边,有一层淡淡的绿光生出,我同离槡行走在其内,平稳而安全。可是,那是属于人鱼身体内的东西,人鱼现在已经不在了。 “能同旋龟死在一起,她也算完成了永生所愿。” 半响,我才反应过来这是离槡在安慰我,心中又多了些酸涩。前头被绿珠照亮,可那一点亮光不足以看尽前路。越往前越是茫然,那绿珠会将我们引向何方呢?这个问题,离槡必然是知晓的,可我不想问他。在私心里,我真希望就这般同他并肩走路,永远永远不要有尽头。 可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我调整好自己的声音,“你说,老乌龟有喜欢人鱼吗?” 半响没得到回应。 也是,离槡怎会去在意这些问题,他来此间是来找那什么转世罗盘的,又怎会去关心乌龟同人鱼的爱情? 我感觉到离槡牵着我的那只手紧了紧,我听见他说:“其实,依旋龟的资历,早已够格位列仙班。偏它只愿留在冥府,你可知这是为何?” 我愣愣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何说起这样的话,好似有些没头没脑。 触上我懵懂的眼,离槡好似有片刻的失神。但他很快恢复常态,转开了眼去。我的视线不当心落到他的耳根处,他的耳根有些微微的泛红。咦,他很热吗? 离槡咳了一声,接着道:“据我所知,旋龟每年都会徘徊在奈何桥边,守在忘川池畔,一守便是千年。” 这“千年”二字不由让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它想要再见她一面?” 对这个问题,离槡不置可否,他只是道:“那鲛人一直未投胎转世,它留在了冥界。” 所以,不愿升仙的乌龟只是想离小人鱼更近一些吧。 心中有酸涩涌来,我禁不住闭起眼来。脑中浮现起那条傲娇小人鱼的漂亮样子,人鱼的名字叫小三,它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乌龟。我想,那个时候,它的尾巴一定非常非常漂亮。 —————— 那啥,接下来喔主要想表达离槡哥哥纠结又难舍的情绪,人家以为自己有老婆的嘛你们懂的。要是喔表达得不好你们也表拍我! [2013-04-26 冥河泪(42)]   心中有酸涩涌来,我禁不住闭起眼来。脑中浮现起那条傲娇小人鱼的漂亮样子,人鱼的名字叫小三,它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乌龟。我想,那个时候,它的尾巴一定非常非常漂亮。 我们总是容易被旁的东西蒙蔽了双眼。有时候,眼睛是不可靠的,只有心不会骗人。我想,若那时旋龟愿意用心去看,说不定,如今与我相遇的,就是乌龟同人鱼的宝宝了。 到头来,乌龟同鱼的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到了。”离槡的声音让我回神。 半空当中的那一颗绿珠一直护着我们平安,护着我们来到一处峭壁前。 那墙体料峭而斑驳,被莹莹绿光一照,有些渗人。 离槡目中隐隐有兴奋之色浮现,“你要做什么?”我不觉脱口说出了心中疑惑。 离槡闻言却是一怔,他低头看我,目中的喜色立时散了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神色。恍惚间,我就有了一种错觉,他好似在矛盾纠结着什么。 “离渊帝君创世之时曾创两件法器——轮回的编钟,转世的罗盘。轮回编钟可断轮回,转世的罗盘则可助生魂死魄转世超生。轮回编钟位于九重天上不可得,转世罗盘却是在地府之中。” “你要取那个转世罗盘来……”令你的妻子转世吗?你已经找到她了? 离槡的目色愈发复杂幽暗,他松开了我的手,“也不知转世罗盘是否确有其用,姑且……一试吧。” 我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平静下来。退后半步,看着他作法。 那绿珠本悬在半空当中,只见离槡右手指尖一弹,便有一簇幽蓝火光直扑那绿珠而去。 绿珠被火光包被,一绿一幽蓝,看着有几分诡异。突地,离槡道了声“起!”,那绿珠就好似被什么力量牵引了一般,不管不顾撞上峭壁。 “啪”的一声脆响,我的心也跟着一跳,却不是那绿珠破了,而是那峭壁被撞出了一个洞来。 绿珠好似丝毫未损,在蓝色幽火的包被下,它“噌”一下钻入了那*中。 就好似钥匙进了锁眼,随着绿珠的进入,那*疏忽间张大开来,峭壁之上转瞬便现出一个门洞来。 门洞内闪着幽暗的绿光。 要进去吗? 离槡已率先提步向了前。 我立在原地,他便回过头来看我,“婴如?”他叫着我的名字,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 可我知道,时光是不能倒流的。此时的我与他,我们之间荡漾着的情感早已不同。 我深吸一口气,向着他,也向着未知走去。 我同离槡走在宽大走道上,因了头顶上方绿珠的映照,走道内便现出莹绿的光。走道两旁皆是峭壁,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冷硬与凄清。离槡走在前头,我跟在他身后,我的视线到底没能忍住,瞟向了他的右臂。 离槡右手掩在宽大袖袍下。 方才,进入洞口的那一瞬,他明明是想来牵我的手的,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的右手终是同我的左手擦过,了无痕迹。 如今,我被他牵过的那只手,紧握成了拳头。我的视线随着他走动间起伏,心中复杂得厉害。 好似走了很久很久,前头的离槡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探出头向他身前望去,他面前有一堵高高的墙。 我们被一堵墙挡住了去路,要劈开它吗? 离槡说,劈墙而过是笨人才会做的事。 我说,我从来都不聪明。 离槡便回头看我一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么,要怎么过去呢? 离槡说:“穿过去。” 离槡有穿墙而过的本事,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我却是不行的。我看着他不说话。 他叹息一声,“过来。” 他让我就这般走入墙体,无需顾虑。 我不可思议地把他看着。 他摇头,似在笑。他自自然然朝我伸出手来,在触到我指尖的前一刻,顿了一下。我的心便跳到了嗓子眼,我想,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我好似听见他深吸一口气,纠结了一瞬,他的大手终是握上了我的。 我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不就是同我牵个小手么!我至于这么一惊一乍的么? 我觉得不至于,可又控制不了自己。我控制不了自己,尤在他朝我靠近的时候。 被他这般牵着,走在他身边,我的心便奇异地安定下来,连他让我去撞墙我也愿意了。 我真的去撞墙了,却没有预期的疼痛。离槡带着我穿墙而过,没有花费一丝气力。 原来,那坚实的墙壁只是一个幻影。 去到石墙的另一头,离槡就放开了我的手。 我呆看着自己尚留存着他余温的那只手,觉得自己是可以理解的。 [2013-04-26 冥河泪(43)]   峭壁的这一侧,雾气氤氲。空气里有微微的潮湿。 两侧墙上突地自动燃起火把,四下里就陡然大亮起来。这是一处极大极宽敞的石室,石室的中央,有两个巨大的温泉池子。池子里温泉水满满,水汽氤氲环绕,有叮咚的流水声不绝。 那两个大池子离得极近,两池的中央有一条狭窄的走道,那走道是架空的栏桥。 栏桥长长,直通向未知的彼岸。 走在栏桥上,有水雾漫上来,淹没了我的双脚。我感觉眼前迷蒙成一片,脑子一懵,身子就往下栽去。 “小心!” 手腕一紧,是离槡堪堪止住了我栽倒的趋势。我的身子顺势一倒,就倒入了他臂弯之中。那一瞬间,我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来。可我知道,那只是暂时的。我不可能长时间占据离槡的臂弯,我不想让他为难。 我让自己同他拉开了距离,天知道我有多么不舍。在撑起身子的那一颗,自他眼中,我好似看见了一丝丝名为心疼的东西,我心中一软。这便够了。 “我没事。”我垂了脑袋说话,心里酸酸涩涩的,但我告诉自己——婴如,你做得很好。 他深深看我一眼,紫眸中闪过太多意味不明的东西。“到我前面来。”他向我伸出手。 我有些小惊讶,倏地抬眸看他,他的视线与我错开,远远落在了左边那个大池子中央。 我“嗯”了一声,将手交给他,贴着他的身体,自他面前走过,去到了他的身前。 四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水流的叮咚与我如鼓的心跳。 接下来的行走便轻松了许多。 终于去到了栏桥的尽头,脚下触上坚硬的土地,我方有脚踏实地的安心之感。我回过头去看来时路。池上的水雾愈发浓厚了,栏桥转瞬间就要被吞没。 到了平整的土地上,则是离槡走在前头开路。走了两步,前头的他突然停下身来。 “怎么了?”我觉出他呼吸间的不同寻常。 “地上。” 地上?地上怎么了? 地上满是鲜红的落花。 这里是一个密闭的石室,石室之中,却有新鲜的红花落了满地。这些花自何处来?又是谁将它们铺洒在了这里? “到我身边来。”离槡的声音里带了紧绷。 好吧,同那些纠纠结结的情感相比,显然,保住小命更重要。 踏在红花铺就的道上,我觉得有些飘飘然。脚下绵软,呼吸间可闻得沁人的芬芳。这红花香的怡人,闻着闻着,不知怎的,我觉得这花香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很快便穿过了一地红花,杵在我们面前的便又是一堵墙。 离槡拉住我欲向前的身子,“这墙是真的。” 我觉得好笑,我又不是真的要去撞墙咯,我只是,想去摸摸。 他笑了笑,面上有一些尴尬。 “咦,绿珠呢?”怎么一眨眼它就不见了。 “在墙里。”离槡轻缓的声音在密室内响起,说话的时候,他看着我,这便给了我一种错觉——他生怕我搞不明白,特特做着解释给我听。他说:“绿珠乃镇守往生结界之信物,亦是启动转世罗盘的关键。由着它,可追踪到转世罗盘的所在。” 哦。 “这么说……转世罗盘就在墙里?” “嗯。” 眼前的墙体,高耸而巍峨。墙体错落有致,上头现出各色浮雕图样来。是一块漂亮的墙壁。 面对着墙壁,我问离槡:“要我帮忙吗?” 他:“不用。” 离槡面对了墙,凝眉念咒。 不想打扰他,我蹲去了墙角画圈圈。 其实,我是刻意不去看他的。 我觉得自己矛盾极了,没见着他的时候拼命想着他,想得心都痛了;见到了他,看见了他眼中的挣扎,我发现自己更加难受,屡次难受得快要不能呼吸。我想要留在他身边,我以为我对他……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可如今看来,似乎不全是这样。他眼中的矛盾挣扎那般明显,我想,他对我也并非全不在意吧。可是,他不能够,他不能够对我在意,因为他有妻子了。 怎么办?我的存在好似已经困扰到他了呢。 我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就算心痛也想要留在他的身边,但是,我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我喜欢离槡,我想要跟离槡在一起,但是,这些都比不上他的快乐来得重要。若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矛盾挣脱多过开心快乐,那么,我便不再适合待在他身边了。 将脑袋深深……深深埋进膝头,我继续想着脑中纷乱的杂念。 有件事情我觉得挺奇怪,离槡于我,该是个全然陌生的人才对。可不知为何,自初见的那一刻起,他便对我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引得我不顾一切向他靠近。如今想来,这件事情真的好没来由。不过,靠近了便靠近了吧,左右同他靠近,吃亏的都是他。 想到此处,我不由看向离槡。 离槡静默而立,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样遗世独立;我想,为了他心中所思所念,为了他的责任义务,他是可以奋不顾身的。 可惜了,我不是他心中的那个所思所念。 离槡,我不能再待在你身边了呢! 有点难受,可也必须接受。鼻子酸酸的,我抹抹眼睛,做了个决定。 ———————— 那啥,访谈时间定了:4月29日晚8点,在文秀官方yy68414932,那天放假哈欢迎围观 [2013-04-27 冥河泪(44)]   可惜了,我不是他心中的那个所思所念。 离槡,我不能再待在你身边了呢! 有点难受,可也必须接受。鼻子酸酸的,我抹抹眼睛,做了个决定。 离槡,希望你同你的妻子,能幸福快乐。 我转过眼来,不再看他。我的视线落在那石壁上。我面前的石壁上,雕刻着一幅图画:图画当中有一个女子,女子被众人所围;她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去了远方。远方正走来一个男子。 心中突地就起了一股冲动,我伸出手去,伸出手去触摸那画中女子与男子的容颜。我的指尖触上了石壁,石壁冰凉,我不由打了个哆嗦。而后,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冷寒意自我的指尖传至我的四肢百骸。我惊得瞪大了眼,顿时觉得眼前那些雕刻都鲜活起来,我仿似能看见女子嫩黄色的衣衫随风扬起,我仿佛能看见众人脸上贪婪的光…… 贪婪的光? 来不及细想,我脑中一阵眩晕,天旋地转间,眼前有各色浮光掠影闪过,我好似步入了那些雕刻的世界。进入到画中人的世界,见证着他们的喜怒。 少女被众人围拢在高高的山巅,山石料峭,女子身后便是悬崖。 这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眉眼间有几分稚嫩,亦有一些熟悉。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出谷的黄莺啼鸣,她说:“玉石本就生长在我的身体里,我愿意把它给谁是我的自由。” 就有一个白发银须的老者站了出来,“现今水木二族交战在即,你既有神玉,自当将其献出,也好报了水老夫人养育之恩。” 黄衫少女咬唇,脸色现出为难痛苦又被逼无奈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那也得等青帝哥哥闭关出来再说,青帝哥哥若要,哪怕拼了性命,我也会给。但我不会把关系我性命的东西交给你们!” “你……”老者紫涨了脸,他一声令下,众人便将少女抓了起来。 场景变换,下一瞬,便转到了月圆之夜。仍旧是那个黄衫少女,少女被绑起,高高架于半空当中。少女脸上憔悴,似受了折磨。 那老者立于少女脚下,拄着权杖,在威胁。他威胁着少女交出什么,否则,否则就要烧死她。 终于,火被点燃,少女脚下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火凶猛,一瞬间便将少女吞噬。然而,那半空当中的少女却并未受伤,她的周身凝成了一圈淡紫淡紫色的光,那光由她被缚的左腕上发出,让她不受伤害。 “哈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如此神玉,如此神玉定能大助我水族!”老者不断拿权杖击打着地面,形似癫狂。“你拥有神玉的消息既已传出,今后想要过上太平是不可能了,倒不如现下取出来,免了你日后被天下人追杀……” 高高在上的少女怜悯地看着他,她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而后…… 而后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一惊,醒了。 我的左手按压在石壁上,石壁之上,雕刻还是雕刻,虽然栩栩如生,可也只是雕刻。刚才,我是坠入了白日梦中吧,睡得太熟的下场便是——如今醒来,有些捻捻腻腻的难受。 我的视线不由又被石壁上少女的脸吸引。我突然发现,于我来说,这张脸,并不陌生。我已多次在臆想状态下看见她了。她是个古人,很久很久之前的人。她为何会频频出现在我的……幻想里?她同我有关系吗?还是说,也许,我就是她? 最后的那个大胆猜测令我心神大震。脚下一滑,我的整个人向后仰倒开去,左手就离开了那石壁。 我险险稳住身子,脑子清明了许多。我呆呆看看那石壁,又看看自己的左手,心中又生出一个猜测来——那石壁会蛊惑人心。 蛊惑人心?那么离槡…… 离槡自然不会被蛊惑,他不去蛊惑别人就已经不错了。 离槡正对着一面石壁,那石壁上的雕刻极单调,是个若隐若现的罗盘。这便是他想要的东西吗?想要拿来救得他妻子转世的东西…… 离槡的妻子,离槡的妻子必定是个极美好的女人。 不知怎的,我脑中就浮现起了多次在白日梦里见到的那个黄衫小姑娘的脸来。虽只于幻象中见过那姑娘,但若离槡告诉我他的妻子就是她,那么,我想,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想要去占有。这是人世间男女情爱的游戏规则。可惜,我不是人,我连占有的资格都没有。 若我看着顺眼的姑娘,离槡正好喜欢上了她,我想,我应该会好受一些的。 在我胡乱思想的时候,离槡已同那罗盘对上了。 [2013-04-27 冥河泪(45)]   在我胡乱思想的时候,离槡已同那罗盘对上了。 罗盘渐渐从石壁上挣脱出来,顺着一条淡紫色的光带,向着离槡靠近。那紫色的光束自离槡眼内发出。离槡紧缩着眉头,瞬也不瞬注视着罗盘,好似花了极大的气力。 终于,罗盘彻底脱离了石壁的束缚,它“嗖”一下飞了出来,一飞就飞入了离槡眼中。 我“啊”一下就叫了出来,“离槡哥哥你的眼睛……” 离槡猛然间就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他眼中的紫光更是挡也挡不住。他向我看过来,目中竟然带了几分陌生的恶狠狠。 我咽了咽口水,心说我没做什么让他恶狠狠的事情吧?还是说,其实那罗盘有毒,他走火入魔了? 这个想法不大乐观,我着急地就要问出口。突地,眼前扫过劲风,是他倏忽间就闪身来到我身前,不管不顾搂抱了我在怀,“往生结界就要崩塌,跟我走!” 离槡夹带着我破风而去,前路黑而漫长。我趴在离槡肩头向后看去,我们所过之处,世界尽数在崩塌。断壁残垣激起尘烟无数,有烟灰扑上了我的脸,是生硬的冷跟痛。 后头的情状有如猛虎紧追不舍,离槡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我听见了哗哗的流水声,我们又来到了那道瀑布边。 瀑布已不再是瀑布,狂风乱舞,卷起瀑布水肆意逆流。 我被离槡护在身后,他站在我身前,替我挡去了大半猛烈的风,可我依旧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突地,左手腕一紧,是离槡伸过手来抓住了我的手。他并未回头,他的声音响在风中,“婴如,待我使力破开那瀑布,你便跳进去。可明白?” 我心中起了极度的不安,反手牢牢抓住他的,“那你呢?” 我好像听见他笑了一下,“我自然是要随你去的。”风太大,吹得他的声音飘忽不能定。 我更不安了。 我睁不开眼,便看不清他的动作,我只感受到他肌肉的僵硬。而后,在某个瞬间,我只觉周身被一股大力牵引。那力道牵引着我离开地面,离开离槡的身边,身子跃起,直直去到那瀑布后。 恍惚间,我看见那道瀑布自当中破了开来。 有水珠溅湿了我的脸,睁开眼时,我已在了瀑布后。瀑布后头是一个大洞,我没心思去探那洞,只颤抖地跪下来,双手牢牢扒住洞口,去看离槡。 瀑布仍维持着自当中破开的态势,“离槡哥哥!”仿佛听到我的声音,下方的他向我看过来。这一刻,他眼中那莫名的恶狠狠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意。 我松了一口气,因他正向着洞口的方向急速越过来。 心下一松,我倒在地上。 可我还没来得及喘上第二口气,变故又生了。 浓稠的天空当中突地劈下来一道闪光,将将劈在离槡头顶的上方。那闪光太亮,一瞬间便照亮了天地,也刺痛了我的眼。 满目的白光里,我找不见离槡。我大喊一声离槡的名字,同手同脚就要爬出去。 我是真的要爬出去,爬到洞口了再跳下去。可是,我的动作没来得及达成,虚空当中又起了新的变故。 我愣愣听着那高高天空当中劈头盖脸砸下来的虎啸,虎啸就是老虎的叫声,老虎的叫声怎会同天雷一同劈下? 更过分的是,我隐隐觉着那威猛的虎啸听在耳中有几分熟悉。 眼睛渐渐适应了那刺目的白光,我第一反应便是去看离槡。离槡悬在半空中的一处,他低垂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脸。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好,他好似……他好似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手脚。 “离槡哥哥!”我大喊他的名字,他扬起头来,嘴唇开合,可我耳中只听得见连连虎啸。阵阵的虎啸掩盖了离槡的声音,我又气又怨,“叫什么叫!?吵死了!”我朝天大喊。 我那一嗓子不过权当做发泄,却没想,这一吼真把虎啸声给吼没了。 虎啸声是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地动山摇,我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一回,结界是要彻底崩坏了。 当空里就裂开来一条巨大的缝;顷刻间,那缝隙张大。而后,如碎裂的镜子一般,天空粉碎了。 空中破开来一个巨大的口子,我看见一只威猛的虎爪子劈头盖脑拍了下来,仿佛要拍碎了整个世界。 “白虎,够了!”是离槡怒了的声音。 印象中,离槡极少发怒,如此这般怒气冲冲的声音更是少见。我趴在洞口,愣住了,看看下头的离槡,看看当空那破洞里的……疑似大白的某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微妙。 ________________ 你们要的大白来鸟。 [2013-04-28 冥河泪(46)]   最后的结果是,大白威猛的虎爪子拍碎了结界口,我同离槡便这么平安出来了。至于大白是如何找到了往生结界,又是如何单凭一双虎爪子就能将其拍碎,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大白能寻到我,全凭了它那灵敏的老虎鼻子。 出来的时候是在清澈溪水边,离槡同我相对站着,大白在我脚边趴着。 大白在我裙角嗅嗅又蹭蹭,我的味道是大白久违了的,大白的味道,于我,又何尝不是呢?所以,尽管被大白弄得痒痒,我还是咬牙忍着。大白救了我同离槡,是大功臣,值得表扬! 可是,离槡似乎不这么看。他负手立着,目露凶光,那凶光无疑是向着大白去的。 我低头瞧大白,很好,没瘦,貌似还胖了一些。我拍拍大白的老虎头,大白就动一动老虎头,亲昵地在我掌心蹭着。大白喉间呜呜,在不安。我自然知道大白不安的源泉来自于离槡那凶猛的视线。 自家人自然是要维护的,于是,我抬头对离槡说:“离槡哥哥你别这样,大白会不高兴的。” 大白怯怯看离槡。 离槡怒极反笑:“给我惹了大麻烦,我反倒要谢它了?” 我“噌”得竖起耳朵来,“麻烦?什么麻烦?”哎,关键时候,我最在意的还是离槡。 离槡扶额:“往生结界乃地府一处僻静地,我既已取得罗盘,结界毁了便毁了,只消将构筑结界的真元归还便是。如今,结界被这畜生拍散,真元无处可寻,你说,这是否给我惹了大麻烦?” 这确实够麻烦的,我试探着问:“那现在要怎么办?离槡哥哥你会不会有危险?” 离槡“嗤”了一声:“法子倒是有个现成的。” 我大喜:“说!” “将白虎剥皮抽筋炖熟了,送上阎王的宴席。” 我:“这……” 大白:“吼……” 离槡哥哥你是跟大白有仇吧。 在我的护持下,大白终是逃过了一劫。自此,这东西对我愈发贴心,有求必应。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的我们,离开冥界是最要紧的事。 —————— 竟然把这卷写完了好快! [2013-04-28 第九卷 故居深(1)]   我又遇见了离槡,可我发现我已经不再适合待在他的身边。他有他的妻子,有美好的未来在向他招手;而我,我只是一只没有未来的生魂。所以,于我来说,或许,默默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我心里头的想法,我在琢磨着该不该同离槡开成公布谈上一谈。毕竟,此次一别,我们可能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可我一直没能找着合适的机会同离槡单独说话,只因……那个叫雨姬的女人半道岔了出来,死皮赖脸黏在离槡的身边。 于是,算上大白一只,我们就变作了四人行。 我算是看出来了,那雨姬对我的敌意乃根深蒂固,如何也去除不了的。真是奇了怪了,我都没同她计较上一回在往生结界里头推我一把的事情呢,她倒摆起谱来了。所以,我也就不给她好脸色看。我非但不给她好脸色看,我还暗中唆使大白咬她! 我以为我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还是被离槡发现了。我垂了脑袋,伸脚将大白踢到身后藏起来。我以为离槡会骂我,可没想却换来了他一声轻笑。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无妨。左右也伤不到她,就当让白虎磨一磨牙了。” 我诧异抬头看他。彼时,正值皓月当空,我们在一处破落房子里落脚。房子已没了屋顶,就有星光自上头射下来,照进离槡的眼睛里。 离槡的眼睛,真好看呐! 我就好似被蛊惑了一般,呆呆问出了心内的疑惑,我问他:“那个雨姬是谁?”好吧,其实我有点小故意,那个雨姬好容易不在,我当然要一次性问个够本。待我离开了,离槡身边就只有她了。我得含蓄提醒离槡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可千万别被占了便宜去。 离槡往当中的火堆里加了些柴火,火势更猛了。他的脸在火光下显得忽明又忽暗:“雨姬是我的同门,曾与我一道执掌木族的天祭。” 我瘪嘴巴:“原来是传说中的小师妹啊……” 离槡看我:“是师姐。” 额…… 我咧嘴巴了。 可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了,咧开的嘴巴又瘪了下去,我的心抽得紧紧,我疯狂想要知道更多关于离槡的事。我问他:“木族是什么?” 他又看我:“木族是一个民族。” 我:“……” 这一个晚上,离槡同我说了好多好多事。他从未这般健谈过,也从未同我说过这么多的话。 再后来,我累了,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脚趾头痒痒,好似有东西在*。迷迷蒙蒙的我一脚就踹了过去。脚感厚实,我好似踢到了某只的肚子上。 某只的肚子…… 我以为我踢到离槡了,瞬间就醒了过来,并且“腾”一下坐起来。 柴火仍旧燃着,却已不再旺盛。我茫然四顾,哪里还有离槡的影子。我心说自己果然是想多了,视线掉转间,我看见了大白。大白在我脚边,四肢朝天,大敞着肚皮。大白的肚皮厚实,雪白的毛发上清晰可见一只小小的可爱脚丫。 我想,那可爱脚丫必然就是我的了。 色大白!竟敢趁我不备偷袭我?!活该被我踹! 大白朝我摇尾巴,颇为享受的样子。 好吧。我扶额,大白皮糙肉厚,我嫩嫩的脚丫子又岂能踹得痛它。 经了这么个插曲,想睡就睡不着了。 离槡去哪儿了?那个雨姬也不在…… ——————- 明天喔争取写出离槡哥哥表白灭哈哈哈哈 你们相信离槡哥哥会表白么 [2013-04-28 故居深(2)]   经了这么个插曲,想睡就睡不着了。 离槡去哪儿了?那个雨姬也不在…… 睡不着的我决定牵了大白去外头赏赏月亮,看看星光。坚决不承认其实我是找人去了! 破庙外头是一片旷野,我找了块大石头,背靠大石,坐了下来。如此这般看着,星星们更闪亮了。月亮也是好看的,可同满目的星光比起来,孤孤单单的一个月亮也就黯然了。 突地,我听见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是两个人! 那两人开口说话了,正是离槡同雨姬! 好吧,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可是……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有酸酸的泡泡往外冒,真是讨厌!我鼓起腮帮子,也不知是讨厌自己的呢,还是讨厌那两只? “你走吧,我不希望有任何不稳定的威胁出现在她身边。”这是离槡的声音,沉静中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 等等,离槡在说什么?那个“她”……是说我吗?一时间,我的心怦怦乱跳得厉害。眼角瞥见大白要动,我赶紧做手势让这东西消停一些。大白抬起虎脑袋,愣愣看我,似懂非懂。 那一边,雨姬的声音明显带了些激动和怒意,“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忘了你妻子了!?”雨姬特意加重了“妻子”二字,听在我耳中都嫌刺耳了,更遑论离槡?是啊,离槡是个有妇之夫呢,这便是我同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想到此处,我怦怦乱跳的心瞬时就冷了下来,我还是要离开他的…… 沉默了半响,离槡的声音响起:“我知道。”简简单单三个字,听不出喜怒。 雨姬的声音变得尖锐,“你要我走?没有我,你找得到她吗?容我提醒你,对她,你已经记忆全无了!” 雨姬真会戳人伤疤!还是离槡的师姐呢,怎么尽往离槡伤口上撒盐?有哪个丈夫愿意忘记深爱的妻子的呢?他定然被逼无奈,身不由己的。这么想着,我又开始心疼起离槡来,一颗才冷却下去的心又开始暖暖泛酸。 这一回,离槡的声音没有迟疑,甚至带了几分严厉:“雨姬,也容我提醒你,你没有资格同我说这些话。还有,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也是我的责任,我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 “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你走吧。” 虽然看不见雨姬,但我能想象她此刻的样子。她本就是个大美人,此时受了委屈,定是个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模样呢!是离槡把她弄哭的…… 我心里酸酸软软又痛痛,还有些心疼,真是复杂极了!早知听到这些会令我如此矛盾,还不如乖乖在里头睡觉呢!果然无知才是最幸福的。 那一边许久没了声响,就在我以为雨姬已悄无声息腾云驾雾去了的时候,她的声音又起:“你眼里只容得下她,就如当初……可以告诉我,你看上了她哪一点?” “当初?”离槡的声音透着疑惑。 “就如当初在……都宁城。”雨姬干巴巴道。 “她很勇敢,”离槡的声音温和了下来,“这一点,你我纵然有千年修为,怕也是及不上她的。纵使知晓自己可能不会有明天,她亦活得快活。我从未见过比她更快活的……每每看见她,我也跟着快活起来,那些恼人的事都暂且离我远去了。” 我心跳得要飞出嗓子眼,这……这……这是在说我吗?手上一动,却是大白在反抗。起先是我抓了大白在手,以防它乱跳乱叫发出声音的;如今却是我紧紧揪住大白的白毛,防止自己一个激动叫出声来。 “好……很好。”雨姬的声音咬牙切齿。 “别妄想打她的主意,若有下次,我不会留情。” 然后,雨姬就走了,走之前似乎又搁下了句什么狠话,可惜我专心想着自己的小心思,便没听进心里去;过了一会儿,离槡也走了,他是走去了破庙前的小树林里。我不打算再跟过去,今夜听到的壁角已远远超过我的预期,我得……好好消化消化。 但是,我并不后悔,我开心得要死!离槡,你知道吗?如今,就算让我即刻就随风消散,我也是愿意的。 去到破庙里躺好,我的心忐忑又不安。小小的心好似被分作了两半,一半尽是软软的甜蜜,另一半却是心酸和无奈。我试图分清哪一边更能压倒另一边,可惜,没能成功,在那之前,我已经睡着了。 睡去又醒来,就是一个轮回。睁眼前的那一瞬,我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畏惧,我害怕昨夜的一切尽是我的绮思。虽说我对离槡有过不少绮念,可我的幻想从未那般大胆过。我怕……我怕我想得太多太过,更加无法面对他。 —————— 都让哥哥表白了你们快点给喔撒花! 晚上有喔的访谈,在文秀官方yy68414932欢迎围观~~ [2013-04-29 故居深(3)]   睡去又醒来,就是一个轮回。睁眼前的那一瞬,我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畏惧,我害怕昨夜的一切尽是我的绮思。虽说我对离槡有过不少绮念,可我的幻想从未那般大胆过。我怕……我怕我想得太多太过,更加无法面对他。 “醒了?”是离槡的声音,他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一点心绪。 深吸一口气,我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我对面的他。仍旧是昨夜睡前他所在的位置,他正在架起火烤兔子吃。大白围在他身边,那垂涎欲滴的样子……我转过头去,不愿承认那真是我的威猛虎。 这一转头便对上了离槡看过来的眼,他眼眸沉沉,仿似能看透一切。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他莫不是知晓昨夜我在听壁角了?没理由啊,若是那样,他定然是不会说那番话的,我还没自恋到觉得离槡会当着我的面表露情意。嗯,我私心里已经将那些当做情话了,日后……日后若是我同他天涯两隔,或是我提前死翘翘了,也能当做个念想。 “想什么?不舒服?” 我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愣愣注视了他许久。赶紧低头别开视线,“没,没有,就昨夜睡,睡得太久了。” “没有最好。”离槡说着就抛过来一只兔子小腿,“吃完上路。”动作声音皆不温柔,刚刚还夸他呐,这么一会儿就原型毕露了哼! 听了一会儿噼里啪啦柴火声,我怯怯对离槡:“离槡哥哥……” 他抬眸看我。 “我不要小腿要大腿。” “……” 填饱了肚子,离槡让我趁天还未大亮抓紧时间再睡一觉。说这话的时候,他立在破旧的门边,脸朝着外间,我看不见他的脸。 其实,我想跟他说我想走,可又不知该如何将话说得婉转动听又有说服力。我对着手指,颇为烦恼,自然是希望在最后的最后给他留下美好的形象的啦。 “还不睡?” 我支支吾吾了一瞬,转眼就看见大白睁大了两只老虎眼睛特天真地将我望着,让我觉得这东西好似在对我做着嘲笑。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两下就把它赶跑了。我想,有些事情只能我跟离槡听见,连我最喜欢的宠物也不行。 我赶走大白的动作挺大的,激起破房子内尘埃无数。对于这个问题,我先前专门问过离槡,我问他怎么不把破房子变漂亮点。他的回答让我暖心又熨帖,他说:“有雨姬在,我不想多生事端,将就吧。” 这……意思是说雨姬是外人吗? 我顿时沉浸在了贴心的氛围里,方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离愁别绪就消散了个干净。 我有些懊恼。 “想说什么?”离槡突然问我。 “离槡哥哥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话一出口我就想咬舌头,我这是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他身形一顿,却也只是道:“也好,你冷静一番,我就在外头。” 冷静一番? 我其实真没什么好冷静的。 算了,我还是睡觉吧。 其实,我是个极好养活的。老房子虽破败,我也照样能倒头就睡。 睡着睡着,我好似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婴如——” “婴如——” “答应我一声啊,婴如——”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是个男人的声音,是离槡吗? 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正要答应一声,却突地,右手腕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我瞬时惊醒了。 老房子内冷风阵阵,方才加入的柴火只剩了不到一半。离槡不在,外头狂风乱舞,我有点冷。 要下雨了吗? 离槡怎么还不进来呢?我有些担心他。 撑着身子站起,脚有些麻,我重又蹲下身子,按压自己的小腿。这个时候,我看见右腕上那朵小莲花红了。红得刺目耀眼又灼热。我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我下意识又去看左腕,离槡说我左腕里有啥高古神玉,现下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悄悄将两只袖子拉下,掩住我的左腕同右腕。我立起身,往外走。 大风将落叶刮进来,堆积在地上,我走过时,便有咔吧咔吧的清脆声响。眼看就要到了门边,这个时候,我又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婴如——” “婴如——” “答应我一声啊婴如——” 我拢紧了衣襟,愈发冷了。虽极力模仿,但这绝对不是离槡的声音。 我想开口叫离槡,可又怕惊动了暗夜里那不知名的东西,且我并不能确定离槡就在外面。完了,连大白也不在。 脚步只听了一瞬,我又加快步子往外冲。外头天大地大,总比被困在破庙一隅来得好。 可是,突地,外头狂风大作,“砰”一声巨响,那扇破落的门被风吹得,关上了。 这一回,竟奇迹般得无尘亦无灰。 柴火几经跳动,眼看就要熄灭。 我猛然后退数步,因那叫唤我的声音,愈发响亮了。 “婴如——” “答应我一声就没事了,婴如——”声音粗哑而可怖,这绝不是人的声音。 [2013-04-29 故居深(4)]   我曾听离槡说过,有一种鬼怪叫魍魉,靠吞食魂魄为生。那鬼怪会唤你的名字,以你最熟悉的人的声音。千万千万不能答应了它,若一答应,你的魂魄便会被勾了去。 我咽一咽口水,又退后了几分,眼看就要退到了墙角根。可是,我不解的是,那鬼怪怎会知晓我的名字?他又怎能模仿出离槡的声音?除非是……有人故意要害我! 那声音愈发大了,自门边而来,伴着外头呼啸的风,显得愈发可怖。 我死死咬住嘴唇,一点声音也不让自己发出。 突地,我猛然间睁大了眼,因我看见门边,被火光照得通亮的地方,有一团暗影渐渐显露了出来。 是一团白色的影子,影子的身形变得清晰,是一只四肢着地的猛兽。 我顾不得去看那猛兽的样子,因我全副的心神都被那猛兽背上的女人给吸引了。 女人着深紫的衣,一双修长大腿垂下来,夹在那兽的两边。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怨毒的笑,她俯低了身子,在那魍魉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那兽就猛地抬起头来,兽的脸上,除了一张人的嘴巴,什么都没有。 兽的嘴巴甚至可称之为好看的,那好看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的又是我的名字。 她到底要做什么?她不是被离槡哥哥赶走了?她不是负气离开了吗? 雨姬嘴角一挑,“以为我走了?我为何要走?属于我的东西我为何要放弃?” 我叹息,看来她一点都不明白。爱是在彼此心底里生了根,真的不必在乎有没有结果,更遑论占有。我喜欢离槡,渴望同他在一起,但我更希望他能快乐。若同他妻子在一起是最快乐的,那么,我愿意成全他。好吧,其实也称不上成全,离槡向来我行我素惯了的,完全是爱咋咋地。 我的反应似乎激怒了雨姬,她眼中的狠戾挡也挡不住,驱使了那魍魉就朝我直扑了过来。 她的声音在凄冷的破房子里显得愈发阴狠:“……坠落悬崖落入寒潭底,那样都死不了,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几条命……” 她在,说什么? 那样凶猛的兽,我右腕上的小莲花根本挡不住它。几乎出于了本能,我猛然伸出左臂横在脸上。其实,我并不是要试图阻挡些什么,我不过是……面对如此凶残的攻击,想要挡住视线,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可是,还是晚了那么一瞬,我还是看见了那兽的嘴一瞬间张得如血盆般巨大,内里现出森森黑牙,那可怖黑牙眼看就要咬上我的左腕。 它竟然不直接来咬我的头或者脖子,就算咬手臂也行啊!可它就是屈下了庞大的头,来咬了我的左腕!那力道,那力道恨不得将我的左手腕生生咬下! 它没能得逞,因我的左腕,突地发出了紫色的光。那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在将我围拢在其间的同时,将那只兽弹了开去。 那怪兽撞在墙上,它的身体变了形,撞击时却连一点声音也未发出。 我战战兢兢捧着直接的左腕,转眼,我的视线便同雨姬对上了。她立在门边,投向我的目光负责难辨。 “果然如此。”她的声音似了然,又带着欲除之而后快的阴狠。 我后知后觉到,她的视线也落在我的左腕上。我的左腕,此刻,那里面的紫色的凸起掩也掩不住。 我倏地将左手背到身后,雨姬的目光让我不安,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她的目的绝不单纯。她方才盯着我左腕的目光……我不敢去想,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同她对视。她不就是仗着有只怪兽么,要是我有大白我一定不怕她! 雨姬没甚动作,只意味深长将我看着。那倒地的兽却又立起,它变了形的身体在一瞬间鼓胀开来,原先凹陷下去的部位鼓起,它的身形比先前更庞大了几分。这怪兽暴动起来,它似乎对我愈发有兴趣了,支着硕大而丑陋的头颅,拼命想向我靠近。 是雨姬控住了它。可那兽脸上的贪婪掩也掩不住。它一次次长大嘴巴,要将我一口吞噬。 “高古神玉果然名不虚传,连对我言听计从的魍魉也挡不住它的诱惑。婴如,取你小命根本无需我亲自动手。你就等着被天下妖魔蚕食吧哈哈哈!” 我心中惊骇莫名,眼睁睁看着雨姬同那兽的身形在我眼前如被风沙侵蚀一般,渐渐淡去,淡得找不见。 他们完全消失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我的左臂横在我脸上,遮挡了自头顶上方射下来的光。那光线强烈,是太阳的光芒。天,亮了。 我一下子坐起来,茫然四顾间,心内空落落的。一切都那般清晰,我只是做了个梦吗? 我抬起左手腕来看,随即一惊,我的左腕……红肿了。 注:离槡哥哥给的小莲花在右手,高古神玉在左手,话说喔也老混掉 —————————————————— 啦啦啦重生于古代比赛投票开始啦,首页硕大的图第二个点进去就是。离槡哥哥在32啊32,为离槡哥哥求票票!! 票票每过30喔就加更一次,嗯!!! 手机也可以投票的吼吼 [2013-04-30 故居深(5)]   “婴如?”突然出现的离槡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因这声音同梦中那唤我的怪兽的声音……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分清,但,心底那毛毛的感觉犹在,看向离槡的目光就带了几分不自然。 “怎么了?”离槡立在门边,说这话的时候,他回头看我。阳光自他身后照射进来,他的脸容那般英俊,他的身形那般耀眼,恍惚间,我竟移不开眼。 回神间,他已踱步来到了我面前。我坐着,他站着,居高临下间,我呆呆仰头看他,看见了他眼中的小小两团,那是我。 门口一阵响动,是猛冲过来的大白。 离槡宽大的袖袍朝后一拂,冲到半途的大白就被掀翻了开去,一翻翻去墙角,差点撞上了墙。大白爬起来,吼两声,却也不敢再靠近。 做这动作的时候,离槡眼也不眨,让我生出一种——其实是大白脚滑撞墙完全怨不得别人的错觉。 受不了被他那般注视,我垂下头去,动了动身子,有些不安。 “嗯?” 哦,离槡是在等我回答吗? 没来由地,我觉得紧张。紧张之余,我偷眼看大白,大白在刨地,我便也学着大白的样子拿手去抓地上的稻草。别说,这法子还真有缓解焦虑的功效。我说:“没什么,我就……做了一个梦。” 他没说什么,向我伸出手来,要扶我。 我愣了一愣,正要颤颤抖抖伸出手去,却突地,面前那只修长大手收了回去。 我茫然去看他,离槡面色抖动,似在顾忌着什么。 “离槡哥哥……” 他半侧过身去,我便只能看见他优美侧脸的弧度一角。我的视线下移,看见了他垂落在身侧的手。他的手,紧握成了拳。 我的心突了一突,心神被眼前这高大的人所引,说话便不怎么专心了。我问他:“离槡哥哥,现在还有魍魉吗?”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离槡一侧的眉头皱了皱,“魍魉已绝。” 已绝?那我看见的是什么? “不过,”他的声音顿了顿,“魍魉可食梦,或许能在梦中见到也不一定。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将话压了下去。我不想让他担心,我更不想在他面前提那雨姬的名字。 这天气可真奇怪,昨夜冷得要死,现下我却热得出了汗。无意识抬手擦汗,我的左手还没够上脑门,脸畔就是一阵风过,是离槡矮下身来,一把抓了我的手腕在身前。 “做……做什么?”我紧张。 许是我同离槡挨得太近,大白不干了,在那边狂吼,却仍不敢上前。 离槡盯着我的左腕,上头的红肿倒是褪了一些。似犹豫良久,离槡修长指尖终是触上了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他的温热与我的阴凉相触在一起,我感受到灼热;除了灼热,又好似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 离槡不言语。 是我看岔眼了吗?为何我觉得在他眸中看到了心疼? 是的,虽然是有一些疼,可也不是太疼。 立时,被他触碰的地方,有一股清凉罩下来,左腕的红肿便消了。 哦,离槡,你是在替我疗伤吗? “日后不可轻易让旁人看见你的左腕。”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腕上,神色肃穆。 我:“哦。” 他瞟我一眼:“日后的衣衫,袖子需够长。罢了,我替你准备吧。” 我:“哦。” 我有问过离槡下一站要去往何处,离槡答了我一句“姜国都城”。之前我以为离槡也是同我那时候一般,漫无目的行走,后来才发现,我天真了。每每他去到的地方,皆有神兽出没,且那神兽无一例外都被他收入了袖中。我虽不知道他拿那些神兽何用,但也知晓他一路行走都是有目的的。只是不知这一次去到姜国都城,等待我们的又是什么? 其实,我没想同他一起去姜国的,我一直在酝酿着理由说离开。既是告别,那这告别的话自然是要说得委婉又动听非常,最好能让离槡记住我,记住我久一些。可是后来我发现,这说话着实是一门艺术,而我显然一点也不深谙于这一道。 就这般,要出口的话一拖再拖,终于拖去了姜国都城的城门外。 “离槡哥哥,我有话对你说。”终于,看着大白的老虎眼睛以壮胆,在姜国的城门脚下,我决定豁出去了。 走在前头的离槡停下脚步,他背影浓黑而英挺,真是好看呐!他并未回头,也未说话,他在等着我说话呢! 我又摸了一把大白的老虎脑袋,总觉得大白有奇效,总能在关键时刻给我力量给我勇气,“离槡哥哥,我……我要走。”我终于说出来了,好似也没那般难嘛,只是,说话的时候,我低垂了头不敢抬起。 我看见地上的一双脚,继而是腿。离槡的双腿,坚实而有力,修长又漂亮,离槡的双腿就停在我面前,他的视线兜头兜脑向我射来。 “理由?”我觉得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_________________ 为冷冰冰的离槡哥哥求票票。离槡哥哥是32号!!! [2013-04-30 故居深(6)]   我看见地上的一双脚,继而是腿。离槡的双腿,坚实而有力,修长又漂亮,离槡的双腿就停在我面前,他的视线兜头兜脑向我射来。 “理由?”我觉得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这个就是我烦恼的根源呀!我酝酿了一路,还是没酝酿出来,如今被离槡这般看着,我……我更是卡词了。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的脸更冷了,除了冷,还有黑。 离槡长了一张冰山大黑脸! “因为姓穆的小子?” 额,这是什么情况?我愣愣抬眼看离槡,看一眼,再看一眼,看了又看,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是不愿再看我呆呆愣愣的样子,离槡转过脸去,拿他形状完美的左边耳朵对着我:“你同姓穆的毕竟人鬼殊途,纵然他今日对你好了,谁也无法保证日后会发生什么。那人非你良配。” 我就“啊?”了一声,“良配”二字委实把我惊到了。 离槡瞥我一眼,目中带着警告。再说话的时候,他又转过了头去,他说:“将你交付给他我不会放心。待我解决了手头之事,自会找个绝对安稳之处安置了你。” 我愣愣看着离槡的耳朵,又是“啊?”了一声。 他的声音就带了恼怒:“休再同我提离开的话,我不想再费心神找你。明白了?” 我其实还想接着“啊?”的,但觑了他半边脸色,临到喉咙口的那个“啊?”就变成了“哦”。 “明白便好。”离槡颔首,率先朝那城门走去。 我可以说我方才似乎好像大概……看见离槡耳朵尖尖红了吗? 哦,离槡离槡,让我怎能不爱你?! 我无法反驳离槡的话,他既然不让我走,那我无论如何也是走不了的了。他多厉害呀,而我只是一棵什么都不会的废柴。哦,可能已经不是废柴了。我悄悄抬起自己的左腕来看,嫩嫩的一截胳膊,白里透着红,我将自己养得很好。我拿手指触摸自己的左腕,触手光滑而平整,那劳什子的高古神玉不见踪影。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我已从废柴一根进化为香饽饽一个了。这必然不是好事,我的心中时刻弥漫了淡淡的忧伤。 这股子忧伤很快消散。实非我克服了忧伤,而是……我心内没来由就被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悲伤所弥漫。那股子悲伤是那般浓烈,悲伤中还夹带着无尽的悔恨跟无奈,我经受不住这样的情感,立在城门下,吧嗒吧嗒就落下了泪来。 我面前是斑驳的城门,斑驳的城门上有夕阳西照。离槡站在前方,城门在他面前缓缓地,缓缓地开启。暖阳斜照在我身,我眯起眼来,看见了虚空当中的颗颗尘埃。尘埃虽微不足道,却也能编织出最灿烂的图景。 我看见了曾经盛极一时的姜国,我看见了曾经繁华熙攘的姜城,可这一切,都在百年间,尽数湮灭了。 有风吹起,吹乱了院中长青的树叶。树叶沙沙声里,有人踏月而来。那是个稚嫩的少年,着一袭浅碧的衣,肩头盘亘着龙纹的云饰。少年容貌俊美,眉目间却有一股愁容,一股戾色……总之,都是些不该出现在如此年岁少年脸上的神色。 少年入到门洞处,就有两个黑衣武士利落跪下地来,“太子殿下,夕姑娘已到。” 少年颔首,已颇具太子的威仪。 太子殿下啊…… 太子殿下提步越过门洞,往那院中的更深处走去。 明晃晃的天边之月映出了少年修长而瘦削的身形,在门前,少年止步,抬手叩门。 三声轻响,门内却未有人应。 年少的太子殿下踅眉,不悦却也只有一瞬,似乎,这个居高位的小小少年已懂得了如何隐忍,如何使得自己的喜怒不现于人前。 年少的太子殿下抬手,就有一名黑衣暗卫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开了门。 推门进去,有风灌入,吹得屋内烛火飘摇,在窗上映下了幽暗的影。 这是一间极寻常的厢房,唯一的特色便是西北角的一架大屏风。屏风上绣仕女图,有窈窕淑女立于水中央,不知望的是谁。 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自屏风后传来,可这屏风太厚,加之那处光线幽暗,便挡住了屏风后的风光。 年少的太子抿了唇,提步往那屏风处走去。 他的步子放得极轻,如猫儿般没有声响,以至于他猛然推开屏风时,那屏风后的少女仍旧做着自己的动作没有反应。少女在,系着麻布腰带。 “啊,偷窥啊!”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少女尖叫,继而兜头兜脑就朝太子殿下拍了下来,一巴掌拍在太子殿下如白瓷般的脸上。 后果……很严重。 “放肆!”这是小太子恼羞成怒的声音 ———————— 为吃醋的离槡哥哥求票票!重生于古代征文求投票!! [2013-05-01 故居深(7)]   所有的人跟事都淡去,那院中长青的树木亦在离我远去,我的视野里只剩了一片朦朦胧胧。 最后的最后,我眼前是离槡那张放大的俊脸。 “婴如?” 我应了一声,心中没来由升起些空落落的惆怅。 “想什么?” 在斑驳的城门下,我垂下头去,没吱声,我想,我方才是白日梦了吧。 离槡的声音带了些安抚的意味,他说:“因了你身体里的……高古神玉,你体质敏感,在荒芜破落之地,难免会见到些过去的鬼影,无需理会。” 我“哦”了一声,其实我难受不是因为我看见了什么,而是……我看见的景象同眼前的破败,对比太鲜明了些,鲜明到令我止不住心疼。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浩劫,怎样的岁月浸染,昔日繁华的城池才会破败成如今的模样呢? 我没同离槡说我的所见,只跟着他,在夕阳下,缓缓地,缓缓地步入那斑驳错落的城门。 厚重的城门在我们身后合上,发出沉寂了千百年的声响。 朽木已凋,铜铁已绣。 在它彻底合上的那一瞬,我忍不住回过头去。有最后一抹残阳穿透了那城门的缝隙,在城门边上,我好似又看见了那个姜国的太子。只不过,这一次,他脸上带着痛惜与期盼,他的样子,看上去要苍老许多,许多。 天色暗下来,走在破败的城内,更显得清冷而孤寂。这里染上了岁月的沧桑,已是被年华岁抛弃的。 穿过长街,绕过小巷,我一直一直跟着离槡。他负手行于我身前五六步远的地方,不近不远,好似永远都不会消失不见。可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长存的,山河落日,沧海月明,几经轮转,终有一个定数。 突地,前头的离槡停下了脚步,不知何时,我们已行到一处空旷的道场。 世人信鬼神,道家便得以兴盛。 此处道场极大,虽经历了沧桑的岁月,可依旧能由其中窥得几分当年的恢宏气势。道场的正中有高高的台阶,台阶之上便是广大的平台。 我对那平台倒是没抱期许,我只是比较好奇平台之下那硕大的红花。红花长在树上,树已苦败,那花儿却是娇艳非常。血红的花瓣张开,像红色的大灯盏,足有离槡一人那么高大,很骄傲奇异的感觉。 “此种花寄生在千年古城之中高高的老树上,”离槡轻轻浅浅的声音响在我耳边,“古城中的这些草木,性格与灵魂都更加生动,像动物一般不容忽视。有的外形让人过目不忘,有的会捕食昆虫,有的其貌不扬熬成药汤却能带人穿越现实,有的树则生长数百年,根系不知扎入地底多深。”离槡这般对我说话,像是在讲述一个悠远的故事。 长得像灯盏的花,诡异妖冶,却也透着一股子危险。我转过眼去不再多看。 此时,月已上了中天,月光照亮了那平台,也照见了平台上那泛着金光的丹炉。 眼前一团白色闪过,带起一阵旋风,那一团白色直向那平台扑去。 “大白,回来!”我急急大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大白这坏东西已“噌”一下跃上平台,“咣当”一声撞翻了丹炉。 我如今才知晓,原来,大白的威猛不可小觑。可大白你没事撞人家丹炉做什么?搞得灰尘漫天飞扬。 大白回过头看我,一双老虎眼睛在夜色里泛着幽幽的光。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大白老虎尾巴一夹,跃下平台,三两下便消失在了前头茫茫的黑暗中。 “大白!”我正要去追,却被离槡拉住了手腕。 “无妨,让白虎威慑了城内的小鬼也好。免得你……” 免得我如何,他又不说了。 不过,我想那八成会是——被鬼上身。 嘤~ 我又禁不住去看那丹炉,丹炉已滚下平台来,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孤单。 “婴如?”离槡唤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迟疑。 我转回来视线看他,又看回去,“离槡哥哥,那里……是不是有一只……鬼?” 若我看得不错,随着方才那丹炉的滚下,隐隐地,那原本搁置丹炉的方位,有个人的身体现了出来,但他应该不是人。 我身旁的离槡便叹了口气,“婴如,有时眼睛太亮未必是好事。” 额,这是让我假装看不见吗? 可是我已经看见了怎么办? 那不是人,亦不是鬼,那是一只魑。 魑与魅相对,魑乃人死后的魂魄同天地间几多至阳之物的集合。其实,在我看来,魑与魅都是一样的,都是些执恋人世不得也不愿超升的可怜魂魄。 见我们齐齐看向他,那魑便自阴暗里走了出来。那是个风姿濯濯的男人,着了一袭玄青的衣袍,走动间,会不觉将人的目光尽数吸引了去。 “祭司大人。”那魑朝离槡行了个大礼。 离槡颔首,“你便是姜城中慰藉亡灵的魑?” 魑性阳,可综合至阴的鬼气。 “正是。” ———————— 那啥,故居深(1)喔加了个超级切题的题记,妹纸们有空往回翻翻哈才不会告诉你们喔临时抱佛脚想的呢! [2013-05-01 故居深(8)]   墨黑的离槡同这天青的魑站在一处,不显得冲突,反而为这暗夜增添了几许亮色。离槡的气质偏冷硬,这只魑,则通身散发着和煦的气息。这实在无法让人将他同魑这种异类联系在一起。 我想,他身前必也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吧。 离槡在同他说着城中的景况。我猜得不错,这姜城,在百年前,确实是盛极一时的。可因了一场天灾,城中人尽数死去了,留下冤魂无数。有些冤魂,因为太过怨恨,到今日亦不得投胎,于是,这姜城中便需要这样一只魑。 “姜城中可有神兽出没?”冷不防地,离槡问了这么一句。 那化作魑的男人神色便顿了一顿,“这是座枯城,神兽?子城未曾见过。” 子城,原来他叫子城。 我看见离槡笑了一笑,而后,他愈发靠近了我,伸手,自自然然牵起我的手。“那么,返魂香呢?”语言随意。 此话一出,前一刻还和煦如春风的男人就变了样。他身上散发出煞气,整个身子变得冷硬,魑的煞气一旦被挑起,是连自己也止不住的。那强烈的煞气甚至吹乱了他身上平整到一丝不苟的天青长袍。 离槡皱眉,只见他指尖轻弹,便有一小簇火光直直钉上了那魑的眉心之处,瞬间没入他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了。 魑恢复了清明。 他的眼中现出复杂神色,“返魂香早就被毁,祭司大人白跑一趟了。” 离槡又是一笑,“返魂香乃世间之灵物,当同天地齐生齐灭,毁不去的。” 那只叫子城的魑紧抿了唇角,似动了怒。 离槡又道:“既无能力回天,紧握前尘往事又有何用?” 那子城作何反应我没看见,因我的心神全集中在了离槡的话上。我就很想问离槡,若有能力改变呢?有能力改变,前尘往事,你又会如何去待它们呢? 可惜,这话我没能问出口来。 那魑朝离槡有礼地一辑,不知怎的,光看他的脸色,我便知晓,离槡的话,他没听进去。 我在打量他,冷不丁地,他的目光突然对上了我的。此前,我一直站在离槡身后,其实并没能将这只魑的脸容看得清晰。直到这一刻,他的脸才清清楚楚暴露在我眼前。他的五官自然是精致的,但令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如墨般漆黑,比那夜色还要黑上几分,怪不得方才我能在一片漆黑中一眼便看见了他的眼睛。 他的眸色明明没甚变化,却无言地传达出了那样多的东西。 他有一双让人一触难忘的眼睛。 我想,这便是我在斑驳城门下,所见到的那个男人。原来我的所见,也并不全是幻影。 我闭上眼睛,无尽的酸楚齐齐向我袭来。我一手紧捂住胸口,那样酸涩的情感,我无法招架。这不是属于我的情感,许是勾起了我内心深处连我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痛楚,所以才会这般难受吧。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感受当中,一切都好似变得遥远。我听见离槡在呼唤我的名字,他的声音里带了焦急,他这是……为我失态了吗? 我勉励睁开眼睛,仍旧是这一处广大的道场,那只魅已经不见了,而我,正倒在离槡怀里。 我抬眼看他,他眸中焦色如何也掩饰不住。 我试图站起来,可他箍得我那样紧。我试图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哑哑。脸上湿湿的,我,哭了吗? 我哭了,却不是为自己哭的。 离槡显然不是这么认为,他脸上现出心疼的神色。他以为我是为自己哭,为他哭吗?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可是,眼下我并没有为自己哭泣的理由。 “离槡哥哥……我没事了。” 他“嗯”了一声,放开了我。 我眨了眨眼睛,可一闭上眼,那些画面便如饿虎一般尽数扑闪到我眼前,我有些摇晃,站立不稳。 “离槡哥哥,你可不可以背背我?” “好。” 这话我问得自然,他也答得没有一丝迟疑,就仿佛此事无需商榷,它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完了我愣住了,心说这理所当然由何而来? 离槡似乎也有一些愣怔,但他是个行动派,转瞬便背过身去,做出要背我的样子。 离槡的背高大而坚实。对于他的背影,我是再熟悉不过的,因他每每总是留给我一个难言的背影。可是如今,那高大的背竟在我面前微屈! 前一刻我还找不到为自己哭泣的理由呢,此刻,我的心就酸酸软软的,想哭。 ———————— 例行为离槡哥哥求票票! 首页超级大图第二个点进去!32号离槡哥哥加油! 乖乖都来给喔投票,喔好好酝酿酝酿这两只的肉肉要肿么来啦啦啦 [2013-05-02 故居深(9)]   离槡背着我徜徉在清冷破败的长街上,因为怕冷,我便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颈项里。深深吸一口属于他的气息,我顿觉周遭的破败都不复存在了,哪里都如花开一般。我的双手攥住了他肩头的衣料,仿似这样就能抓住一些什么,就能让我安心下来。 安心下来的我终是敢闭上了眼睛,任脑海中纷乱的画面流淌。 脑中的画面不属于我,是属于方才那只魑的。 那魑的记忆错综而隐忍,我只能由其中窥得几许较清晰的。 年华消逝,昔日的少年太子已长大成人。岁月将他的脸磨得如刀削般锋利冷硬,这是常年居于上位者才能铸就的仪态。 在姜国,年轻太子的威仪无人能及,便是他那居于王位的父皇怕也是及不上的。太子注定要成为姜国的君王,在他人眼中,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事实却是,年轻的太子需时时防着他的父皇。他那平庸的父皇,因了他太过优秀,对于他的忌惮,与日俱增。 夜色深沉,太子书房内的灯火却常常一燃便是一夜。 年轻的太子居于案后,他面前摊着一份密折。火光打在他脸上,冷硬非常。可若细看之下,那冷硬之中,又能现出几分深深的脆弱来。 “喂,你别老是板着脸好不好?影响我睡前心情的。”声音自桌案左侧,靠墙的竹榻上发出。榻上盘膝坐了个粉蓝衣衫的少女。少女衣袍宽松,如此这般盘膝而坐,那衣摆便自榻上垂下,将将要触到地面。*的衣袍穿在少女身上,不显得臃肿,反而更衬得她一张俏丽小脸粉嫩可人,一双清亮的眼睛灵动非常。少女的声音动听,是那难得一见的……娃娃音。 少女可爱的娃娃音却并未能让年轻的太子舒展眉头,“我要知道此次谋动都有何人参与。” 少女下得榻来,她赤着足,形容懒散而随意。粉蓝的衣袍垂下来,将将盖住她的脚背。行走间,少女白嫩的脚丫子若隐若现,委实诱人了些。 年轻的太子不着痕迹地别过眼去。 少女懒懒走来桌案前,随意席了地坐下,伸手向着太子:“我看看。” 年轻太子的剑眉踅得更紧了,“像什么样子,地上凉。” 少女自顾自扒拉来案上的折子,不在意道:“放心,我死不了的,出生到现在,我还没生过病呢……”娃娃音低下去,她已埋头看折子了。 明黄的折子在她白嫩的手中央,在烛火掩映下,好似也变得好看起来。 “真是太过分了!”少女粉拳垂桌,一张嫩脸已涨得通红,她抬眸看眼前的男人,目中染了怒色,“阿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是他们的亲人啊!” 年轻的太子一声嗤笑,“亲人?我的亲人只有我母亲。”可他的母亲早就死了。 少女玩弄着折子的边边,平整的边边角角便被她抠出参差不齐来,“阿城……”她单纯的心思里找不出安慰他的话来。亲人?那是她自己也未曾体验过的情感呐! “明日午时,我要结果。” 少女收敛了神色,“你预备把那些人怎么样?” 年轻的太子不说话,可他目中的狠戾已说明了一切。 少女看着他的脸,“阿城,天理循环。很多东西,到头来都是要还的。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年轻的太子不说话,显然,他没有听进去。 少女拖拖塔塔走去门边,身后传来了年轻太子的声音,“何夕,替我占卜最近一日的吉辰。” 何夕停步,未回头,“吉辰分很多种的,你要哪种?” “嫁娶。” “好。” 何夕回到自己院中,就有一只红毛小兽踏过一地落叶,向她迎来。 深秋的夜是冷的,何夕将小兽抱入怀中,便觉得不那么冷了。 抱着小兽,何夕行走在夜间,“小红,这些年来,我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可他却越来越不快乐。师父要我尽力辅佐他,满足他的愿望,可我不知我做的那些事情……到底对或不对……” 小兽张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半吐着舌头,看何夕。似乎,它是能听懂她说话的。或许,何夕并不需要有人听懂,她只是需要一个凭借,听她说说话。 推*门进去,那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这委实不似一个年轻女子该有的闺房,房内香烟袅袅,处处充斥着丹药的味道。有硕大的炼丹炉子位于房中央,丹炉冒着热气,正不遗余力运作着什么。丹炉旁的空地上,画着大大的五行八卦图。有一只手掌大小的罗盘静静置于八卦图之上。 —————— 剧透下,大白命中注定的媳妇出现鸟~是谁你们懂的伐? [2013-05-02 故居深(10)]   何夕跪坐在八卦图前,用那罗盘开始推算。那红色的小兽趴伏在她身边,陪伴着静默的主人。主人的静默也只维持了一瞬,这似乎是个习惯于边干活边说话的姑娘。 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稻草小人,以银针封住了小人周身的穴位。“小红,阿城要我替他找出叛逆之人,叛逆之人有好多呢!里面还有他的弟弟跟父亲。要是,要是他一气之下把他们全杀了……”说着,她又取出金针,金针直扎入稻草人的头顶,“师父要我听阿城的话,阿城要什么,都要帮他达成。可是,我真不愿看着阿城这样。茅山道术虽灵验好用,可它是要反噬的呀。有因必有果,这些人死了,阿城也绝不会快乐……可他不听我的……” 说到此处,她停下了手中动作。她双手合十于胸前,闭上了清亮的眼。何夕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进行着某种仪式。“祖师爷,您日后如果要罚,就罚在何夕身上吧。何夕皮糙肉厚,不怕罚的的。” 红色小兽喉间发出带了怒意的呜咽,它望着虔诚的主人,似在抗议着什么。 何夕睁开眼睛,她抿抿唇,笑了一下。 何夕将稻草人拿到红色小兽面前,笑嘻嘻地:“来,小红,我们需要你的一点血。这样,就可以看到都有谁要害阿城了。” 时光流转,很快便到了那一年的上元佳节。 上元佳节,姜国举国欢庆。 年轻的太子微服来到湖边,身边跟着一位绝色的佳人。佳人巧笑嫣然,一颦一笑皆是景。这位即将成为太子良娣的女人,出生名门,自小便是按了太子妃的样子教养打磨的。年轻的太子似乎对这位准太子良娣颇心仪,因他自始至终,都在笑。 姜国的太子,本就是出色的容颜,如此这般立于绝代佳人身畔,亦丝毫不能减其风仪。 “赵小姐可愿入宫?”太子殿下问得随意,他的视线落在两岸繁盛的灯火处。那灯火太过浓烈,反而显出一丝丝悲凉的感觉来。 赵家小姐垂下头去,纵使早已知晓眼前这个男人会成为她的夫君,此刻,她仍旧羞红了粉颊。赵家小姐调整好心绪,抬起美丽的脸庞来,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看见太子殿下……怔忡了神情。 姜太子,城,姜国未来的君王,她的夫君,何曾在人前现出过那般神色?他走神了,他的目光落在某处,他眼中只剩了远处的那一抹颜色。 他看见了什么? 循着那视线看去,赵家小姐看见盈盈湖水边,阑珊灯火下有一抹蓝。窈窕的淑女着了一袭粉蓝的长衫。长衫的下摆长长垂落下来,掩住了少女跪坐于地的双足。粉蓝色的发带亦垂落下来,挂在少女背上。有风吹过,风吹得发带轻轻飘扬。 静谧的女子,跪坐在湖水边。远远望过去,她又好似去到了水中央,看得见,抓不住,分外勾起人触碰的欲望。 少女背对着万千灯火,面朝着盈盈湖水,她在做什么? 她在向着她的祖师爷祷告。 “祖师爷爷,上回的事您生气了吗?夕夕知道您定然是生气了。死了那么多人,是该要遭天谴的。夕夕知道天谴不是不来,而是时候未到。祖师爷爷,请您不要生阿城的气,阿城他也是不得已的。夕夕,夕夕愿意代阿城受罚。茅山道术要是反噬的话,请您一定一定要报在夕夕身上。夕夕肉厚皮糙,一点也不怕的。” “你在做什么?”低沉好听的男音自身后响起。 听到这话的时候,何夕正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念着只有茅山道士才能听懂的咒术。她被吓了一跳,就要自湖边一跳而起。又因双腿长时间跪坐已然麻痹,她兜头兜脑就要栽进冰冷湖水里。 她身后的男人自然不会让她就这般落入水中。 何夕被年轻的太子抱在怀中,枕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好闻的气息,她顿时生出一种无限感慨来。 然而,何夕尚未来得及感慨出心中全部所想,两人间的旖旎便被一声柔美女声打断了,“殿下——” 何夕自太子殿下怀中起身,敛了*的长袍,低垂了头,脸观鼻鼻关心,不说话了。 望着眼前这颗脆弱的小脑袋,年轻的太子心中突地生出莫名烦躁来。他侧首,那一边,他的未婚妻子,正殷殷注视着他。美人毕竟是美人,纵使那么随意一瞧,目中亦是水光潋滟的。 “过来。”他朝美人伸手,却并未离开何夕一步。 年轻的太子揽过美人的腰,“这是我太子府的幕僚,擅使……茅山道术。” 美人便轻轻“啊”了一声,许是觉得何夕的样貌对自己够不成威胁,美人笑得愈发动人:“原来世上真有茅山道术,可否请这位姑娘演示一二?” ———————— 为离槡哥哥求票票! 离槡哥哥在32号!!!! 投票票的孩子有肉吃嗯!! [2013-05-03 故居深(11)]   美人便轻轻“啊”了一声,许是觉得何夕的样貌对自己够不成威胁,美人笑得愈发动人:“原来世上真有茅山道术,可否请这位姑娘演示一二?” 世上怕没有几个男子能拒绝得了美人如此楚楚动人的请求吧。 太子的目光便落在了何夕身上,然而,未待他出言,眼前的小脑袋便扬了起来。何夕相当正色道:“回殿下,茅山道术乃邪门歪道,有所求必先有所付。有得有失,道术才得以施展。想看何夕的道术,不知这位小姐预备拿什么来换。” “这……”美人被吓住了。 何夕骄傲地一扬首,面上写满了——我是靠本事吃饭的。 “何夕回去了,殿下请自便。”说着,也不待她的殿下准许,她便自小湖边屐了鞋,扬长而去。 “殿下的幕僚都是这般……”美人想说什么,临头到来却住了口,因她看见年轻的太子又现出那般怔忡的神色来,对着那个茅山女道士的背影。 “有所求必先有所付……”太子殿下喃喃自语的声音消失在了风中。 离槡带我来到一处宅院,看得出那曾是大户人家的居所,虽破落,却依旧能辨出几分昔日的辉煌。 这宅院有个很特别的名字——伽蓝寺。可它显然不是一间寺庙。 天空中突然飘起小雨来,雨纷纷,故居里草木深。 有雨水溅落在石板上,好似回荡着亘古的扣人心弦的声音。 我跟在离槡后头,离槡所过之处,草木生长,旧景换做新颜。一时间,这一处院落,灯火辉煌。 我已多次见离槡使过这一招——还原了此处兴盛时的模样。我没有为此感到惊奇,但令我意外的是,这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让我觉得分外熟悉。 长青的树木林立,我仿佛能看见稚嫩的少年踏了月色而来,推开厢房的门,那里面的一切,美好又旖旎。 我回过神来,却是离槡在房门前唤我。 我看向他,他正注视着我,面上有忧色。 我便呼出一口气,朝他笑笑。身子敏感不是我的错,但若将旁人的悲伤当做我的,我就真没救了。 屋子里也是极适宜居住的,有舒服的高床软枕,有宽大而厚重的屏风,那屏风上绣了临水而照的仕女图。望着那精巧的屏风,不知怎的,我就有一种极不安的感觉,好似,就要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在我盯着那屏风发呆的档口,离槡已径自去了窗边榻上歇下。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动了我,是他在脱衣。 我望着他,表示不明所以。 见我看他,离槡起先是同我对视,只一瞬,他就别过脸去不看我,“睡觉。”他干巴巴说了两个字。 我看看舒适的大床,再看看窄小的木榻;看看大床,又看看离槡,觉得,心中滋味难以名状。 “你确定要把大床让给我睡?” “有问题?”离槡的声音有点生硬。 “没……” 我一步三回头去了床边坐好,眼睛不离离槡。他似乎已恢复了常态,坐于榻上,一腿支起,一手置于其上,另一手搁在窗台。窗户被他打开了一角,他正透过那打开的缝隙向外望着。 我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想要,想要亲手掰过离槡的脸来,好去看看此刻,他脸上是个什么颜色。 当然,以上也只能幻想罢了,嗯,连幻想都要小心一些。 屋子里烛火跳耀,跳耀在离槡身上。他同我都没有立马睡觉的意思,不说话,有些尴尬的沉默。 我试图找个话题同他说话:“离槡哥哥,那个,你说,大白,大白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微微偏过脸来。我就生出一种——他也是松了一口气的错觉。他有什么好松气的?因为我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白虎乃山中猛兽,能日日随侍你左右已是不易。如今,许是贪玩忘了时辰。” 我就“哦”了一声。 他又将头偏过来了一些,这样,我便能看见他弧线美好的嘴唇了。他又道:“无需为白虎的安危担心,寻常鬼怪伤不了它。” 我又“哦”了一声。 然后,屋子里便再次只余了烛火的噼啪声。 真是奇了怪了,以前也有同离槡相对无言的时候,怎的今次感觉就这般怪异? 我动了动,衣料摩擦间,便也发出了窸窸窣窣声响。我调整了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再抬眼去看离槡时,他的脸又转回去了。我撇撇嘴,问他:“你,预备将我安置去哪里呢?”这是我最想问的问题了,终于问出了口,虽然有些难言的滋味,但总比如一块大石般压得我难受要好一些。 离槡并未立时作答。 我眯了眼去看他,我看见他的手指在窗框上拨弄着什么,好似无意识,又好似在思索着什么。他手指的拨弄发出极轻微的声响,可听在我耳中,合着我渐渐紊乱的心跳声,令我禁不住开始咽口水——紧张的。 [2013-05-03 故居深(12)]   我眯了眼去看他,我看见他的手指在窗框上拨弄着什么,好似无意识,又好似在思索着什么。他手指的拨弄发出极轻微的声响,可听在我耳中,合着我渐渐紊乱的心跳声,令我禁不住开始咽口水——紧张的。 真是奇了怪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木族的栖居地。”他这般道,突然地。 “木族?栖居地?” 离槡的手指停止拨弄,改为有规律的轻叩窗台。他的声音如那烛火般飘忽:“木族乃是我的母族。木族的栖居地,只有历代族长和祭司知晓,代代相传已愈千年。那里绝对安全,无人敢闯,也没有那个能力闯入。” 盯着自己悬在床边的两条晃动的腿,我“哦”了一声,有些发证,又有些…… 我咬了唇,继续问他:“那以后,你找回了你的……那个她……你会和她……去那里吗?我是说……那个……栖居地……” 他极快地侧首看我一眼,我还来不及看清他的一个侧脸,他已飞快转回脸去。“不会。”我听见他的声音这般道,“身为祭司,永生不得踏入栖居地。除非……”他顿了顿,我以为他不会说除非什么,可他还是说了,他说:“除非死亡。” 我抿了抿唇,嘴唇干巴巴的,心里也空落落的,连深吸一大口气都不能将它填满。我的双腿不知不觉已停止了晃动,“离槡哥哥,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吗?那里,应该不是谁……都能进的吧?” 有风吹进来,吹起了他额前的一缕发丝,我听见他说:“无需多想,只是保证你的安全。” 唉,我叹出一口气来,离槡,保护我的安全从来都不是你的责任呐!你这样,又如何叫我不多想? 这也正是叫我心内酸酸软软的所在,从一开始便是我巴着你想要占你便宜。你必然是知晓的,却也不拒绝我。一路上,必然是给你惹了不少麻烦的,你也最多不阴不阳刺我几句。如今,你又花这般心力……这般细细数来,突然发现,离槡他,真的很照顾我,对我很好很好。对一个人好不是挂在嘴上,保护我也从来不是他的责任。我虽也有过对离槡的埋怨,埋怨他为何早早就娶了妻子,可如今想来,他真的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他对我做的那些,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 在某个瞬间,我抬起眼来,见离槡正注视着我。他面上有隐忧,似极不放心我的样子。 我吸吸鼻子,对着他露出一个笑了,响响地“哦”了一声。 可他的忧色更甚了。 我试图说些轻松的俏皮的话,便问他:“离槡哥哥,来姜城要抓什么神兽呢?” 他的目光落在我又晃动起来的小腿上,一触即开,“穷奇。”仿佛怕我听不懂,他又接着道:“形如虎,又似牛,长着一对翅膀与刺猬的毛发。” “那穷奇和大白比,谁更厉害?” 他总算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来,“白虎略差一筹。” “哦,原来大白天下第一。” “畜生里,它确实算强的。” “……” “你为什么……要收集那些神兽?是因为你的……妻子吗?”我知道我不该问的,可若是不趁早问个够本,以后怕是都没机会了。 “有了神兽,再加上一些必要的助力,便可启动时空之门,逆转时间。” “哦。” 再无话说便翻下身睡觉。 高床软枕确实松软又舒适,也难怪离槡每每都爱寻富贵的店家住下了。可曾几何时,风水开始轮流转,离槡愿意把床让给我了。 方才只顾缓解尴尬,只顾同离槡说话,躺下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这床的帐顶竟然是大红的颜色。喜庆的大红颜色呢,新嫁娘便爱用那样的颜色吧,哦,还有新郎。 我翻了个身去,面朝着外间。我并未将床上那帷幔放下,如此这般,我就可以瞧着离槡的背影入睡了。 我是一只生魂,我没什么追求,硬生生要给自己安一个追求的话,那便是——好好活下去吧。说不定这就是我同离槡最后的日子了,说不定明日醒来我就已不在这个世上了。其实,细细想来,我也还是赚到了。离槡,我最美好的时光,便是同你在一起。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我睡着了,可脑中尽是光怪陆离的景,我好似看见了年轻男女的欢歌笑闹,恩爱缠绵;转瞬又目睹了女子的血光飞溅,男人永生的悔恨寂寥,还有……最惨烈的国破城亡。 我猛然睁开眼睛,支离破碎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更有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跟无奈弥漫在我心间,如何也睡不着了。 下得床来,离槡还在睡。晚间的时候,离槡总是睡得很沉。我便每每总是猜测,他的魂魄其实已飞去了天边外。 我不敢去看离槡的脸,我怕我看着看着,就会忍不住想去摸、他…… —————— 那啥,投票票的地址喔放在公告上啦。欢迎给32号离槡哥哥投票票! [2013-05-04 故居深(13)]   我不敢去看离槡的脸,我怕我看着看着,就会忍不住想去*…… 我想要清醒清醒脑子,便去到门边,轻轻将门开出了一道缝。 外头起了风,吹得树枝狂舞,树叶凌飞。月光倒是极盛,朦朦胧胧照亮了院中的景。 突地,我只觉不远处的门洞口闪过一团白,是大白吗? 这么些时辰不见,我倒是挺想它的。 可大白似乎没进到屋子里来的意思,它自月洞门处走出,健硕的虎躯彪悍又漂亮。 不愿吵醒离槡,我决定悄悄去将大*回来。 走在院中,风势倒是小了一些。可因狂风吹落了太多树叶,树叶铺了满地,我脚踩在上头,就发出了“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听着……有些刺耳的别扭。 大白四肢着地,立在月洞门外。它昂着虎头,伸长了脖子,好似在……仰望天空。 大白这忧郁的样子委实让我呆了一呆,同时,我心内不由开始反思,我何德何能,怎会养出一只如此极品的白老虎? 我轻轻咳了两声,自然引起了大白的注意。大白收回老虎脑袋,歪头看我,样子,有点傻。 我向大白招招手,要它过来。天冷气清的夜晚,抱着大白好安眠。 大白脑袋一歪,撒欢似的跑向了我。可跑了几步,它顿住了。 “大白?” 大白的样子有些奇怪,我正要向大白走去,大白却突地目露凶光,虎躯一震,毛发直竖,狂吼一声便向我扑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呆怔不能反应,眼看就要被大白威猛的虎爪子拍到脚下,却突地,身子一歪,手臂一紧,堪堪避过那猛烈的攻势。 在紧要关头,我被人拉开了,拉我的人是离槡。 离槡似乎是急急赶出来,他黑袍未套,只着了紧身的黑色中衣。我的脸埋在他胸口,嘴唇抵着他胸前的……凸起,想不脸红都难。 “伤到没有?”他的大手在我背上*。 “没,没有……”我哼哼唧唧要起来,却被他按着不能动弹。 “别动。”他的声音严肃而认真。 怎么了? 我身子立时一僵,因听见了身后狂乱的声音,那是兽的嘶鸣怒吼声,有大白的不奇怪,可是,怎么还有另外一只? 另一只的吼声低沉蛮横,就好似……就好似蛮牛一般。 纵然被离槡紧紧圈在怀中,我依然能感受到那地动山摇般的晃动,那源自于兽的厮打。 大白在同什么野兽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晃荡止息了,嘶吼声也已不在。 我担心大白,便使了使力,试图从离槡怀中挣脱出来。可是,没能成功。“离……离槡哥哥?”我推他。 他动了动,抚在我背上腰际的手不松反紧。我心内憋住一口气,万一……万一他……我也不知自己在万一个什么东西。 他到底是放开了我。 “大白?!”尚未转过身去,尚未完全挣脱开他的怀抱,我便急吼吼唤大白。身后一点响动也无,我真怕大白吃亏被咬。 “你就那般放不下一只畜生?”离槡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低低沉沉的,带了些沙哑的意味,平添了些暧昧的意味在其间。 我僵住了身子,抬头诧异看向他,却只能看见他线条美好的下巴,他侧过脸去了。我愣愣开口,呆呆道:“大白它……不是畜生,它是我的……” “行了。”离槡彻底放开了我。 我却仍处于干巴巴的僵立姿态,看离槡……的侧脸。他这是……生气了?可是,为什么? 最后,还是大白的一个呜咽声唤回了我的神智,我赶紧转身去看大白。大白亲爱的,你受苦了! 大白正趴在青草地里,舔毛。 我家大白看上去……精神抖擞的嘛,除了白毛乱了一些,脏了一些。看来大白没吃亏。 见我看它,大白便乖乖走来我身边,嘴里叼了一撮红色的毛。 那是什么……的毛? “穷奇。”离槡肯定道,说着,他左手手掌一张,一根红毛自他掌心飘落。 这就是穷奇……的毛吗?方才同大白打架的,就是穷奇?真是太可惜了我竟然没看见! 接下来,我以为离槡会赶我回去睡觉,却没想他要拿了那根红毛去招小人。 额,小人? 离槡给我圈了个黄圈圈,又把大白扔了进来。他转过身去,只留一个酷酷背影给我。他是这般淡淡同我说的:“在我身后,休要乱跑。届时……免得我分心。” 我自然是忙不迭点头说好的。 我抱着大白看离槡。离槡背过了身去,我看不见他的动作,便只能欣赏他的背影。月光下,他的背影,真是好看呐! [2013-05-04 故居深(14)]   我抱着大白看离槡。离槡背过了身去,我看不见他的动作,便只能欣赏他的背影。月光下,他的背影,真是好看呐! 耳边不由响起了他方才的话,离槡说,他原本也只是猜测,如今看来,这穷奇已认了主。穷奇狡诈多变,认了主便更难以驯服。为今之计,便是召唤出它的主人来。 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既然穷奇难抓,那方才大白同它厮打的时候,离槡怎么不趁机抓住了它呢? 我是这般问离槡的,可他没回我。我想了又想,心说莫不是那时候他是忙着保护我? 可这理由委实牵强了些,我仅在脑中幻想幻想就觉得不真实……得紧。 待我自天边外回神,只听“哎哟”一声痛呼,院墙的阴暗角落处就突然冒出了个粉蓝衣裙的……小女童。 那是……穷奇的主人?瞧着真不像啊! 那女童顶多七八岁大小吧,一头黄毛束在脑后,以一条蓝色发带松松缚住。那发带的尾端垂下来,在风中一飘一荡,衬得那女童轻飘飘的似要飞起来。明明那么小,却偏要穿恁大的衣袍,难怪方才会摔得屁滚尿流。 女童脸上初初是懵懂神色,不知离槡做了个什么动作,那女童便清醒过来。清醒过来的女童双眼一瞬间大睁,似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事情,“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不待离槡回应,她仓惶四顾:“小红呢?小红在哪里?不能让小红出去的!” 我:“小红是什么东西?” 女童跳起来:“你才是东西呢!” 我摸摸鼻子,好似被骂了。 那女童还要叫嚣,离槡冷冷视线扫过去,她立马老实了。 这女童说小红便是那只穷奇,她是穷奇的主人,叫夕夕,今年8岁。 她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了,因为有了穷奇的守护,她逃过了鬼差的抓捕。她便这般住在这老房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大侠,你帮我去把小红找回来好不好?”小女童快哭出来了,可离槡不为所动。 哼,离槡才不会这么容易被你说动呢!我家离槡大神是有底线的。 小女童夕夕见动之以泪无用,突地将视线转向了黄圈圈里的我。她脸上立时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来,花开一样,“姐姐,你帮我求求你家相公好不好?小红不能出去的,小红出去会要了人性命的!” 我冒汗,为么乃们都觉得离槡是我相公?他哪里长得像我相公了? 彼时,离槡已侧过身子来。我发誓我看见他嘴角抽了抽,抽过之后又是一弯,似在笑。 被一个女娃娃那般殷殷望着,离槡不说话,也只是看向我,我舔舔干涩的嘴唇,突然觉得不说些什么好似有点过不去。于是,我:“你家小红为么不能出去?你家小红……去哪里了?” 女娃娃夕夕面上的明媚便落了下来,她声音里有隐隐的殇,“小红恨这城里的人,更加……恨哥哥。要是让小红跑了出去,城里的人就要遭殃了。” 我不由倏地看向离槡,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我想,我自离槡眼中读到了同我心中所想相同的东西。 城中早已无人,这女娃娃不知道吗? 离槡眸内神色变幻,他无言走来我身边。 他的视线先落在我怀中已变小了的大白身上,又移到我脸上。“我去去便回。我已在宅中布下结界,很安全。” 我目送离槡远去,直到他的背影在夜色里消失不见。 我叹出一口气来,转身便看见那蓝衣女娃娃瞬也不瞬注视着我,目中带着隐隐的……兴奋? 我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想着反正又同她不熟,便也没理她,自顾盘腿在地上坐下,等离……嗯,不是,是打发时间。 女娃娃走上前来,但碍于大白的威慑,她又有些怯怯。她同我说话,大眼睛眨巴眨巴,“姐姐叫什么名字?夕夕寂寞了那么久,总算有人陪夕夕了。”不能上前,她便往地上一坐,长长的袍子撩起,露出两只嫩白的脚丫子来。 我心不由突了一突,“这里只有你一只……”鬼吗? 夕夕点头又摇头,“还有哥哥,但是哥哥不是鬼。” “你哥叫啥?” “夕夕不知道城哥哥叫啥?” 城哥哥 阿城 太子姜子城 隐隐觉察到什么,我不由细细打量眼前女娃娃的脸,这般看来,她同我所看见的何夕倒真有几分相似,莫不是她是何夕同那姜子城的女儿?也不对,女儿是不会叫城哥哥的。 我所见全然是过去之幻影。经历了漫长的年月,人都是要死的;死了便去投胎,一点问题也没有。可如今,那姜国太子变作了半生不死的魅,徘徊在城中不得离去。那么,女道士何夕呢?她必然也是死了的,她去投胎了吗? “那个啥,你有没一个姐姐……” 女娃娃头摇得像波浪鼓,“姐姐要留下来给夕夕当姐姐吗?好的呀,夕夕想要一个姐姐。” 我:“你误会了。” ———————— 不要忘记给离槡哥哥投票票!!!!!!!!!!!!! [2013-05-05 故居深(15)]   “你为什么不去投胎呢?”我问她,“像你这样早夭的小鬼,即使犯了大错,地府都会对你们网开一面的。到时候再在阎王和判官面前卖卖萌,装装乖,指不定就能混上一户好人家了。” 女娃娃夕夕小脸上现出新奇又疑惑的样子来,“夕夕想去投胎的。可是夕夕不想离开哥哥,哥哥也舍不得夕夕的。” 你那是什么哥哥…… “你是怎么死……”我就想问问她是怎么死的,话要出口了,突觉这么个问法有些冒昧。我扯扯嘴皮,打算换个话题。 却在这时,那小鬼夕夕“咯”得一笑,“夕夕是被火烧死的。” 她天真无邪着一张,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我挪了挪屁屁,有些口渴。 “姐姐出来跟夕夕玩吧。”她眨巴眨巴眼睛,向我伸出白嫩的两只小手。 我说:“不行的,我不能离开黄圈圈。” 她歪了脑袋,而后,大眼睛倏地一亮,“那夕夕进来找姐姐玩。” 这…… 拒绝的话来不及出口,她已经开始爬过来了。不过,她没能成功。在那圈圈的外侧,她被震了下来。 许是大白以为夕夕要伤害我,就发出一声怒吼,我以为它要去咬夕夕,想也不想便拔住了大白的尾巴。开玩笑,要是大白扑上去了,那夕夕定是要被撕碎了。 可我忘记了一件事,大白多大的力呀,我又怎能凭借抓住了它的大尾巴就能阻了它的动作。大白也不知为的哪般,疯了一样冲出去,虎啸震天,眼看就要将那女娃娃吞吃入腹。 这个时候,天边突地出现了一抹红,是那被称作穷奇的猛兽。 猛兽从天而降,哺一出现便与大白成了对峙的形势。大白一吼,那穷奇便三吼,狂猛的吼声轻而易举就将我的身子给震飞了去。 我的身子落在半空当中,背上一紧,熟悉的温热气息传来,我顿时安心了。这个时候的我尚不知晓,不是大白和小红将我震开了去,而是离槡将我自圈圈里提溜进了他的怀中。 离槡的步子安安然落了地,那边的吼声仍在。我试图转过脸去看,却被离槡栏了。他一个使力,我的脸便埋进了他的胸口,除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的时候,其余的感官便会被放大数倍。在兽的嘶鸣扯乱声里,我听见了夕夕说话的声音。 “小红,把他们赶出去!”同方才一比,好似变了个人。 我心中一突,莫不是我太天真了? 我亦听见了男人夹杂着心痛的叹息,“夕夕……” 这个声音是…… 离槡抱着我移动,我耳边有呼呼风声刮过。我感受到离槡出招的动作,亦能听见随之而来的兽的呜咽声声。离槡必然不会打大白,且这声音听起来也不像。 “小红!”是夕夕的惊呼声。 我好似又听见了男人压抑的低吼,是那只魑。 脚下落地的瞬间,那种种交织嘈杂的吼声也随之停了,周遭有一种诡异的静谧。 我稍稍自离槡怀中挣脱开来,他并未完全放开我,只允许我在他禁锢的范围内动作。 此时,月光洒下来,有些惨白得吓人。 一白一红二兽趴伏在地上,喘着粗气,成对峙的模样。那红色穷奇的背后,立着夕夕。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那一只魑默默驻足。 魑的脸上再也不见了冷然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心疼,是怜惜,更有难以计数的悔恨。他脸上种种复杂神色交织,他的目光是那样专注,专注到几欲灼痛我的眼。 他的视线落在夕夕身上。 我感觉到有一丝丝诡异,有一丝丝莫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不对劲在哪儿,我又说不出来。 耳边一热,是离槡俯低了身子说话,“让白虎撤回来。” 我没来由一个哆嗦,随即暗骂自己没出息。他的动作做得随意,定是我自己想多了。可一想到我的身子仍旧在他怀中虚虚靠着,我的心就止不住发颤,说出的话也带了颤颤的音,“大白,回来!” 大白不甘心地一声吼,倒也乖乖退了回来。 这一边,有离槡,我同大白;另一边,是魑,何夕同穷奇。两对组合,有些诡异。 那一边,那名叫何夕的小小人儿已全然没了方才的乖巧,张牙舞爪就要向我扑过来,“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来跟城哥哥抢返魂香的!”完了还孩子气地哼了一声。 返魂香? 返魂香是什么东西? “夕夕,不要顽皮。”那名唤子城的魑说着这样的话,声音里带了显而易见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小小女童身上,眼睛一眨也不眨。 我想,他眸中的怜惜跟爱意谁也不会错看。可是,他们俩……貌似不是很合适吧?虽然两只都不是人,可这岁数……也相差太大了吧。莫不是那一只魑是将小夕夕当成了童养媳来养? [2013-05-05 故居深(16)]   我想,他眸中的怜惜跟爱意谁也不会错看。可是,他们俩……貌似不是很合适吧?虽然两只都不是人,可这岁数……也相差太大了吧。莫不是那一只魑是将小夕夕当成了童养媳来养? 耳边传来离槡地低沉沉的笑意,我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留神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离槡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老牛吃嫩草这又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咯! “对于超脱于人世间的存在来说,时间与年岁已不能成为限制。时间本就不是限制,是凡人为安于己心,自小强加在心上的限制性观念罢了。”说着这样严肃的话题,离槡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耳边,我后知后觉到,我同他……贴得太近了,这……这叫我如何不心跳急速脸红心热呢? 那一边,子城带着夕夕后退了数步,一大一小挨在一起,在说着悄悄的话。我把不准那两只的关系,只一边留意着他们的举动,一边鬼使神差地问了离槡一句:“时间不能成为限制,那人跟鬼呢?人同鬼身份的诧异会成为限制他们在一起的理由吗?” 离槡放开了我,将我拉去他的身侧,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大千世界百杂碎,单是人鬼相恋之事便不乏奇多。” 其实,我是想让他说出个具体某某人,某某鬼来。但想想还是算了,只是问他:“那人跟鬼……大团圆的几率是多少?” 离槡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在我仰起的脸上,“那取决于,你对大团圆的定义是什么。” 于我来说,大团圆的结局便是在最后的最后,男女主人公破除万难,幸幸福福在了一起。 哎,只叹当时年岁小,后来的后来,我才懂得,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便是放手让他自由。 那般看来,离槡说得不错,大团圆的诠释果然是有无数无数种的。 小丫头宽大的袍子在风中招摇,她年岁虽小,却是个极有主意的。虽不能听见她同那自子城说了些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说话间,这小丫头是占了绝对的主导权的。或者说,那子城对小丫头只有宠溺,小丫头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这还是我同离槡初初所见的那一只魑吗? 我正暗自琢磨着不可为外人道的念头,那一边,那子城就和他的“童养媳”闹翻了。 夕夕绷着一张小脸,两条短腿胡乱蹬着地,“不行的!我说不行就不行的!”分明是一副撒娇耍泼的样子。 那子城面上的宠溺不减,他先是朝我们这个方向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来,而后,去牵小丫头的手。小丫头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他牵到。 一番研磨,子城牵着夕夕走来了我同离槡身边。“夕夕小,不懂事。请祭司大人不要怪罪。” 离槡的目光自子城的面上移至那小丫头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在外人面前,离槡是从来不情绪外显的。情绪不外显的离槡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你将返魂香藏至了何处?” 子城的目光一直落在他同夕夕相握的手上,大手牵着小手,黝黑覆盖着嫩白,这样一对组合看着着实怪异,可在那怪异之中又平白让人生出一种羡慕来。 子城的声音低低的:“返魂香千年一遇,且不会易主。祭司大人定是知晓其中规矩的,又何必相逼。” “返魂香是我的!城哥哥说要送给夕夕的!谁也不能跟夕夕抢!”夕夕嚷道。到底是个小孩子,生怕不能引起旁人的注意似的。 子城只是笑。 虽然我不知道那返魂香是个什么东西,但……离槡试图强行介入这一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扯扯离槡的袖子,意思是说罢了吧我们还是抓了穷奇就撤吧,和人家小丫头抢东西,这个……不大好吧。 离槡一笑,那意思是……让我稍安勿躁? “我不过是借返魂香一用,试过后便归。”说着,离槡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夕夕身上,“为表谢意,我可带她出城。” 此话一出,那小小人儿的眼就亮了。她抱着身旁子城的手臂,仰头做着撒娇的动作。小人儿嘴里喋喋不休,她说她初初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鬼了,在这栋宅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从未曾踏出过一步,她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子城眸中神色复杂,似有某种隐痛,“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吗?” 小人儿回得可怜兮兮:“可是夕夕想要其他玩伴啊!小红也很寂寞的,是吧,小红。” 那一只趴在地上的穷奇便喘了两口粗气。 我就看了一眼大白。见我目光扫过去,大白立时朝我摇尾巴了。嗯,果然还是我家大白比较讨喜。 子城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眸内已看不出什么。他问离槡:“不知祭司大人要返魂香何用?” [2013-05-06 故居深(17)]   子城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眸内已看不出什么。他问离槡:“不知祭司大人要返魂香何用?” “与你无关。” 子城的视线便落在了我身上,一触即开。他勾了唇角,似想到了什么,又似了然。 我觉得他那样子还蛮不错看看的,身侧的离槡却似乎不这般认为。他的脸冷了几分,同时,不着痕迹将我掩去身后。 是要把我藏起来吗? 说实话,我真没觉得我有什么好藏的。 大白,哦? 就这般不知在风中站立了多久,那子城长出一口气,道:“祭司大人,返魂香在城中,地底深处,墓室之中。那墓穴的门特殊,月圆之夜方能开启。” 离槡:“我可以等。” 夕夕:“城哥哥夕夕要睡觉。” 我:“那就……去睡觉吧。” 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声吵得我不能入眠,我干脆爬起来找大白玩。可是,大白不在屋内,我估摸着它是跑出去同那只穷奇玩耍了。屋子里只有临窗听雨声的离槡。 屋内火光昏暗,离槡立在窗前,如静止了一般,不知站立了多久。 “睡不着?”离槡未转身,但我脚一触到地面,他就这般问我。 我轻轻“嗯”了一声。 “过来。” 于是,我就过去了。 窗户大开,风却不大。不是因为风小,而是因为我站在离槡身后,只从他臂弯处探出一点点脑袋来,是他替我挡去了大半的风。 每每站在离槡身边,我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感动。初初我并不能明白那是什么,时日久了,看多了生死与情深,我想,那应该叫做心安。 黑色的衣袍在我面前随风轻动,我突然就想要伸出手去,牢牢,牢牢地拥抱住他那宽阔的脊背。可惜,我不敢。离槡的心不会是属于我的,他的身体亦然。我觉得我不该那么贪心。如今的日子,甚至是同离槡的相遇都是偷来的。珍惜眼前与他同在的每一刻,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我不愿开口说话,怕打乱了这一份难得的静谧。可未曾想,打破静谧的竟然是他。 “想问什么?” 额,他以为我睡不着是因为有心事吗?其实不是的。 我其实并不想说话,但他都问了,那我……姑且问上一问吧。 我斟酌着开口:“返魂香是什么东西?”看他那么执着的样子。 我明显感觉到离槡身子一瞬间的绷紧,返魂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我的视线往前,落在窗台上,便看见了他置于其上的,蜷曲的十指。他在压抑着什么? 窗外是一片池塘,池塘中有枯荷。雨打在枯荷上,那雨声听在耳中,便似叮叮咚咚的乐音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离槡淡然的声音方在雨声中响起:“返魂香是天地间的一味灵药。乃远古上神所炼制。可令凡人起死回生,生魂投胎转世。” 我的视野里,仍旧是他的背占了全部。我有些懵懵懂懂,好似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能明白。 凡人起死回生,生魂投胎转世 离槡,你的重点是放在前者还是后者呢?你要返魂香到底何用呢? 可惜,这些问题我都没能问出口,只因门外突地响起了杂乱错落的敲门声。 是那个叫夕夕的小丫头! “姐姐睡了吗?”站在房门外,小人儿紧着贴身小里衣,鼓鼓囊囊抱着一团棉被。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咬着被冻紫了的嘴唇,在冷风中瑟瑟发着抖。这会儿完全是一副无助小可怜的模样。 我只得先将她让进门来。 小人儿将被子往榻上一扔,迅速踢飞鞋子,“嗖”一声就上榻钻被,将自己裹得只剩了两只大眼睛在外头。 “冻死了冻死了!雨好大呀冻死……”小人儿的声音突地止住了。因那榻就在窗边,而窗边,正立着离槡。 离槡并未因为她是只粉嫩可爱的小鬼头就给予温暖的笑容,相反,离槡的声音冰冷冰冷的,很容易便会让人温暖的心碎成冰渣渣。 那小人儿似乎被吓到了,一把掀开被子,这一回,连脑袋也钻进了被子里。她在被子里嘟嘟囔囔,“……不管了,姐姐夕夕要跟你睡……” 我本能便去瞄离槡,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反应。结果,换来了离槡放冰刀子的眼神。 我低头看自己。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修长的腿,是离槡! 离槡不知何时就走来了我身前,定住。他眸光沉沉,看得我的脑袋再也支不起来。 我一颗心跳得飞快,在酝酿着说话的情绪。他生气了吗?可是为什么? 还未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我只觉眼前一暗,离槡竟展臂,牢牢将我圈进了怀里。 我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一颗心完全跳得错乱了。 离槡他……他……他是要抱我睡觉吗? [2013-05-06 故居深(18)]   还未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我只觉眼前一暗,离槡竟展臂,牢牢将我圈进了怀里。 我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一颗心完全跳得错乱了。 离槡他……他……他是要抱我睡觉吗? 事实证明,我又想多了。 “别动。”离槡的声音只响在我耳边,这便给我了一种错觉,似乎……他的声音只有我能听见。“这丫头不简单,她既信任你,你便先安抚了她。无需害怕,我就在外面。明白?” 我点头,明白了。 直到离槡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我仍有些混混噩噩,身上仿佛还残留了那温暖的感觉,是他抱着我时产生的温暖,是自他身体里传递过来的温热。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 窗台上传来“啪嗒”一声响,是被风卷起的一截枯枝打在了窗上。 我拍拍自己的脑袋,转眼便看见了窗边榻上那个小丫头,那个脑袋钻出被子,嘴巴张成“0”形的丫头片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仍强自镇定,“没看过吧,离槡他就这样。” 小丫头将嘴巴合上,机灵灵转动眼珠子,“看过的,子城哥哥老对我这样。” 额,你在说什么? 许是我脸上的异色太过明显,那小丫头就解释道:“子城哥哥也对我这样呀,对我搂搂亲亲又抱抱。” “还亲亲?” “是亲亲啊!城哥哥说这个就叫亲亲,不是叫亲亲吗?” 这一回,换我的嘴巴张成“0”了。 八卦的心被挑起,我就凑上前去,倚在窗台边,“他是要拿你当童养媳么?” “童养媳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好吧,你的思想如此闭塞,又怎能奢望你了解童养媳是个什么东西? 我摇头晃脑,“童养媳不是个东西,它是一种……” “不是吃的就别跟夕夕说了。”小丫头摆手。 “额,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变吃货了?”要不得啊要不得。 小丫头两只嫩藕般的胳膊就从被子里伸出来,她对手指:“夕夕出不去,只有城哥哥和小红陪夕夕玩。夕夕有时候找不到开心的事,就去吃东西了。吃东西可以叫夕夕开心的。” 我心内突地就涌起一股酸涩来,“那你喜欢吃什么?” 小丫头继续对手指:“其实,夕夕也不是很喜欢吃东西。” 鼻子酸酸,好吧,我承认我被伤感到了。我经不住那自己同这8岁的小丫头比。我没有身体,却能来去自如,虽为那么一点情事所困,但也勉强活得逍遥;这个小姑娘死了很久了,她日日被困在小小一隅宅院里,除了仰望院墙上那一方四角天空外,别无他法。 到底是谁比较幸运呢? “姐姐,你来。”小丫头朝我招手。 我上了榻,同她坐在一起。这之后,小丫头又叽叽喳喳问了我许多许多的问题,我将外面的世界说给她听,我说得不好,可她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我想,于她来说,只要是能出了这宅院的,都是好的。 “面瘫哥哥喜欢你。” 我正忧郁地凝神听着雨声,脑中胡乱猜测着离槡在外头做着什么,冷不防地,就听到了这么一句,汗得我立时抖了三抖。 “姐姐冷吗?”完了小丫头还大方地分了小小一寸被子给我。 我不客气地扯过来,听雨的心情被搞没了。好吧,那小丫头只是随便一说,却搅乱了我一池春水。 我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便装作不在意问:“你哪儿看出来的?” “看出姐姐冷吗?”她嫩藕似的胳膊就指指我的胸口,“姐姐在发抖。” 我:“……” 我同她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响,那小丫头一拍脑门,“啊,怎么看出来面瘫哥哥喜欢姐姐是吧?” 我:“不许说离槡面瘫。” 她:“面瘫哥哥看姐姐的眼神,嗯,”她比划着胖胖的手指,“跟城哥哥看夕夕是一样的。” 我:“你眼花了。”你那哥哥看你是什么眼神?分明是看童养媳的眼神!离槡哥哥会拿我作童养媳?笑死人了。 小丫头就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 到底是一只小鬼,这腮帮子鼓着鼓着,她就睡着了。 小孩子总是睡得无忧无虑,我们时常轻看小孩子,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殊不知,自孩童身上,我们往往能学到成人世界里所不能看见的生活的真谛。 仰躺在榻上,我望着屋顶上方的一片黑乎乎,任思绪翻飞。其实,有时候,我会觉得,连大白都比我懂得生活。大白要吃便吃,要睡便睡,要吼就吼,要咬人……也是可以咬人的。纵使是被离槡欺负的时候,我也未见大白皱过眉头,它顶多拿虎爪子刨刨地罢了。 带着从今往后要向大白学习的美好愿景,我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每每我睡得黑甜的时候,总能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虚幻的梦境里,我看见了这样的景。 如此真实到令人心颤,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 啊啊啊啊求票票求票票,票票地址在作者公告,为离槡哥哥求票票!!!! [2013-05-07 故居深(19)]   正是暖阳高照,春花开得烂漫的时节。 青山之下,原野之上,有一蓝袍少女在奔跑。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吹鼓了她宽大的衣袍,她蓝色的发带在风中飘扬,让人想抓又抓不住。 少女欢乐的笑声在原野上空回荡,她在自得其乐,她在放飞纸鸢。 鲜红的纸鸢放飞在半空当中,在春风的送拂下,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几乎就要飞到了天边。 少女停下脚步,蹬了鞋子,又是一个席地而坐。她长长的衣摆铺散开来,围拢在她周身,好似一朵盛开的花。 有隆隆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远处跑来一匹通体乌黑的俊马,马上坐了一人。浅碧衣袍的年轻男人下得马来,阴郁的脸色在视线触及青青草地间的那一抹蓝时,缓了一缓。 “何夕。”年轻的太子开口说话,因了急速奔马,他的声音有一丝暗哑。“你好大的胆子。” 蓝衣的何夕依旧盘腿坐于地上,她甚至未曾回头,她正聚精会神看着碧蓝天空中的,她的纸鸢。 “府里端茶送水人多的是,用不上我的。” 年轻的太子目色闪动,可那眼中的光华转瞬即逝,“何夕,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姜子城的。” 在年轻的太子看不见的角度,何夕撇了撇嘴角。“好吧,谁让我是太子府第一幕僚呢?虽然是见不得光的。” 她话音方落,姜子城的脸色就阴了一阴:“你知道便好。日后,切不可随意出走。” 何夕拿手指去抠地上的青青小草,嘴里嘀嘀咕咕:“我哪有出走……分明是那些女人太讨厌!”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上马,跟我回去。”说话间,年轻的太子拍了一拍马背,那意思是——让她上马。可惜,自始至终背对着他的何夕没能看见。 太子的嘴角便抽了一抽,犹豫了一瞬,他举步向了前,去到蓝衣少女的身边。 “要我拉你起来?”他居高临下将她望着。 何夕暗自撅嘴,却也不再任性,双手一撑两侧就要站起。然而,因盘膝坐了许久腿麻,加之那人的视线过于压迫而沉重,何夕一个没起稳,整个人就直直往下载去。 按通常意义上的戏码来瞧,这该是个英雄救美的桥段。虽说老套了一些,但也是个增进感情的方式。 可是然而,太子立着不动,何夕亦不朝他伸手呼救。于是乎,何夕一屁屁坐在了太子右脚上。 只见年轻太子的浓眉猛然一皱,估摸着是给压疼了。 何夕跳起来,却不是向太子殿下认错献安抚,而是…… “何夕……你放肆!” 她跳起来就跑了! 迎着呼呼的风,提着宽大的衣袍下摆,何夕灵敏跑动,如山林里的雪白兔子。她的视线牢牢定在前方的远空当中,声音急急又促促:“纸鸢!我的纸鸢跑了!” 原来,方才她一个栽倒,手中连系纸鸢的线脱手,那纸鸢便飞了去。 年轻太子浅碧的长衫在风中飘扬,他立在原地,不动亦不言语。他面上有怒色,亦有隐忍。“我堂堂姜国太子还比不上一只纸鸢?”声音喃喃,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那一团小小蓝色身影消失在天地的尽头处时,他终是追了上去。 男人同女人的体力毕竟是有差距的。何夕虽费力奔跑,可还是被男人追上了。 他同她并肩在乱的风里穿行,春风吹乱了他们的发,他们的衣,或许,也吹乱了他们的心。 男人在平日里是高高在上惯了的,如今却为了一只不起眼的纸鸢,跑得像个傻小子。 “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纸鸢。”仿佛看穿了身畔男人的心,何夕这般道。只不过,她的话一出口,便被风吹散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 太子慢下脚步,其实,若尽了全力,何夕早就该被他远远甩去了身后。 “为何?”风声里夹带着他浑厚的嗓音。 何夕听见了,她抿了唇,是笑。“那是师父亲自做给我的纸鸢。”她嘴角的那一抹弧度似有似无,好似除了笑,她还掩藏着旁的情绪。 是什么呢? 只有风知道吧。 碧空当中的那一抹鲜红,跌跌撞撞,危危险险,如何也不能抓住。纸鸢飞啊飞,飞去了山林间。 青山之上,草木繁盛。 年轻的太子一把拉过何夕置于身后,他拔出腰间长剑,泛着森冷寒光的宝剑如今被用作了砍柴刀。 他在前头开路,她在他身后无声前行。 他累得热汗满头,砍草劈柴什么的,真是比杀人还累。 久不待她言语,他突然就停下脚步,回头,却看见了她贼兮兮迅速收回手,脸上是讪讪神色。 “你做什么?”他干脆转过身来,看着她。 她愈发讪讪,将双手背到身后,转过头去,眼珠乱转,这分明是欲盖弥彰的神色。 他好笑:“想摸、我?” 她一下子就跳起来了:“谁想摸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摸你了?” “两只眼睛。” 她偃了气息:“又没摸到。” [2013-05-07 故居深(20)]   他好笑:“想摸、我?” 她一下子就跳起来了:“谁想摸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摸你了?” “两只眼睛。” 她偃了气息:“又没摸到。” “这么说……你承认想摸、我了。” 她倏地抬眸,对上了他坏笑的眼。知道上当了,她恶狠狠瞪他,“当心把你变青蛙!” “你说什么?” 对上他貌似严肃的眼,她又没气势了,“我什么都没说。” 于是,一个继续埋头劈柴,一个照旧低头走路,只为……找一只被风吹走了的半旧纸鸢。 看着前方那浅碧色的背影,何夕就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来,就仿佛,在这青山之上,他不再是姜国的太子,她也不再是终生伺主的茅山女道士。他们只是一对……找纸鸢的男女。 青山之上,绿水长流。 青山之下,往昔不复。 鲜红的纸鸢挂在了古木的梢头,古木之下,有一座坟墓。 年轻的太子举步,身后的何夕却并未跟上。 “怎么了?”他回首看她,声音温和。 何夕好似未闻,她的心神俱凝在了那一处,那一处坟墓所在的地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太子自然也看见了。几不可见地皱了眉头,他便对何夕道:“待在这里别动。”提步就要往前。 “唉!”何夕下意识伸手拉他,将将拉住了他右边的衣袖。她的视线仍落在那一处,她咬了唇角,声音不知怎的就有些不稳:“你……要过去?我……” 年轻太子的视线落在衣袖上那一只白嫩小手上,不知怎的,他的声音亦是不稳:“女子阴气重,我来。” 可那只是区区一只手糊纸鸢,竟能劳得太子殿下出手!? 何夕未松手,太子便也不动。林子里安静得厉害,静得好似能听见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 年轻的太子以手掩口,咳了一声,“若你再不放开我,我们恐怕是要在这林子里过夜了。” 何夕被吓了一跳,倏地松手,就差没跳开了。她微微仰着脸,看向年轻太子的目光……闪烁。 太子又咳了一声,他半侧着身子,便没能看见何夕眸内那复杂的神色。 纸鸢落在树梢上,它的尾在风中轻轻摇摆。年轻的太子一个跃起,轻轻松松就将它取了下来。他回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何夕却不在了原来的地方。 “何夕……”他方一张口,便止了声音,因他看见那蓝衣少女就出现在了他身后。 她总爱穿*得不成样子的衣袍,如此倒也好,省得那些不相干的人窥见她的美好。 何夕长长的衣摆逶迤在地上,散在她身边,衬得她如一朵绽放的蓝花。 “你做什么?”年轻的太子回过身来,对着何夕,皱了眉头。她竟对着一座陌生的坟墓,跪拜? 何夕不言语,她闭着双眼,虔诚静默。 年轻的太子忍了忍,终是没能忍住,他走去了她身边,故意踩在一地枯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恼人声响。 直至立在那坟前,太子殿下都未能引起何夕的注意。 终于,他去到了坟前,立在了何夕的身后。 那是一块青石的碑,石碑上光滑,没有一个字。 无字碑。 盯着那无字的碑一瞬,年轻的太子脸上现出不悦来。他居高临下看着何夕的头顶,“行了,跟我回去。” 何夕睁开眼睛,她未起身,只是缓缓道出心中的缘由,她说:“这是我师父。” 太子脸上的讶色掩也掩不住,对于这个时常被何夕挂在嘴边的师父,他其实知之甚少。大抵除了他是何夕的师父,已不在人世这两点外,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也没有必要知道。 不过,就冲他自小将何夕带大这一点,就入了年轻太子的眼了。 他将视线自何夕的头顶心移开:“既是你师父,明日我便命人将此处重建便是。好了,天色不早,我们该走了。” “不用了,师父喜欢安静。”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何夕紧抿了唇角。她并不觉得今日之事是偶然,师父曾告诉过她,偶然之事其实都是故意,是上天借此想要传达给人的讯息。 那纸鸢是师父所做,它将她带来了师父的坟前,是要告诉她什么呢? 突地,何夕一凛,因她听得身后姜子城突然问:“你师父是如何仙去的?” ———————— 庆祝离槡哥哥票票过30,今天3更!!!!下次过60喔再加更!! 两外两更在下午4点,晚8点,等我!!!!! [2013-05-08 故居深(21)]   突地,何夕一凛,因她听得身后姜子城突然问:“你师父是如何仙去的?” 师父是如何仙去的? 何夕的视线重又落在那无字的石碑上,石碑下埋葬着她师父的骸骨。因了茅山道术的反噬,师父死的时候,其实已没了人的样子。师父逆天改命,结果遭到了惩罚,这便是师父的死因。对于这一点,除了自小跟在师父身边的她,天下间无人知晓。如今,纵然是姜子城问她,她也绝不会说的。 “师父他老人家年岁大了,便去了。”这是她给姜子城的回答。 离去的时候,何夕有一些恍惚,以至于姜子城自自然然牵上她的手时,她亦未能有所觉。 年轻的太子少年老成,难得会在他脸上看见那样的笑。 青山脚下,太子抱了何夕上马。二人共乘一骑,一袭浅碧与蓝瞬时便消失在了天边。 第二日醒来时,我脸上是带了笑的,因为做了个美好的梦。 但一想到“梦”这个词,我的心就是一紧。我体质敏感,往往能感受到旁人感受不到的,残留在物事上的过去的幻影。说幻影其实并不合适,因为那些事,极有可能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我躺在榻上,睁眼望着虚空当中的某一处。我所接连看见的何夕与那姜国太子,那些事,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照了形貌来看,昨日那只魑便是姜国太子无疑了,那何夕呢?何夕又在何处?还有,年轻的太子殿下该有多大难以放下的事,才会在死后化作一只不人不鬼的魑呢? 越想越烦躁,越想脑子越浆糊。知道一星半点的,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离槡肯定不爱听这样的男女情事,我只能说给大白听了。唉,要不然倒是可以同那只小鬼说说。 想到小鬼,我彻底清醒了,下一子从榻上爬坐起来。我茫然四顾,房内安安静静的,有阳光自窗台上爬进来,映了我满脸满身,昨日那个说怕打雷的小丫头呢? 我听见兽的呜呜嘶吼声,还有杂乱的噼里啪啦声,莫不是大白和那只小红又打架了? 我一开门就看见了离槡。离槡倚靠在门边,他抱着臂,闭着目,脸色有些憔悴。怎么,昨夜他没睡好? 我一开门,他便醒了。我看见他英俊的脸上,长长的睫毛颤动。他却不睁眼。 我就有些犹豫,犹豫着该不该叫他。 倒是他先开口同我说话了,“昨夜可有睡好?” 我点头,随即发现他看不见,便乖乖道:“睡得十分黑甜。” 我的话不知哪里取悦了他,他抿着的唇角便有了弧度,缓缓勾了一勾。 额,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一方面害怕着如今这般尴尬的沉默,一方面又在心里止不住地期望,期望这样静谧的时刻能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若转世投胎,你想做女人,还是男人?”离槡他冷不丁就问了我这么一句。 这话委实没头没脑了些,我偏了头看他,试图自他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可惜,没能成功。一是我眼力不够,二么,看着看着我就被他美色所迷惑住了眼睛。 离槡的紫眸突然睁开,将将撞上了我算得上是贪婪的视线。他眸内清明,无一丝混沌的意识。他薄唇轻启,说着这样的话:“还是,你希望男女同体?” 我满头黑线,眼角不经意略过院中乱蹦乱跳,欢脱无比的大白,脱口就道:“我想要大白那样的。” 这一回,轮到他黑线满头了。 “离槡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投胎转世这样的事情是决计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我早已被地府拉进了谢绝往来户名单,你说这样的话是揭我伤疤么? 他直立起身体,双手负于身后,严肃而审视地将我望着。 我被他望得抖了三抖,差点就被门槛绊倒,“做……做什么?” —————— 喔是勤劳的加更君 [2013-05-08 故居深(22)]   他直立起身体,双手负于身后,严肃而审视地将我望着。 我被他望得抖了三抖,差点就被门槛绊倒,“做……做什么?” “无事。”他收回目光,“有些事情,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后面的那一句轻轻的似叹息,我以为自己听岔了音。 离槡提步,走向院中。 我站在原地没动,只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飘忽。 结果便换来他没好气的一句:“跟上!” “哦。” “离槡哥哥,你是要围观大白和小红打架么?” 离槡一个眼神就扫过来了,那意思仿佛在说——你皮痒了么? 我皮自然是不痒的,于是,我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可是,这人却不让!离槡要我看大白和小红打架! 我不解看他,离槡哥哥你要做什么? 离槡的目光自我面上拂过,若我看得不错,他眸内神色已由威胁转为了……嫌弃? 好吧,我被离槡嫌弃了,突然就有种想要蹲去墙角画圈圈的冲动。 我眼巴巴看离槡,离槡就别开眼去,“既已做了白虎的主人,你懂得驾驭它几分了?” 驾驭?那是什么东东? 我看一眼那一处,战况愈发激烈了。不过好似明显是大白占了上风嘛! 对于我家的这一只大白,我还是挺骄傲的,我挥挥手说:“大白最听我话了,不用驾驭,不用驾驭。” 离槡别开去的脸又转了回头,不知怎的,我就在他话语里听出了那么些恨铁不成钢:“你当上古神兽只是你的玩物?神兽一旦认主,便能同主人心意相通。它能做你所想,满足你所愿,更重要的是……”说到此处,他紫眸中的颜色加深,似有深意,“可护你永世。” 我:“哦。其实我早看出来了。” 离槡:“看出来了?那你能驱使白虎发挥几成神力?” 额,这个问题…… “大白还有神力么?是不是就是那些吼一吼,咬咬人,打打架什么的?” 离槡扶额:“我懂了,你不用说了。” “哦。” 我心里有些不高兴了,离槡他这是小看我了么。 那一边,大白同小红似乎打累了,两只兽趴在地上休息。 离槡看一眼它们,突然道:“让白虎喷火。” “喷喷喷喷喷……喷火?” 离槡两道好看的剑眉彻底皱起:“有问题?” 问题大了!我家大白会喷火?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离槡抱了臂,严肃道:“白虎乃上古时战神转世,是杀伐之神。喷出区区三味真火根本不在话下。”他话锋一转,“你会不会?” 我:“不会。” 他:“……” 我就咳了一声,这个时候,便引起了战况中大白的注意。大白果断抛弃对手,撒欢似地跑来我身边。 看得出来,大白似乎是要用扑的。因了同穷奇打架的缘故,现下,大白是一只威猛虎的样子。威猛虎的大白完全有实力将我整个儿一扑倒地,顺带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坑坑。 我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底下是青青草地,摔不疼的。于是,我鼓励地将大白望着。 可大白扑到一半,不敢了。它怯怯将离槡望着,小步跑来我脚边。 我也怯怯看离槡,因方才听他的意思,似乎对大白的期望……还蛮高的。 果然,离槡看大白,脸上是苦笑不得的神色:“这还是白虎吗?” 我大力点头,对于大白身份定位这种事情,是绝不能出错的。 离槡转又对着我:“婴如,你真是好本事。” 我:“你这一定不是在夸我。” 他:“你错了,我就是在夸你。” 是……吗? 很快,大白的退战便引起了小红的不满,穷奇现出兽的本能,露出一口獠牙,冲大白吼。 除了在我与离槡面前,大白都不是好相与的。这东西急吼吼的就要重新扑回去打架。 “白虎。”离槡淡淡一声白虎,却没想就阻了大白的势头。 大白垂下耳朵,怯怯转过虎脑袋来,对着离槡。 我大奇:“离槡哥哥,大白什么时候被你收买了?” 离槡嗤了一声,“白虎虽已被你养得不成样子,但兽的本能仍在。猛兽只会向强者屈服。” 哦…… “离槡哥哥,那你说大白是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离槡本要迈步去到大白身前,闻言,他停住了动作,偏头看我:“你说呢?” 我低头看脚下,“自然是……” “听你的。” “啊?” “你的神兽,自然是听你的。婴如你要记住,世事几多变迁,不要想着去依赖任何人。” 连你也不可以吗? —————————— 预告下,这文有船戏~~ [2013-05-08 故居深(23)]   “你的神兽,自然是听你的。婴如你要记住,世事几多变迁,不要想着去依赖任何人。” 连你也不可以吗? 这话我没问出口,因为我不敢。 琢磨着离槡的话,我的视线就落在了大白的老虎脑袋上。大白在看离槡,那眼巴巴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像是要听我的了。 “罢了。”离槡冷不丁说了一句。 “啊?” “还是由我来替你训练白虎。” “训出来做什么?” 他瞪我。 好吧,我大概知道要做什么了。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离槡的面部表情似乎……丰富了许多。 “白虎。”离槡又喊一声大白,在我神游天外的档儿,已逼大白服下了一粒莫名丹药。 这……动作也太快了些吧。 离槡动作快,他那药的药效更快。 我眼睁睁看着大白在我面前萎靡,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想也不想就去抱离槡手臂,“离槡哥哥,你对大白好一点啊。大白它是个好孩子。” 离槡看我,深深看我,完了又转过头去看天边,“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对这畜生了?” 我忍:“它的名字叫大白。” 他:“嗯。” “不要给大白吃药了吧?” “我自有决断。” 我再忍!“离槡哥哥,你的脸怎么红了?” 他倏地就推开我了,让我恍惚间以为……他这是恼羞成怒了。可是,为什么? 那一边,大白突地一声狂吼,吼声威猛,直冲九霄,把那潜伏在前头的穷奇给震得抖了三抖。 这…… 大白哪还有萎顿的样子,分明比先前还要勇猛上三分。 离槡已压下了带着点点红的面色,他对大白说话,声音透着威严:“白……大白,穷奇是你的了。” 这……离槡哥哥你是让大白去打架么? 大白疏忽间与穷奇大战起来,穷奇不敌大白,大白且战且追,一追就追去了院子外,看不见了。 我有些不放心地看离槡。 离槡却不看我巴巴的目光,而是率先提步往前,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轻轻对我耳语:“是时候了,跟我来。” 什么叫……是时候了?还有,我要跟你去哪里? 我跟着离槡,往那曲径通幽处前行,不曾想,这小院中原来另有乾坤,有那么许多一眼望不见头,令人意外万分的所在。 绕过一片红花的树林,眼前出现了三条岔路。 条条小路通向远方,一条崎岖,一条平坦,另一条则要宽广上一倍不止。 我看离槡:“走哪边?”其实,我不过是那么一问,他那么厉害,定然是知晓往哪一处走的。 却没想,离槡道了句:“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带我来乱走? 他看我一眼,不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了一块晶莹小石。 好漂亮的小石头啊!可离槡却将其打碎了,仍到半空当中。 石头碎裂开来,自里头飞出了一只……小虫子?! 我看虫子,傻傻不能言语。 “走了。”离槡催促。 我应了一声,随着离槡的步子走了几步,仍是不能在状态中。半空当中的小虫子,扇动翅膀,不急不缓地飞行,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这是……什么虫子?” 离槡:“无毒引路虫。” “五毒?” 他:“无毒。” “哦。” 我发现自己每每同离槡一起,就会变得特别笨。我明明想表现得聪明一些,却总是事与愿违。 我不叽叽喳喳了,离槡反而开始说话,他说:“若我猜得不错,返魂香就在……昨夜我在那小鬼身上种下了无毒引路冲的种子,循着它的追踪,就能找到她。” 哦,原来是要去找她。 找她做什么呢?我没问。 突然觉得这些事情同我没甚关系,在离槡身边的时候本来脑子就不好使了,多说多错,我还是不说了,看他美貌就好。 这本是一条崎岖的小道,走着走着,不知从何时开始,道路就平坦起来,宽阔起来。 你知道的,埋头走路是件顶顶无聊的事,特别是身旁的大男人还不同我说话。大白也不在身边,于是,我只能东张西望转移注意力。 突然地,我看见前头远远的地方有一抹蓝色一闪而过,一闪闪入一片红花丛里,消失不见了。 “离槡哥哥,那里……是不是有个人?”看起来倒像是昨夜来蹭我床睡的小丫头。 离槡停下脚步看我,他脸上是凝重神色,“何处?” 我抬手一指,指向了左前方。 其实,这个时候,我们又恰好走来了一道岔路口。半空当中的虫子左飞飞右飞飞,好似在犹豫不决着什么。 望着那只小黑虫子,离槡面露深思。突地,他袖手一抬,那半空当中的虫子便“腾”一下燃起火来,一瞬便烧得干净。 我看得一抖,脱口道:“虫子不能回收的么?” 离槡看我:“你想要?” “还……还是算了吧。” ———————— 给离槡哥哥求票票啊求票票!地址在公告栏哈 [2013-05-09 故居深(24)]   又埋头开始走路,可是,这一次,我的心再也不能平静无波,因我发现离槡走的方向竟然就是我方才的那么随手一指。我看离槡:“离槡哥哥,我就随便一指,很有可能是我眼花了啊!万一走错了你可不能怪我!”此刻,我方意识到那一只小黑虫承担了多大的压力,最后还死了!死无全尸啊! 离槡轻轻勾起嘴角,且行且道:“在你心中,我是个会迁怒之人?” 这…… 我偷看他一眼,这话可一点也不好回答,这话得好好、好好说。 “那啥,这个问题,还是等事情结束再说比较好,嘿嘿……” 他嘴边的弧线拉下来了,脸色也黑下来了。我心头一紧,心说莫不是我这般说话是个不得体的? 正纠结着该如何挽回几分,离槡却停下了脚步。我心说不好,莫不是这人要停下来好好同我算账了?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离槡停下是因为前方已无路可走。 怎么可能?方才明明还是一眼望不见道路尽头的啊! 我们眼前,是一树一树粉色的不知名的花。那会儿开得浓烈,开得张扬,因为量多而树茂,一眼望过去,层层叠叠,望不见头。 我万分确定这些树,这些树上的花儿是凭空出现的。可树与花怎会凭空出现呢?除非,它们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念头一起,我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去,试图用掌心接起一片两片纷扬在空中的粉色花瓣。 “婴如!”离槡的声音透着怒,也透着急。我这才后知后觉到,他不想让我去碰触那莫名的花。可我已经伸手了,那花儿眼看就要落入我张开的手掌心。 身子一紧又一晃,是离槡猛地将我扯了过去。因为力道把控的关系,我同他的位置倏忽间便调了个个儿。花儿未落在我掌心,却是掉在了离槡的肩头。 离槡紫眸内金光闪动,预示着他已动了怒。 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打我。 好吧,我承认我有些不地道,离槡那般有风度有气质有涵养的人,怎会打人呢? 离槡径自松开搂住我肩背的手,他不言语,只是偏头看了一眼肩头的落花。不知怎的,那花儿立时就破开成了碎渣渣。 粉色的花破碎,一时间,就有一股淡淡的,怡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我还来不及深吸几口香气,便听得离槡道一声“不好!”。下一瞬,我已头朝内被他按压在怀中,急速推了开去。 耳旁有急速掠过时带起的呼呼风声,亦有“沙沙——沙沙——”枝叶摩擦晃动的声音。只不过,那树叶子的声音大得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我被离槡紧紧压在怀中,他一手按在我背上,另一手固定住我的头。我的脸埋在他胸口,鼻子严严实实贴着他坚实的胸膛,鼻尖便再也闻不到那醉人的花香了。可是,于我,离槡身上的清冽气息,是比那花香还要醉人的存在。 离槡抱着我一直在旋转,在掠动。到后来,纵使被他的味道熏得迷迷糊糊不能自己的我,也感受到了情况的不同寻常。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为什么……我感觉到离槡的身体越来越烫了呢? 我以为是我拖累了他,便挣扎着要自他怀中起来。 “离槡哥哥,你快放开我!”话再漂亮,声音再动听,出口之后就变作了——嘤嘤嘤嘤嘤。因连同鼻子一起,我的嘴巴也贴着了他的胸膛,不能完整地说话。 突地,离槡身形一个翻转,许是冲力太大,我嘴巴一张一合间就一口咬上了他胸前的某处皮肤。 离槡的肌*而实,触手极好,但我估摸着口感可能不大会好。照理说,我是咬不着他那一身紧实的肉的,可不知为何,他胸口的那一处,就有一方小突起。突起柔软,一口便被我喊入嘴里。隔着衣料,我还咬了一咬。 离槡的身体已不能用僵住来形容了。他明明还在急速掠行与动作,可我有一种错觉,他的全副心神已集中在了我身上。更可怕的是,我还有另一种错觉,他不是要同我好,他是要……咬死我。 我讪讪松了口,同一时间,脚下猛然一沾地,他,停下来了。 不待我站稳,离槡猛地就推开了我。 我踉跄,危危险险差点跌跤。我看向他的眼神便带了不满。什么意思嘛?喜怒无常的,人家也是有脾气的好伐啦! 但是,待我看清离槡脸色时,那一点小别扭立时被抛去了九重天外。 离槡面色绯红,身形僵直,他握着拳头,紧抿了嘴唇,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 不晓得你们看明白没小凸起是神马……爬走 [2013-05-09 故居深(25)]   离槡面色绯红,身形僵直,他握着拳头,紧抿了嘴唇,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虽然同我相处的过程中,离槡也偶有几次红了面色的情况出现,可那绝不同如今这般,红得……红得带了一丝丝病态。 “离槡哥哥……”我试图靠近他,却被他一个眼神阻了动作。 “别过来。”他的声音透着一丝丝紧绷,倒也还算清明。他盘腿坐于落花丛中,“方才那花香有古怪,我运功逼出它来。我们入了百花迷阵,你别乱跑。还有,切记不可触碰我。” 除了点头说好,我还能说什么? 我侧过身去,只敢用眼角看离槡。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去摸*。 我的正前方,满眼是粉色的花和碧绿碧绿的树。我下意识转了个方向,正前方亦是这样的景。只不过,这一边,粉红盖住了碧绿;再转,则是碧色胜过了粉红。 怎么回事? 我心一紧,胡乱在原地转着圈圈。我突然认知到,我们,竟被困在了花木林中。 可离槡方才一直在飞啊飞,我一直以为已往回飞出老远了,却原来,是向前了吗?可又为何来到这花海当中?这一方花海中的小小天地,紧容下了我同离槡,显得逼仄而令人不安。 突地,我听得树叶沙沙响动。明明没有风,那叶与梢却径自动得欢快。是我眼花了吗?为何我看见了,那些粉色的花树,在移动? “别动,你我已入了花阵。”离槡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他站起来了,声音不复往日的清冷,带了些重喘在里头。 我看向他,他已别开头去,我心里没来由一阵不安。 “那要……怎么走?”我问了一句。 “跟着我。” 于是,我就跟着他走了。 他在前头,我在后头,原本是紧密的距离,可还未迈出个三两步,我同他之间便好似隔了千万里一般,只能遥遥相望了。 “无事,都是幻象。”离槡的声音响在我耳边。下一瞬,手上一热,是他牵住了我的手。就在两手相触的那一瞬,我眼前便好似有东西崩裂开来。待回神时,我已紧贴在了他身边。 离槡的手,烫得吓人。 他虽在极力抑制着自己,可他同我相扣的那一只手却是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用力到让我感受到了真切的疼痛。 我禁不住去看他的脸,他好看的侧脸上,有繁密枝丫映下的阴影。我看见他的面色愈发*,他额上有汗珠滚落下来。 离槡,你怎么了? 可我不敢出声,他神色那样专注,我怕一出口便扰乱了他的心神。 眼前的花海树丛好似永远也没有尽头。我们在动,红花绿树们也在动;我们停,他们亦停下。在离槡的牵引下,我左转右突。 “只可踩我的步子前行。” 我便走得愈发小心翼翼,生怕错了一步。好在,我们并未遇上鬼打墙似的情况。经历了最初错乱,眼前的花树们倒是越来越稀少了。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离槡突然一个发力,我被他扯得踉跄往前扑。这一扑便扑出了那花海。 我下意识回头,却惊讶发现那些错乱移动着的花树们,其实只占据了小小一方空间。原来,那无边际的花海真的是幻象,我们一直活在自己的意识牢笼里。哦,不,被套进去的应该只有我。 离槡倏地甩开我的手,仿佛我身上染了瘟疫一般让他避之唯恐不及。我自然未染瘟疫,离槡也不会怕瘟疫。 我有些小受伤,试图让他看我委屈的脸时,发现他已率先转身离去。 离槡背影匆匆,看着竟有了几分急切和……不稳?! 心里那些有的没的小九九立马被我抛去了九重天外,我屁颠屁颠就跟上了他。 离槡离槡,你怎么了? 前头竟出现了个山洞,离槡一闪身便进了里头。 我自然是跟进的,可进去之后便瞬间鸡皮疙瘩满身,太……太……太冷了。里头寒冰累累,飘散着白色的霜雾,分明就是一个冰窖! “离槡哥哥!”我边叫他的名字,边在寒冰当中穿行。越往前,那白雾便愈发浓稠,很快我便迷蒙了视线,只勉强能看清我自己伸出的手指五根。 “离槡哥哥你在哪里?”直觉告诉我,离槡他必然是不好了。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听见了自己紊乱的呼吸,和脚底下被踩碎的冰渣渣咔嚓咔嚓的声响。然后,在寂静的左方,我好似听见了比我更浓重的喘息。 我心里头惊又喜,未及细想,摸摸索索就走了过去。我走得快且急,那急促的喘气声很快便响在了我眼前。 虽然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黑影,但我确定,那必然就是离槡。 “离槡哥哥!”我试图再靠近一步,却被他一声喝止了。 “别过来!出去!”印象中,他还未曾这般严厉对我说话。我心头的不安愈甚,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几步就跨去了他身边。 ———————— 投票票截止日期是5月15号,还可以继续给离槡哥哥投票票哈 [2013-05-10 故居深(26)]   “别过来!出去!”印象中,他还未曾这般严厉对我说话。我心头的不安愈甚,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几步就跨去了他身边。 如此这般近距离下,我终于看清了离槡。离槡张开双臂,让自己背靠在一块巨大寒冰上。他闭着双眼,脸上是*的颜色。 我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我以为他发烧了。 “你……”他倏然抬头且睁眸,眼内赤红的颜色吓得我心肝儿颤颤晃动。 经验告诉我,每每离槡眼内赤红的时候,总有不大好的事情会发生,特别是于我来说。果然,他一瞬间便抓住了我伸至他面前的一截手腕。 他眼内的神色令我害怕,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往昔的种种,特别是……那一夜…… 我脸立时红了,试图将手腕自他手里头挣脱出来。可是,哪里又挣得动。 他看着我,脸上竟悄悄浮现出几分迷茫神色。 我心砰砰乱跳,既怕他做出那样可怖的事情来,又……心里又止不住是有一丝丝罪恶的窃喜在里头。 我知道这样的想头不可以有,但是,有时候,想法跑出来了,它就不受我控制了。 与我对视良久,离槡终于有了动作。他手上一个用力,将我扯进了怀里。 我木木被他抱着,冰天雪地里,他身上竟热得吓人。 他埋首在我颈间,深深吸着气。 我全身战栗。 他的大手伸至我的后背,几乎是急切地,贴了上去。 那一瞬,我彻底忘记了呼吸。 那伸至我背上的大手,却是将我与他分离了开来。他转身,步子不稳地往前走。我愣了一瞬就紧跟其上,未走两步,便听得“噗通”的一声巨响。 离槡跳进了冰水的池子里! 这冰窖之中,竟有个不结冰的池子。 双手抱膝坐在池边,我试了试水的温度,简直比那寒冰更刺骨三分。 这一处的视野要清晰许多,清晰到我可以清楚地看见离槡立于冰池中央的身影。他立在水中央,身上的衣衫早被他除了去。 身上隐隐还残有他抱我时的温度。我能感受到那一瞬间他身上发生的变化。眼前不禁浮现起那古怪的花丛,那碎裂的花朵,还有那花朵碎裂时散出的芬芳。离槡不让我闻那味道,却没能保护好自己吗? 我又禁不住看向离槡。在冰水的侵蚀下,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那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死白。一时间,我的心揪紧了,生怕他在池子里冻出什么病来。 默默地,我沿着池边行走,将他散落在地的衣裳拾起。 抱着离槡的衣裳,我将自己深深深深埋进去。 真的……好冷啊! 离槡的衣袍温暖,好似有源源不绝的热传递到我身上,我舒服极了,便……睡着了。 睡梦中,我好似又看见了一副不一样的场景。 苍茫草原上,有一袭火红的颜色在奔驰。近了看了,便能看见那其实是一头猛兽。猛兽背上驮了个粉蓝长衫的少女。少女身材娇小,根本撑不起那长衫,随着那兽的奔跑,长衫鼓动,衬得她整个人似要被风吹去。 一人一兽行到一汪碧泉边。 草原里的泉水,总是与平日里不同的。有出必有进,有清必有污。清澈泉水的另一边有第二个泉眼,自里头出的却尽是黄泥似的污水。 干净的泉水映出少女清丽的容颜。 何夕,茅山道士的传人,这已是我第三次在白日梦里见到她了,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因缘说法吗? 何夕脸上没了往日里的洒脱慵懒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小忧伤。可也不是全然的忧伤,在那一抹愁绪中,似乎还加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小甜蜜。 这姑娘的神色可真是复杂的紧了。 盯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呆看半响,她又咬牙切齿起来,使劲擦着自己本就鲜亮的嘴唇,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说着什么。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隆隆的马蹄声,有人骑马自远处奔来,那样急切。 年轻的太子下得马来,神情不复以往的桀骜,倒有了几分不知所措在里头。 “夕夕……”他叫她的名字。 她很凶,“不许叫我的名字!” 年轻的太子竟脸上讪讪,天要下红雨了么? “昨晚……” “不许提昨晚!” 何夕与那太子,二人好似调了个个,何夕嚣张得够本,那太子……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但是,太子毕竟是太子,纵使失常,那也是暂时的。只见他几步便走去了何夕身边,罔顾她要杀人的视线。 他轻咳了一声,“何夕,你好大的胆子。”声音却没了往日的威严,倒像是在逗弄着眼前这个姑娘。 何夕垂首不语。 年轻太子的视线落在她光光的脑门上,目光灼灼,“昨日之事既已发生,是偶然也是必然,我会负责。” ———————— 不知为何,写着写着,这一对让喔想到了当年被喔写死的陆生和那谁…… [2013-05-10 故居深(27)]   年轻太子的视线落在她光光的脑门上,目光灼灼,“昨日之事既已发生,是偶然也是必然,我会负责。” “谁要你负责了!”说着这样的话,何夕的一张俏脸却是红了个遍,倒有些娇嗔的意味在里头。 太子眯起眼来,“不然你希望旁人对你负责?” “你……”她瞪他。 少女绯红了面颊,在草原的金光下,她身上,似发着光,吸引着人不由自主就要靠近。 年轻的太子便放软了声音,“嗯,是我急了些。好了,跟我回去。” 何夕面色里透出一丝丝倔强来,“不回去。”在那太子出言反驳前,她又道:“师父只说让我给你占卜算卦做你的幕僚,可没说……”她的声音小下去,面颊更红了些,“是你坏了规矩在先。我……我要走了。” 太子殿下自然是皱眉的,“走?走去哪里?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人。” 何夕瞪他,差点便脱口而出“小红咬他!”想了想,还是作罢。她转过身去,面前是一池污水。 她说:“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我都不介意了,你还紧抓着不放做什么。” “何夕。”他又叫她的名字,这一次却是狂风暴雨了。 何夕未回头,接着道:“别把我当小孩子了,不过是亲一下而已,又不会怀孕。” “你……”他气极了,说不出话。 此时,何夕已调整好心绪。她挥挥手,打算不带走一片云彩。 “站住。”年轻的太子扶额,在她身后,“好了,我不勉强你。只是跟我回去,这总行了?” 何夕垂首,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羽睫颤颤动,“不行。” 一向涵养良好的太子殿下终于彻底怒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管不顾就要冲上前去。冲上前去做什么?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太子身份尊贵,自小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这一次,在这荒郊野草地中,却有“人”不卖他面子了。那“人”的名字叫小红。 通身赤红的猛兽自蛰伏状态下一跃而起,若非太子闪身迅速,保不齐就要被这兽咬掉一块肉去。 “小红!”何夕喝止了它。那兽虽收了势,却仍是对太子殿下一通狂吼。 太子殿下何曾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他脸黑了,挫着牙,仿似已将那兽大切一百二十刀。 红色的兽匍匐在何夕的脚边,她宽大的衣袍垂落下来,将将遮住了那兽硕大的脑袋。红色的兽晃晃脑袋,甩甩尾巴,破享受且惬意的样子。却不知,在何夕与那兽看不见的角度,某男人危险地眯起了眼。 “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同我回去。” 何夕低头看小红,小红在朝她吐舌头。她突然计上心来,“要我跟你回去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你知道的,小红是我从小的玩伴,是我最最亲的人……” “畜生不是人。”某男打断她。 何夕不理他,自顾自说自己的,“你知道的,小红也想走。”她踢踢那兽,“是吧,小红?” “所以呢?”仿似怒到了极点,男人的声音反而平静了下来。 “所以,你如果能讨得小红的喜欢,我就跟你走。” 这……分明是个大难题。那兽,除了何夕,会给旁人面子吗?十分让人怀疑。 “好。”年轻的太子竟以一个“好”字作结,仿佛以成竹在胸。话音一落,他便提步,向何夕靠近。 这一回,轮到何夕不淡定了。她倏地转身,“别过来!” “怎么,想反悔?” “我是怕你被小红一口咬。” 年轻的太子便哼了一声,是高高在上的随意和不在意。 何夕心中是生气的,毕竟被嘲笑的是她的小红,可她的一颗心却早已飞去了他身上。她不希望他被小红给伤到。 年轻的太子脚下微微用力,一块碎石被踢起,石头便直直砸在了那兽的头顶。可惜,那红色的兽皮糙肉厚,小小一块石子砸在它头上,它只是像赶苍蝇似的甩了甩尾巴。 何夕想笑又觉得不好,正想说什么,却听得他问:“我要如何做?” “什么?” 他别过眼去不看她,仿似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他问:“如何能令它对我……” 他话未说完,何夕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摇头,“你做不到的。” “说!”他大声说话,怒气又未绷住。 何夕拿自己的手去摸那兽丑陋的头,她动作轻且缓,仿似在对待一个可爱的宝宝。她说:“你同小红的气场不符,首先,你得去掉你身上的气味。” “什么气味?”太子的脸又黑了。 “城里人的气味。” “你是要我去做乡下人?” [2013-05-11 故居深(28)]   “你是要我去做乡下人?” “也可以这么理解……其实,拿些厚重的东西把你身上的气味掩去了也行。”说着说着,何夕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突然觉得他俩的说话都蛮傻的。 她正暗自懊恼想着心事,却只听“噗通”一声,是重物落了水的声音。 有水花飞溅,可溅上来的全是浑浊的泥水。 何夕的眼从未睁过这般大,她不可思议看着姜子城,“你疯了?!” 这人定是疯了! 不然……不然堂堂高贵的太子,怎会……怎会甘愿跳进那污池之中? 那水并不深,只堪堪极了男人的腰际。不知是否入水角度或者动作的关系,衣上虽染了污泥,姜子城那一张俊朗的面皮倒是白净的。 他不说话,只静静看何夕。那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有某种名为情深的东西闪动。 何夕只觉得脑中“嗡”得一声响,眼前好似只能看见他的容颜。 年轻的太子缓缓勾起唇角,二人遥遥相望,空气中有噼里啪啦花火飞溅。这本是极好的一幕景,只可惜,被那名叫小红的兽给破坏了。 那兽也不知怎的,撒欢似的就朝那污泉中跳去,何夕想拦,却又哪里能拦得住? 红色的兽入了污水中,溅起泥水无数。它自然是成了一只脏兮兮了,可连带着尊贵的太子殿下也…… 何夕没忍住,笑出了声。 “何夕——”这是太子殿下恼羞成怒的声音。 这是个甜甜的梦,我想,我的嘴角定是勾起了。唇上有温温热热的触感,原来勾勾唇角就会热吗? 有温暖的感觉将我包裹,我好似被人抱进了怀里。紧紧的,又轻轻的。那人好似舍不得我,又怕弄疼了我。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自我从那尘封的冰山里醒来,真的真的还未曾有人这般温柔对待我。好吧,可能只是我在做梦。可是,梦里头的事情真的是做不得准的吗?那为何我总能在梦里见到那些真实存在的鬼怪们? 温暖的感觉自然是令人贪恋的,我更深地往那温暖的所在拱了拱,又拱了拱,直到我听见某人挫牙的声音。 我是个见好就收的乖宝宝,不拱就不拱吧,我改为嘟了嘴,拿自己的嘴巴去贴贴。亦是有了美妙触感的,只是……那个地方有点*。 我听见有人吞口水的声音……奇怪,我到底是贴到哪里了啊? 我自离槡怀里醒来,入眼的却是他一张黑黑的俊脸。 立时我就知晓了他黑脸的来由,因我发现自己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手紧紧揪着他胸前黑衣,就差没把他衣裳给整件扯下来了。 “醒了就起来。”说这话的时候,离槡倏地起身就走。他不看我,也不停下,声音*得一点也不讨喜。 我“哦”了一声。 “离槡哥哥,你生气了吗?” “没有。” “离槡哥哥,你脖子被虫子咬了吗?” “……没有。” “可是为么有红红的一大口?” “闭嘴!” 我小碎步跟在离槡背后,我们仍在那冰窖子里穿行。只不过,此刻,已离了那冰水的池子,行在一条狭长的甬道之中。 因了冰的反射,甬道之中是明亮的,可我未曾料到,那明晃晃的冰渣渣们竟也映出了我的脸,我正在离槡背后,朝着他做鬼脸呢! 结果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愣了一愣,看看面前陡然转过身来的他,又看看冰墙上映出的他的样子,最后,正经问他:“有事吗?” 离槡看我,深深看我,看得我禁不住拢了拢自个儿胸前衣襟。就在我以为他又要做出什么羞人举动的时候,他道了一句:“婴如,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原来说的是这个。我松出一口气,浑不在意:“一般一般……”啦! 那个“啦”字尚卡在喉咙里,我整个身子就被他一扯,扯进了甬道左侧转角的遮蔽处。 做……做什么? 离槡朝我嘘了一下,“安静。” 离槡的耳朵顶灵的,因不久我便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说话声。 是那只魑和夕夕! 我说那小丫头怎的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找哥哥去了。 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在甬道内回响,“城哥哥,夕夕想睡觉。” 便传来男人温和的说话声:“夕夕乖,见完了姐姐我们就走。夕夕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我仿佛能看见小丫头瘪嘴的样子:“姐姐的生辰。” 小丫头走路蹦蹦哒哒的,是极快活的样子。唉,这样一个快活的小丫头竟然已变作了小鬼,真真是可惜的。 同离槡挨得近了,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便朝我直涌过来。无论是人还是鬼怪,都是向往温暖所在的。离槡离槡,你就是我温暖的所在啊!可惜,你早八百年就是别人的了。一想到这一点,我浑身便不舒服起来,连带着同他挨近着的胳膊和腿也开始僵硬。 我悄悄地,悄悄地挪开我的身体。 —————————— 为离槡哥哥求票票啊求票票!!!!!!!!!!!!!!!!! [2013-05-11 故居深(29)]   我以为我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在某个瞬间抬眼时,撞见了离槡看下来的意味深长的眼。他的视线在我脸上逡巡,完了又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个遍,最后,别过脸去。 我知道他不高兴了,却不明白他这是不高兴的哪般。 幸好那魑在冰墙上一推,便推出一道门来,转移了我同离槡的注意力。好吧,可能,想要被转移注意力的只有我吧。 必然是要跟上去的,虽然我至今不明白我们为何要这般鬼鬼又祟祟。 进门前,离槡在我额前一点,“进去之后别做出大动静,他们看不见你。”说这话的时候,离槡的头昂得高高得,看着……看着头顶上那些冰渣渣,就是不看我。 难道冰渣渣比我好看? “明白?”他眼神不善又不耐。 我赶紧点头。 里头是一间大大的冰室,触目尽是刺目的冰,霜白的雾,仅那寒冰的床上有一抹鲜红。 床上躺了个女人。女人周身被那鲜红的花瓣围拢,看不见她的身形,亦看不见她的脸。 有一只魑与一个孩童立在床边,静静将女子凝视。 更确切地说,凝视那女子的只有那一只魑,夕夕毕竟是孩童心性,让她这般枯燥对着一个不会说话的姐姐,是有些为难了。 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个仿佛死了的女人? 离槡的视线,专注而认真,可他并非在看躺倒在床上的美人姐姐,他紧盯不放的是……夕夕?! 那眼神透着势在必得,我心说不是吧…… 这个时候,我看见离槡左袖一抬,便有一团灰黑自他袖中落了出来,落在地上,滚了又滚,一滚便滚出一只猴子来。 额…… 离槡对猴子:“去外头弄些动静出来。” 猴子双手抱拳在胸前,点了两下猴子头,一溜烟便跑没影了,看得我直愣眼。 几乎是立刻地,我感觉到脚下冰面的晃动和……嘈杂的砸冰破地的声响。我听见了猛兽的叫吼声,听声音还真像猴子。 离槡看着我,眼内透着安抚;那一边,那一只专注凝视床上女子的魑,却是陡然变了脸色。 “城哥哥……”夕夕的小圆脸上透着不安。 “夕夕不怕。城哥哥去看看就回。你待在这里,别乱跑知道吗?” 小人儿虽小脸慌张,但她克制住了自己。 几乎就在那魑的背影消失在冰墙后的瞬间,离槡运起掌风朝那冰门击去,那门一瞬间便同冰墙融合在一起,消失不见了。 这一切,离槡做得悄无声息,乖乖立在床边的小丫头一点也没有发觉。 走得近了,我方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小巧的琼鼻,俏丽又调皮的脸蛋,脸上尚带着两抹殷红。我仿佛能看见这女子唇角勾起,脸上现出两个浅浅梨涡的样子,那是与其年岁与容貌不符的慵懒与洒脱的笑。 这便是我连日来在幻境中所见的女子了。虽已知晓她十有八九可能不在了人世,但亲眼见她这般躺在冰床上,我心中仍止不住一阵抽紧。 在寒冰的床上,如此这般躺着不动。鲜艳的花铺了她满身,这一切,仿若献祭。 照我看来,这姑娘是死了,且死了好久好久了,因了寒冰床的关系,才能保得她容颜不毁。 我亦能感受到,床上的女人只剩了一具躯壳,她的魂魄早已脱离身体,不知了去向。 突地,我脑中一声“嗡”响,我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好似看见了什么。 我在冰封的雪山里醒来,我向上飘忽离开自己的身体。我的身体在我的下方,我试图向她靠近,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我只能由着未知力量的牵引,牵引我离开我的身体,去到陌生的地方。 我想到了我自己,透过这躺在冰床上的女人,我仿佛看见了我自己。我的身体是否仍在那雪山之巅好好躺着呢?是否亦有那样一个男子,每每固定的时候,去到我的床边,陪伴着我,免我孤寂,去我苦依。 可纵使有,我也看不见了。魂乃生之立命根本,离了魂魄,身体是不会有任何意识的。 许是见我久久凝视着那一具身体,离槡便问我:“如何,你喜欢?” 我下意识就“啊?”了一声,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不过是触景伤情罢了。 “喜欢的话就把这身体换给你。” “啊?”我傻了。 “这身体虽逝去百年,但贵在经年累月以良药供养,是良好的盛载容器。”说到这里,他眯起眼来,越说越不靠谱,“或许,真适合你也不一定。” [2013-05-12 故居深(30)]   “这身体虽逝去百年,但贵在经年累月以良药供养,是良好的盛载容器。”说到这里,他眯起眼来,越说越不靠谱,“或许,真适合你也不一定。” 我连连摆手说不要。 离槡看我,“婴如,不要任性。你有了身体,做起事情来会便利许多。最不济也可多少掩去一些你身上那高古神玉的气息。” 我连连脱口说不要,“这女人长得漂亮,生前肯定有许多桃花的。要是我借了她的身体,那些桃花……那些桃花都来找我了怎么办?还有刚刚那个男人,万一他要扑上来亲我……亲我怎么办?” 离槡转过头去,“随便你。” 咦,突然这么好说话? “唉,离槡哥哥你做什么?”我突然看见离槡朝床那一边的夕夕出手了!我全然没看清离槡的动作,只看见夕夕虚晃晃倒下来的小身板。 离槡又是虚指一抬,夕夕那小小的身体便直挺挺躺上了床,同那女子一起。 一大一小两张脸并排躺在一起,一个死人,一只鬼,我却自那两张脸上看见了六七分的相似。怪道我总觉得夕夕的小脸熟悉,原来,原来她像极了何夕! “她们原来是母女。”我喃喃自语。完了发现好像也不能够啊,何夕明明死了有百年了,可这小丫头,看起来还不到十岁。莫不是孙女?曾曾曾……孙女?还是因为小鬼停止了生长? 我脑中正乱糟糟有只只乌鸦飞过,冷不防离槡瞥了我一眼,那意思我听懂了,是让我闭起嘴巴来。额,我说话了吗?我有说话吗?我想,我有点错乱了。 离槡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说话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离槡的视线凝聚在夕夕的小身体上。离槡的眼里,金光掩盖了赤紫,看在我眼中,就有一种别样的心惊弥漫开来。 不一会儿,夕夕的小身子开始发光发红,特别是她小小胸口的位置,仿佛……仿佛有某种东西就要破开她的身体,冲出来。 是离槡在引导着夕夕身体里的东西! 这时,离槡沉沉的声音响在我耳边,“过来。” “什么?” “靠近我。” 于是,我就绕过那张寒冰的床,站去了离槡的身边。 离槡身形未动,嘴未张,他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响在我耳边,“待那东西一出来,你便合拢双手接住,明白?” 我点头,忍了忍,到底是没能忍住,“那……夕夕她会不会有事?” “不会。”离槡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这我便放心了。 离槡的动作很快,眨眼间,我便看见有一颗莹蓝色的珠子浮现于夕夕胸膛的上方。那珠子缓缓、缓缓地移动,似在挣脱着夕夕身体的束缚。我禁不住去看夕夕的脸,小女孩儿似睡着了,脸蛋红扑扑的,一点也未有所觉。 “婴如。”离槡出言提醒,我便双手一够,那蓝蓝的珠子就到了我的掌心。它虚浮于我手掌上方,周身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离槡眼中的金光淡了下去,他的视线自夕夕身上收回,看我:“吃下去。” “什么?” “返魂香难遇,既为你所得,就吃下去。” 返魂香? 原来这就是返魂香。 可是,这分明是从夕夕身上抢来的啊!我虽然没甚本事,但也知道抢别人东西是不对的。 我巴巴看离槡。 离槡脸色有些不好,“让你吃便吃。” “我……” 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婴如,这并非强占,你不过是借用。” “借……用?” “我需要知道,你是否还具备投胎转世的能力。” 看着离槡那愈发深沉的眸色,我更加不懂了。离槡他,到底想做什么?不是为了抓那叫穷奇的神兽?取返魂香不也是为了救他妻子吗?如今又怎的要我来吃下它? 突地,那被封起的冰墙处传来剧烈的撞击,躺在冰床上的夕夕也开始小声呻吟出声。 手腕一紧,却是离槡一把捉了我的手,解释道:“我需要用返魂香来确定你是否具备投胎转世的能力。” 投胎转世的……能力? 离槡看着我,我自他眼眸内看见了我自己。他神色专注,专注中又带着一丝矛盾。没来由地,我心开始狂跳着不安,想要答应他的话如何也不能说出口。 他愈发欺进了我,一手捉了我的手腕,另一手就来搂我的肩背,他说:“不要怕,若返魂香不能为你所用,再拿出来便是。” “这返魂香……你是要给我用的?”我道出心底生了根的疑惑,小心翼翼地说话。 他面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来,“快吃下去。她随时会醒。返魂香已跟了她百年,若她一醒,返魂香会自动寻到主人。届时想再取出,就难上加难。” 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不能说话。心底的某一处,却有灿烂的花儿盛放出来,那花是红色的,红艳艳得照亮了我的心。 [2013-05-12 故居深(31)]   此刻,看在我眼中,离槡的眼是那样迷人。抵不住诱惑的我便说了一个“好”字。按离槡的说法,只是借用一下下,测测我的体质,测完了还回去就好了吧。 正要把那蓝珠子塞进嘴巴里,却突地,我的身子一阵晃动,是靠门那一面的冰墙在承受着猛烈的撞击。 只一瞬,那坚实的冰墙便被撞了开来,激起白色的冰渣渣无数。就有一头火红的猛兽自那一片朦胧的白雾里冲出,直直向我们扑来。 我的身子被离槡带着连连旋转,一转便转去了床头。离槡将我放在那冰床之上,“乖,吃下去。”完了用手碰一碰我的额头,便一个闪身去与那怒吼的穷奇战在一起。 虽然觉得吃夕夕肚子里的东西有些那个啥,但一想起离槡方才离去前的目光……罢了罢了,为了离槡的美色,拼了! 可是,我突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离槡让我把这珠珠吃下去,这么大颗,我怎么吃啊? 跪在寒冰的床上,我冷得打颤,哆哆嗦嗦回身找离槡。浓重的白雾弥漫开来,又哪里找得见? 离槡没找见,却突地,地面一震,寒冰床一抖,我的手一晃,那莹蓝的珠珠便自我手掌心里头脱落了开去。 幸好只是落在床上,滚去了那沉睡女子的脸颊边。 我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 按照普世的经验,各种意外总是会在将扑未扑,将倒未倒的时刻发生。冰床又是一阵晃动,很显然地,我发生了意外。我扑倒在了那叫何夕的女子身上。然后,我瞬间没入她的身体里,出不来了。 这一切发生的那一刻,我连一声预警的支吾都没能发出。我想,我完了。方才,离槡还建议说要把这身体换给我,我呢,信誓旦旦说不要,言语间,还颇有些嫌弃的意思。这下好了,遭报应了。 因这女子的身体里没了魂魄,我同她躯体的融合只在一瞬间就发生了。发生的刹那,我感受到一种温暖的包裹,就像是……像是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 好吧,我乱说的,我哪记得在妈妈肚子里是甚感觉? 入到这陌生的身体中,过了初初的震惊,我便坦然了下来。除了让我舒服一些之外,也不过如此嘛。可是,这心念一过,我便知道我错了。 我占据着何夕的身体,自然也要负起承载她记忆的责任。世上没有白吃的大饼,纵然有,那也是一张被人啃了或者是遗弃了的大饼。 何夕的身体里,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我只觉四肢百骸沉重到无力,我的魂魄都好似要不是我的了。 这一夜,繁华的姜国都城又迎来了上元佳节。 那一年,何夕在湖水边祈福,年轻的姜国太子带了他的良娣,与她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那年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那人说话的声音仿似还回响在耳边。却没想,早已一晃了经年。 何夕在路边找了个小摊坐下,她要了一碗牛肉面。牛肉面很贵,花了她三两银子。其实,贵的不是面,贵的是位置。 城内的这一处,地势极高。坐在这里,低头可吃面,抬头便能看见姜国那尊贵的储君,在上元节,与民同贺的场景。 当然,此时尚早,太子殿下尚在东宫之中。 “姑娘,热乎乎的汤面来咯!” 何夕朝那小二笑了一笑,那人立时闹了个大脸红。 何夕搅动着碗里的汤面,其实,这面并不好吃;再说,她在那人身边时,已被喂饱了十二分。 若让他知晓她一人跑来此处,定是会生气的吧。 可生气又能如何呢?过了今夜,他们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何夕想如往常一般笑一笑,笑一笑便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可是,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有晶莹的一滴泪落入汤水里,激起小小一圈涟漪,很快便找不见了。 好在还有小红陪着她。可惜,小红的样子太吓人,便只能隐了身形匍匐在她的脚边。 吃面的时候,何夕不时拿足尖点点小红的大脑袋,她在想怎么把小红嫁出去。她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了,但她并不打算让小红陪着她做老姑娘。小红的样子……虽然彪悍了一些,但她相信,世上总会有那么一只公的是哈小红这样的母的。 就这样想想停停,何夕的这一碗面,吃了足足两个时辰。 周遭愈来愈喧嚣,目之所及,皆是看灯的人。 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年年都是如此,人们脸上皆是欢愉之色,或许,游街赏灯只是一个说辞,大家想要的不过是个喜乐的契机。 那皇城的至高之处,此刻,已守卫森森。不多时,那人就会在那里出现,微笑着一张脸,做出些与民同庆的事。 何夕又低下头去搅汤面。时候尚早,他不会出现。 同他相识了那么些年,何夕知道,他是个很好的储君,好的已超出了预期,所以才会惹来恁多非议。可是,那真的是他心中所思所想所念所要的吗? [2013-05-13 故居深(32)]   同他相识了那么些年,何夕知道,他是个很好的储君,好的已超出了预期,所以才会惹来恁多非议。可是,那真的是他心中所思所想所念所要的吗? 一次,她就是那般问他的。 他是如何回答她的? 她记得他说:“何夕,我既已走上这条路,便不能再回头,旁人也容不得我回头。”他一笑,眼角眉梢有罕见的无可奈何涌现出来,他说着那样的话,似在自嘲:“我不过是在寻些自保的能力。这般说来,我同那些个贩夫走卒没甚差别。他们倒还活得更恣意些。” “那你去卖大饼吧。”何夕当时的话就冲口而出了,“你只要卖好你的大饼,养家的事由我来。” 那个时候,他又是如何反应的? 何夕在回忆,可周遭议论纷纷的声音顿起,打断了她在回忆里流连的思绪。 “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来了!”不知有谁喊了一句。 何夕错愕抬头,那高高皇城之上,那被重重铁卫围拢在前的人,不是太子殿下是谁? 可是,他出现的是否早了一些? 百姓们才不管这些呢!他们朝皇城的方向涌去,带着欢声,带着笑语。俄顷间,皇城脚下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太子殿下明年这个时候便会登基,或许因为如此,他更受他的子民爱戴了。如此场景,也难怪那上位者会多心。 可何夕清楚,他是断没有那心思的。或者说,若他的父亲没有接二连三的防备举动,他是乐得做个孝顺儿子的。至今,他所做的一切,她帮他做的一切,正如他所说一般,不过是为了自保。大家都是为了活命,其实细究起来,真没甚差别。 虽离得远远,但凭了自小苦修的法术,何夕倒能将他脸上的神色看个清楚。 他虽在笑着,可笑未及眼底。他偏头朝一个幕僚说了句什么,那人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消失在了重重铁卫的背后。 何夕识得那个幕僚,他长她二十岁,深谙兵法,同她一见如故。平日里在太子府,那人很是照顾她。 方才太子同那幕僚的说话,其实,何夕也听见了,他说:“去找何夕。” 何夕有些难受,她若要藏起来,是没人能找得着的。这般想着,她又低头喝了口面汤,汤已冷,难喝得要死。 一直偷眼看她的店小二便上前,问她是否要再来一碗。 何夕摸摸口袋,说自己没钱。太子殿下总是克扣她的月例,这话说出去怕是没几个人信吧。 小二便笑嘻嘻说不用钱,加水换汤不要钱。 何夕感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这般一打岔,何夕再抬头时,却见那一处,他的身边已并肩立着了一个女人。女人着亮眼的锦衣华服,端庄温婉,与他立在一起,倒也确实般配。 “那是太子良娣。”来给她换面汤的小二怕何夕不识人,便说了这么一句。“可惜啊,咱这里看不大清楚。” 要看那么清楚做什么?平日里难道还见得少了?这一刻,何夕发现,这小二也没她想象得那般讨喜。 江姓女,准太子良娣。 所有人都说他俩合适。何夕虽不愿承认,但从卦象上看,还真是如此。这二人珠联璧合,女方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娶了她,对他会是极好的助益。 今夜离去前,他是如何说的? 何夕支了肘,不愿再去看那一对璧人,只垂头默默想着心事。他说,他娶那江小姐为妻不过是权宜之计,他需要她背后的势力。 “夕夕,我不会委屈你,给我时间。” 给他时间的意思无非就是,待他站稳了脚跟,再把那女人和她背后的家族一脚蹬了。 何夕毫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这个男人,最擅长的事便是隐忍。他在人前都是以强示人,他的那些政敌们怕是如何也想不到,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极擅忍的人吧。 他说,他唯一没能忍住的便是对她的感情。 唉,何夕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脸。没忍住的,又岂止是他呢? 这个时候,何夕突地感受到有两道视线远远*过来,将将落在她脸上,带着灼灼的热度。 何夕有些傻眼,他应该是看不见她的吧。应该的吧。 可她忘了,近日,番邦进贡了一项宝贝名乾坤镜。乾坤镜狭长如方形的盒子,拿在手中,透过它,可识得千里外的场景,更遑论小小的一个她了。 何夕确定他看见她了,他转身对着她的方向,轻启薄唇,对她吐出四个字,“过来,马上。” 她定然是不会听话的,她缩缩脖子,打算不再看他了。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啊! 无关乎儿女情长,恩怨纠葛,只关乎她的小命。 何夕的右手搁在大腿上,在桌下。 她不愿让旁人看见她的手,其实,如若可以,她自己也不想看见。 手腕上针刺一般的疼痛又一次袭来,看来是发作了,只是她没想到今夜发作得这般早。是因为吃了太多牛肉冷面的缘故吗? [2013-05-13 故居深(33)]   何夕的左手也伸至桌下,紧紧地,紧紧地掐住右腕上那一条血气泛滥的经脉。 她修习的是茅山道术里极偏门的一支,道法虽高深,可每一次施法,施者本人都会遭到反噬。反噬的苦果会累加,至到吞噬掉施者的性命。其实,这也是一项同恶鬼做的交易,施用者得到自己想要的,恶鬼则得到了精气血液,乃至整个活人的生命。这也是为何她的师父未能活过三十岁的原因了。 这件事她没同任何人说过,因它既是师门铁律,她也不想让那人担心。她想,若那人知晓了因果,他是不会再让她帮他了。其实,她初初去到他府上的时候,是带着抵触情绪的,更遑论两人第一次的见面并不算愉快,他还偷看了她的…… 但是,渐渐地,她发现,似乎帮他解决麻烦已成了习惯。一日不给她事做,她便会浑身难受。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可是,如今,这习惯不改也不行了。她得留着自己的小命啊,她得留着自己的小命多看一看他。 突地,何夕感受到心底的一阵刺痛,那刺痛甚微,及不上手腕上疼痛的万分之一,却让她猛然心惊。 不好,他有危险! 她的命是同他系在一块儿的,他有为难,她自然能感受得到。 何夕隐了身形,一瞬间便移位去到了城楼之上。 在他的斜后方,脚还未站稳,她就被他拉了过去。“总算知道回来了,念你态度良好,今夜的责罚可减免一些。”依旧对着城楼之下的民众们,他如此说话,面不改色。 “可是,你怎么会……”看见我? “我在身上淋了狗血。” 好吧,在强大的狗血面前,一切茅山道术都将消失于无形。 何夕被他下了死力扯着,动弹不得。其实,若要真的挣扎起来,他也是困不住她的。但她告诉自己,此时不是发挥的好时机,她没忘记瞬间移位来他身边的目的。 何夕凑近了年轻太子的耳边,同他耳语:“有危险,我能感觉到!但我还确定不了那是什么,要是有小红在就好办了。”可惜,情急之下,她将小红落在了牛肉汤面的小摊摊里。 年轻的太子却不甚在意道:“此处乃铜墙铁壁,若真有危险,那便是出自于内了。”说到此处,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准太子良娣的面颊,唇角一勾,显得意味深长。“况且……”他以仅何夕能听见的声音说话,“放眼天下,怕是能真正伤到我的,也只有你了。” 这……算是打情骂俏么? 何夕没甚经验,估摸着这种程度的大概就是了吧。她气有些喘,脸有些红,早先想要悄悄离开的想法一瞬间都被她抛去了九重天外。 她告诉自己,反正她是要救他的,无论如何她都是要救他的。今夜,既然他有危险,那么,她就会站在他的身边。结果如何,就看祖师爷吧。 心思游走间,她只觉颈间一热又一痒,有热热的呼吸喷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立时便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他要亲她!? 他在亲她?! 他疯了么!? 年轻的太子将何夕抱了满怀,一个闪身便去到了一个护卫的身后。在无人可以看见的角落,他埋首在她颈间,尽情做着恣意的事。 何夕仰首,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她没有挣动,这是平日里他们最喜欢的动作,最爱的方式。好吧,其实,心里,她还是欢喜着的。 常言道:痛到极致便是麻木。 若能欢喜到心底里,那便够了。 何夕眯起眼,她有些许的迷茫。这个男人的气息将她牢牢裹住,她挣脱不得,眼内就弥漫起了一层浅浅的雾。也正因了如此,她没能在第一时间看见那冷硬匕首泛起的寒光。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谁也不会料到,那准太子良娣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出匕首,在铁甲护卫们尚未反应过来前,以诡异的身形闪身去到了太子殿下身后。 这一日,年轻的太子殿下着了黑色龙纹宽袍,他的背上,有一条赤眼的巨龙盘亘。那女人没有一瞬间的犹豫,锋利匕首直直就刺了过去。可她挥动匕首的方向竟然是……何夕的脖子?! 这女人要杀自己? 因为太过震惊,何夕没能在最有利的时机闪身避开。 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她乃茅山道术传人,区区一把匕首又怎会奈何得了她? 可是,咒术念到一半,她感觉到搂抱着她肩背与腰的手收紧了。她感觉到身体的急速移转。他抱着她避过森林匕首的攻击。 不!不对!那个女人的目标不可能是她!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是他! 何夕顿时清醒了!可清醒过后,还没能发出心底的声音,她就听见了锋利的物器破开皮肉的声音。有浓烈的血腥味一瞬间便弥漫了开来。 没有疼在她身上,那,被刺伤的就是他了。 城楼上俄顷间便乱了起来,那女人被伏诛,年轻太子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身体的重量尽数放倒在何夕身上。 何夕抱着他,托住他,她不敢去看他的背,她搂住他后背的双手已沾满了濡湿的血。 可他仍旧在笑,对着她笑,“想我姜子城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夕夕,你,明白我吗?” [2013-05-14 故居深(34)]   可他仍旧在笑,对着她笑,“想我姜子城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夕夕,你,明白我吗?” 何夕拼命点头,她抱住他,死死,死死地抱住他。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能让他倒下!绝对绝对不能让他倒下! “匕首上淬了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何夕的脸色彻底成了死白,比那受了重伤,中了剧毒的姜子城还要颓败。 他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我……没事……”他试图对她笑一下,可惜,没能成功。 年轻的太子殿下躺在床上,隔着屏风,外间地上跪了满地的太医。 老皇帝在发着脾气,他急红了眼。身为皇帝的他,对太子是忌惮的;可当他皇位的最大危险已在弥留之际时,他也落下泪来。 毕竟是父子连心,血浓于水的亲人。又或者,他在担心,这个唯一的儿子去了,他的江山又该交给谁。 从头到尾,何夕一直陪在他的床边。她隐了身形,旁人看不见她。无论旁人如何如跳梁小丑般闹腾,她眼中,从始至终,也只能看见他一人罢了。 可是,这个让她心心念念又怨又气的人,此刻,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她最爱的便是他白净的面皮,俊朗的容颜了。可如今,他的脸上只余灰败,一点也不好看了。 何夕伸手,她抚触他的容颜。这是他常趁她睡着时候,最爱对她做的事。她怕痒,对这一动作,她向来是抵触的,她觉得他像是在摸小动物。可如今,同样的动作也做在了她手中。她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对小动物的触碰,那是一种情人间才会有的、深深的怜惜。 这个男人,她是喜欢的。她喜欢了好久好久,在她还是一个十几岁少女的时候。有时候,她会觉得他霸道,霸道得不准旁的男人出现在她视线中。记得那时候,他是笑着说这样的话的:“我得将一切威胁的苗头趁早扼杀,防范于未然。”他这样的人,说出那样的话,让她不禁莞尔。 何夕的手指在他唇上流连,在老皇帝摔破屋内最后一件器物的时候,她伏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个时候,他眉头动了一动,可惜,她没能看见。 何夕开始作法,在她专属的房内,对着一地的八卦图。 姜子城的阳寿已尽,若要回天,除了续命,别无他法。 何夕伸出右腕来,那一道长长的经脉已尽数变作红色。鲜红的经脉延伸至她的手背,手指,显得触目而惊心。 随着何夕的动作,这血脉好似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仍在缓缓地,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血脉的尽头便是她的指尖吧。她曾在她师父手上看见过这样的经脉,那个时候,师父已到了临终,十根手指尽数变作紫红,是血脉爆裂了开来。 她便问师父疼不疼。师父笑着点头,说自然是疼的,“所以,夕夕,你定要爱惜自己,切不可走了为师的老路。” 这句话,何夕记住了,她也曾想过要逃离,可是,许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吧……无论结果如何,她都甘愿接受。 给人续命其实是个同怨灵做交易的过程,且是那徘徊在世间,怨恨深重不得转世的灵。它们受何夕召唤而来,替她做事,当然,也会在她身上收去报偿。 怨灵喜怒无常,同它们做交易是别无选择中的选择。 那是姜国战死沙场的军人们死后魂魄凝聚成的强大怨灵。怨灵通身黑色,如一团浓厚的雾气般盘旋于何夕的上方,仿佛随时都会扑下来,一口将她吞噬。 何夕盘膝坐在地上,她目视着面前的八卦阵图,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板严肃:“你要什么?” “我要你转世投胎的机会。”怨灵的声音粗哑而浓重,仿若摧枯拉朽。 何夕仍未抬眼,可她垂于身侧的手掌却早已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好。”一个字,她答应了。 “你不会后悔?” 何夕未言语,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怨灵却是大笑起来,声如电闪雷鸣,震得屋内的桌椅尽数崩裂。怨灵自然是高兴的,等了无数的年月,终于可以等到这样一个转世的绝佳机会,它又怎会不得意?怨灵说话了:“等本座玩腻了,你还是可以去投胎的哈哈哈!” 等怨灵玩腻了?会有那样一天吗? 接下来便是滴血签订契约了。 何夕割开自己的右腕,立时便有鲜红的血液飞溅出来。血自那血脉中喷薄而出,射向半空当中。那怨灵就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将何夕的血一滴不剩吸进了身体里。 何夕渐渐变得虚弱,她一张苍白的小脸已现出了死白,她紧紧咬住嘴唇,在忍耐着什么。何夕的十指,那血脉涌现,眼看就要逼近她的指尖。 却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紧闭的门扉并人自外头撞开,跌跌撞撞就冲进来一个人。 [2013-05-14 故居深(35)]   “逆子!你这个逆子!”老态龙钟的男人自地上爬起,勉强维持着自己身为皇帝,身为男人的尊严。 “我的父皇,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如今,我也不过是自保罢了。”男人沉沉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冷静、威仪、无一丝病态。 这个声音是…… 一心闭眼输血,试图与怨灵订立契约的何夕,心乱了。 “你想要反悔吗?”是高高在上的怨灵的声音。普通人是看不见怨灵的,是以,此刻,屋内这即将狂怒的怨灵的身形,也只能被她看见。 契约未成会惹怒怨灵,届时会发生生灵涂炭这般的惨剧。可此刻,何夕发现自己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个声音分明就是他! 他醒了吗? 他好了吗? 她迫切想要看见他! 这个时候,何夕听见了一声“吱呀”轻响,有人缓缓推开了门。那人脚步轻缓,一步一步好似算无遗策。 “逆子,你要弑君杀父吗?!”老皇帝急红了眼,年轻的儿子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可他未曾料到他的儿子竟已强大到了这般田地,将他,将整个姜国玩弄于股掌间。 “父皇说得对极了。” “你……”老皇帝被他一个字噎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指尖指向自己的儿子。 姜子城的目光就落在了案几后,何夕的身上。何夕闭着眼,小脸苍白,平白让人生出怜惜。他转过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他压低了声音,“儿臣不过是来替母亲讨回一条命,父皇急什么?” 他话音方落,那老皇帝眼中急乱,面色一下子灰败起来,“一派胡言!你母后……朕已对她仁至义尽,是她自己没福分。” “是吗?”姜子城说着这样的话,同时,“锵”的一声抽出腰际长剑,“父皇可知母亲是如何死去的?母亲死得那样惨,儿臣怎么说也该加倍奉还给父皇才是。” 此话一出,老皇帝彻底乱了心神,他原本还指望温言细语说动他的儿子,可他儿子根本就是恨他入骨! 突地,老皇帝一眼扫见了那一处的何夕,想也不想地,他几步奔至何夕身边,手中的匕首抵上了她脆弱纤细的脖子。何夕的颈项上,甚至还带了粉色的吻痕。 姜子城的目光,黑沉得看不见一点颜色。 “退兵!让人退兵!诛杀乱党余孽!朕……朕可网开一面。不然……”他手中匕首又逼近一分,划破了何夕*的肌肤,立时就有鲜红的血液流淌下来,显得触目而惊心。 从始至终,何夕都未曾睁眼。她仿佛入定了一般,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姜子城的眼闭上又睁开,这时,他眼内已见不到一丝涟漪。他抬手,立时就有一列弓箭手悄无声息进了来。 阴冷的毒箭齐齐对准昔日的帝王。 做了恁多年的帝王,老皇帝还是有一些脾性的。见姜子城如此作为,他自然暴怒,“好,既然你不顾她的性命,朕今日就了结了她!” “哐当”一声,是匕首落了地的声音,姜子城射出羽箭,精准地击落了老皇帝手中的匕首。 “逆子!放肆!” 老皇帝叫嚣,立时就有护卫上来,将他“请”了出去。 护卫们退了干净,一时间,房内只剩了姜子城同何夕二人。 姜子城仍旧暗沉着一张脸,周身的气场愈发骇人了。他去到何夕的身边,视线触及到她颈间的一抹红时,危险地眯起了眼。 何夕仍旧闭目而坐,颈间的伤口却是在加深加大,那溢出的血也越来越多。 “夕夕?”姜子城仿佛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蹲下身去,试图触摸那颈间的伤口。 哪想那伤口被他一碰,竟是血流如注! “夕夕!匕首上有毒!”姜子城眼中现出狂乱,似要杀人。“太医!传太医!” 外头就有人战战兢兢禀告说,先前,太医已被老皇帝尽数诛杀。 “阿城。”在姜子城暴怒得想杀人前,何夕终是开了口。 “夕夕。”姜子城唤她的名字,一手紧紧按住她脖颈上的伤口。可是,仍有鲜红的血液不断流淌出来,染红了姜子城的双手和衣衫。 “不要怪他们。”她声音虚弱,仍旧闭着眼睛。她自然不是中毒,而是正在被怨灵吸食血液。怨灵狡诈,她颈上出血,它们自然是要趁虚而入了。其实,这也不能怪它们,这是怨灵的本能,是它们生存的需要,怪只怪,她会错了意。 “你……没事了吗?”何夕伸出染血的手指,她试图触碰姜子城的面颊,可是,有些力不从心。 姜子城一把抓了她的手贴在面上,“乖一点,别说话,我带你去看大夫。”说着,就要抱起她。 “不要。”何夕微弱挣扎,这样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何夕睁开眼睛,她看见虚浮于她身体上空的怨灵,怨灵的身形愈发巨大了。怨灵伸着触手,贪婪吸食着她的血液,甚至发出了“啧啧”声响,不把她吸干,它们是不会罢休的。 姜子城将何夕的身体抱进怀里,她仿佛一个易碎的娃娃一般,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要如何……如何才能救你?!”他望着她,目光殷切。其实,他一直相信她是无所不能的。她一次一次化解他们的危难于无形,他想,这一次,她定也是能救自己的。只是……只是时间的问题。 何夕却坚持问了同样的话,“你……没事了吗?” 姜子城眼中痛成一片,“夕夕,那都是假的。我没事,我没受伤。我只是为了铲除乱党余孽。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她会错意了呢!不过,好在,他是平安的。如今,再也没人能害得了他了吧;如今,纵使她离开,也是无关紧要的吧。 “夕夕!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不动还好,一将她抱起移动,何夕身上的血再一次喷涌而出。一个人怎会有那样多的血?她的血,怕是要流失殆尽了吧。 ———————— 没有好评的日子好失落嘤嘤嘤嘤嘤 小米要鼓励!!!!!!! [2013-05-15 故居深(36)]   姜子城不敢再动作一步,他就那般抱着她,呆呆立着。 何夕的视线已然没了焦距,她试图找寻那一张让她欢喜了好多好多年的脸。可是,入了眼的却是她鲜红的指尖。 果然已经到头了呢! 这一刻,何夕想起了她的师父。师父啊,夕夕到底是走了你的老路了!可是,我不后悔……好吧,其实还是有一些小介怀的,因为,似乎,死得有些不值!还得搭上投胎转世的机会。徒儿原来是想着还能下去找找师父,如今……唉,算了。 何夕成了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是没甚地位的。她发现自己在外头游荡,她试图找到回姜城的路,可惜,她是个路痴。没了法力,何夕不能御风而行,她只能靠两条腿走步。不过,好在,她可以用飘的。 对于自己阿飘这个新身份,何夕发现自己适应良好。 飘了好久好久,她终于飘回了姜城。可是,姜城,那座繁华的都城,那一处承载了她无数相思跟回忆的城池,已全然变了模样。 姜城的上空,怨气冲天。有强大的怨灵盘踞在这座城池里,同时,又有四面八方无数怨灵在朝城中靠拢。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个时候,我突然醒了。 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我吸吸鼻子,是个男人的味道,却不是离槡。于是,我“啊”一声就叫出来了。 “夕夕!”耳边传来震惊的声音,那声音里有惊有喜,又有沉重到不可思议的深情, 夕什么夕?!我又不是你的夕! 我躺在那铺满了冰渣渣的床上,这个已变作了魑的,名叫姜子城的男人压在了我身上。我对他的脸不感兴趣,透过他的肩头,我看见了负着手,远远立在后头的离槡。 我就朝他笑了一下。离槡沉沉眼中的颜色一瞬间就变了,脸上带了些微震惊的神色,一瞬间,他便掠来了极近的位置。 姜子城又怎可能是离槡的对手? 离槡仿似怒了一般,一抬手,狠狠把姜子城的身体掀开了去。那个曾经骄傲又尊贵的太子,狠狠撞在了冰墙上,吐出满口的血来。 我的视线呆呆顺着姜子城动而动,对于突然发生的变故,不能反应。下一瞬,我已被另一个男人搂了满怀。 这一次是离槡,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我也能确认。可我才不要屏住呼吸呢,我要多多记住他的味道,若某一日,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也好在记忆深处,留着那一份念想。 我感觉到身体一轻,继而便是腾空。 我被离槡拖抱着离开了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床,他动作迅而猛,我有些眩晕。眩晕的我不由睁开眼睛,我看见了一袭宽大的蓝色袍子,袍角上还带了鲜嫩花朵的芬芳。 这必然不是我的衣服啊!我怎会去穿这般的尼姑袍子? 可事实让我失望了,我惊骇地发现了一件事情,我……我…… “莫怕,我马上弄你出来。”随着脚下踏到实地,离槡的声音响在了我颈间。我明显长高了。不,是这个女人的身体明显比我高出许多,我,还在她的身体里。 怪不得姜子城方才那般失态呢,原来,他是以为何夕活过来了。我心内惶惶然,才动了一动就被离槡按住后脑勺,压进了胸前。“别动,都交给我。” 于是,我就不动了。我把脑袋搁在离槡的肩头,透过他的肩膀,我看见了大白,和……大白虎躯旁的神兽穷奇。 穷奇萎顿在地,喘着粗气。大白拿虎爪子去拍小红穷奇的脸,穷奇想要避开,无奈庞大身躯好似使不上力。大白一拍再拍,拍拍小红的脸,又去嗅小红的肚子……看着看着,不知怎的,我就想到了“调戏”二字。 额,大白你是在调戏小红么? “夕……夕……”是姜子城在说话。 我看不见他,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声音凄恻,透着无限的悔恨与爱怜。我自然不会对他有感觉,可无奈的是,如今,我在别人的身体里。属于这个身体的情感便也侵袭来了我身上,紧张的,压抑的,痛心的……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的情感几欲让我窒息。离槡还说要把这身体换给我呢,这不是要我老命么? 后背一热,就有源源不绝的热力传到了我身上。 是离槡! 他也不动了,就那般抱着我,成为我的支撑跟倚靠。 渐渐地,我紊乱的心静了下来,身体里的情感仍在,却又好似同我的魂魄隔了一层模模糊糊的东西,它们,不能穿透。 “还好吗?”离槡问我。他的声音透过胸腔传递过来,厚厚的,扎实的,让我没来由觉得安心。我便将脑袋点了一点,完了觉得不够,又“嗯嗯”了两声。 “我们走。” “好。” 离槡将我放下了地,他似要伸手来扶我,可在视线触及我的脸时,却顿了一顿。 “怎么了?” “无事,不习惯而已。” 不习惯而已? 我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是不习惯我用着旁人的身体呢!好吧,其实我也不习惯。 我被离槡半搂在胸前,又由他牵着走。 “等一下。”我脚下一顿,方才转身的瞬间,我不经意瞥见了那仍躺倒在冰床上的夕夕。她还没醒吗?她不要紧吧? 或许是嫌弃着这是别人的身体,离槡对我只是虚虚扶着。心中有了疑惑,我便下意识转过了头去。 夕夕果然就躺在那床上,只不过,她的身体…… 我想,这一刻,我的眼睛定是睁得*铜铃,我竟看见夕夕的身体在融化! “无事,返魂香方进入她,尚未适应罢了。”这是离槡给我解释。 “可是,为什么……她快要死了吗?” 离槡皱了眉头,“她身死,魂魄亦被恶鬼怨灵吞噬。如今不过是一缕神智借着返魂香构筑出的形体,返魂香一入一进间,形体上自然会有些差。” 这个时候,我又看清楚了一些,夕夕身体的融化还在已经停止了,只不过,如今她已不再是那个俏皮可爱小丫头的样貌了。 那一边,姜子城的身体自冰墙上滑、下,倒在地上。他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向前张开,好似要抓住什么。 ———————— 那啥,猛然间晓得自己上了活力榜,早上那章字数不够喔又补上去了,有空的妹纸再多点下哈 [2013-05-15 故居深(37)]   那一边,姜子城的身体自冰墙上滑、下,倒在地上。他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向前张开,好似要抓住什么。 突然地,床上的小人儿发出一声嘤咛,她醒了。 醒来后的夕夕依旧小胳膊小腿,可她的半个脑袋,却是化掉了。 “走了。”不顾我看呆了的样子,离槡拉了我就走。这一回,他倒是没再嫌弃我。 离槡没嫌弃我吗? 我是这般认为的,可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出了狭长的甬道,仍旧是在这冰窖之中,离槡将我带来了那一池冰泉水边,而后,毫不犹豫将我推了下去?! 水真是冷啊!冷得刺骨! 我本就怕冷,如今,有了人的身体,那寒气入骨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这个身体不会游水,几乎是入水的瞬间,它就沉下去了。但我的眼睛仍能识物,我看见池水边徘徊不前的大白。大白伸伸老虎头,似要跳下来,可最后,它的老虎头还是凑向了跟在它身边的小红。 大白和小红? 我没能看见离槡,因为,他也跳下来了。 离槡顷刻间就游来了我身边,将“我”的身子自水里托抱而起。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我呛水到不能呼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他看了我一瞬,别开眼睛,“丑死了。” 我:“……” 顶着一副何夕皮囊的我感到万分不可思议。何夕虽称不上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怎么说也是中等偏上水平吧,最起码比你那雨姬姐姐顺眼多了。 见我怒了,离槡不知怎的就咳了一声,“我不是说你……算了,左右你也是听不懂的。” 我听不懂什么了? 突地,我灵机一动,脑中灵光一闪,脱口便道:“难道离槡哥哥你是在间接夸我好看?” 离槡的嘴角抽了抽,“你可以不用那么聪明。” 我:“……”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有点混乱,一乱之下就手脚乱动引得冰冷水花飞溅。 “你再乱动试试?”离槡似乎也怒了。 你让我不动我就不动啊?! 不知是否有了个身体的缘故,我总觉着心中有底了许多,胆子也肥、了起来。我……我就朝离槡脸上泼水了。 “婴如!”离槡的大手伸至“我”的后脖子,一瞬间就把我拉了过去,同他大眼对小眼。 池子边的小红一声吼,被大白一爪子拍下。 大白怯怯将我们望着。 小红怯怯将大白望着。 咦,小红什么时候这般听大白说话了? 未待我整明白了,我只觉后脖子又是一紧,眼前是离槡放大了又严肃万分的俊脸。而在那严肃之中,我好似又看见了点点赧然。应该不会……吧?定然是我眼花了。 不知怎的,如此这般同离槡近距离在水中对视,我很有吞口水的冲动。我也确实吞了,吞完后发现离槡似乎也吞了一吞。额,莫不是吞口水也会传染? 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离槡终于说话了,“这身体的附着力极强,你的体质又特殊,所以,只能由我将你的魂魄吸出来。你配合一点,明白?” 我连连点头,我自然是不想要这具身体的。于是,我乖乖闭起了眼。 可离槡却久久未曾动作,久到我都能听见池子边大白同小红的呼呼声。唉,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怎么还不吸啊?”我眯缝起眼睛来,催促。 我好似听见他暗暗说了句什么,我没能听清。下一瞬,我只觉面上有热气扑来,唇上一热,有什么东西堵了上来。 那东西软软,带着熟悉的气息跟触感;那东西在我愣愣不能反应的当口,撬开我的唇舌,长驱直入;入到我口中,带起涟漪阵阵。 “你……”我试图发出声音,我试图说话。可又哪里能够。我只觉唇齿间满满又痛痛,并他占据,被他吸吮,时而轻柔,时而狂野。 这是我跟离槡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亲亲! 原来清醒时候的亲亲感觉是这样的! 啊,我要疯了! 我试图扭动身体,可离槡的大手自我腰际绕过去,触到我的脊背,而后,紧紧将我按压。我睁开眼睛,竟然不敢在第一时间去看离槡的眼,我对上了池水边大白看过来的傻愣愣的眼。 我心跳得快要飞出来! 我想去看离槡的眼,可是,眼前一黑,是他的大手罩了上来,牢牢将我的双眼蒙住。我的眼前便只余一片黑暗了。可“我”的耳朵尚明,我可以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离槡的,还有唇齿间那好似水、乳、交、融的声音,还有大白在池边“啪啪”的拍水声。 一切都仿佛已经乱掉。 [2013-05-16 故居深(38)]   一切都仿佛已经乱掉。 然后,我感觉唇齿间一阵炙热,有什么东西自离槡口中渡了过来。热热的感觉沿着颈间一路向下,入到心田。我的心收紧了,突然变得好紧好紧,仿似有一只手牢牢,牢牢地攥住了它,想要将它自泥潭中拉出来。可无奈,那泥潭太过深沉,我的心便跟着受了苦。 突然地,留在我背上及眼上的力道散去,“我”的身体便止不住在冰冷的池水里下坠。下坠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两相一对比,我方意识到离槡的怀抱是那样温暖。 离槡…… 我在心底呼唤着他的名字,我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仿佛……只是唤一唤他的名字就能让我好受一些。 他也果然贴过来了。 他将这副躯壳定在水中央,他的怀里。他的舌头又伸过来了,这一回,带着凶猛的力道。我想,这力道是足以将我整颗心,整个魂魄一道吸走的。 吸着吸着,我觉得这个亲亲有些变味。离槡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灵巧的舌头开始在我口中肆虐。我的舌头被他吸得发麻,我口中尽数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唇齿交融间,我感觉到疼痛,我试图挣扎,却换来他更迅猛的攻击。 我的舌头被他吸得痛死了! 不是要吸魂么?为么变成了吸舌头?! 我的身体被离槡的力道带动着在水中央翻滚,同他一起。 翻着滚着,我的位置便同他掉了个个,我在上,他在下。 我清楚地看见了离槡眸内的神色。 他的眼眸里透着意乱跟情迷。 额,吸吸魂也能吸成这样? 莫不是吸魂是个力气活,所以才耗费了离槡这般大的……心力? 突然地,我的视线触上了离槡的。我发现,他有一瞬间的迷蒙,而后,他的瞳孔微微睁大了些。他眼中的意乱情迷顷刻间便散了开去。 这是要吸魂结束了吗? 我觉得离槡挺辛苦的,而我这会儿,唇舌都被他占据,不能说话的我便朝他笑了一笑。 可哪知我一笑,身体里那股灼热的力道猛然加大,好似有千百只力道非凡的大手在拉扯着我。 我在心底“啊”得痛呼了一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花开春暖。 我自绿草地跟红花丛里爬起来,抖落鲜红的落花无数。我看见离槡背对着我,立在树下。我看见大白同小红在不远处的草丛间打滚嬉戏,和谐得一塌糊涂。 “身子可有不适?”离槡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他背对着我说话。 我本试图向他靠近,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他的背影我再熟悉不过,此刻,那明明显显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那生人,自然也包括了我。先前还好好的,他怎么了? 我向来猜不准离槡的心思,便干脆不猜,只站在原地,回了一声蚊子叫,“嗯。” 这又是我的声音了。 我心内一喜,连连查看自己的身体,我摸摸脸,又拍拍胸,还抖了抖衣裳,这果然是我原来的样子。 我心里便高兴了一些,“大白!”我叫过来大白,想要同它一起分享我的喜悦。 大白自草丛中,小红的身下扬起虎头来,似在辨认着声音的来源跟方向。 “大白!”我又叫了一声。大白便果断推开小红,撒欢似的奔来我身边,一下将我扑倒。 额,大白你肿么突然这么热情? 大白伸出大老虎舌头,看得出来,它似乎想用那大舌头在我脸上舔一舔,可突然地,它的老虎头侧了一侧,侧去了离槡的方向。而后,大白就“啊呜”了一声,耷拉下老虎耳朵,老老实实自我身上下来。坐好,不动了。 我觉得大白可能抽风了。 又是一阵猛兽撒开蹄子的奔跑声涌来,是那只小红! 小红扑过来,我有一瞬间的怕怕,我可忘不了它红果果的锋利牙齿的。可是然而,小红要扑倒的对象是大白?! 可惜,大白没能让小红扑倒,而是一个反扑,将小红大压在身下。小红“呜呜”两声,也任由大白压着,颇甘愿的样子。它那根细长细长的红尾巴摇啊摇,眼看就要同大白的老虎尾巴蹭在了一起。 我心中警铃大作,心说这两只莫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奸情上了? 我赶紧爬起来坐好,看大白,早将同离槡的一点小置气抛去了天边外。 仿似看到了我的动作一般,大白立时从小红身上下来了,对着我,乖乖坐好。完了发现小红还四脚朝天躺着呢!大白便一个凶猛的虎爪子拍在小红肚皮上。我以为小红会怒起而殴之,却没想,它乖得要死,爬起来就同大白排排坐在了一起。 于是,一白一红两只兽同我大眼瞪小眼,瞪完了不忘齐齐吐出大舌头。 我,我觉得我要凌乱了。 在我凌乱的当儿,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是离槡。 离槡立在我身后,未有动作,也不言语。 我心跳快了。 大白炸毛了。 小红躲去大白身后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离槡来姜城是为了捉小红,可如今大白看上了小红,看那两只的样子,应该是两情相悦了的。 可大白跟小红又怎能斗得过离槡? —————— 得奖了\(^o^)/~谢谢给小米投票票的姑娘们,爱你们~ [2013-05-16 故居深(39)]   可大白跟小红又怎能斗得过离槡? 我还在发愣呢,离槡却已经出手了。他左袖一挥,凌厉的攻势便袭了过来,冷风擦着我的面颊而过,凶猛的力道就要击在小红身上。不,是击在挡在小红身前的大白身上。 “大白快跑!”我想也不想就拦去了大白身前。 有风贴着我的面颊刮过,痛痛的。离槡的身形倏忽间逼近,他那猛烈的杀气瞬时便袭上我的面。 突然地,他面上闪过不可置信,因那攻势触上了我的胸口。不可置信过后便是惊痛。 他的惊痛是因为我吗? 身后是大白发怒的仰天长啸。真是只大笨老虎,让你跑你怎么不跑呢? 我被击中了。 饶是离槡收招再快,我还是被伤到了。那如刀削一般的灼热痛在我的右臂,我的手要断掉了吗? 离槡眸中闪过心疼,他探手就要来捞我。可我被他击出的力量带到,远远,远远被甩了开去。 “婴如!” 我不明白为么离槡会这般失态。虽然有点疼,但也不是特别疼。我就是伤到一条手臂啊,其实没什么的。我想这般同他说话,可是,他却离我越来越远。这一次,不是他离开我,而是我离开了他。 其实也不能算是离开,我只不过是被离槡霸道的力道击中,一落落去花丛间,掉进坑洞里,找不见了。 坑洞底下黑兮兮的,什么也没有。 缓了一阵,我爬起来站好。我试着学大白的样子仰天长啸,可惜,我的声音不够大不够高亢,且,上头的洞洞被花草树叶子堵住了,我的声音只在坑洞内缭缭绕绕,出不去。出不去的我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听着有点渗人。我立马闭口了。 我试图拿手去摸索周遭的石壁,却发现……我的右手没了?! 怎么会这样? 我的手呢? 我的右手呢? 它明明刚刚还在的!? 被离槡的那半掌击中,我的右臂消散掉了。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无需担心,右臂……右臂它会自己长出来的。 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左腕上有隐隐的疼,是那一颗紫色的东西又要浮现出来了。 离槡说这个东西叫高古神玉,可是,它有什么用呢? 那一颗小小的紫色自我左腕中浮出,升于半空当中,照亮了整个坑洞。温暖的紫光照射下来,照在我身上,将我包裹,我感受到了深切的平安。而后,那紫光尽数凝在了我如今空空如也的右臂的位置。奇迹般地,我感受到周遭有什么东西在凝聚。 是我的右臂! 我的右臂有了一个轮廓,在紫光的包裹下,它越来越清晰。 眼睁睁看着手臂在自己面前生成,这种感觉……好奇怪。 我干脆闭上眼睛,想要静待这一过程的结束。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男人的哭声。 有个男人在这坑洞不远处,悲伤地痛哭。 在我的印象里,男人是从来不会哭的。或许不是不会哭,是不能,不愿,也不应该哭。在这个世上,男人肩负了太多的东西,哭会显得软弱,显得情绪化,会让人看不起。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大凡是人,情到浓处,情到深处,眼泪是抒发情感的一种最好的方式。一个永远不会哭的人,相信他也不会真正快乐。 我不由就想起了离槡。 离槡,离槡,你也会哭吗?此刻,你在哪里呢?如果要哭,你又会为谁流下泪来? 对那悲伤哭泣的男人存了好奇,我便循着那声音,在地底黑乎乎的洞里穿行。 这地底的坑洞,四通八达,若不是有那一抹小小的紫光照亮,我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我竟然出到了冰窖口!这个时候,那一抹紫色将将消失,玉石也重新没入我的左腕中。 冰窖的入口处,跪着一个男人。 正是已化作了魑的姜子城。 他半跪在地上,双手小心翼翼抱着一件女儿家的、鲜亮的衣。他将脸深深埋进那衣衫里,男人的哭声不再,但那样的悲伤却已渗透进了周遭的每一分空气了。 “姐姐。”有人在叫我。 是夕夕! 依旧是那个小鬼夕夕,可我总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虽说夕夕现今已恢复了正常形貌,无奈她脑袋化掉的那一幕委实叫我记忆犹新。心里发憷之余,我便没急着向她靠近。 夕夕似乎也不介意一般,她只看着那姜子城,口中喃喃说着话,“怎么办?姐姐消失了,哥哥会伤心死的……” “你在说什么?” 夕夕直视我的眼睛,“哥哥把姐姐抱出来,一接触的阳光,姐姐的身体……就消失了。怎么办?哥哥好伤心!”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小姑娘的眼,我只觉得心里头咯噔一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我别开了视线,去看姜子城。 长长的鲜亮的女人衣如蔓草般将他的身体包裹,有衣摆垂落在草地上,那草儿便被染成了黑色。 不好,那衣上有毒! 可夕夕却说:“那是姐姐的身体化掉时,流下的水。”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那……那不是化尸么? 一瞬间,我想我明白那隐隐的不对劲在哪儿了,夕夕漂亮的大眼睛里清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沌的黑。怎么会这样? “姐姐。”夕又叫了我一声。 “什么?”我讶然回头,却看见了她脸上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绝对不是个该属于她这般年岁小孩子的笑。 夕夕的面容一瞬间在我面前变得模糊,我尚未反应过来什么,已被她一掌拍出。我的身体猛地向旁倒去,疼倒是不疼。可一想到马上就要撞到那半跪在地的男人,我的小心肝就颤颤晃动。光是一个夕夕就如此诡异了,若是再撞上一只魑,我还要不要活了? 我没能撞上那个奇怪的男人,因我被另个男人猛地捞进了怀中。这男人突然间出现,也不说话,只将我掳去一旁,急促呼吸着。 我没有反抗,乖乖待在他怀里。 嘤嘤嘤嘤嘤每章2000好多,我是凑字数的小米有话要说 [2013-05-17 故居深(40)]   我没有反抗,乖乖待在他怀里。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静静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突地,他似反应过来了一般,一只大手在我全身上下触摸试探,最终,大手落在了我右臂上。我的右臂仍旧只是一个轮廓,实体尚未聚成。 有温和的气息灌入我的右臂,我那被打散了形体的右臂便瞬间聚合了起来。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弥漫在我心间,因我身体里也有了属于离槡的部分。 我扬起头去看他的脸,果然触上了他关切的眸。我心内一喜,然而,下一瞬,他又转开了视线。他放开我,别过了眼,嘴上问我疼不疼。 我低头,“还好。” “是我的错。”我听见他这般道。 “还……好。” “日后不可莽撞,想做什么,只需同我说。” 我:“……好。” 说话的时候,离槡未看我。他虽同我说着关切的话,可我却感受到了他在刻意同我拉开着距离。 我低头看脚尖,好吧,我该理解的。 那一边,小小年岁的夕夕却是笑了,她笑得阴冷至极,犹如…… “怨灵。”离槡面无表情道,“延续了百年的怨灵。” 延续了百年的怨灵藏在夕夕的身体里,如今,似乎,控制了她的身体。 夕夕,不,是那怨灵猛地就朝我同离槡扑了过来。 “待在白虎身边。”离槡的话响在我耳边,下一瞬,我只觉腰际一紧又一松,我已被他推了出去。 我的身体在半空当中打着旋转,视野里只余了离槡黑袍扬起的身形。 此刻,夕夕小小的身体盘膝坐在地上,就有一团庞大的黑色自她身体里升出,张牙舞爪就朝离槡扑了过去。 “离槡哥哥!”我急呼一声。身下一软,我并未落在松软草地上,而是落在了大白身上。 斜里又冲出了一只红色,它似要将夕夕叼回来,可惜,没能成功。 夕夕身上,有浓重的黑的雾气不断冒出来,升起,又不断不断加入到那一团黑色的怨灵之中。怨灵的体积越来越庞大,几乎要将整个天空遮蔽。 半空当中的那一团黑色里,突地就现出一张脸来。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瓜子的脸,小巧的唇,眉间有一点红的痣。是何夕!是我看到的那幻影中的何夕! 我看看不远处的姜子城,看看近处的夕夕,最后,视线又转到了离槡身后。离槡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被搞糊涂了。 突地,离槡左臂光影一闪,他手上就多了一把泛了紫光的长剑。 这个时候,我看见那半空当中的“何夕”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眼内是浓重的黑,就好似……她的魂魄已被无止尽的黑暗吞噬了。何夕脸上现出怨毒的笑来,她张嘴,小巧樱唇就变作了一个黑洞。那黑洞里呼呼冒着黑色的气,有阴恻恻的笑声让人起鸡皮疙瘩,“无知的凡人也妄想同我做交易?哈哈哈真是愚蠢之极!” 那一边,姜子城立不知何时立起了身,那一件鲜亮的衣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他指尖泛着颤,“夕夕在哪里?”对着怨灵,他声音涩然,一字一字自喉间发出。 那怨灵又是一笑,可这笑容长在何夕脸上,便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万分,“自然是在我的身体里。如今,我已与她的魂魄合一,我已变得更加强大,我要入魔,我要去向魔王效命!” “效忠魔王?哼,你还不够格。”这是离槡冷笑的声音。话音方落,离槡长剑出鞘,那带了明亮紫光的长剑直直刺向那半空当中的……“何夕”的脸。 那怨灵要闪,可长剑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紧追不舍。眼看那剑就要刺穿“何夕”的眉心,却突然在此时,我看见姜子城身形一动,就有另一把剑直冲紫剑而去。 同离槡的紫剑相比,那剑显得极单薄,两剑一触碰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姜子城的剑如薄薄铁皮一般碎裂了开去。可紫剑受了它的影响,到底偏了那么一些,堪堪让那怨灵避过了一剑。 这一边,只听“噗”的一声,姜子城喷出满口的血来。那血染红了他脚下的土地,亦濡湿了他手里头的衣。他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何夕的脸,目露悲戚。 我看得于心不忍,便重重叹了口气。 哪知我这一叹气便似惊动了姜子城一般,他的杀招转眼就朝我袭了过来?! 我完全在状况外,大白也是。 待大白要怒起而吼之的时候,我已被姜子城一掌拍飞,迎着呼呼风声,撞入了那浓重的黑雾里。 怨灵的气息瞬间便倾入我的身体,左腕一痛,那玄妙的紫玉正要浮现,却不想,我的左腕又是被人狠狠一拽。 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贴着我的后背,同我一道没入了浓黑的雾中。 我被撞得眼冒金星,同时,也听得身后男人的一声闷哼。 我心跳得快停止了,“离……离槡哥哥?” “是我。” 你不是方才还要同我保持距离的么?怎的如今又…… “勿要分心。屏气凝神。”在他低低沉沉声音传过来的同时,我感觉又有热力传输过来。那温热的气息霎时便将我同离槡包裹起来,同四周围那浓烈的黑隔离开来。 “此怨灵乃亡国怨士构筑,又掺杂了偏门的道法。小心点,万不可松开我的手。” 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我的左手已被离槡握在了掌心中。他的手温暖而宽大,轻而易举就整个包裹住了我的。有暖热的气息不断自我同他交握的那一只袭上来,游走着我的周身。 我说:“离槡哥哥,我已经没事了。你别再输真气给我了。” 浓重的雾气中,他眼眸内有金色的光华闪动。他奇怪看我一眼,“真气?哪儿来的真气?” 我傻眼:“你不是在输真气给我吗?” 他:“下品凡人才用真气。” 我:“那你灌了什么给我?” 他:“走了,找出口。” 我:“……” “离槡哥哥,你说何夕死了吗?” “你不是看见了?” “好吧。” “离槡哥哥,你说何夕变成怨灵了吗?” “你没看见?” “好吧我看见了。” [2013-05-17 故居深(41)]   就这般在黑暗中前行,虽然望不见前路,要回头也恐怕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一点也不怕。 在行走的间隙里,我悄悄抬眼去看身边的人。他严肃着一张脸,目视着前方,是时刻警惕着的神态。见他有要转过眼来的趋势,我赶紧低头,看脚下。可脚下黑兮兮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我将自己的全副心神集中左手上,我是左手一直一直同他交握在一起。我试图打开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感官,只希望能牢牢记住这一刻的感觉。 突地,前方出现了点点星星的亮光。那光亮好似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让人如何也不能捉摸。 走着走着,我便感觉我同离槡步入了一条走道之中。这走道甚宽,我张开双臂也不能触碰到两旁的墙壁。 脚下有“啪嗒啪嗒”声响传来,我觉得自己好似走入了乱石地里。 渐渐地,周遭有了人声,仿似我们已走到了人群熙攘之处 我同离槡默契地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的疑惑。 毫无征兆地,离槡突然停了下来,引得我收势不及,险些一个踉跄撞上他的背。 我有些不好意思,习惯性低头看脚尖,却突然发现,地底,有一丝不同寻常的亮光出现。 离槡示意我噤声。而后,他走到我前面,袖手一拂,面前的黑暗便如不起眼的尘埃一般,被拂了开去。 陡然间一阵地转天旋,待回神时,我看见了一座城池,我同离槡立在了城门外。 从外面看,这是一座繁华的城池,有鼎沸的人声自其间发出,有络绎的行人往来不绝。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这城中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这是哪里?”我下意识就问了一句。 身旁的离槡沉默了一瞬,而后,肯定道:“姜城。” “姜城?” “百年前的姜城。”而后,他示意我抬头去看天。 百年前的天空和如今有不同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我的注意力被旁的东西吸引了。我看见有一团浓重的黑雾漂浮在姜城的上空,如一张密密的黑网,将这座城池团团裹覆,谁也不能自其间逃出。 “怨灵?”我讶然。 离槡点头。 这个时候,我眼角一闪,看见了一个人,不,看见了一只鬼。 是死后不久成了游魂的何夕。 我听见身侧离槡低语道:“原来是入了怨灵构织成的世界里。” “会怎么样?”我跟了一句。 离槡的视线便落在了我脸上,他笑了一笑,“无需怎样,只需要……打破它。” “啥?” “跟上她。” 入到城内,我便觉出了不同。离槡问我哪里不同。我说,姜城繁华依旧,可总觉得里头的人少了那么一些…… “生气。”离槡接口道。 经他那么一提,我也觉出来了。男男女女游走在街头,他们做着各自的事,可若细细看去,便能发现,这些人动作僵硬,如那被牵了线的木偶一般,空洞而没有灵魂。 我没同离槡细细探究这个问题,因前头的何夕已转过街角,眼看就要消失在人群中。 何夕去了皇宫。 方经历两代皇位的交替,皇宫内有些人心惶惶。 作为一缕游魂的何夕,轻飘飘便入到了皇帝的寝宫内。可寝殿内却无人。何夕皱眉,却突然听得隐隐地,有道士持咒念诵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出自御花园之中。 御花园中,有三五道士围着祭台,作法。 祭台之上,静静躺了一个女人。 祭台之下,血流成河。 “你在做什么?”何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半趴在祭台上的男人。 可惜,那男人听不见了。 男人着一袭绯蓝的衣,他注视着平躺在祭台上的女人,眼眸专注。周遭的一切好似都不再同他有关了。 女人的蓝袍同男人的蓝衣静静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难言的割舍。 可女人死了,男人活着。男人不想让女人死,那又能怎么样呢?人死了便是死了,阴阳两隔,任凭你有再滔天的权势,有些事情,有些人,无法挽回便是无法挽回了。可这年轻的帝王似乎并不这般认为。 “如何了?”年轻帝王的声音不复往日般清明,他的声音沙哑,却威严更甚。他的目光穿透立在他面前的何夕,直直射向为首的一个道士。 道士黏着白须,苍老的脸上并未有畏惧神色,“魂魄已被贫道等召回,她愿不愿现身相见,就要看她自己了。” 年轻的帝王一颔首,转又将视线落在了身旁女子脸上。女子苍白着一张脸,原本殷红的嘴唇已无一丝血色。男人伸出修长的手去,他摩挲着女子的嘴唇,似要在那里摩出一点殷红来,可惜,没能成功。 男人收手,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眼里的暗沉让人心惊。 [2013-05-18 故居深(42)]   男人收手,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眼里的暗沉让人心惊。 我隐约听得,他说的是:“放心,我定会让你回来。我们还有许多的日子要一起走过。” 我便侧脸看身侧的离槡,我说:“人死了还能复生?他这是要借尸还魂吗?” 离槡不言语,面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一边,道士又开始作法,何夕的魂魄则在那里急得团团转。她试图引起那帝王的注意,可惜,没能成功。 不多时,只听那为首的一个道士大声道了声“来了!” 什么来了? 有什么东西,来了。 平地里突地起了一阵阴风,那风又迅又猛,吹起御花园中的草木繁花无数。天色一下子便暗沉了下来。太阳仍在天空当中高悬,却是有一整团浓重的黑将其遮掩了起来。 “不好!是怨灵!”望着那半空当中的黑暗一片,我叫道。 离槡“嗯”了一声以示赞同,可那几个道士却是未有所觉。完了,他们该不会原本要招魂,结果把怨灵招回来了吧。 事实便是如此。 高高在上的怨灵在浓重的黑暗身躯中探出一个头来,那头形状怪异,若细看之下便能发现,那大大的怨灵的头颅是由无数冤魂的小头颅构成的。怨灵在半空当中现出怨毒的笑来,对着那些凡人,对着只剩了一具躯壳的何夕的身体。怨灵的血盆大口张开,似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可惜,那个时候,能看清怨灵真面目的只有游魂何夕。 何夕抢在姜子城面前,做出保护的姿态。她怒目对着那嚣张的怨灵,“我已将转世的机会让给了你,我们的交易,你是要反悔吗?” 阴风又起,怨灵笑得愈发猖狂:“我本打算好好去投胎,是这个凡人召唤了我前来。若我不满足他的愿望,岂不是太过可惜?”声音粗哑如断裂的朽木。 何夕面上现出戒备神色,“他让你做什么了?” 这个时候,只听那年轻的帝王又是低低唤了声何夕的名字,“夕夕,待我给你续了命,我二人便魂魄相依,可同生共死了。你不可走得太快,我很快就带你回家。” 何夕不可置信地瞪眼看那姜子城的背影,她眼里清清楚楚写着“你疯了”三个字,可惜,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听见了。 以活人给死人续命是个极阴毒的法子,会断了那活人的命数不说,还需要有无数活人的鲜血与魂魄为祭。何夕的目光不由就落在了祭台之下,那些鲜红的血未干,粘粘稠稠地散发着生灵的气息,那是怨灵最喜欢的味道。 再抬眼时,何夕已收起了全部的情绪,她仿佛又变作了那个道法高深的女道士。女道士对着怨灵,不客气道:“此法必遭天谴,你若想平安度日,就转世投胎去。不然,我就算拼得魂飞魄散,也要将你拿下!” 怨灵又笑了,“拿下我?就凭你?” 何夕见它笑得不怀好意,面上随即露出戒备神色,可是,已然来不及了。那三个道士突地大喝一声“离魂现身!”,就有三道闪着火光的符纸直直朝何夕袭来。距离太近,何夕的全副心神又放在怨灵身上,她躲闪不得,被那三张符纸击了个正着。 符纸落在她头顶,额前,心口三处,何夕面上现出痛色来,她被定在原处,不能动了。 顷刻间,就有男人失控又带着几分小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夕夕?” 何夕眼前是怨灵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她闭上眼睛,立时,一双男人有力的手自后头伸了过来。男人似要拥抱她,可他的身体却自她当胸穿过,什么也触碰不到。 何夕闭上的眼睁开,眸内有水光闪动,她说:“阿城,没用的,我已经死了。” 听到这声音,身后的男人彻底僵住。但他一瞬间便恢复了常态,伸出的手垂落回身侧,紧握成了拳,“无妨,我立刻救你。” “不要!”何夕大喊一声,“阿城,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违反天道伦常的事,你会被惩罚的!” 姜子城绕过何夕的魂魄,来到她的身前。他贪婪地看着她的容颜,自嘲般笑了笑,“惩罚吗?它已经在了。你死了,这便是对我最大的惩罚。夕夕,我不会让你死。我不认为还会有比失去你更重的惩罚。” 看着姜子城带了疯狂的目色,何夕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返魂香。”姜子城突然沉声说了一句,那为首的道士听罢,口中念念有词,须臾间便祭出一颗丹药,直直向何夕抛了过来。 返魂香 返魂香可令何夕复活,却也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返魂香被嵌在了何夕胸口的位置,何夕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帝王用锋利的匕首割断了自己腕上的血脉,将那鲜红温热的血喂到她的口中。 [2013-05-18 故居深(43)]   返魂香被嵌在了何夕胸口的位置,何夕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帝王用锋利的匕首割断了自己腕上的血脉,将那鲜红温热的血喂到她的口中。 何夕不能拒绝。吞咽间,那返魂香的珠子开始发光,那温暖的绿光渐渐将何夕的身子包裹起来,魂魄的身体开始有了温度。 那三个作法护航的道士便齐齐松出一口气,看来一切顺利。 可就在这时,天空当中的太阳完全被阴影掩埋,那浮于半空当中的怨灵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那一团黑一动,它倏地有了动作。 “不好!”有道士大喝一声,急急朝空中连祭数道符纸。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那怨灵聚起了自己的形体,倏忽间来到何夕的身前,一瞬间便同她的魂魄融合在了一起。 何夕吐出一口血来,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姜子城又惊又怒,却又不敢碰她。 道士面面相觑,不得已道:“贫道等无能,令无关怨灵钻了空子。借了返魂香的用处,如今,这怨灵怕是已同小姐的魂魄合二而一了。” “那会如何?”年轻帝王的声音很冷静。 道士说不出话来。 年轻的帝王冷冷一个眼神过去,道士们立马说话了,“这……返魂香乃世间稀物,贫道等未曾使过。小姐……小姐的魂魄怕是不能回到身体里了。返魂香的功效到底如何……还得待小姐醒来之后……再观。” 何夕醒来之后变作了年幼时候的模样。 她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而且,看上去七八岁大小的何夕开始吃人。 返魂香令何夕复活了,可她的魂魄已然同怨灵交织在了一起。她只剩了一半的灵魂,另一半的灵魂告诉她要吞噬生命,吸食血液,何夕控制不了自己。所幸,对于那些疯狂杀人的事,何夕未有所觉。一方面是因为怨灵占据她身时,她没有意识;另一方面,姜子城将她保护得很好。 何夕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杀人。起初,姜子城还能替她遮掩,可渐渐地,姜城之中,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且死状皆凄惨,人心惶惶之余便有许多人背井离乡逃了开去。 姜子城是个好皇帝,可如何清明的吏治也是及不上性命重要。 不肖十余年,姜城的繁华已如云烟消散。年轻人都投奔去了他方,留在姜城中的便只有些病弱老人。 这一年,外敌入侵,姜城失守,姜子城自刎于城楼之上。 姜国,彻底陨殁了。 姜子城的魂魄浮于虚空当中,他向下看着何夕。自复生后,何夕便不再长大,“年幼”的何夕蹲在他的尸身边,不动亦不言语。 鬼差在他身后,催促着时辰。 突地,姜子城看见何夕小小的脸上,有水光落下来。 “城……哥哥……”这是十多年来,何夕第一次开口。 原来何夕并不仅仅是行尸走肉,她也还能有鲜活的情感。 姜子城闭上的眼重又睁开,他说:“我不走了。我要陪着她。” 眼前的幻境散去,浓重的黑雾重又将我们包裹起来。离槡说,那一部分是属于何夕未被怨灵吞噬的记忆。幻境散去表明,怨灵在反噬。 突地,我只觉肩背一紧,是离槡将我紧紧夹在身侧,“抱紧了。”他在我耳边低语。未待我做出回应,他掌风如刀,无数跳动的火焰袭向那虚无里的黑暗。 光华破开了阴暗,虚无被烈火炙烤,我听见惨烈的哀嚎声,是无数依附在一起的魂魄,是庞大的怨灵。 又一声凄厉惨叫过后,我只觉眼前光明一片。金色的阳光刺入我的眼,我倏地眯起眼来,下一瞬,已落到了那一片草地之上。 大白惶急地在原地转着圈圈,徒留小红在一旁无奈着试探。 姜子城半跪于地上,他低垂着头,一手按于胸口,有血腥的味道蔓延在空气当中。 右臂一紧,是离槡的手伸了过来。他在细细查看我被他弄伤的手臂。 看着他专注的眉眼,我脱口道:“已经好了,不疼了。离槡哥哥你不用担心。” 他抬眼看我,收手,转身,道:“谁说我担心了?我不过是……” 是什么他没能说出口,因那仍悬浮于半空当中,没了响动的怨灵,又有了新的变化。 有稚童凄厉的喊叫声响破了云际,那卷土重来的怨灵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将小小的孩童夕夕卷入了浓雾之中。 怎么办? 怨灵被离槡重创,依附于其上的冤魂渐渐散去,就有一团耀眼的白光突地闪现,一闪便闪去了那姜子城的身边。 那是个女人的形貌,可惜,只是个魂魄的碎片。 “阿城。”女人唤了这么一个名字,声音轻轻的,几乎听不见。 ———————— 嘤嘤嘤嘤嘤好伤感…… 这一卷终于要写完啦灭哈哈哈哈 [2013-05-19 故居深(44)]   “阿城。”何夕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很好听,比我在那幻境中所闻的,要动听百倍。 姜子城昔日修长坚韧的手已变作枯黄,他伸出手去,似要触摸面前女子的容颜。何夕的周身散着一圈白白的光晕,仿似一碰便要散去。 他终是触摸到了她。 何夕朝她露出一个笑来,恍惚间,两人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姜子城的大手抚在何夕脸上,何夕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他再一次闭起眼,就有两行泪在他颊边落下,滴入青草地中,没了踪影。 可是,何夕的魂魄早已四散,能聚起形体同昔日的恋人相聚已属不易。在姜子城难以割舍的目光中,她终是散去了尘埃里,彻底魂飞魄散了。 旁观了这一场离别,我唏嘘不已,耳边听得离槡在说话,他说:“世人往往不能明了自己要的真正是什么,埋首于欲望中,一味追求,到了最后,所求的结果却变成了灾难。” 我抬眼看他,他的视线也正好落在了我身上,一时间,我同他的目光仿似交织在了一起。 他目光深沉,深沉中又带了别样的深思。他深深看我许久,方转开眼去。 转开眼去,离槡的视线就落在了和大白一起的……小红身上。 不好!怎么忘了这事? 我“嗖”地闪身去到离槡身前,轻而易举挡住了他的视线,故意不去看他皱起的眉头,我只一面冲着他傻笑,一面在背后对大白做出赶快带小红走的动作。 “你做什么?”离槡瞥我一眼,却也未立马啪飞我。 我:“今天天气真好啊,你看天上还有乌鸦飞过。” “所以呢?” “所以……”我没能往下掰,因我眼角已瞥见了一抹红色。大白这没默契的东西竟然带着小红蹭到我脚边来了! “嘿嘿。”我干笑,一面不着痕迹用我的身子挡住小红。可又怎能挡得住? 丝毫不知危险降临的小红一跳便跳来了我同离槡身前,夹在我们中间,它看看我,又看看离槡,最后,还是回到了大白身边。 我紧张地看着离槡,生怕他一个动手就把小红给灭了。 有风刮过,吹得离槡黑色的衣袖张扬开来。在那衣袖上头,我看见了五彩的、龇牙的兽。 也不知是受了何种驱使,我脱口便道:“离槡哥哥,你可不可以放过小红?” 离槡眯起眼来,看我。 见他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心头便缓过了一口气,哪知他却吐出两个字,“理由?” 说理由就可以了吗? 我瞪大眼看他,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没有理由就让开。” “因为大白想要小红做媳妇。” 他:“……” 见他未出声嘲笑,我再接再厉,“我知道这听起来或许有一些好笑,可是,就像我希望离槡哥哥你能快乐一样,我是真的希望大白能过得好的。我是不可能做别人媳妇的,那么,看看别人做做新娘子……也是好的。”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本是特意营造出来的氛围,却没想把自己给伤感到了。是啊,我确实是做不了任何人的媳妇的。 “我知道了。” 就这样? 我诧异抬头,将将撞见离槡收回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有挣扎,有矛盾,有隐忍,亦有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走吧。”说出两个字,离槡率先转身离去。在路过小红身边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引得小红“噌”得藏身去了大白背后,不出来了。可最后,他到底是什么也没有做。 最后的最后,我同离槡带着大白和小红一道离开。 走出不多远,那一座废弃的空城倾倒坍塌,俄顷间便毁了个干净。 其间,小红回了一次头,它似要几步往回走,却被大白一爪子拍了回来,便只能作罢。 我注意到,小红的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水珠,滑落。 何夕说:“小时候,师父给我算过一卦,说我会成为一个很有用的人。可到头来,我却成了你的……我以为我能更有用一些的。” “做我的女人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啦……”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你仍守着枯城在珈蓝寺听雨声 你的音容,在石板上回荡 你的牧笛声,在古宅里回响 一切都不过是 那千年后的累世情深 故居深完 ———————— 完啦撒花~ [2013-05-19 第十卷 人妖练(1)]   “我不打算再放手。为何不可以?为何不能要?婴如,你是我的。”——这是婴如此生听到的,最美丽的话。 ————————《婴如的见鬼日志·小夏》 入夜的时候,我同离槡终于在山林间找到了一户人家。 残破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内里便有昏黄的煤油灯光投射出来。 “找谁?”开门的是个老伯,声音粗哑,带着重重的喘息声。 离槡的目光在他脸上一触即开,“借宿。” 那老伯的目光带着探究,虽明知他看不见我,可我仍旧缩了缩身子。 “进来吧。” 屋内的光线也暗得厉害。不大的一个厅堂,上首坐着个老妇人。老妇人低垂着头,借着黯淡的光亮,做着针线。 见有人进来,老妇人只抬头望了离槡一眼,又低下了头去。好似比起离槡来,那针线有更大的吸引力。 穿过厅堂,走出门去便是院子。那院中萧条得厉害,冷月当空,似有一种幽怨的气息在蔓延。 有冷风吹起,风吹得树上的叶沙沙作响,又纷扬落下。有一片枯黄的叶一路飘飘荡荡,一飘便飘进了……一口井里。 院子里有一口井。黑黑的井洞张开,好似一个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 那老伯同离槡走在前头,转瞬便去到了老远。这井虽对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可我也不敢留下细看。 几步追上离槡,在回廊拐角处,我又忍不住回了头。 一口深井,孤单单留在院中央。 有一两只小虫在井上飞飞扬扬,要入不如。却突地,有一只黑色的长手自那井中升出,一把攥了小虫。 我的心猛然收紧,脚下一个踉跄就撞入了离槡怀中。 离槡不便开口,他眼中写着疑问,还有隐隐的忧。 我低垂了眼,自他怀中起身站好。再看去时,井仍旧是井,没有小虫,也没有黑手。 老伯似乎不擅言辞,将离槡引到一间卧房外便转身离去。可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用那一把苍老又粗哑的声音说话:“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千万别出来。” ———————— 和离槡哥哥暧昧升级鸟,不晓得你们看出来米 “呲”的一声响,是离槡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 借着迷离的火光,我打量这间今晚睡觉的屋子。 很好,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离槡的视线就落在了我挎在左肩的包袱上,他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 说实话,离槡挑眉的动作帅死了,我一时间就有些看呆,直到包袱里的东西开始蹦跶。 我手忙脚乱赶紧解开。 包袱里蹦出两只兽,一白一红,正是大白和小红。 我是怕这两只太皮了要打起来,所以才让它们变小了揣怀里。小小一个包袱里,两只爱怎么打怎么打去。 望着一白一红两只落地后即变得硕大无比,且迅速朝彼此张牙舞爪的样子,我想,我是不是会错了意?大白真的是想找媳妇吗?我怎么觉得它只是想找一只打架陪玩的? 两只兽在房内追了一圈,一蹦就蹦去了窗边。大白伸出老虎爪子推开窗,又回过虎头看我,见我没甚反对,便一跃而起,从那半残的窗户跳了出去。小红紧随其后。 屋内便只剩了我同离槡。 离槡的背宽厚而坚实,我歪头打量他,只觉如何也看不厌。 离槡回过头来,我的视线来不及收回,就同他撞了个正着。我有些讪讪,朝他嘿嘿笑了一笑。 他一撩袍角,于燃了煤油灯火的桌边坐下,看向我的眸中熠熠生着辉,“过来。”他对我道。 对他的“过来”二字,我向来没甚免疫力。于是,我便“噌噌噌”过去了。 “伸手。” 我伸手,完了才想起来要问他做什么。 他看我一眼,默不作声地牵了我的右手去,挑起我的一根小手指于掌心搁着。我白嫩的小手指上,赫然有着两个牙印。 他在*的小手指,哦不,是在摸牙印。 他一摸,我就一抖。我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抽回手来着,可是他不让。我说:“没事的,不小心被兔子精咬了一口。”说来我就有气,来时路上,我是见那只兔子精毛茸茸可爱来着,就想喂萝卜给它吃。却没想它看上的压根不是萝卜,而是我的手指!我的手指难道比萝卜还美味么? 离槡一言不发,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他要给我上药。 我想说不用了,不就是被兔子精咬了一口么,我连血都没流呢!可觑了眼他的脸色,我作罢了。 那药泛着一股清香,涂抹在我手指头上的伤处时,便有一丝丝凉意泛滥开来,本来是挺舒服的一件事,可无奈,我的小手指被离槡抓得牢牢的,他掌心火热的温度同那药的清凉便形成了鲜明的比对,我的小手指就如夹馅饼一般被夹在了中间。 他空出来的那只手一抖,就变成了一条不短不长的白色布料来。 “这个……不用了吧。”见他拿起白布就要往我手指头上缠,我赶紧拒绝。 他抬眼看我,那眼神……我自动闭嘴了。 火光欢快地舞着,跳啊跳,一如我跳动不止的心。 [2013-05-20 人妖练(2)]   火光欢快地舞着,跳啊跳,一如我跳动不止的心。 待我回过眼来时,离槡果然把我的小手指包成了一个粽子。 我恨恨盯着我的小手指。 窸窣的衣料声响起,离槡站了起来。他很高,站起时,严严实实挡住了自他身后来的光亮,我便被他结结实实堵在了阴暗之处。 他在看着我的头皮。 我的头皮有点麻麻。 “人心险恶,更遑论妖。若下次你再去招惹,我就把你丢去喂兔子。” 我:“……” 他扯了扯嘴角,“睡吧。” “哦。”我乖乖应。视线四处乱瞟,瞟着瞟着便瞟去了床上。我立马清醒了,睡?睡去哪里?怎么睡? 我看着离槡走去床边,抬手在那床上拂了一拂,似在……掸灰尘? 我的视线又落在了屋内唯一一张椅子上。椅子啊椅子,你今晚就是我的归宿了么? “婴如。”离槡又叫了我一声。 我赶紧应了,完了发现他正皱眉看我,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你……你说什么?”方才在为睡椅子纠结着呢,我便没能听见他说话。 离槡叹了口气,“这床我已查过,很安全,早些睡吧。” 哦哦,原来是说这个。唉,等等,是说让我睡床吗? 我想,我的眼珠子定是瞪得太大了,要不然离槡也不会问我“怎么,眼睛难受?”之类的话。 我赶紧收了眼珠子,巴巴看他:“那你睡哪里?” 他瞪我一眼,不说话。 离槡大神的视线颇有威慑力。于是,我默默爬上床,睡觉。 我侧了半个身子,果然就看见离槡撩衣坐上了那张椅子。他面朝我,闭了目,脸上有丝丝的疲惫。 我收回视线,睁眼看床顶。床顶上白花花的就是墙壁,有烛火跳耀的影映在上头。 是什么时候开始,离槡愿意把床让给我睡了呢?我记得从前我可一直都是睡榻睡椅子的命的? *复一日生活在这个世间,每天看似都与昨日没甚不同,可有些东西却在我不知不觉间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每天变一些,变一些,直到我再也认不出来。我同离槡,将来,我们会变得如何呢? 带着如此忧心忡忡的思虑,我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我梦见了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了一袭湖蓝的衣,头戴方巾,显得天真又淳朴。林子里有各色蘑菇,亦有小巧鸟兽同她为伴。小姑娘边哼歌边采蘑菇,很快便收获颇丰。采累了蘑菇的小姑娘便来到一棵大树下,专心唱着歌。 她的歌声如黄莺出谷般动听,引得树上鸟雀纷纷起舞,林子里的小兽齐齐探头。小姑娘的快乐将静谧的林子渲染得一片欢腾。小动物们都喜欢她。 可渐渐地,鸟儿不歌唱了,小兽们亦一瞬间消失了干净。小姑娘微皱了眉头,却也没多想,只挎起篮子在手中,踏上了来时的路。 小姑娘步子轻快,才得地上枯枝“嘎吱——嘎吱——”响。在她看不见的背后,有一双幽蓝的眼睛在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然后,我就醒了。 那一双幽蓝的眼睛徘徊在我脑中不得离去,那是属于兽的眼睛,妖物的眼睛。那眼睛引得我心神不宁。 屋内的火光并未熄灭,窗户仍开着一条缝隙,外出耍的大白同小红仍旧未归。 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我发誓我只是想下床去到窗边,去看看外头的天色。可不知怎的,走到离槡跟前,我的脚步就挪不开了。 离槡抱臂而坐,睡个觉也严肃得不行。 煤油的灯火照在他半边的侧脸上,他面上便有了阴影。看着是有些怪异的,可我仍旧觉得他好看。世上还有比离槡更好看的人吗?应该是有的。可有又如何呢?纵然有,他们也都入不了我的眼了。因为他们都不是他。 在我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我的手指已触上了离槡的面颊。 我大惊,我这是把离槡当死人吗?他会被我弄醒的弄醒的! 撤!赶紧撤!我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我是要撤了,可已然来不及。我只觉手腕一紧,却是被这人抓住了我伸至他面前的那只手。力道不大,却不能让我挣脱。好吧我承认,其实,那一刻,看着离槡缓缓睁开的,清明的眼,我连挣扎反抗是什么都忘记了。被离槡抓下手就抓下手呗,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 本着这样的原则,我咧开嘴巴,朝离槡笑了一笑。 看着我,离槡面上现出古怪神色,“你在做什么?”这样问着,声音里却无不悦,好看的眉头反而舒展了开来。 我:“我在帮你赶蚊子呢!” “蚊子?” “对啊!”我大力点头,“老大一只,刚刚就停在你右边脸上,我想帮你打死它来着。” “打死了吗?” “没。” “婴如?” “啥?” “如今是冬日。” “……” [2013-05-20 人妖练(3)]   “婴如?” “啥?” “如今是冬日。” “……” 好吧,我变哑巴了。我发誓我真不是有意要轻薄离槡的,我只是……只是……情难自禁。 看着我支支吾吾的样子,离槡眼里有了笑意,他说:“回去睡觉,老实点。” 我默默垂首,说“好”。 可前一刻还让我老实睡觉的人,下一刻却做了个让我差点失声跳起来的动作。他……他……他一个使力拽我,我……我……我就彻底载进他怀里了。 “离……离……离……”我离不出来了。 他在我面前“嘘”了一下,“别出声。” 他做出凝神倾听的样子,空气里便有了紧张的味道。我不知他在听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心里好似锣起了一面小鼓,“咚咚咚——咚咚咚——”我的心快要被鼓声震破了。 终于,离槡放开了我,他默默然走去窗边。 喂,离槡大神,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你是不是忘了松开我的手啊? 于是,我也默默然走去窗边,心内喜忧参半。 窗子被推开,立时就有冷风灌进来,我缩了缩脖子。 我缩脖子的动作好似惊动了离槡,他诧异回头,“你跟过来做什么?” 我:“……” 我正要说你因为你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呢,这人却……“罢了,跟就跟吧,别出声。” 我:“……” 离槡弄灭了火光,我同他静静守在窗边,无言亦无动作,感觉有点奇怪。脚麻了,我想动一动,却被离槡往旁边一拉,又倒进了他怀里。 感受着他僵硬的身躯,我要哭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我没能哭出声来,因我也听见了那“嘎嘣——嘎嘣——”的声音。 “嘎嘣——嘎嘣——”的声音出自窗台下,就在外面。 我下意识找寻离槡的脸,黑暗里,他的眼睛泛着亮光。 “吱呀——”一声,窗子被推开,就有小小黑黑的一团爬了进来。 屋内太黑,我看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那是肥嘟嘟的一团。 肥嘟嘟的一团麻利地自窗台上跳下,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啊,屁屁好痛!”那东西发声道,是稚嫩的童音。 那东西爬起来,“噌噌噌”几步跑去床边,一撩床帐,“咦,人呢?” 我看见它做出鼻子嗅嗅的样子,而后,短小的爪子一拍脑袋,“呀,走错房间了。” 然后,我同离槡便眼睁睁看着那东西又屁颠屁颠跑回来,笨笨拙拙爬上窗台,其间落地无数次,终于是爬了出去。 这是……什么状况? “去看看?”离槡的话语里竟带了对我的征询。 受宠若惊的我竟忘了点头。 “那你接着睡吧,我去……” “要去要去,我必然要去的啊!” 悄无声息出了房门,在月光映照下,我方看清那一团肥嘟嘟的真面目:小小的一团,团起来估计有离槡一个手掌大小;毛绒绒的身子圆鼓鼓的,四肢短小,头上两只不大不小的耳朵耷拉下来,屁股后面还有一条细长的尾巴。最最重要的是,这只东西是……粉红色的! 这是……什么东西? “孟槐。”离槡的声音响在我耳畔,我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同他贴得太近了些。我自觉要拉开些距离,却被离槡一拉,同他一道闪身去到了院中一棵古木后。得,这会儿贴得直接没距离了。 离槡却仿佛不介意这些,他半侧了身子,凝神看着那粉红色的一团一蹦一跳去到一间房门前。 离槡说那东西是神兽,叫孟槐,可为么我越看越觉得它其实是一只猪呢?还是一只粉红色的稀有猪…… 那只猪……啊呸,是孟槐!那只孟槐竟后肢着地直立起来,那短小的爪子趴在门上,在向内做着窥探。 不多时,那只……算了,我还是叫它猪吧,反正只在心里叫叫,旁人又听不见。不多时,那只猪趴着趴着,转眼便隐去了门里,看不见了。平白消失的猪本不稀奇,却因了暗夜的衬托,显得有些妖异。 那房内是燃着火的亮光的,不知内里又住着谁呢? 我们怎么办?要跟进去吗? 突地,我只觉眉心一凉,是离槡在我额上结了个印记。这动作我已熟悉,这是让我隐身了。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透着山里人特有的简朴,却也不*巧。桌上燃着红烛,鲜红的烛泪落下来,积了满桌。 床前有一架薄薄的屏风,屏风上罩白布。越过屏风去,便能看见一只小小的粉色猪翘着尾巴,趴在床边。 床上,躺了一个女人。 床边,立着一个老汉同一个老妇人。正是这户人家的两位屋主人。 躺着的女人是他们的女儿吗?从年岁上看,应该是吧。 那只趴在床边的小猪,则时不时看看床上的女人,又时不时向那两个老人投去恨恨且戒备的一眼。 [2013-05-21 人妖练(4)]   那只趴在床边的小猪,则时不时看看床上的女人,又时不时向那两个老人投去恨恨且戒备的一眼。 老汉同老妇人则恍若未闻,还是,他们根本就是看不见那只猪的? 虽说父母半夜去到女儿房中也没甚说不过去的,可我总觉得,在幽幽火光映照下,那两个老人的侧脸看上去有些诡异。 我去看离槡,他捏捏我的手,以眼神示意我稍安勿躁。 哦哦,我被离槡捏手了。 在我雀跃的当儿,我看见那老汉手中寒光一闪,他举起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等等,匕首?! 老汉的匕首正对着床上女人的心口,而床上的女人呢,仍旧睡得无知无觉。 这……要喊人吗? 我不敢,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汉手中的匕首刺向了女人的心口。他是真的刺下去了,立时就有殷红的鲜血流出来,霎时便染红了女人粉白的衣襟。 女人仍旧睡得无知无觉。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啊! 趴在床边的那只猪,一张猪脸拧成一团,好似在焦急担忧着什么,却也没扑上去发猪疯咬人。于是,我猜测,这是一只心有城府能忍耐的猪,比我家大白强。 那一边,老汉手起刀落划破女人的胸口,他身边的老妇人就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白瓷大碗来。大碗迎上女人的胸口,那温热的鲜红的血便悉数流淌入了大碗中。 白瓷的颜色同鲜红的血色混在一起,在昏黄的光下,显得刺目而惊心。 直到白瓷的碗内盛满了血,女人依旧无丝毫反应。她静静躺在那里,好似已沉睡了无数个年月。 突然对这女人好奇起来,我不着痕迹跨前一步,正好前头收完血的老妇人让开身来,我便清晰地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那女人的脸。 这是一张熟悉的脸。 我脑中灵光一闪,她不就是我梦见的那个采蘑菇的小姑娘吗?只不过,采蘑菇的小姑娘长大了,变作了床上女人的模样。 女人美丽、苍白而又没有血色的面庞,同她心口的艳色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看在我眼中便有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我只觉脑中神经“嘎嘣——嘎嘣——”跳,断崖之上,狂风乱舞、野兽怒吼的时空里,我看见了这个女人。 女人的脸苍白而瘦削,她着一袭碎花白的衣,宽大的衣裳丝毫遮掩不了她隆起的肚子。 狂风吹乱了女人的发丝,她目中是纷乱揪心的情绪,面上是惶急的神色,惶急地望着在朝他们逼近的一头凶猛的兽。 是的,他们。女人的身前,站了个青年男人。男人一副庄稼汉的打扮,看不见脸,单从背影便可推测出,这是个壮硕的男人。男人以保护者的姿态拦在女人身前,在保护着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在保护着母子不受那猛兽的侵袭。 可凡人的力量怎敌得过兽呢? 那兽眼中蓝光大盛,它前肢落地,地转天旋;它仰头一吼,吼声震天。那兽扑向了男人同女人,轻而易举就将那男人压在了利爪下。 男人被兽背朝天压在脚下,女人嘴里说着什么,不管不顾就扑向了那兽……不……是去抱了那兽的脖子。 额,这是救那男人的一种方式么? 想到此处,眼前的画面便散去了,没有猛兽,只有一只趴在床边看热闹的小猪;没有青年的男人,只有操刀的老汉;女人的肚子已平,躺在床上毫无知觉。 我觉得方才所见应该不是我的白日梦,那激烈壮观的场景震得我小心肝扑腾扑腾跳。我有些激动,就想凑近了去看那女人的肚皮,可被离槡凉凉瞥了一眼,我又老实了。 床边的老汉默不作声收起了刀,深深看一眼床上的女人,头也不回走了出去。那端血的老妇人……那端血的老妇人竟然一仰脖子就喝了大半碗血! 猩红的血液顺着白瓷的边缘下滑,血水滑落在老妇人滑腻的手指上,又沿着她的手指滴落在地上。 “嘀嗒——”一声,尤为响亮。 有血顺着老妇人的嘴角流下来,她原本惨白的嘴唇就被血染得殷红,这哪是一个人,分明比那些做鬼的老婆子还要可怕。 老妇人也不去擦嘴角的血渍,只是朝床上的女人露出一个虚幻的笑:“儿啊,你好好歇着,明日,为娘再来看你。” 她出了门去,空气里仍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我看离槡,他也在看我。 我拿明晃晃的大眼睛看他,传达着三个字的意思——求解释。 离槡眯了眼,研判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心里头发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毛么? 看着看着,他就转过了脸去。 我正要失望地叹一口气,右手腕一紧,是他抓住了我的手。 [2013-05-21 人妖练(5)]   我正要失望地叹一口气,右手腕一紧,是他抓住了我的手。 我一惊,还来不及喜,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突地又放开了我的右手,改握我的左手。同我五指交握的那一瞬,我心底便传来了他的声音。我听见他说:“若我猜得不错,这女人是被人下了某种歹毒的咒术。受咒之人,一半魂魄离体不得依归;另一半的魂魄虽留在身体中,却会随着身体的病变承受百倍煎药。” “什……什么煎熬?” 他看向那女人的方向,“全身血液聚至心头,心头充血膨胀,直至彻底爆裂。” 我听得心一抖,一抖之下就不由加重了手上力道,同他紧紧,紧紧交握在一起,“所以……才要放血?” 离槡颔首。 真是歹毒啊!那同一个活死人有甚区别?我不由也去看那床上的姑娘,她那么年轻,却已是半死了。 我不由同情心泛滥,拉拉离槡的手,问他:“那……这个咒你能解不?” 离槡转头看我,点头。 我大喜,“那快去啊!” 他:“去什么?” 我:“救人啊!” 他:“她同我无亲无故,我为何要救?” 我:“……” 我憋了一憋,憋出一句话:“你不是那个什么,祭司大人么,祭司大人不是应该救死扶伤,救人于危难中的么?” 离槡拿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我:“你指的那种是滥好人。” 我:“……” 任凭我如何在心底里哀嚎,离槡说不救就是不救,他说,救人这种事情,利他不利己,他从来不做。 我瞪他,瞪他,瞪着瞪着就不瞪了。不是我怕他,而是……我突然想到,他当初为什么会救我呢? 是因为我长得特别好看么? 必然不是这样的。 我很想问,但嘴巴似被胶住了一般,如何也问不出口。 不过,有了这么一茬,方才我心中因那歹毒咒术而起的悲伤情绪便没有了。看来我也不是一个好心肠的人。默。 这个时候,我听见那只猪咳了一声,而后,稚嫩的童音又起,猪说的是:“娘亲,仔仔来看你了。” 我倒! 不是假的倒哦,我是真的倒哦,我脚下一个踉跄就倒地了。完了我颤巍巍抬头,看见离槡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的手。 我的手? 我的手正在扒拉离槡的裤子! 惊悚过度的我呆呆坐在地上,忘了站起。 怕惊动那只小猪,离槡不能说话,他咬牙将我拉起。 他离得我远远,整整衣袍,一副不愿搭理我的样子。但我好似看见,他脸红了。 因了这一变故,我便没能听清那只粉红小猪接下来的说话,只听到了如下半段: “……娘亲,仔仔要回去照顾爹爹,仔仔会再来看你的。”然后,就肥肥小屁股一扭,麻利跑到门边,熟门熟路拉开门…… “啊,忘了最重要的事!”那只猪拿爪子一拍脑门,“噌”得回头,风风火火跑去床边,从女人头发扯下了一缕头发。 猪叼着女人的头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我看离槡,他也看我。 我在他脸上看见懊恼神色,我听见他好似在低声说:“……真是昏了头了……” 我偷笑。 笑了两下就被离槡抓包了。他绷起面皮,长袖一甩,大步朝外头走去。 我猜他是要去追那只猪。 走到门边,离槡停了下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丝难以觉察的不甘愿:“不怕被脏东西上身你就继续在里头待着。” 我麻利跟上。 出到外间,离槡问我是要继续回去睡觉,还是跟了他去追孟槐。可还未等我开口做出选择,他便叹息道:“罢了,你还是跟着我吧,免得又出什么乱子。” 我在心中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冬日的晚间总是阴寒的,更遑论是在山野里穿行。 那只粉色的猪四肢着地,跑得却并不快。许是小猪仔贪玩的关系吧,它一步三回头,时而沾沾野花,时而弄弄小草,是流连忘返的模样。 我同离槡就远远走在它的后头。我是挺担心会跟丢了的,紧张兮兮,眼也不眨。 “跟不丢。”离槡的声音淡淡,“况且,这一只不过是引子,成年的孟槐尚未出现。” 额……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真放松下来了。我问他:“那这只猪……是成年孟槐的宝宝?” 离槡不答反问:“猪?” 我:“好吧,我错了。” 他笑:“不错,是挺像猪的。” 我:“……” 山林中极漂亮,草木清幽,在苍白月光下,泛着迷离又昏黄的光。鼻尖有若有似无的清香,让人神清又气爽。 有花盛开在夜间,是血红的颜色。浓烈的红同夜色的凄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妖异,却也美得惊心动魄。也难怪那只小猪会流连于花丛间不归了。 突地,那只猪几下乱窜进了前头的一片林子里,看不见了。 ———————— 诅咒霸王我的孩子都被粉红色猪猪咬屁屁哼 [2013-05-22 人妖练(6)]   突地,那只猪几下乱窜进了前头的一片林子里,看不见了。 还未等我开口说着急,右臂一紧,我已被离槡带着御风前行了。 风在我耳畔呼呼刮过,离槡身上的热量不断沿袭上了我的身,我并不觉得冷。右臂暖暖,我知道,他又在给我输送着不知名的气了。离槡似乎特别在意我曾被他打得散了形的右臂,他不说话,却每每总是在不经意间输那热热的气息给我。我曾抗议过多次,可每次在他投来凉凉一瞥后,我就偃旗息鼓了。 你就不能热情些说关心我么? 我还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在我心里碎碎念的时候,脚下一踏实,我们已平安落了地。 离槡收回扶在我右臂的手,被他输了那么一些气,我顿觉神清气爽周身发热,可反观离槡,他方才松手时,我感觉到他的指尖冰冷。 可我来不及思忖,因那只小猪已出了树丛,一步三跳入到了一个石洞之中。 “跟上去。” 还好,他的声音听上去倒不像是累到的样子。 这是一个自平坡上突兀生起的山洞,黑黑的洞口如猛兽的血盆大口,洞口两边高高垒砌着石墙。说也奇怪,这山洞地处山林间,它的周边却连一丝杂草也无,空空荡荡地落在暗夜里,远远瞧过去,便如一头蛰伏在地的凶兽。 走到洞口的时候,离槡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我不解看他。 他微垂了眼,看着脚下的几块白色石头,在出神。 离槡拿脚尖轻轻拨弄着那些石头。 白惨惨的月光下,那几块白玉一般的石头上就泛起了寒光。这石头形状怪异,与其说是石头,倒不如说是……牙齿。 是的,确实像某种猛兽的獠牙。只不过,经了岁月风霜的侵蚀,尖锐的部分已被磨平了棱角。 离槡脚下一个轻踩,那獠牙便弹起,到了半空当中。先是静止,而后,“腾”得着起火来,一瞬间便被烧了干净。 空气里就有一种古怪的味道弥漫开来,似猛兽的血腥,又有清新的芬芳。 “有些不同寻常……或许比我想的还要复杂一些……”离槡的声音低低的,似在喃喃自语。说完,他抬起眼来,眼内的紫光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他伸手过来,犹豫了一瞬,还是牵起了我的手,“留心些,别走散了。” 我点头。同时,不着痕迹将紧了紧自己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攥紧了他的小手指。 正要抬步,离槡却顿了一顿。他锐利的眼猛然扫向我们的左后方。 有人?我心里一个咯噔。 洞内并不漆黑,有粼粼火光闪现,是磷火。越往里走,那磷火的光便愈发亮堂,愈发幽蓝,渐渐照亮了我们脚下的地和两侧的石墙。 石墙也如地面般崎岖不平,墙上斑驳错落,有条条石块间隔起落,看着有些渗人。 走着走着,面前地上便多出台阶来。 我抬头,这台阶料峭向上,一直延伸至那黑暗的尽头,也许,它并没有头。且这台阶呈白玉色,看着又不像是石头。 我觑了眼身侧一言不发的离槡,埋头走路了。 不知爬了多少级台阶,突地,我听到了“咚——咚——咚”沉闷而极有规律的声响。因这声音来得突然,我一惊,脚下没站稳,就踩碎了一级台阶。 我不可思议望着那往下坠落的白玉色,心说这是什么台阶啊,也太脆弱些了吧。 腰际一紧,我感觉身子一个腾空,我已被离槡放置在了他身体的另一侧,“你走这边。”他沉声道,却并未说些让我注意脚下的话。 又哼哧哼哧爬了一会儿台阶,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大洞。 有明亮的光自那洞口生出,且那“咚——咚——咚”的声响愈发有震慑力了,我感觉脚下的地都在轻颤。那“咚——咚——咚”的声响好似就由这洞里头发出。 于是,离槡同我便抬步迈入那洞中。没办法,除了这洞,其他就没路了。 这洞好奇怪,时而狭长,时而宽敞,时而幽暗,时而亮堂,且越往里走,便越能感受到周遭温热的变化。越来越热了,我不得不怀疑里头藏了一个大火球。可离槡并没停下来的意思,尽管我同他交握的那只手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腻的,并不舒服,但离槡连眼也不眨,好似浑不在意。 终于,在那“咚——咚——咚”的声响沉闷到难以忍受的时候,离槡停下了脚步。 因怕突然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大半时候,我的视线都是胶在他脸上的。如今,他脸上就现出了些微怪异的神色。 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饶是我再有准备,我的小心肝也止不住颤了三颤。我看见了一颗……硕大的心!? [2013-05-22 人妖练(7)]   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饶是我再有准备,我的小心肝也止不住颤了三颤。我看见了一颗……硕大的心!? 后来,可以说是离槡拖着我往前走的。 走得近了,我感受到那颗心散发出的热量,原来愈来愈高的温度来自于它。这是一颗会跳动的心脏,它剧烈跳动着,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响。自那心上,我看见了条条纤细的血脉,血脉之中,有循环流动不止息的血液。 我看离槡,我想说凑那么近你不觉得恶心么? 仿佛感受到了我的视线,离槡也转眼看我。许是读到了我脸上神色,他半咳了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他正要说什么,只听一阵“窸窣”声响传来,有什么东西跑过来了。 离槡夹带着我,我们一闪身便去到了一个逼仄角落的隐蔽之处。 学着他的样子,我好奇探头,这一探这下差点失声“噗”出来,因我看见了一头粉红毛的小猪,正扭着肥肥的屁屁,摇摇摆摆奔过来。 小猪奔到了那颗硕大的心脏前,放下嘴里的——一缕头发,拱了拱地,发出亲昵的,小猪特有的“嗷嗷”声响。然后,它伸出前爪子,将地上的一缕头发仍向了那不断跳动着的心。 “血祭。”我听得离槡突地轻声说了这么两个字,声音里有难掩的讶然。 血祭?血祭是什么东西? 很快,我就知道血祭是什么东西了。 随着那一缕墨发飘飘荡荡落到了那颗心上,心脏猛然剧烈跳动伸缩起来,比方才激烈了数倍不止。然后,那颗心的中间,裂出了一条缝。 那缝隙越开越大,直到那颗心好似被人为掰做了两半。在那心的中间,静静盘膝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不着寸缕,闭着眼,脸上现出微微的笑来。她面色喜气而红润,却也只是一个魂魄罢了。女人的脸……这不就是我们借宿那户人家,那昏迷不醒的女儿的脸吗? 那一边,那只曾称呼这女人为娘亲的粉红小猪,摇着尾巴,现出极兴奋的模样。小猪开口,叽里咕噜自言自语着什么。 这一边,我不淡定了,离槡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望着颗心,那个魂魄和那只猪,面上现出丝丝为难的神色来,“孟槐竟是已心头血养着他人的魂魄……若强行取了它……” “会怎么样?”我紧张地问了一句。 离槡拉回视线看我,看着看着,他突然就笑了,笑得我莫名其妙。他说:“不怎么样,无非是让魂魄归体罢了。” 我没听懂。 离槡换了个姿势,让他的面庞完全对着我的。他说:“孟槐养了那女子魂魄于其心头,我若强行收了孟槐,这女子的魂魄便要被永世禁锢了。我先去取了那魂魄,你且在此处等我。” 我看看那一边,又看看离槡;看看离槡,又看看那一边扭着屁屁的小猪,心头五味杂陈。可到头来,却也只憋出一句,“你要快一点。” 离槡笑了一下,“我很快回来。” 望着离槡的背影,我有一丝丝恍惚。方才发生了什么?离槡在向我解释他要做什么?这在以前是没有的。 我该高兴的,不是吗? 我看着离槡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怎的,脑子里就开始模糊起来,觉得……好似如今的场景似曾相识,好似,也曾有那么一日,他让我等他,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离我远去,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卷起袖子擦擦眼睛,我竟然哭了,真是哭得好没来由。 我吸吸鼻子站起身,蹲得久,脚麻了。 一起身我就眼前一黑。 通常这种眼前一黑的情况是有来由的,比如说我没站稳,比如说我营养不良。可跟着离槡的这些日子,他别把我养得太好哦。至于站不稳……我确信我站得稳稳。那么…… 我脑中百转千回,可其实只过了一瞬。我眼前一黑,继而便是肩膀上一重,脚下一疼,有一双冰冷的手制住了我的身体。 我被身后的那属于女人的冰寒双手压在墙上,我的面颊贴着冷硬的墙壁,我的喉咙被压住,我说不出话来。 我一颗心跳得飞快,半是因为害怕惊惶,半是担心离槡。他知道暗地里有东西跟着我们吗?我被抓住了,下一个会轮到他吗? 我试图转过脸来,我想看见离槡,我想告诉他有危险。可是,我一动,颈间就有一双冷得彻骨的手围拢了上来。纤细的一只手卡着我的脖子,同时,我听见身后响起令我悚然的声音:“婴如,别来无恙啊。还记得我吗?” 是雨姬! [2013-05-23 人妖练(8)]   是雨姬! 她不是被离槡赶走了吗?她又回来了?还是,她一直都跟着我们?她想做什么? 我既惊且怒,然而下一瞬,我连怒都怒不出来了。头上猛然一痛,我的头发被雨姬一把扯住。发丝牵扯着我的头皮,比拿我的头去撞墙还要痛。 我要哭出来了,扯完了我的头发她真按着我的头去撞墙了! 我的脑袋一定要被撞开花了。我绝望地想着。 我的脑袋确实撞到了墙,我的前额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坚硬,可是,那坚硬也只是一瞬,坚硬过后,我感觉自己的额头陷进了一团柔软里。 软软的,温温的,热热的,这是什么东西?我头皮愈发麻了。 然后,我感觉自己又被身后那只手提起,如仍一团破棉絮一般,我被她扔了出去。 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了,恍恍惚惚间,我觉得四周的墙壁好似在旋转,好似在移动。同时,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是有我奋起的一天,雨姬,我一定要你好看! 眼前陡然一亮,我落在了光影里。 我落在了地上,地上却是软绵绵的一团,除了软软,还有些濡湿。我想爬起来,可稍稍一动,就一个跟头栽了下去。不是我的错觉,确实地动山摇了。 我去找离槡的影,我看见他了,他就在前方,似乎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我的身体开始下陷,我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吸附住了,我只能半倒在这逼仄的角落里。 我看见雨姬闪身去到了离槡的身边,她一袭紫衣,飘飘然似仙女。她站在离槡的身边,她挡住了他的身形,她在同他说着什么。 离槡本面对了那颗心而立,如今,他转过身来,四顾间,他面上带了肃然神色。然后,他就提步要跟那雨姬走了。 这一刻,我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麻麻的,酸酸的,涩涩的。 离槡的身影渐渐在我眼前消失,地动山摇的感觉愈发强烈了。我听见了猛兽的呼啸声,那声音沉沉,由地底、由四周的墙壁里发出,沉沉闷闷的声音敲击在人心里。 又是一阵地转天旋,我整个身子全然趴在了地上。我那包被了布条的小手指在我眼前,我眼看着它陷进绵软的土里,却拔不出来。 那土地……那土地已不再是土地,有血肉自其间生出,有腥臭的、流动的血,还有森然的白骨。我想,我是在了猛兽的肚子里。 此念一出,周遭的景事就全变了,墙壁变作嵌了肉的白骨,我的身体伏在一团血肉之躯上,有腥热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曾无数次试想过自己的死法,却未曾有这样的方式包括在内,我的见识还是太少了啊! 又是一声猛兽的狂吼,接着,我便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着抖。我听见了呼呼的,*的,浓稠的,似流水的声音。有热热的气息扑上我的脸。我看见有如岩浆一般的东西朝我涌来。那东西所过之处,血肉之躯被吞噬,白骨立时化作了“呲呲”白烟。 我是一只没有肉、体的生魂,我也会被那东西腐蚀掉吗?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该怎么把自己杀死呢? 若要被那可怕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液体吞噬,我还不如自己让自己死掉。可是,我该怎么让自己死掉呢? 我用尚能动弹的左手麻利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这剑被我雪藏已久,拔出时的锋芒却是不减半分。我以一个笨拙的姿势把剑架在了脖子上,我曾见黑无常面无表情地削掉一只野鬼的头颅,我想,这样或许能杀死我自己。可我又有些犹豫,我如果把自己脑袋削下来了,那万一离槡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我把剑移下来,碍手碍脚地在胸口比划着。或者我可以试一试刺穿自己的心脏,我曾见离槡多次用这个法子毙掉了许多小鬼的性命。嗯,还是这个死法比较好看。 我对准了就要刺,可是,我发现杀掉自己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怕痛,很怕很怕。我不知从哪只孤魂野鬼处听得,鬼的死法同凡人不一样。凡人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们便是死了。可鬼不一样,即使鬼的心碎成了渣渣,可它们的意识犹存,要待流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鬼才会死去。 我咬了咬唇,把不准自己能否熬过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 那酸臭的气息愈发近了,我大概猜出了那是什么东西。我既然是在某只兽的肚子里,那么,这八成便是他消化食物的体、液了。 可真够恶心的!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赶快决定自己的死法。 [2013-05-23 人妖练(9)]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赶快决定自己的死法。 最后,在死得痛快和死得好看之间,我选择了后者。我举起长剑,我闭上眼睛,静待那最后一刻的来临。 可临到了最后,我又下不去手了,因为突然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我趴在这里,那液体迟早都会流经我的身体,那么,我无论死得痛快还是死得好看,似乎都没甚差别。 算了,不改了,我还是选死得好看吧。 这剑可真锋利啊,我只稍稍往胸口那么一松,我的衣服破开,我的胸口破开,我闻见了自己身上的血的味道。 我咬咬牙,打算一下子给自己个痛快。可临到头来,我又卡住了。因有一双温热的大掌突地搭上了我的腰。随之而来的,是那沁冷的,令我魂牵梦系的气息。 “婴如,我来了。”他在我耳边低低道。 “咣当”一声,是长剑落在了白骨上。 他一手留在我腰间,另一手自后面伸过来,横过我的胸口,我被他整个抱起来,像抱娃娃一样。 我身上还有*的味道,有我的混杂着的兽的血,我觉得自己好脏,我一方面渴望着他,另一方面又不想让他看见我如此狼狈的样子。 “乖一点,我们走。”说着这样的话,他脚下轻动,我耳边便有呼呼的风急速向后掠去。 “剑!我的剑!你的剑!”我语无伦次。 他用他的脸贴贴我的脸,“放心,它是你的,我不会让它丢掉。”说着,我只觉腰际一热,熟悉的长剑又圈紧了我的腰。 我鼻头酸酸的,酸酸的,忍了忍,又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我脑袋一埋,将满脸的脏东西悉数蹭在了他光挺的黑袍上。我的手抖了抖,又抖了抖,终是搂上了他的颈项。 我感觉脸上湿湿的,是那终于流下来的泪。稀里糊涂的,我用自己的脸去贴他的脸,他的脸便也成了湿湿的。我的泪留在了他的脸上。 周遭的景事晃荡地更厉害了,在离槡怀中,我亦能感受到眩晕。我牢牢抓住离槡的衣襟,生怕一失手便会失去什么。 那腥臭的腐烂气息又起。 我自离槡的颈间探出脑袋一点点,前头,我看见了洞口的光亮,可它离我们那么远;后头,那液体如潮水一般朝我们涌来,一个不慎就要被它追上。 又是一声沉闷的兽吼,两旁的甬道开始朝中间靠拢,眼看就要将离槡同我挤成团。墙体上的白骨已经起来了,天地倒转间,脚下的地成了陡峭的情态,后头的浆体便倾泄、了过来。 我看见那浓稠的液体触上了离槡衣袍的后摆一角,那光亮的黑色便转瞬间化作了焦黑。 可我好似没甚害怕的感觉,似乎躺在离槡臂弯里,同他脸贴着脸,头碰着头,呼吸混合着呼吸,便是无所畏惧的了。 “婴如。”是离槡在叫我的名字,他急速着呼吸。 我抬起头来,想要应他一声,可突地,一股大力袭上我的肩背。那巨大的冲力迫得我急速往前,似要一口气冲出这变了形的甬道。 身后已是空空,再也感受不到离槡的气息。 我惶急回首,错乱的视野里,我看见因了冲力,离槡的身体急速向后退去。他将我往外推,自己却被那力道带得入了内。 “离槡!”我张口,却灌了满口的的空气。我连最后一句话也不能对他说出,他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最后的最后,我看见他嘴角一勾,再也不是当初那冷漠的模样。 我被离槡加在我身上的力道带着一路横冲直撞,终于在那洞口的门闭合之前,冲了出去。 石洞的门轰然合上,隔绝了内外,也好似断绝了我心中的某样东西。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我落在水潭里,溅起了满身的污泥。雨好大,大雨倾泻下来,砸痛了我的脸。有雨水落入我的眼,我的嘴巴;我的眼睛生疼生疼的,我喉咙又干又痛,呜呜哭都哭不出来。 其实,落地的时候,我脑中有短暂的空白,空白得我不知身在何处。待视线触及那森然的闭合了的石洞时,我混沌的大脑顿时就复苏了。我挣扎着自泥潭里爬起,我要去找离槡。 我半弯着身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绣了花的女鞋。 下着瓢泼的大雨,地上的泥水已混黄成了一片,可那双女鞋却是纤尘不染的。 分不清是雨是泪模糊的我的视线,在朦胧的视线里,我看见了一袭淡紫的纱衣。那样飘忽不定的颜色同料子,散发着惑人的香。 雨姬打着伞,她的身子安然在伞内,她勾了唇角笑,“婴如,你说,我该如何对付你呢?” [2013-05-24 人妖练(10)]   雨姬打着伞,她的身子安然在伞内,她勾了唇角笑,“婴如,你说,我该如何对付你呢?” 我掉转视线,干脆靠上了一棵坚挺的大树。树干粗糙,搁得我的后背生疼,可我已顾不上这些。我没同那雨姬搭话,我只背靠着大树,瞬也不瞬注视着那洞口的方向。 如今,那石洞成了个密闭的空间,它在夜色的笼罩下,远远看过去,就真是一头猛兽的形状了。 雨姬走来我面前,那出自江南烟雨里的折伞便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移动我的身体,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我想看的。 “怎么,不向我求饶?我记得你可是最怕死的。” 我莫名看她。 她就笑了,笑音如最悦耳的琴乐,“我怎么忘了?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说什么?”我警觉。 她右手执伞,空出来的左手,纤长又美好。她说:“我本打算慢慢折磨你的,如今看来,已是没有必要。你早已不是我的对手。” 我点头,这一点毋庸置疑,她伸伸小手指就能把我捏死。 她右手五指一张,掌中就多出了一把赤紫的长剑。 我有一瞬间的迷惑,那剑身眼熟,似乎是于我腰间的剑配成对的。 “锵”的一声响,却不是雨姬的紫剑刺入了我的胸口,而是我腰际的长剑自动自发跃出,精准地挡了赤紫长剑袭向我的力道。饶是如此,我还是被那力道撞翻在地,挺疼的。 “咣当”一声,是我的剑落在了泥地上,撞上大石,就发出了刺耳的音。 雨姬涂了丹红的美丽手指出现在我面前,她蹲下身来,折伞已偏斜了大半。她并未看我,她看到是……落在地上的剑。她要去拾那剑,却几次动作也不得法。她低垂着眼,我看不见她面上神色,但我能感受到,这是一种诡异的静默。 我几下爬过去,拾起长剑,抱了它在怀。这里离槡留给我的东西,我是绝不会给别人的,纵使拼了我的性命。 剑柄被我紧握在手靠着前胸,剑尖就对着了雨姬。在雨水的冲刷下,长剑上的那一抹红挥之不去。那是方才沾上的,我的血。 终于,雨姬抬起脸来。可随着她的动作,她额前的长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我依旧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她开始说话,“好……好的很!承韵剑……他竟然把师门嫡传的承韵剑给了你?他可真是舍得……真是舍得啊……”似哭又似在笑。 “嚓”的一声响,雨姬将她的紫剑插进了泥水里。她立起身子,伞已被她丢去,她居高临下看着我,终于露出了要杀人的目光。 我的右脚开始隐隐作痛,定是方才扭到了。我蹭回到大树边上,背抵着树干让自己坐好,至少在树下可以不用淋雨。 我看见雨姬的右手摊开,在她的掌心,有一个紫色的光球在聚起。 说也奇怪,到了这个时候,一向胆小怕事的我竟没多少恐惧。难道这便是豁出去的感觉了吗? 方才的那一连串动作下,雨姬已动了身形,我便能再次看见那石洞口了。我多么希望洞口突然在我眼前张开,然后,离槡向我走来。 可惜,这一想象终究没能成为现实。 “喂,你不担心离槡吗?你不是喜欢他吗?”我竟有闲心同雨姬说话,在她随时都可能要了我性命的时候。 雨姬右手掌心翻转,那紫的光球便被她压在了掌下。一样的紫的颜色……我突然觉出在某些方面,雨姬同离槡是有些相似的。这也不奇怪,离槡说他们二人是同门。 “石洞困不了他多久。我会助他出来,放心,那个时候……你已不知去到哪里了。” 我闭上眼睛,好吧,既然离槡不会有事……既然离槡不会有事……我还是希望能见他一面的。可是,似乎已经不能够了。 有灼热的温度夹带着风势朝我脸颊贴近,我面上一痛又一热。 却也只是一痛又一热而已。 我听见了沉闷的,压抑的嘶鸣吼叫的声音,似兽非兽,似人非人,什么东西? 我猛然间睁开眼睛,我果然没事!雨姬的杀招并未袭向我,我只是脸上蹭破了点皮。她那力道是使向了……一只魔物?! 在一个泥潭水中,有魔物自地底而出。枯瘦如柴的手臂向上伸举,只剩了白骨的五指张开又握拢,好似要住什么。可惜,在漫天的雨帘里,它什么也抓不住。 那枯瘦的手臂,成爪的五指……我脑中不期然浮现起在那口井上所见,难道当时并非我眼花? 雨姬一招使出,又连出数招,招招击在那水潭的边上,激起泥尘与水无数。 我看明白了,她不是要对付那魔物,而是要替它扫清障碍,放它出来! 那魔物形容硕大,有人的轮廓,却周身笼罩着一股浓重的黑暗。有沉闷的刺耳的声音自那一团漆黑里发出,它好似已失了神智。 “想不到在这荒野人家也能让我遇上这样的宝贝,婴如,喜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吗?” [2013-05-24 人妖练(11)]   “想不到在这荒野人家也能让我遇上这样的宝贝,婴如,喜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吗?” 她在说什么? 雨姬收手,她双手负在身后,紫色的纱衣陡然间张扬开来,其上的雨水一瞬间便干了。她嘴角现出似笑非笑来,她说:“他连承韵剑都舍得给你,我自然也是舍不得杀你的。既如此,我就将你给了它。”她单手一指,那魔物便站了起来,足有我身后古木的一半高大。 魔物会吞噬凡人及魂魄的心智,先吃了他们的心,再吃了他们的身。这也是为何魔物会越长越硕大的缘由。 那魔物已朝我走来了。 我的背紧紧抵着树干,我将长剑紧紧抱在胸口,眼泪唰唰落下来。 那魔物走得极慢,每走一步,那一处的地便要塌下一方,凭了那样的力道,它半爪子就能把我拍死。 我调整了剑尖的位置,我想,若实在不得已,我就把自己杀掉好了,反正已有了一次,对我来说也不算太过突然。我原以为离槡来救我了我就可以不用死了,却没想到头来仍旧挣脱不得那样的命运。 我被溅了满脸的泥水,却是那魔物经过我的身旁,径自朝那山洞走去。 怎么回事? 显然,有此一问的不止我一个,我听见那雨姬“咦”了一声,她连连施法对那魔物,招招狠戾。那魔物踉踉跄跄几次跌倒,可它仍旧不依不挠朝那洞口去,仿似里头有着比它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魔物一声长号,是雨姬击在了它的痛处。它的头部,有浓稠的暗黑的血液喷洒出来,立时引得地下的雨水污浊成一片。可它仍旧不放弃。隐隐约约的,我好似听见它在说话,它在叫着一个名字, “小夏——” 魔物重重倒在地上,任凭雨姬如何驱使它都不能爬起。然后,雨姬就将视线转来了我身上。 被她这般看着,我觉得比让那魔物对着我还要可怕。 她指尖一弹,有火光向我袭来,将将袭上我的左腕。我的左腕疼痛难当,皮肉破开。 那凶猛的力道……我以为自己会被炸开整条手臂,却没想,那疼痛竟止息了下来。我的左腕,亦有紫色的光生出。这紫光,柔和,温暖,带着温和人心的力量。我的左腕被治愈了,我的心被抚慰了。 有一块薄薄的紫的暖色自我左手腕里浮现出,在其表层。 这便是离槡说的——高古神玉吗? 离槡说,我的身体是因了这高古神玉而聚起的。这是个宝贝,宝贝自然会受人觊觎。这觊觎表现在……那原本倒地呈死状的魔物缓缓站起,它庞大的身躯掉转过来,抖落泥与水无数。它看向我,眼里泛着幽幽的凶猛的绿光,就好似我是一顿再美味不过的餐点。 它张开大嘴,露出内里猩红的舌头来。有口水自它嘴角流下,它在对着我流口水。 那一瞬间,我听到自己心内“嘎嘣”一声,我心彻底凉矣。 身旁的雨姬笑得不怀好意,她对着那魔物道:“去吧,去吃了她,神玉就是你的了。” 我想跑的,可右腿上的疼痛加剧,动一下都生疼生疼。 那魔物眼看就要走来我身边,我掉转了剑尖,我还是干脆一点,把自己杀掉算了。但杀掉自己之前,我得恶心恶心那雨姬。 我对她说:“我想,我前世定是抢了你的男人。” 她愣住。 我接着道:“可惜这一次你仍旧抢不过我。”离槡离槡,我就在心里把你当做我男人了,反正好多人都是这么以为的,也反正……我就要死了。 她倏地转眼看我,眼内的寒光比数九的寒天还要冰冷。她张口要说什么,可我已经听不见了,那魔物已走来了我身边,带着腐臭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我举起长剑,剑尖刺进了我的胸口。许是因为这一次更加清醒的缘故,锋利长剑割在我肉上感觉生疼生疼的。 我听见那魔物低低吼了一声,我赶紧手上加力,以求在最快的速度内刺戳自己的心。 冷硬的金属探进我的胸膛,我好似能听见我的心在哭泣。它在害怕,发着哭泣的颤音,可我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对不起了,我的小心脏,我没能好好照顾你。 我手上重重用力,可是,剑却刺偏了。 同一时间,大地开始晃动,天空开始旋转,那不知从何处起的轰鸣的声音远远盖过了暴烈的雨声。 那声响出自……石洞的方向。 石洞的方向……离槡! —————— 周末鸟~ 那啥,这一卷的题记想不出来鸟,喔临时想了个凑合上去了,大家去点下人妖练(1)哈,点了你们绝对不会后悔的喔保证!! [2013-05-25 人妖练(12)]   石洞的方向……离槡! 我也顾不得戳自己的小心脏了,只一个劲探着身子朝那个方向看去。 几乎在我视线触及那一处的刹那,巨大的山洞便整个爆裂开来,爆得粉碎,激起尘烟与碎石无数。 烟尘里,我找不见离槡,我看不见他的影,我的身子却被那魔物给钳制住了。 一只枯瘦的黑手狠狠捉住我原本持剑的右手。“咣当”一声,是我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完了,连最后的屏障也没了。 我惊惶的眼对上了那魔物泛着死白的绿眼,我第一反应便是将左手背去身后。那魔物一声怒吼,空出来的那只爪子就朝我的脑袋抓了过来。我想,我会被它拧断脑袋的,这个死法可真是难看透了。 “婴如!”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是离槡! 离槡正自烟尘中走来,他尚不知晓我如今的处境,所以,在视线触及我的刹那,眼中才会涌起那样的狂怒吧。 我如今是怎么一个处境呢? 我被一个小山似的魔物抓住手腕,提溜到了半空当中。 那魔物的另一只爪子扬起,却并未抓向我,而是抓在了我脑袋左侧的虚空当中。被它这么一抓,那一处的空间就破了开来,破出一个洞口。魔物转瞬便钻入洞口里,被他抓在手中的我,自然不能幸免。 那一处凭空生起的洞口即将闭上的时候,我看见离槡已急速掠了过来。他朝我伸手,我泪眼婆娑地对上他的眼。他一怔,眼内漫起无边的痛色来。可也只能这样了,离槡没能快过这洞口的闭合。我眼睁睁看着那破开来的洞口闭合得没有一丝缝隙,眼睁睁看着离槡惊痛的眼在我面前消失。最后的那一瞬,我好似听见他叫了我的名字,那样惊,那样痛。 我被那魔物狠狠甩在地上,右脚再一次磕到,疼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但我忍住了没哭,因四周俱是黑沉沉的颜色,我怕我一哭就会打破这黑暗的平衡,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呲——”的一声响,是火光燃起的声音。 我自膝间抬眼,看见那魔物就站在我面前五步开外处。它举着火把,跳跃的火光照得它的脸……愈发扭曲变了形。但这般看来,也是可以确定,这确实是一个男人。它应该也曾是一个凡人,只不过如今,它已成了魔。 那魔物向我走来,行走间,就有黑色的泥水自它身上滴落下来,落在沙石的地上,发出“刺啦”的腐蚀的声响。 我以手撑地,艰难得向后挪动着自己。手心被石子搁得好疼,可即使疼死,我也不要被这怪物碰到一星半点。 它似乎也不急着抓我、碰触我,它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强者,一点一滴看我在它脚下挣扎。终于,我的后背撞上冷硬的石壁,无路可退了。 火光靠近,愈发近了,近到了我眼前。它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那魔物的脸已被那黑的瘴气吞噬,扭曲地看不清五官。它的双眼大如铜铃,内里泛起一个快哭了我的小人,正是我。 它长大嘴巴,我以为它要咬我,可它却是说出了一个名字——“小夏”。 这是我第二次自它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管它小夏是谁,只要你不来咬我就好。 它没咬我,只是提溜起我,快步往那黑暗深处走去。 这是一条漆黑狭小的甬道,四壁冷硬,有穿堂的阴风阵阵拂过面颊。 不知走了多久,我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我睁眼,愕然发现周身俱是冰冷的水。只不过,被那魔物提着,我并未碰触到那水。这魔物却是整个浸泡在了水中。 我不知它要带我去到哪里,我曾试图同它沟通,却换来它幽幽泛着兽欲的眸子。未免惹怒它,我闭嘴了。 然后,我就看见了天上落下来的那一抹月光。 头顶上方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的口子,有月光自那口中落下来,照在那魔物身上,也照在我身。 我看见那魔物仰着头,闭着眼,贪婪地沐浴着月光。 我想,我是在一口井里。 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先前院子里的那一口阴森的枯井,我该不会是……又回到了那院子里吧? 一阵天旋地转,睁眼时,我已被那魔物带着来到了地面上,果然就是那一处我们落脚的小院。 远远地,是那老汉同老妇人走了过来。可惜,他们是看不见我同这魔物的。 待那两个老的同这魔物擦身而过的时候,我感受到自它身体里发出的浓烈的悲伤。直到老汉与老妇在拐角处消失不见,它才继续前行。 它带着我,去到了那熟悉的房门前。我知道,房内静静躺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可能永远不会醒来。 它又开始说话了,这一回,夜深人静,我终于听清了它在说什么,它说:“小夏,我找到可以救你的法子了,吃了她,你就能活。” [2013-05-25 人妖练(13)]   它又开始说话了,这一回,夜深人静,我终于听清了它在说什么,它说:“小夏,我找到可以救你的法子了,吃了她,你就能活。” 我:“……” 我悚然惊心,死命挣动,却如何也挣脱不得,只能任由着魔物提着我朝那房门走去。 走着走着,它停了下来,我还听见了它一声深长的叹息。 怎么回事?它良心发现了吗? “大胆魔物,速速束手就擒!” 我听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暗夜星辰下,那透出光影的房门前,静静立了一只……鬼差。 那魔物喉间发出一阵低吟,紧接着,我只觉手腕一松,屁股一疼,我又被仍在了地上。魔物现出瑟缩害怕的样子,却并没有拔腿就跑。它的眼里,那双如铜铃一般的可怖眼里,泛着点点湿润,让我想到了眷恋与不舍。可是,眷恋?不舍?一只如此丑陋的魔物? 那一边,那鬼差已祭出锁魂链,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凡间境地怎容你等魔物侥幸逃窜?速与我回地府复命!”话音落下,那看着冷硬,却灼热如烙铁的锁魂链便如灵蛇般游走了过来。 那魔物想要逃窜,却又哪里逃得掉。锁魂链锁住了魔物粗大的脖颈,它枯瘦的双手扯着链条,试图扯裂了束缚。可是,它越挣扎,那锁魂的链条只会将它的身体连带着魂魄一起,越锁越紧。 锁魂链遇魂则热,特别是那些不听话的魔物与鬼怪。我好似听见了烙铁炙烤皮肉的“呲呲”声响,空气里已散发着难言的腐烂气息。 终于,魔物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鬼差缓步踱了过来,这是一个年轻的鬼差,我从未见过。我试图对他笑一下,扯了扯面皮,却牵动了脸上破皮的伤口,笑容便成了龇牙咧嘴。 那鬼差嗤笑一声,袖手一个翻转,便有一条细细长长的东西自他袖中生出,直扑我脑门。 我瞪大眼,喉间的惊呼未发出,就被……束缚住了。那细细长长的……是锁链。 “锁我做什么?”我傻愣愣。 鬼差高傲地一昂头,动作间,额前的发丝轻甩,就让我想到了某种动物名孔雀。他道:“尔等跳梁小鬼,休想在本差眼皮子底下作乱,一个都妄想跑!” 我继续愣:“我不是鬼。” 他:“那就是魔。” “我也不是魔。” 他抬了眼皮子看我:“你是人否?” “不是。” “那就要抓。” “……” 于是,伤痕累累的我继被一只大魔物抓走后,又被一只如公孔雀般的鬼差……锁走了。 真是悲催的人生。 尽管活得悲催,但我并不绝望。相反地,我欢乐地快要唱出了歌,因为我知道离槡没事,他平安地活在某个地方。即便他没来找我,即便他不在我身边,我也……好吧,我承认我矫情了,我自然是盼着离槡来救我于水深火热中的。 只要我不试图挣扎,身上的链条倒是不会发出灼灼的烫人的热。不过,水深那倒是真的。我被缚着双手,站在了冥河的边上。 再次迎面对着冥河的水,我的心境已大不如前次。 我被那年轻的鬼差与魔物夹在了中间,在鬼差锐利的视线下,我老老实实站好。我曾问他为何要对我这般严格盯梢。这年轻的鬼差便斜我一眼,自负道:“那魔物已被本差打晕拿下不足为惧,至于你,念在你一张脸蛋尚能看的份上,就免了你的皮肉之苦。但是,别妄想在本差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我从来不知原来凭借我的长相也能沾染上福利的。 渡过冥河,即将入到地府的时候,我们仨被另一只鬼差拦了下来,那是一只资质深厚的老鬼差。老鬼差不放行,理由是——地府近日人事变动巨大,内部架构混乱,暂不接受新的魂魄。 那年轻的鬼差急得脸红脖子粗:“明明是黑白无常做出来的丢人事,为何要我等一并承担?我要状告阎王大人,参他们一笔!” 年老的鬼差缓缓抬了眼皮,“少年,你太激动了。” 在老鬼差的眼皮子底下,年轻的鬼差收回了暴躁,他看着我们:“那……这两只该如何处置?” 老鬼差又抬了抬眼皮,说出六个字,“送去无怨之崖。” 无怨之崖,位于地府与冥界的交汇处,那里,没有太阳,永远都只有暗沉沉的天。 阴风料峭,我站在乱石堆上,茫然四顾。 年轻的鬼差卸了魔物身上的锁链,可因了伤势严重,这魔物的神智依旧是不清醒的。 我看向他,问出心中疑惑,“这就是无怨之崖?是没有怨念的地方吗?” 年轻的鬼差收回锁链,他向我走来,“正好相反,崖底俱是怨念深重无法超脱的魂魄。” [2013-05-26 人妖练(14)]   年轻的鬼差收回锁链,他向我走来,“正好相反,崖底俱是怨念深重无法超脱的魂魄。” 我倏然抬眸看他,双手一松,是他解了我的束缚。“为什么要把我们扔去那里?” 鬼差皱了眉:“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若要怪,便怪你自己时运不济吧。” 怎会有这样不负责任的鬼差? 我气极:“你是什么烂鬼差?我强烈要求换人!我要换白无常!”白无常还邀请我到地府玩来着的。 却没想,我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怒了,“休要同我提那白无常!他同黑无常干出那样无耻至极之事,他们……你……” “白无常和黑无常怎么了?” 鬼差一甩长袖,却是不再搭理我。他转过身子,向着虚空当中的某一点扔出一块木牌。 “无怨之崖,启!” 他话音方落,我脚下的土地便裂了开来。 一半静止,一半远去,转瞬间,我眼前便现出了一道深长的山崖。 风吹得乱石飞溅,崖底深不可测。 鬼差一把捞过那魔物,轻而易举就将它甩下崖去。 他向我看过来,我这个时候才知道要害怕。 他向我伸出手来—— “不!”我心内慌乱成一片,步步退却间,已险险立在了山崖的边缘。 面前是强敌,背后是深渊,人生果然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我一个闪身,躲过了鬼差的一击。他虎了脸,显然方才并未尽上全力。 看着他,我,我突然慌神了。断崖、男人、陷阱、坠落,眼前的一切好似交织成了一幅时空久远的画卷,只有朦朦胧胧看不清晰的影,却无端端令我呼吸一窒。 鬼差的手到底袭上了我的肩。 在我的眼前,他猛然间瞪大了眼。呼呼风声擦着我的面颊过,有人坠落了悬崖,却不是我。 鬼差坠落断崖,他的身形移开,在他身后,现出来一张老脸。 是那个年老的鬼差!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他目中混沌一片,我心中紧成一片。 他朝我伸出修长的手,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没有预期中的坠落,有一只手在……抚*的脸?! 我悚然心惊! 瞪开眼时,鬼差的那张老脸贴在我眼前。他眼中却已不仅仅是混沌,是……带了金色的紫。 漂亮的紫色在金光的掩映下,盖过混沌,冲破无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双我闭上眼睛都能细细描绘的眸子。 “你……”我喉咙干涩。 “是我。”他对我笑,苍老的容颜一瞬间变作了我熟悉的模样。 脸颊上疼疼,是他的手指拂过我的伤口。我这才注意到,轻轻触*脸蛋的手指,修长白皙又漂亮,我方才怎会没有注意到呢? “离槡哥哥……”我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抬眼时,却看见他目视着我脸颊上的伤口,紫眸内暗沉了一片,是怒意。 我伸手,小手盖上他的大手,“离槡哥哥。”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看我的眼睛,突然地,他的另一手围拢上我的肩背,狠狠一个使力,将我搂紧在他的怀中。 熟悉的,独属于离槡的沁冷芬芳盈满了我的口鼻,我却只是呆呆然不能反应。 我在离槡的怀里吗? 离槡他……在抱我? 他埋首在我颈间,在我发间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我们走。” “好。” 他放开我,转身,大手伸过来,要牵我的小手。那温暖的味道与触感我已不知盼了多少时日,我微笑,我的指尖就要触上他的……可是,突然地,我本就受伤的右脚一重,继而是剧痛,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我的右脚! 因为太痛,我都来不及惊呼出声,也来不及反抗,只能任由背后的力道将我带倒…… 我背后即是万丈的深渊。 我的手指同离槡的越来越远,待他察觉不对回身时,我大半个身子已坠落了下去。 “婴如!” 离槡险险抓住我的手腕,他的身体便也落了崖。 离槡一手紧握住我的手,另一手祭出长剑,锋利剑尖刺向崖壁,激起火星无数,倒也是险险暂缓了下坠的态势。 我们身下,那黑色魔物直直坠入深渊。方才正是它拖了我下来。 头顶上方一阵啪啦响动,有乱石直坠下来,险险擦了我的身子而过。身子一个转旋,是离槡使力,将我捞进怀中。贴着他的胸膛,我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屏着呼吸。 同我脸贴着脸,离槡对我说话,“我们……”可他才说了“我们”两个字,世界就开始旋转。 恍然间,我看见头顶上方的空间在缩小,转瞬间就缩成了一个圆;对面的岩壁在向这边靠拢。 很显然,无怨之崖即将闭合。 离槡身形掠起,一个纵跃便能看见崖顶。可是,无怨之崖闭合得更快。头顶上方的光亮不再,只剩了狭小的一条缝,根本不可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我们的下方,两崖间的距离愈发逼仄。 搂紧了我的身子,离槡沉稳的声音响在我耳边,“信不信我?” 我想也不想就点头。点完了头方意识到他看不见,正要开口说我信,离槡却陡然散了周身的力,我们便一同急速坠入了那深不可测的崖底。 ——————- 嘤嘤嘤嘤嘤明天正果鸟! 小米喔写了40多w终于要让这两只在一起鸟嘤嘤嘤嘤嘤小米要表扬!!!! [2013-05-26 人妖练(15)]   我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我清楚地知道离槡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替我挡了呼啸而过的碎石;我清楚地感受到同地面相触的那一刻,离槡在我身下承受的撞击。我听见他沉闷地哼了一声,那声音不重,却比剜了我的心还难受。 我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要去看他伤到没有,他却抱着我连连翻转,躲过自天而降的乱石无数。 待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候,我趴在他身上,他静静躺在水塘边。 “离槡哥哥,你痛不痛?有没有伤到哪里?”我试图从他身上起来,可他的手仍箍在我腰上,我便只能小范围动作着。我的一双小手在他身上摸摸又蹭蹭,确认着他的身体是否完好。 “婴如。”他低低叫我的名字。 我应了一声,手上身上动作不停,摸过了他的胸膛,我开始转战他的下半身。啊,离槡腿上湿湿的,是受伤了吗? “婴如。”他又叫我的名字,声音柔软而温和。可我一身心扑在他的右腿上,这一回,连应他一声也没功夫。 他的右腿是受伤了呢!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伤口严不严重,也不知离槡有没有带伤药。我急吼吼就要去扯开他的裤子。 这一回,他却不干了。“婴如!听我说话!”他加重了语气,同时,搭在我背上的大手一个使力,我踉跄扑倒,一扑便扑在了他胸口上。他另一手顺势跟过来按住我的后脑勺,我被他结结实实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我又闻到了他身上沁冷的芬芳,其间,还夹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与他……略微错乱了的呼吸声。我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我听见了他的心跳声。他的心,似乎跳得比我更加紊乱。 这……是要做什么? 他坐起身子,却丝毫不放松对我的钳制。他将我搂抱在怀中,我坐在他腿上,姿势有些奇怪。 我怕碰上他的伤腿,身体就扭捏又僵硬。 “放松。”他的呼吸喷在我耳边,热热的。 我的身体更加绷紧了。 “婴如。”他又叫我的名字。我感觉额头上一热,有柔软的东西碰了碰我,是……离槡的嘴唇吗? 我彻底僵住不能反应了。 离槡稍稍放开我一些,他的额头抵着我的,他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我们……维持着一个危险的姿势。 这崖底光线昏暗,便愈发衬托得离槡的紫眸晶亮。在他眼中,我看见了自己,自己无措僵直又带了点点莫名希冀的样子。 他的大手伸过来,盖住了我的眼睛,我的世界就漆黑一片了。可我一点也不害怕。 在没有光亮的世界里,我听见离槡在说话,“怎么办,婴如,我一点也不想放开你。” 我觉得这话有些敏感又奇怪,便在心里默了默。默完之后,我说:“离槡哥哥你可以不放的,我……让你多抱一会儿好了。” 他就低低地笑了,“我很贪心,多抱一会儿怕是也满足不了我的。”声音低沉又蛊惑。 我的心便漏跳了一拍,觉得大神毕竟是大神,这话说得我都没法子接口了。再次默了默,我说:“那……那你想抱多久?”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好似要被他嵌进了身体里。他温热的手掌伸过来,摸索着抓住我的左手,同我十指相扣,紧得没有一丝缝隙,“我不打算再放手。为何不可以?为何不能要?婴如,你是我的。” 我……我彻底木掉了。 我的心已经不能用跳得飞快来形容了,它在我胸*横冲直撞,好似不冲破我的胸口便不罢休似的。我试图控制它,想让它跳得慢一些,我不想让离槡听到我丢人的心跳声,我怕他笑话我。同一时间,与他密密相扣的左腕开始痒痒,因为太过激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将破开我的身体跑出来了。 “婴如?”他在等我说话。 这……这个时候要说什么?没人教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我的右手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襟,揪得我手指头生疼。我听见自己哆哆嗦嗦的声音道:“我……我……离槡哥哥我很没用的,你要我做什么?”喉咙干涩,舌头发麻,我……我一定是生病了。 离槡笑了,声音有些哑哑,却出奇地好听,比我听过的任何鸟儿的歌唱都要好听。他松开了捂住我眼睛的手,我模糊的视野里,渐渐现出他清晰的容颜来。我……我立时吓了一大跳,原来,他竟离得我这般近,近到……他的唇几乎就要贴上了我的,近到……他几乎咬着我的嘴唇在说话。 “不知自己的用处吗?婴如,记好了,对我来说,再没有比你更有用的了。要我示范给你看吗?”在他眼中,我看见了笑意,以及,我傻傻的样子。 ————————- 哎呀哎呀好甜蜜撒花~ [2013-05-27 人妖练(16)]   “不知自己的用处吗?婴如,记好了,对我来说,再没有比你更有用的了。要我示范给你看吗?”在他眼中,我看见了笑意,以及,我傻傻的样子。 “示……示范?什么示……”我猛然间瞪大眼睛,不能呼吸了。 离槡只微微一个动作,便轻而易举堵住了我的嘴唇,他的呼吸喷在我嘴里,他的一手同我牢牢相扣,他的另一手揽在我腰上,愈发愈发密实地将我按向他。 亲吻突如其来,缠绵且漫长。 我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我仿佛看见了春日里的暖花在我面前盛开,有花香盈满我的口鼻,有鸟语慰藉我的心田。 离槡离槡离槡…… 我在心底遍遍呼唤他的名字。 “呲”的一声,火光划破昏暗,在地上留下跳动的光亮。离槡升起火堆,让我靠在他身上,他在替我治脚上的伤。 我的右脚翘起,架在他双膝上。袜子被他脱了去,在火光映照下,我的脚丫子白白又嫩滑。 他握着我的脚丫子。 本来脚背青青又紫紫的,被他这般一握,一阵温暖的热力进入我的脚背,很快便恢复如初了。可是,离槡大神,你为么还握着我的脚丫子不放手啊! 我的脚丫子往外挣了挣,又挣了挣,即将要挣脱出他的手掌,却冷不防地,他回头看我。 我……我本来就脸红,这下子更加不好意思了。我想我的脸蛋一定红成了一个小苹果。 “表相无碍,但内里伤得重,还需输一些真气。”他对我解释道,紫眸中的光华亮如星辰。 我不自觉低下脑袋去。 自他对我说了那样一番话,做了……那样一些事情,我就不敢看他,总觉得这些事情发生得恁不真实。离槡方才对我所说所做,是我只敢在梦里想象发生的。不,我远不敢将梦里的离槡想象得这般美好。人说近乡情怯,原来,愿望来得太过突然而巨大,也是会叫人怯的啊! 在我脑中各种纷乱思绪嘎嘣嘎嘣飞过的时候,离槡终于松开了我的脚丫子,开始细细替我穿上鞋袜。他捏捏我的脚,“试试能不能走动。” 离槡手里头的温度好似透过厚厚的鞋袜传递到了我身上,我呆呆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微微仰起的,俊逸非凡的脸,我突然想哭。 “哭什么?”他皱眉。 下一瞬,我又被他揽进怀里,他用手指拭着我脸上的泪。原来我已经哭出来了。 揪着他的衣襟,看着他满是温柔疼惜的脸,我终于彻底哭出来了,“怎么办,离槡哥哥,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可是,我们这样是对不起你妻子的!她已经这么可怜了,要是她知道我跟你……她要伤心死的……”我哭得一噎一噎,这是一直以来压抑在我心头不得解脱的难题,我觉得连自己在心底偷偷喜欢离槡都是罪孽。可是又能怎么办?我喜欢他,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得我的心根本不受我的控制。*日卑微地只敢在心里头念想着他,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情感倾泻出来,我呜呜哭,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抱着我,我哭,他就替我拭泪;我揪他衣裳,他就把我抱得更紧。我哭得岔气,心头的伤悲却一点一点退却了,这是我同离槡最最贴近的时刻,这是我同离槡最最交心的时光。甚至有那么一点,我是故意呜呜哭,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哭下去,这样,他就可以一直一直看着我,抱着我,替我拭泪。 可是,时光再美,也有消逝的一刻。离槡一手压着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脑袋压向他的胸膛,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不自然,“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有欺负你。” 脸颊埋在他的胸口,我不能呼吸,扭扭捏捏蹭啊蹭,终于蹭上他的肩头。下巴搁在他肩上,我继续哭。 “你哭是因为我方才亲了你?对不起,我不会哄女人。” 我抽抽噎噎,“那……那你怎么知道要……要亲我?”都知道亲女人了,还说自己不会哄女人,骗谁呢? 女人都会这样吗?被喜爱的男人一哄,就会变得傲娇起来。 他略一沉吟,“若你觉得不满意,我们可以多来几次。” 我:“……” 我终于不哭了,静静趴在他的肩头,心头的阴霾渐渐消散开去。然后,他开始同我说话,“你心中的顾虑……我比你更甚。婴如,自你解开我封印的一刻,我便知,找到……她……是我的责任。” 我心一痛。 “但责任尚不能驱使我去做这些事情。除了责任外,我心中更有一份眷恋与牵挂。是对她的牵绊迫得我不得不找到她。” 我心好痛。 “但渐渐地,我发现,那牵绊越来越淡。我心中有个声音在说,那不过是个虚幻的过去,我什么记忆都没有了,只有那一份牵绊存在。如今,连牵绊都淡去了,我去做那些事情还有何意义?” [2013-05-27 人妖练(17)]   “但渐渐地,我发现,那牵绊越来越淡。我心中有个声音在说,那不过是个虚幻的过去,我什么记忆都没有了,只有那一份牵绊存在。如今,连牵绊都淡去了,我去做那些事情还有何意义?” 我木木道:“她在等你去救她。” “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那……那是你的责任。” “没有感觉的责任便如死水一般枯寂,是激励不了人心的。” “那……那你要怎么样?” 他似叹了一口气,“你为何不问问……那牵绊何以会淡了去?” 我直接反应那不会是个好问题,可是,心为何跳得这么快? “为……为什么?” “因为那牵绊尽数转移到了你身上。” 我…… 我茫然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自顾自说着话:“对你,起初不过是隐隐的担忧与不放心,待我觉察出问题的严重,我已快要放不下你了。但我告诉自己不可这般。这般又该将你置于何地?于是,我借机离你而去,妄图断了心中对你的牵挂。可是……” “可是……”我呆呆重复着他的话,好似已不知该如何说话。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是,效果适得其反。闭上眼,我满脑子都是你,睁开眼,我便想着你的种种,你没自保的能力,若我不在你身边,你该如何过活?”他摩擦着我的头发,那些字句一个字一个字敲进我心里。 “所以我便分了自己的一魂一魄在你身边,我想,这足够保你平安了。可我未想到你身上竟藏有高古神玉。高古神玉乃上古神物,三界之内无人不觊觎。”他亲亲我的耳垂,将我抱紧一些,“若我不在你身边,你怎可能还有活路?”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变得轻盈,越来越轻,要飞起来了。 “这次你遇险,更让我看明白了一些事。” “什……什么事?”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木之一族的族人曾承袭先天神体,我们的身体,在很多方面,与凡人有些不一样。”说到这里,他稍稍放开我一些,一手拖起我的脸,迫得我与他对视,“对伴侣,我们会有一种天生的觉知力。纵使不曾相识,初一见面,我们却能认出对方。纵使远隔了千里,我们也能感应到对方所在。” 说着这样的话,离槡的眼睛越来越亮,那亮光捕获了我,我竟忘了要转开视线,“然……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比起那千年前虚无缥缈的幻影,我更想要你。” “所……以?” “所以我相信我的直觉跟能力。” “那她……” “或许是我记错了也不一定,我与她或许不是我所想的那种关系。毕竟已是隔了千年,毕竟我丢失了那一部分的记忆。世间之事没有偶然,我的失忆不是,你的失忆不是,你我的相遇更加不是。” 我咽咽口水,觉得离槡的说话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但是……“你的觉知力靠谱不?万一你觉错了怎么办?” 离槡看我:“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我怯怯:“不是……我就问问。” 他:“很靠谱。” 我对手指:“有几层靠谱?七层以下都是不合格的哦。” 他的眼眯了一眯,握住我下巴的手提了一提,让我的脸与他更加贴近,他说:“十层。” 我:“可是我还是觉得……” 下面的话没了,因为他堵住了我的嘴巴。 这一次的亲吻还是突然,却没有方才的突兀。我想我弄错了一件事情,刚才不是我的身体要飞起来了,而是我的心。我的心轻盈地像是张开了翅膀,在昏暗的天地里飞翔,所过之处,暖花盛开。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说。” “你说你们木族的人第一次见伴侣就能认出他们,你为什么没认出我呢?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想杀了我呢?而且后来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我对你不好吗?”他含着我的嘴唇,仍旧同我维持着最最亲密的姿势。 他的眼睛那样亮,疏忽间就让我沉溺其中不得自拔,以至于违心地说了一句“你对我很好”。 离槡同我就这般抱在一起,过了好久好久,直到我听见不远处传了极不和谐的窸窣声响。 脑袋搁在离槡肩上的我便睁开眼皮子,在忽明忽暗火光掩映下,我看见了向着我们匍匐而来的一团黑影。 那是个人的形状,形体庞大,两臂枯瘦如柴,两腿耷拉在身后,好似已经断掉,正是抓了我的那只魔物! 四周围黑兮兮的,我不敢大声说话,只推推离槡,示意他看身后。 离槡“嗯”了一声,却是埋首于我颈间深吸一口气,方拉了我站起身。 那魔物自无怨之崖顶摔落,看得出来,它伤得极重,可那一双如铜铃般的眼却是极大极亮的。它的视线牢牢锁住我的……左腕。 [2013-05-28 人妖练(18)]   那魔物自无怨之崖顶摔落,看得出来,它伤得极重,可那一双如铜铃般的眼却是极大极亮的。它的视线牢牢锁住我的……左腕。 离槡牵了我的左手,他宽大的袖口张开,将我同他交握的手密密掩住,便也遮掩住了我原本暴露在外的左手腕。离槡道:“它是觊觎你身上的高古神玉,那就留不得它了。” 我就问为什么。 离槡愈发扣紧了我的手,“为防走漏消息。” 我想说这消息是那个雨姬走漏的呢!可想了想,还是不说了,这其间种种,离槡不可能不知道。我相信他会处理得很好。 突地,离槡“咦”了一声,待我反应过来时,他已自那魔物身上取了一样东西。是一块木牌,泛着暗沉沉的光。 “这是什么?” “开启无怨之崖的钥匙。” 怪不得我觉得这木牌眼熟呢,那年轻的鬼差开启无怨之崖的时候,可不就是用了这个东西。说到鬼差,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我拉拉离槡的小手指,“那个年轻的鬼差呢?” 离槡研究着手中的木牌,“掉进池子了吧。” 崖底是一处极宽大的空地,四周是石壁,中间则是一个圆形的大池子,池内盛放着污黑的水,也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那魔物还在向我们这个方向爬动,动作却是极缓极慢的,我又想起了什么,问离槡,“一开始你就变成了那个老鬼差吗?” 离槡抬了眼看我,“不是。” “哦。” 离槡的视线仍旧落在我脸上,他笑了一下,“我追上你们时,你已被带着离了冥河。我还道要去地府抢了你回来,却没想那老鬼差将你发配来了这里,我便干脆化了个样子,一路行来倒也未遇上大的阻碍。” 他说得轻松,可其间的辛难……我是知道的。无怨之崖地处极偏之地,我被那鬼差带着走来,不知遇上了多少个关卡。 “无怨之崖到底是什么地方?”对于这一点,我一直心存疑惑。 离槡一手牵着我,另一手屈起一指在那木牌上扣了一扣,头也不抬道:“关怨灵的地方。” “额,那为么还要叫无怨?” 这个时候,离槡已研究完了木牌,将其往袖中一收,道了声:“地府那帮大小鬼学着凡人自欺欺人罢了。” 我东张西望:“那我怎么没看见有怨灵?” 离槡:“在你后面。” 我一惊,本能回头,便看见那池子里,乌黑的水面上,有几个青白色的头颅浮起。那些头颅或圆或扁,更多的是没个完整的形状。我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满对离槡:“那你方才还带我坐去池子边?要吓死人了!”却是紧了紧同他相扣的手指。 对于我的动作,他似乎很满意,因我听见他愉悦地哼了一声,“池中的怨灵被封在其中,出不来的。我已确认过,那里是最安全的位置。” 我就道了声“怎么可能?”,可话音刚落,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在朦胧火光的映照下,我似乎看见在那四周围的墙壁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凸起生出。那些仿佛活的、会动的,如头颅一般的怨灵竟占据了满满的墙壁。听到说话的声音,感应到火光,它们逐渐开始复苏,向我们投来贪婪的目光。 望着四壁越来越多不住叫嚣的……头,不得不承认,但池子里的怨灵确实是最乖顺的了。 我不可思议看离槡:“你早知道这里有这么多……怪东西?” 离槡颔首。 我:“你竟然当着这么多鬼的面同我说那些……那些……” 他故意:“那些什么?” 我低头:“那些羞人的话。” 他抬起我的下巴:“有些事当做得做。况且,我一路来寻你,都入到无怨之崖中了,若不将最紧要的事办了,岂不是太吃亏?” 他那一句“最紧要的事”取悦了我,我将下巴自他手心里挣脱出来,低头,看脚尖。这本是个娇羞的动作,我是想装矜持来着的。可没想,一低头,却看见地下冒出了一个奶娃娃的头。奶娃娃张着空洞洞的眼睛,正咧嘴诡异地对我笑。 我“啊”一声就跳到了离槡身上。 我如临大敌的样子似乎取悦到了离槡,他低低笑了一声,伸手过来,将我的身子固定在他身上,“无妨,我不会让你受欺负。好了,先去睡一会儿,我守着你。”他又带我坐去了水池边,一扬手,那火堆便又燃得旺盛起来。 我不解看他:“我们不马上走吗?” 他一手将我搂进怀中,另一手拨弄柴火,答得漫不经心:“纵然有了开启之钥,也需等上三日,无怨之崖才会再次开启。届时,我们还需要一个屏障……” ———————— 为么你们都霸王我嘤嘤嘤嘤嘤难道真的要虐虐才有留言看……么 [2013-05-28 人妖练(19)]   他一手将我搂进怀中,另一手拨弄柴火,答得漫不经心:“纵然有了开启之钥,也需等上三日,无怨之崖才会再次开启。届时,我们还需要一个屏障……” “什么屏障?” “我会处理。” 离槡似乎在我们周身设了一道屏障,那些墙上地上的怨灵们虽然叫嚣不绝,可传入我耳中的声音却似蚊子叫一般。 怨灵太多,抬头睁眼便能看见。 我也是一只鬼,从本质上来说,我和他们其实是没甚差别的。望着那一颗颗青白的头颅,一张张面带无穷怨念的脸,我是有一些心惊的,若有一日,我也变成了这样…… 我掐断自己的思绪,算了,不想了,这样子的未雨绸缪真是要不得。为了不再污染自己的眼睛,我便闭上眼睛,将脸埋进离槡怀里,睡觉了。 这一觉我睡得尤为香甜。虽地处不合时宜的地方,但睁眼便能看见离槡线条如刀削般的俊脸,清爽好闻的气息,我便忍不住想要大笑三声。离槡也睡着了,火光在他脸上落*影。他的脸明明又灭灭,勾引着我去触碰。 我这就算是……拐到离槡了吗? 我在兀自做着得意,冷不防听得身旁有个声音幽幽喊了一声“小夏——” 我惊了一惊,这声音熟悉,可不就是那魔物! 这魔物有些阴魂不散,此时,又爬来了我们身边。只不过,它被拦截在了距离我们一丈开外的地方,进不来。 我本不想理它,可不经意间,我的视线扫过它的脸。它面上是欲言又止的颜色,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我实在想不出它有何话要同我说。 这个时候,离槡一动,我们周边那若有似无的保护光圈便淡了去。我还来不及说话,便看见那魔物面上先是现出惊诧神色,它的愣怔只在一瞬,下一瞬,它便蠕动四肢,朝我们爬来。 “你在做什么?”我知道离槡醒了,扯了他的袖子就问。 离槡“嗯”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出得无怨之崖需要一个甘愿充当介质的魂魄,或许,它可以派上用场。” “啊?” 离槡没理我,因那魔物已爬来了我们脚下。 它仰起脸来,不知为何,此时,笼罩在它面上的浓重黑雾消散了去,我头一次看清了它的面容。那是一张属于年轻男子的清秀的脸。它张着幽幽的眼,执着地望着我,喊“小夏”。 离槡不悦皱眉,一推一松间,我已被他藏去了身后,只留一个脑袋搁在他肩上,看外头。 不见了我,那魔物立时发作起来,身子不停蠕动,喉间呜呜啊啊发着无意识的音。 我听了离槡清冷的声音在说话:“我可替你了结未了的心愿,作为交换,你要助我们出去。” 那魔物有一瞬间的呆愣,我以为它听不懂,可半响,它的声音起来了,“你……真的……可以帮我……唤醒……她?”声音断断续续,好似费了极大的力。 离槡不言语,但他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那魔物突然笑了起来,虽然笑音可怖,但听得出来,他是极快活的。“我……帮……你们……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接下来便是由那魔物说出有何未了的心愿了。 不知为何,到了这关头,那魔物却欲言又止起来,它时不时拿可怖的大眼睛看我,幽幽目光射过来,让我心惊肉跳。 离槡就把我脑袋压下去了,他的声音带着显然的不悦:“别打她的主意,我自有其他法子助你。” 魔物将信将疑,沉默了半响,它终是说话了。 它说,它本是那乡野间的一名壮丁,家中世代已农耕为生,虽称不上多大的富贵,但也殷实有余。它所处的村子名叫夏家村,它是村长的儿子,与它口中那小夏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小恋人。二人自小定亲,它从小的愿望便是快些长大,长大后便能娶了小夏为妻。它会努力种田,它会很疼很疼小夏,它要同小夏生一屋子的胖娃娃。它从来不怀疑这个愿望的可行性。小夏是它的媳妇,小夏从小便是它的。 跳耀火光下,这魔物做着这样的声明。它面上现出向往之色,仿佛那不是久远的过去之事,仿佛它的小夏此时就在它的身边。可是,若它的愿望实现了,它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给我和离槡讲故事了。 它的说法是,小夏被一头豪猪抢走了!那豪猪是妖魔,是怪物,它迷惑小夏!对小夏失了妖法!小夏是被迷了心智才会委身于一只妖物! 我听了就有些咋舌,忍不住小声同离槡耳语,“一个人能同一只猪……”说到猪,我脑中灵光一闪,便闪现出了那只粉红色小猪的样子,还有那昏迷不醒失了一半魂魄的女子。起初我是不信这魔物说话的,可想到此处,我迟疑了,它说的该不会都是真的吧。 离槡竟半侧过首来,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脸颊边。 我……脸红了。 —————— 哎呀哎呀今天更晚了,因为在跟一帮朋友讨论一个形而上的问题嘎嘎嘎 [2013-05-29 人妖练(20)]   离槡竟半侧过首来,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脸颊边。 我……脸红了。想要别过眼去不看他灼灼的视线,可又舍不得不看他俊美的容颜。离槡的眼,好似两块精巧的磁石,吸着我望进其间,再也不能拔出。 “同一只猪如何?” “同一只猪生猪宝宝。” 我话音方落,那魔物便好似受了刺激一般,狂吼着,狂怒起来。离槡一个眼神过去,它就好似被打击了一般,趴地上不动了。 我这才领略到离槡一个眼神的威力。其实,离槡也每每这般给我一个眼神,如今才知晓,他这是给了我多大面子啊! 见我有些呆呆,离槡伸手过来,捏了捏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他说:“天地万物出自一个本源,天下大同,世间一体,是凡人无知的妄念加了诸多分别心在其上。谁能规定人不能同鬼相恋?谁又不许猪同人……生小猪?” 我张了嘴,愣愣看他,为他这彪悍的思维。他的话听起来貌似句句都在理,可为何,听在我耳中,总有那么几分诡异的感觉呢? “只因你被世人荼毒太深。”离槡凉凉道。 我不服气:“我又不是人!” 他的视线自我脸上收回,重又落在那魔物身上,“嗯,幸而你非人,如若不然,定是个做人太失败的典型。” “你……” 离槡曾说他总有一日要被我气死,如今看来,分明是他气死我才对!哼哼哼哼! 我这是算同离槡……小吵一架了么? 为么我憋屈之余,心里又隐隐有些小甜蜜呢? 莫不是我本质上长了一颗受虐的心? 那一边,魔物虽被打趴下了,却仍坚持不懈而又断断续续说着故事。 小夏自山野间救了一只猪,却没想,有一日,那大野猪景变作了一个俊朗男子的模样。男子对小夏施了妖术,小夏跟他跑了,还给那男子生了一只小猪。说这话的时候,这魔物粗哑着声音,一字一句说着话,吐息间,是深沉的恨意。 “所以呢?”离槡突然开口问。 那魔物似乎未料到离槡会开口问话,它茫茫然抬脸,一双如铜铃般硕大而丑陋的眼中现出几丝迷茫神色来。 离槡继续说话,声音清冷,透着凛然,“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不!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我不会做那些事情!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它双手堵住耳朵,剧烈摇晃着头,好似突然之间就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只不过,它这样子,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它定是做了什么了。可它做了什么呢? 看见小夏同那男子日夜在一起,笑得那样幸福,他们甚至还生了一只小猪,妒忌迷住了它的眼。淳朴的乡野汉子循着家传的古老法子,在林间找到了恶鬼。汉子出卖自己的灵魂,同恶鬼做了交易,他要小夏回到他的身边,他要那两只猪死!要它们永世不得超生。 他成功了吗? 他成功了一半。小夏回到了他身边,却已成了个丢失一半魂魄的活死人;恶鬼只能满足他的一个愿望,是以,那两只猪仍旧安然活在世上。 同恶鬼做了交易的大汉,将灵魂埋葬,他成了一只世间最下等,最为人不齿的魔物。可它并不介意,只要能同小夏厮守在一起,世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呢? 世人只有口舌,过日子还是得靠自己。它深知这一点。它以为自己可以守着小夏的身体过一辈子,可渐渐地,它发现自己错了。小夏成了一具半失灵魂的躯壳,她再也不是小夏了。 它想要挽回做错的一切,可逝去的时光又怎会倒流呢? 它又去找了那恶鬼,恶鬼对它笑得不怀好意,仿佛那鬼已然料到了如今的一切。恶鬼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人的魂魄,它又怎会真心助人呢?可大汉的觉悟为时已晚,是他自己的贪欲害人害己。 最后的最后,还是那只猪找来了。它想,它永远不会忘记那只猪看它的眼神,不是敝屣,而是漠然。 猪从恶鬼手中抢回了小夏的半个魂魄,并以心头血养着。猪将小夏的身体留给了小夏的父母亲照看,这是小夏的心愿。 因了一己私欲,它毁了小夏,它最爱的小夏再也回不来了。 那只猪却说它并不爱小夏。爱一个人是祝福,而不是占有。它很气,明明是那只猪抢走了小夏,如今,又来说风凉话! 可是,它又一点办法也没有,是它害了小夏,也救不回小夏。它在山野间流浪,有鬼差要抓它去地府,去投个胎,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切可从头再来,多好!那个白衣如雪的鬼差是这般劝诱它的。是啊,它也知那样很好,一了百了,了无牵挂,可是,它放不下小夏。它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它希望小夏能醒来。只要小夏醒来便可以了…… 故事听完了,离槡侧头问我有何感想,我想也不想就说:“我挺想揍它的。”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心下有些忐忑,离槡会不会觉得我粗俗,会不会觉得我没那些俗气的女孩子有文化? 我紧张地将离槡的耳朵望着。 离槡沉吟了一瞬,头也不回道:“确实,我同你想得一样。” “真的?” “真的。” 我满足了。 [2013-05-29 人妖练(21)]   “你真能救活小夏?”那魔物仍旧趴伏在地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丝讨好与期冀。 离槡“嗯”了一声,“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会让你如愿。” 离槡要让那魔物答应什么条件呢? 我这般问他的时候,他看我,神色略有些复杂,“很快你就知道了。” 时间一晃便到了三日后,其间,那魔物一直与我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即便熟睡时刻,它也会时不时惊醒,惊醒之下便要来确定离槡的存在,就好似……离槡是它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我想,这魔物的如此举动都是为了那个叫小夏的女子吧。它盼了那么多年,救活小夏的事总算有了一些眉目,它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的。哎,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挨着离槡,我站在了池子边上。 有大颗大颗青白色的头颅自水底浮起,半现在水面上,朝我们露出贪婪的目光。我有些不适,赶紧别过眼去,这一别眼又对上了那魔物怔怔的眸色。它并不是在看我,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怔怔不能自拔。 “难受就闭上眼睛。”离槡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响在我耳边。 我点了点头,但我并不想闭眼,不适是肯定的,但我更想将离槡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存放进心里。若将来有一日我们不得相见,也好给我留个念想。 地上的火快要燃尽,无怨之崖底,朦胧而黑漆。 离槡突然就祭出了那木牌,木牌被抛掷半空当中,立时,就有无数道光亮自四周围黑兮兮的石壁上生出。木牌聚了光,霎时变得闪亮。我看见有金黄色的字体自木牌上生出。我试图看清那字的模样,可惜,光亮太过晃眼,晃得我眼晕。 肩背一紧,是离槡搂紧了我在怀,“抱紧我。”他的呼吸喷在我耳朵上。 脚下一轻,离槡已带着我的身子急速向上掠升。同我们一起的,还有那一只一言不发的魔物。 那一道半空当中的木牌陡然间掉转了方向,亮光直刺黑暗的头顶上方。上方并未因了光的照亮而变作苍穹,但是,它开了一条缝隙。缝隙窄小,如混沌初开。 那一处便是无怨之崖的出口了吗? 离槡紧了紧抱我的手臂,他的嘴唇在我额头上轻触,他带着我向那一道遥远的光明掠去。 离槡同我在前,那魔物在后,我们转瞬便要去到了洞口,一切都顺利地不可思议。 可是,突然地,我听见了呜呜的不同寻常的声音。那声音自下而来,越来越响,像是怨灵的呼号。 顷刻间,我便看见了那狂涌而上的一颗颗青白的头颅。因为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不少怨灵的头颅已被挤压扭曲变了形。在无怨之崖底沉寂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怨灵,感受到阳光的召唤,正争先恐后要冲破黑暗,去到那光明之处。 可是,这是不对的。 如此多的怨灵若被释放出来,那将是无法想象的灾祸。 缝隙仍在张开,可容一人通过。 我们终于贴近到了洞口。 离槡将我托举起来,要将我的身子送去外面的世界。 我惶惶然去找寻他的眼,他面色肃穆,紫眸中一片肃然,这表示,现下的情况是不好对付的。见我看向他,离槡对我笑了笑,他嘴唇开合,在对我说话,可那怨灵造就的声音凌乱而庞杂,我听着就有些费力。 突然地,一颗泛着獠牙的苍白头颅出现在我同离槡之间。头颅空洞的大口张口,现出里头猩红色的舌头来。大舌卷起,直朝洞口弹去。 离槡面色不改,抬手间,那头颅已被拂了下去,拂去了那魔物身边,然后,“噌”的一声消失在它身体里。 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离槡已一手出力,将我往外抛去,另一手击出,掌风直袭位于我们下方的魔物。那魔物被击中,身体向下坠去,一坠便坠去了千万个怨灵堆中。怨灵们有一瞬间的骚动,骚动过后便是侵占。无数青白的头颅张口血盆大口,惨白的獠牙咬上魔物的身体。 一瞬间,我明白了离槡的用意。无怨之崖的出口开启,会有无数怨灵随之而出,于是,我们需要一个暂时拖住怨灵的介质。这个介质,显然就是那魔物。 我看见离槡面上松了一口气的神色,看来,一切仍旧进行得顺利。 眼前的一切看似漫长,实则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离槡身形一动,他也要上来了。他看见他朝我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我一手已触到了外面流动着的美好的空气;我的另一手伸出,我想要快快触碰到离槡。 [2013-05-30 人妖练(22)]   这个时候,我一手已触到了外面流动着的美好的空气;我的另一手伸出,我想要快快触碰到离槡。 不知怎的,我的视线在触及离槡的身形时,禁不住又越过他,看向了那朦朦胧胧的下方。那个地方,那魔物所在的位置,如今,已被怨灵吞没。魔物庞大的身躯愈发张扬开来,它在本能地抵御怨灵的侵袭。可是,效果似乎不甚明显。它已被吞没地只剩了一个头颅。这便是无怨之崖底有那么多头颅的原因吗? 冷不防地,我看见那魔物张开眼来。它眼中青白一片,怨毒的视线直朝我而来。 我一惊,这已不是它的眼睛。 我心内突地涌起极度的不安,离槡距离它不算远,我真怕它会对离槡不利。我想出言提醒离槡注意身后,却忘了自己的身后。 我身后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凸现起了一颗怨灵的头颅。我只觉背上有一股恶毒的气息袭来,下一瞬,我已被那大力推得踉跄向下坠去。 “婴如!”我听见离槡叫我的声音,我挣动四肢,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形。我知道自己不能掉下去,若掉下去,真的是连一息也存不住了。 身体却在这个时候传来同*相撞的痛感,我撞在了离槡身上! 他被我撞得急速坠了下去,虽急急稳住了身形,可同下方的怨灵们已近在咫尺。 离槡热热的呼吸喷在我唇边,来不及说话,他一手贴上我的胸口,一股热力袭来,我的身体急速向上弹去,他的身体却是猛然间向下坠落。 “离槡!”我大呼他的名字,入眼的却是他的身体被怨灵吞没的情景。那一瞬间,我的心“啪啦”一声,好似碎了。 我被那力道带出,几乎在我身体出了洞口的瞬间,那一条缝隙便急速聚拢,转瞬消失在我眼前。 无怨之崖,关闭了。 我倒在地上,看着虚空当中的某一点,怔怔出着神。我伸着手臂,抓向虚空当中的某一点,却只能抓到大把大把没有感觉的空气。 我的心也好似没有感觉了。 离槡离槡 我心中一遍一遍呼喊着他的名字,我多么希望他能自那虚空当中突然出现,向我张开手臂,对我说:“婴如,过来。” 我猛然间闭上眼睛,黑暗将我笼罩,眼前的一切我不要再看,我只要离槡,我只想看见离槡! 闭起眼就能看见离槡了…… 可我连他最后一个眼神也未触碰到…… 我真是个祸害,屡屡害得离槡身陷险境,若不是为了我,离槡也不至于会…… 这一刻,我脑中充满了自我厌弃。可下一瞬,脑中又有个声音在说,离槡这么厉害,他一定不会有事!上一回,他不也是化险为夷了吗?对!离槡一定会平安出现在我面前,我要等他!我一定要等他出现!哪怕将自己站成了一块望夫石。 望夫石 望夫石 不知怎的,想到“望夫石”三个字。我的头就剧烈疼痛起来。脑中有无数光影闪过,快得让我抓不住。 我们的初识也是在山巅。 我每每去山巅等待我的丈夫,快要把自己站成了望夫石。 在我即将把自己站成一块望夫石的时候,我的丈夫,他终于出现了。 …… 谁是我的丈夫? 我又为了谁将自己站成了望夫石? 重重疑虑如厚重的浓雾一般向我狂涌而来,没有一丝征兆下,我感到惶恐,我感到不安。支离的字句在我脑中忽闪,可我抓不住它们,更不能将它们拼凑出全副的景貌。 我坐在乱石地上,双手抱着膝,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在其间。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陡亮,无怨之崖的入口再次开启,我看见离槡向我走来。 可我已不敢再信,我以为我又在做梦,便呆呆看着他走近,没有也不想要做出任何反应。这几日,离槡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恁凭我如何呼喊,梦中的他也不会停留。我的嗓子哭哑了,双腿快走残了,梦中的他依旧不会回身,更吝于给我一个眼神。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竟做起白日梦来,看来,我真的已经病得不轻,我还能在此处等多久呢? 我甩甩脑袋,不管多久我都要等下去的。 这个时候,面前的人影踉跄了一下。风吹起他黑色的袍角与发丝,他负着手,行走间,看向我时,眸色深沉。 他向我伸出手来,“婴如,过来。” 我猛然间抬头看他,这是我幻想了无数次的,连在梦中也无法企及的场景啊! 离槡咳了一声,就有殷红的血自他嘴角流下,“过来扶我,我走不动了。” ———————— 快点拿好评来砸我吧! [2013-05-30 人妖练(23)]   离槡咳了一声,就有殷红的血自他嘴角流下,“过来扶我,我走不动了。” 我“腾”一下爬起来了。 这真的是离槡! 我可真是傻,无怨之崖定是困不住离槡的。离槡又回到了我身边,他牵着我的手,在对我微笑。 我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挂在他身上。“离槡离槡离槡离槡……”我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仿佛如此就能确定些什么,仿佛这般就能满足。 可是,我太激动了,以至于忽略了一些东西。 我忽略了离槡的身体,或者说,我故意不去看他唇角的那一抹血渍,我只是抱着他略显僵硬的身体,一遍一遍诉说着我的思念。 可惜,我没有那么幸运,我越是假装它不存在,就越是迎来重重一击。 “婴如。”离槡稍稍推开我,他有话要同我说。“我可能要食言了。” “你说什么?”我不懂。 “我说要带你走,我说要护你永生……我怕是要食言了。”他这般对我说话,他颤抖的指尖触上我的面颊。 我心内狂涌起不安,我一把抓住他贴在我面颊上的手,急道:“离槡哥哥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他这般看着我,嘴角突地溢出更多血来。 我慌乱到了极点,手足无措间只知道用手指去抹他唇角鲜红色的液体。可是,血红色越来越多,很快便染红了我的手掌。 离槡身形一个踉跄,身子倾倒间,他将大半的重量都放在了我身上。他灼热的呼吸喷在我耳朵边,我被他压得险些栽倒,但我不能倒。 “婴如……”他的声音透着虚弱,“你走吧,沿来时路出去。”说到此处,他突然顿了顿,“不行,这般出去难保你平安,我输一些修为给你。”说着,他的大手就贴向了我的前胸。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看着他漂亮的紫色眸子,承受着他的重量,我的声音显得吃力:“离槡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走。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走。” 他勉力挣脱开我的怀抱,下一刻,身体便踉跄半跪倒在了地上。我赶忙蹲下身去扶他。 离槡将双手搭在我两边肩膀上,“我又何曾不想同你一道离开,可如今……咳咳……况且地府一干人等已被我得罪了干净,那些个俱是锱铢必报的,同我一起,你只会受到牵连。” 我说我不怕。 “婴如,”他看着我的眼睛,明明想要咳血,却极力忍耐,“你在此处,我会分心。你离开,我便无后顾之忧了。” “你保证会活着来找我吗?”我看进他的眼睛里。 虽迟缓,但他点头了。 可我却摇头了,我说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踏上未知的路途,整日整日提心吊胆盼着你归来。那样的日子我再也不要经受。说着说着,我就愣住了,我在说什么?我又曾盼着谁的归来? 离槡眼中亦现出忧色,可那一抹忧转瞬便被痛楚取代。离槡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吐出一大口血来,不醒人世了。 我抱着离槡,将他全部的重量尽数放在我身上,很沉,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可若不这般将他抱着,我会不能呼吸。 我哆哆嗦嗦去触摸离槡的心跳,幸好,他的心仍旧跳动着。我掩了袖口,将他唇边的血渍尽数擦去。 无怨之崖的上空,响起沉闷的雷声,天地开始变色。 离槡的面上,有黑色死气渐渐浮现上来。 我知道此处不能多停留,在离槡唇上狠狠亲了一口,我吃力将他架起,扶着他,缓缓,缓缓地走向周遭渐渐升起的浓重白雾。 不知是因了这条路特别偏僻,还是因为离槡在道上事先设了障眼法,一路拖着离槡走来,我竟连一只小鬼差也没遇上。 期间,离槡醒过一次。 “你走吧。”离槡又恢复了那冷然的样子,他试图推开我,可我紧巴着他不放。我对他说:“离槡哥哥,我们慢慢走。只看脚下这一步,一次只走一步,无论最后走到哪里,婴如都会和你在一起。” 他闭上双目,抗拒的意味渐渐消散了。 我想,离槡也是希望同我一道走出这里的。他几天前才同我说了那样美好的话,我还有好多好多奇妙的话要同他说,我要让他开心,让他快活,我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走着走着,我们便走去了冥河边。冥河水,深且广,混沌的河水静静躺在河床上,不知延续了多少年月。冥河上有一叶一叶数不清的扁舟,无数的灵魂自世间返还,途经冥河,去到地府,然后,又辗转投胎去凡间。 永无止境的轮回,是灵魂在世间的体验。体验不休,轮回不止。 一时不慎,我脚下踩了一个空,整个人避无可避地倒向地上的乱石。 [2013-05-31 人妖练(24)]   一时不慎,我脚下踩了一个空,整个人避无可避地倒向地上的乱石。 我是个极怕痛的,可此刻,我想到的只是……不能让离槡痛到。他已吐了那么多血,他已*了那么多那么多,我绝不可以让他再痛了。 我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在离槡的背将将触到尖利碎石的瞬间,我的身子垫去了他的身下,我紧紧紧紧抱住他宽厚的背,不让一点点石头划破他的身体。 背上、臂上传来尖锐的痛感,可我一点也顾不上。稳住身形的瞬间,我急急翻转身体,布满伤口的小手在他身上触着摸着。 幸好幸好,离槡身上连一点皮也没有破。可庆幸之余,愁绪又涌上了我的眉梢,我的手贴在离槡面上,离槡的面颊上,那好看到令我心惊的容颜,此刻,已布满了死气。 我不知如何去唤醒离槡,更不知该如何救治他,我只知道,我要带离槡离开这里,离开这阴森森无人烟的死地。 我吃力地将离槡半扶起来,让他靠坐在我的肩头。我同离槡身子挨着身子,脸贴着脸,面对着一眼望不见底的冥河。 离槡的嘴唇,苍白得令我心惊。 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我划开了自己左边的手腕,将那鲜红色的血涂抹在了离槡的嘴唇上。有了鲜血的润泽,离槡的面色总算好看了起来。 位于冥河边的那道通往世间的大门我无法开启,那么,便只能等在这里,等鬼差来临的时候,趁它们不注意,我带着离槡悄悄溜出去。 其实,这是有极大风险的,我摸不准那些鬼差们的态度,只能……只能拼拼运气了。若是……若是遇上黑白无常出来当差就好了。可是,我好似听说,黑白无常已离开了地府……我太累了,抱着离槡,头蹭着他的头,我竟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看见离槡醒来了。他那样专注看着我,指尖在我唇上轻触。 我激动了,急吼吼就要去*的脸,手却在半道被他截住了。 我掌心手背满是擦伤,红红点点,条痕道道,看着有些触目惊心。我朝离槡笑笑,想说已经不疼了,可对上他的眼,我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疼不疼?”他问我,同一时间,他低下头来,吻上了我的手背。 我想,我必然是在做梦了。 离槡的嘴唇,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可被他吻过的地方,那一道道大小伤口却奇迹般得消失不见了。 我瞪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离槡,最后,空出来的那只手捏上了自己的脸颊。 “做什么?”离槡不悦皱眉,将我另一只手也抓在了手中。 我呆愣愣看他,半响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道:“你……你真的醒了?”脸上传来清晰非常的痛感,我不是在做梦,离槡醒了! 离槡做出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继续亲吻我另一只手,亲完了,他朝我凑过来,他……他……他要亲我的脸?! “脸就不用了吧。”开什么玩笑?我脸上灰扑扑的,还带了血腥味,怎么可以让离槡亲到? 离槡却低低沉沉地笑了,那笑声震动了他的胸腔,一路延伸至我的心口。他说:“婴如,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我脸红,但仍忍不住确认,“你没事了吗?不会再昏过去了吗?” 离槡没有血色的薄唇轻启,他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凝住了神色。他浓密紧锁,半响,只是道:“扶我起来。” 而几乎在离槡话音落下的瞬间,我便听得一个粗哑难听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胆大妄为小鬼,胆敢私闯地府,杀我鬼差,今日定要尔等魂飞魄散!” 这声音中气十足,语言恶劣,倒比那正儿八经的鬼怪还要可怖声几分。而且,我勉强能算上小鬼一只,可离槡……他分明是大神! 离槡轻扯了嘴角,他站直了身子,将大半力量收回,只余了同我紧紧相扣在一起的左手。 离槡的手……离槡的手让我一个哆嗦,它不再温热,变作了冰寒。 我不放心地去看离槡,他紧抿了唇角,身体也是绷着的。他望着前方,心神戒备。 不多时,前方便走来了许多……鬼差。 当先的那一个长衫飘飘,面带白须,正是那一日我见过的老鬼差。老鬼差肃着一张脸,面上是无可抑制的怒色,“大胆狂徒,今日就让尔等命丧冥河!” “阎王阎晋老儿命你来的?”离槡淡淡问了一句,同时,左手一扯,将我扯去了他身后。 那老鬼差有一瞬间的愣怔,完了便是狂怒,“阎王大人的名讳岂是尔等宵小……” 我正凝神听着那老鬼差巴拉巴拉,冷不防地,我在心里听见了离槡的声音。 “婴如。” “什么?”我抬眼,面前是离槡消瘦了的背。 “听好了,稍后我拖住他们,你只顾奔去冥河边,然后跳下去……” [2013-05-31 人妖练(25)]   “听好了,稍后我拖住他们,你只顾奔去冥河边,然后跳下去……” “我不要!”我猛地抱住他的腰,紧紧贴着他的背不松开,“我要和你在一起,就算跳河也要一起。”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跟压抑,“听话,你身上的高古神玉可护得你在冥河水中全身而退,我们……”他的声音突然断了开去,同时,我只觉腰际一紧,耳畔风声呼呼过,是离槡带起我的身子急速向后掠去。 那些鬼差攻过来了! 被离槡按进怀里,我看不见面前上演的一切,只能听见刀光与剑影,还有鬼差们谩骂的声音。不多时,我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我的心瞬时慌乱到了极点,我的十个手指紧紧揪出离槡的衣衫,可是,还不够,我恨不得连十个脚趾头也用上。离槡离槡,我不要丢下你独自离开。 突然地,我的身体一个晃动,离槡喉间发出一声闷哼,便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了我脸上。 “离……槡!”我出口的声音支离破碎。 离槡带着我在乱石地上翻滚,他尽全力护住我。 我快哭了,他伤得那样重,如今又被恁多鬼差围攻……我不敢想下去。 “别哭。”停下来的时候,离槡用他的手指擦拭我的泪水,他的声音已经不稳。 “不要……丢下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我仰起头就伸手去抱他的脖子。抱住了就死命不松开。 我感受到离槡的愣怔,继而是低低笑开的声音。身后那些不满的恶意的叫嚣的声音我已经听不见了,我只能听见离槡的声音,我只能看见他的容颜。 他掰过我的脸来,在我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好,那我们便一起跳。” 跳什么呢? 跳进冥河的水里。 “大胆狂徒,休想逃跑!”一声厉喝传来,就有一个相貌凶恶的鬼差挥舞着大刀抢上前来。那大刀挥出,有凌厉的刀光袭来。说时迟那时快,在那刀势即将袭上我们的瞬间,离槡抱着我连连翻转,一翻就翻去了冥河之中,沉入河底,只留了“噗通”一声的入水轻响在外头。 冥河的水里,有鲜红色的血液弥漫了开来,离槡的背! 我茫茫然去抱离槡的背,想要去止住那不断外溢的血;我轻拍离槡的脸,试图将紧闭双目的他唤醒。可惜,都没能成功。 水底黑暗而阴寒。 我的左手腕本就开了一道口子,情急之下,我又在那伤口上补了一口。我不知该如何启动那高古神玉,依稀记得每每它亮起的时候,我的左腕总是有伤的。希望它这一回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就在冥河水底的一只婴灵即将扑过来咬我们的时候,我的左手腕一疼又一热,有紫色的光晕自其间生出,那光芒温和,霎时便将我和离槡包被,也成功就那些水底下蠢蠢欲动的东西拦截在了外头。 我终于又可以清楚地看见离槡的脸了。离槡的身体,静静漂浮在水中,他宽大的黑色袍子在水流的包被下,如棉花泡泡一般鼓起,鼓起拂在了我脸上。 他的后背,果然是受伤了! 我撕下他宽大长袍一角,暂时将那伤口缠紧。这一动作看似简单,在水中做起来却是极费力的。 其实,缠伤口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发抖,我怕离槡会一直一直流血,我怕他不会再醒来。冲动之下,我就吻上了那道长长的刀疤。 离槡的血液温热而腥甜,它们流进我的嘴里,在我身体里流淌。没有厌恶,我只有心疼。我用舌尖堵住离槡的伤口,心里一遍一遍祈祷着不要再流血了!不要再流血了! 不知是否神明听见了我的泣音,离槡的伤口真的不流血了! 我高兴坏了!绕到离槡的眼前,捧起他的面颊,在他唇上冲动地啃了一口。 离槡昏迷着,任我施为。 我将离槡的头抱进怀里,我倒是宁可他醒来大骂我一顿,也不要他这般没声没息任我轻薄。 在柔和的紫色光晕下,我们在冥河水底静静起伏。河水时而静止,时而流淌,我完全不能知晓我们将会去到何方。 我紧了紧怀中的离槡,其实,若能同离槡在一起,即便这般永远沉在水底,又有何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这是个自私的想法,离槡是有他要去做的事和完成的责任的,我怎能自私地想要去束缚他呢? 将不可言说的想法埋在心底,“离槡离槡,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这话与其说是说给沉睡的离槡听的,还不如说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我告诉自己一定一定要坚强。可是,在坚强之前,能不能允许我先睡一觉呢? [2013-06-01 人妖练(26)]   这一觉睡得极深极沉,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了岸边。 “离槡哥哥!”我一个惊起就去找离槡。幸好,离槡就静静躺在我身边。 我爬过去抱紧了他,这般紧紧抱着才能减缓我心中的慌乱。我一面在心中做着自责,我不该睡过去的,万一弄丢了离槡,我杀死自己一万次也不解恨了;另一方面,我在打量着周遭的景事。 这里,是一处山谷。我们的脚下是过膝的青青草地,草丛中有迷人的花的芬芳和乱舞的蜜蜂蝴蝶;四周皆是苍翠古木,树上有鸟儿的鸣唱不绝于耳;头顶的上方,则是被山石遮掩了的一线天。 我不知我们是如何离开冥河的,莫不是被水冲上了岸? 我侧首四顾,实在很难将眼前的绿草青青芬芳迷人同冥河边的枯朽败落联系在一起。 不过,管他呢?我只要确定离槡在我身边就好。 我将离槡的一条胳膊架在我的肩上,扶着他费力往前走。我不知我们将会遇到什么,但前行总是一个机会。 我气力挺小的,走走停停很快便入了夜,可我连一只能填饱肚子的活物也没遇上。 我扶着离槡在一棵大树下靠坐下来,我不敢生火,我怕会引来难以招架的东西。所幸,这夜的星空是催促的。 满目的星光里,我紧紧挨着离槡。握着他冰凉的手,贴着他冰冷的面颊,我在心中一遍一遍祈求离槡可以醒来。如果离槡可以醒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又因为我是个贪心的,我便又多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可以同离槡永远永远在一起。 我开始给离槡喂血。我可以不吃不喝,但离槡不行,除了给他喂我的血,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 左腕里温热的血入到离槡口中,自然是痛的,但除了痛,更多的是满足。若能救离槡,流再多的血我也是甘愿的。 突然地,我感觉手腕贴着离槡的那一处传来濡湿的触感,好似被……*一下?! 我大喜,趴过去看离槡,“离槡哥哥你醒了吗?” 在我殷殷热切的注视下,离槡……陡然睁开了双目。 可离槡的眸色,却是赤红的。 虽然醒来,离槡却只是睁眼望着天际,脸上无欲又无波。 虽然他赤红的眸子令我心惊,但我仍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他仿佛这才注意到我一般,缓缓将视线投在我身上。 彼时,他躺着,我趴着;我在上,他在下,我同他脸对着脸,两人相距间不过咫尺。 他赤红的眸中现出两个小小的影来,正是我。 我想,我该对他笑一下。 我笑了,而他对我的回应却是——伸手拉下我的脸来,带着血腥味的嘴唇狠狠堵上了我的。 天旋地转间,我有一瞬间的迷茫,我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唇上传来了灼热的痛。 是离槡在……咬我的嘴唇! 是的,不是亲吻,而是咬。他咬开我的唇瓣,吸食我的血液,我甚至听见了他口中因鲜血满注而滋滋作响的声音。 出于本能,我试图反抗,但离槡强硬地一手就将我的双手锁住,我的双手被他强拉制头顶固定。这个姿势,更方便他的侵犯。他挤入我的双腿间,他的另一手在我身上肆虐,先是双腿,再是腰际,最后,到了胸前。 我真的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强悍地扯开了我的衣领。 望着头顶上方满满的璀璨星空,我的意识渐渐迷离,我想,我的血真的会被离槡吸干净的。 朦朦胧胧间,我好似看见远方走来了两个人,一黑与一白,默契而相间。白衣的那人张口,似在同我说话,可惜,我已经听不见了。但我觉得我是认识他们的,于是,我对他们笑了一下。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小木屋的木头床上。 外头阳光正好,灿烂的日光自窗口射进来,倾*满室。 除了一张木头床,屋内还有一张桌子并一把椅子,桌子在墙角,椅子在窗边。 我下了地,脚步虚浮;我开口就要叫离槡,可嘴唇剧痛。 我捂上自己的嘴巴,旁人不能说话是因为喉咙剧痛,我则是因为嘴唇剧痛。真是的,被人看见要丢死人了。 可老天却仿佛要跟我开玩笑一般,“吱呀”一声,那紧闭的门扉被人自外头推开来。 “小姑娘醒了,不错!瞪我做什么,你的情郎又没死。”玩世不恭的腔调,飘飘然的白衣,进来的竟然是白无常。 我戒备后退,也不去管自己的嘴巴难看不难看了,“离槡呢?这是哪里?” 白无常嘴里念叨着没良心,转身朝门外走去,“走起吧。” 我默,愈发戒备。 白无常却只顾自己往外走,边走边道:“啊对了,忘记说了,我同小黑已经把地府抛弃了。” 我:“……”这样……也行吗? 白无常说离槡很好,他在养伤,他要带我去见他。 [2013-06-01 人妖练(27)]   白无常说离槡很好,他在养伤,他要带我去见他。 走在木板铺砌的回廊上,我的一颗心跳得飞快,“离槡……离槡他没事吗?是你救了我们?” 白无常不置可否,他原本好好在回廊上走着路,冷不防一个跃起,翻身就站在了廊下。他挑了眉毛看我,那意思很明白,让我下去。 下面是绿草青青的小院子,院中繁华盛开,一派欣欣向荣的好光景。可满心满眼都是离槡的我没那心情去欣赏。白无常那慢悠悠事不关己的样子让我火大,我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就揪了他的衣襟。我想叫他快一点,我等不及了,可话未出口,一股大力突然袭来,生生将我的身子震开了去。 身子向后栽去的瞬间,我看见了一抹黑。那一抹黑去到白无常身边,不由分说就将他一把搂抱在了怀。白无常则毫不扭捏地反抱住他。两只无常旁若无人地亲昵。 身后传来低缓而苍老的笑音,我一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未跌到地上,而是跌在了…… 身后一双大手轻触我的脊背,我便稳稳立在了地上。 那黑白无常两只也分开了彼此,朝我,不,是朝我身后道了一声“师父”。 我身后立着黑白无常的师父。 黑白无常两只的师父是个老和尚。老和尚捻着白须,笑得像一个弥勒佛。 “姑娘,别来无恙否?” 我颤抖手指指向老和尚,“你……你……怎么是你?”竟是我与小鬼阿胖相识时候,在庙宇里见过的那个古怪老和尚! “老衲等候姑娘多时。姑娘果然是同我佛有缘。” 有缘你个头!我只想找离槡! 在向着阳光的小屋子里,离槡睡得无知无觉。 我颤抖身子去听他的心跳……还好,他的心仍旧是跳动着的。 离槡的面色已不见死气,他静静躺在那里,看不见我,亦不知晓我在触碰他。我的手指拂过离槡的嘴唇,他的嘴唇见了血色,却是有一处破了皮的。那应该是我咬的。想到此处,我面上不禁热了起来。热归热,我的心仍旧是蠢蠢欲动。我蠢蠢欲动着想要趴下去亲他一口。 可惜,身后的抽气声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从离槡胸口爬起来,转头看身后的无常鬼与和尚。 他们……正不可思议把我看着,仿佛我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我有些不高兴,但想到他们救了我跟离槡,不高兴就化为了感激。“谢谢你们救了我们。”我真诚道。 老和尚摸胡子不语,只是笑。 白无常想要说话,却被黑无常一把扯去了身后。然后,黑无常面无表情道:“不过是把你们捡了回来。等他醒了,你们赶紧走。” 我面露不解神色。 老和尚终于开口说话了:“小姑娘,救他的是你。” 怎么可能?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觉得是老和尚同那两只鬼太谦虚了,便用敬佩的眼神将他们看着。同时,不忘确认离槡的安危,“离槡他多久会醒呢?” 老和尚笑得高深莫测,却是答非所问:“小姑娘,世人穷极一生寻寻觅觅,却不知要寻找的往往就在自己身边。姑娘天性至纯良善,是有福报之人,是能助身边人消灾解业的命数。” 我巴巴看他,表示自己没听懂。 老和尚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也不多解释,只将视线落在了离槡的身上,“这一位执念深重,若任其一意孤行,恐会造就三界的灾祸。这一遭的劫难也是为点醒他……”说到此处,老和尚突然掐指一算,面上现出深思来,“按了命数推算,他是过不了这一劫的……” 老和尚又看向我,目光如炬。 我被他看得不安,我隐隐是有听出他话中深意的,可直觉告诉我,那对我来说不会是好话。我不由又是后退了一步,却脚下一个不稳,整个身子就向后倒去。幸好,我的身后便是床。怕压在离槡身上,我倒的时候还侧了侧身子。 结果,我的后背没接触的冷硬床板,却是有一双大手撑住了我倒下的身子。 “婴如。”熟悉的声音响在我身后,我的眼泪掉下来了。 醒来之后,不论是笑得如弥勒佛般的老和尚,还是面无表情的黑无常都不做声了。他们三个看着我们两个,面上神色是说不出的怪异。 最后,还是离槡打破了沉默:“出去。” 屋内剩了我们两个。 我有些呆愣,大半是被离槡的强大气场震慑的。亲爱的离槡,你怎能将“出去”两个字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呢?这里明明是人家的地盘。 握住我的手臂,离槡转过我的身子,同他面对着面,动作称不上轻柔。他半做在床上,屈起一条腿来,虽有长袍掩盖,但我这般居高临下将他看着,仍旧是能看见他优美的腿部线条的。 他目光灼灼,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2013-06-02 人妖练(28)]   他目光灼灼,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哎!”脚下一个踉跄,我被他的力道带着直直往前扑去,一扑就扑到了他的腿上。 腿……我方才还在肖想他的腿呢? 抱着他的一条长腿,我开始想入非非。 下巴一紧,我被他迫得抬起脸来。我愣愣看他,他面色已好看了许多,只还要一丝丝难掩的疲惫。我想,我抱着他大腿不松手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因为我看见他眼底浮起了笑意。 他的视线在我脸上逡巡,突地,他眼内现出冷光来。“怎么回事?”他的手指触上我破皮的嘴唇。 我默了默,低头:“你咬的。” 他:“……” 我们并未急着离开,因为离槡需要恢复元气。离槡恢复元气的法子便是——晒太阳。 于是,老和尚同黑白无常两只鬼的看风景小院子便被我们两个霸占了。不过,据我的观察,平日里,老和尚找乐子的活动便是躲在自己的房子里念佛敲木鱼;黑白无常两只的乐子便是关起房门来啪啪啪。说到啪啪啪这件事情,我还被离槡训斥过。 事情是这样子的,黑白无常两只鬼每每躲进房子里半天不出来,而且次次都会自那房子里发出啪啪啪的诡异声响,每次震动幅度之大,持续时间之久都令我景仰不易。于是,我便问离槡他们在做什么。在关起房门来啪啪啪打架吗? 好好半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离槡闻言便懒洋洋抬起眼来,扫我一眼,声音怪异:“这不是该你关心的事。” 我遗憾地“哦”了一声,却是不甘心,找了个机会就趴他们窗户底下看究竟了。结果,我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他们两只脱得光光的,黑无常将白无常压在身下,狠狠抽打。 真是太惊悚了! “你在做什么?” “看啪啪啪。”完了之后我方意识到谁在同我说话,赶紧跳起来站好,对他笑。 离槡向我走来,这个时候,内里的啪啪啪声陡然响亮起来,其间还夹杂着白无常若有似无的痛哭呻吟。离槡的面色就是一变,“胆子肥了你。”他呵我一句,拎起我就走。 “看见什么了?”离槡语气不善。 我想了想,说:“看见黑白无常打架了。原来……” 他看着我,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原来他们的感情也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好嘛。还关起门来打架,真是死要面子!” 他:“……” 陪离槡晒太阳的时候,我问他知不知道这是哪里。离槡默了一默,告诉我这是冥界的僻静处,野草丛生的荒凉地段,也就是俗称的三不管地界。 我心说这三不管地界还真多,“那黑白无常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那个和尚……”话说到此处,我就停住了,因离槡突然一把拉过来,让我坐在他的腿上。他埋首在我颈间,声音带了不满:“与其花恁多心力想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这……我这不是好奇么!还有,离槡大神你可真直接。 不问便不问吧。于是,更多时间里,我跟离槡抱在一起,晒太阳。 日子如流水般滑过,离槡恢复之后,我们便要一起离开。 离开的时候,老和尚同那黑无常来与我们送别。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相逢即是有缘,此处的大门永远为二位敞开。” 离槡朝那老和尚一颔首。 老和尚的目光本是投向那不知名的远处的,却突然地,他看向离槡,“施主身上封印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解开,况且只解了一半,随时都有反噬的危险。” 离槡眼一眯,“那又如何?” 老和尚笑道:“贫僧不才,倒是可以帮到施主几分。只是,施主有个条件。” 离槡却是牵了我就走,“不必了,保重。” 我被离槡拉着踉跄往前走,因为好奇,我禁不住回了头,便看见那和尚仍旧立在原处,望着我们的方向,长吁短叹。若我听得不错,他叹的应该是:“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问世间情是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阿弥陀佛。” “师父你越来越啰嗦了。” 再次回到那山野中唯一一户人家的小院中时,是夜半。面对着那间燃了火光的名叫小夏的姑娘的屋子,我只觉得物是人非。 角落里一阵响动,最先扑上来的是大白。大白摇着尾巴就要往我身上扑,可离槡一个巧劲将我带离,大白便扑了一个空。 大白睁大着老虎眼睛,困惑地将我同离槡看着,自它的老虎眼睛里,我看见了我同离槡相依偎的身形。我便有些脸热,这感情很奇怪,就好像是当妈的同人家亲嘴被自己儿子撞见了一般。复杂莫名的我便试图将手从离槡那儿抽出来,结果,换来了他凉凉一瞥。好吧,我不动就是了。 ———————— 小米我竟然码了黑白无常的船戏灭哈哈哈哈快来表扬我!!! [2013-06-02 人妖练(29)]   复杂莫名的我便试图将手从离槡那儿抽出来,结果,换来了他凉凉一瞥。好吧,我不动就是了。 再去看大白,大白突然就耷拉下了老虎耳朵,老虎眼睛里流露出某种名为悲伤的东西,可怜兮兮将我看着。 我多么想上前揉揉大白的老虎肚子啊!可是,有另一只抢了我的动作。是小红! 小红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奔过来了,奔过来就将大白扑倒在地,压在大白身上,舔它的肚子。 我不由用遗憾的眼神看大白,原来亲娘不在的时候你也过得很好嘛。唉,儿子养大了就不由娘啊! 却突然地,大白一声怒吼,翻身而起的瞬间就将小红掀翻在地。大白朝小红吼,老虎爪子毫不留情拍向它,那凶悍的力道……绝不是小打小闹。 小红则耷拉着脑袋,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望着大白好似迁怒一般咆哮的样子,我便困惑了。这两只是怎么了?明明刚刚还恩爱得要死来着。 我便将心内的疑惑同离槡分享了。如今,我同离槡的关系今非昔比,他说我有了麻烦都可以找他的。 我眼巴巴看他,他扯了扯嘴角,牵了我就朝那房门走去,“不过两只畜生,你的那么些心力该用在正事上。” 我张口就要问他正事是什么,可看见月色下他如刀削一般俊朗的下巴,我便突然悟了。他这是提醒我要将心神多多放在他身上吗? 好吧,我明白了。 想想也是,大白都已经有媳妇了,我是应该放手让它们过小日子才是。 走到门边的时候,我听见有稚嫩的童音在说话。 离槡带着我入到室内,我果然看见了那一只翘着尾巴,趴在床边,叽里呱啦说着话的小猪。 有女子静静平躺在床上,窗户大开,盈盈月光照在女人脸上,给她惨白的脸色添了几分生气。她闭着眼睛,无声无息地沉睡。 “娘亲,爹爹死了。”粉色小猪说话的声音难掩伤悲,“仔仔找不到爹爹的尸体,爹爹把自己变成了碎渣渣呜呜呜……” 小猪呜呜哭,我不可思议将它看着,这……真的是一只猪吗? “半人半……猪吧。”离槡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抬头看离槡,虽然只死了一只猪,不,是孟槐,但离槡是要抓了孟槐去的啊,他不难过,怎么反笑起来了? 离槡抬手过来,捏捏我粉嫩的面颊。在我愣愣的视线下,他咳了一声,径自走去床边。 离槡走动时,悄无声息。他立在床边,张开衣袖时,就有一团暗黑的影子自他袖中飞出。那影子飞向半空当中,在月光与火光的映照下,渐渐透明起来。我依稀辨得,那是一个女人。女人着碎花的长裙,一张小脸质朴而又清新。 影子在房门逡巡了一瞬,而后,毫不犹豫扑向床上的女人,没入她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了。 离槡告诉我,那便是床上的女人——小夏的半个魂魄。之前,孟槐同那魔物之所以久寻小夏的魂魄不到,是因为,小夏的半个魂魄,同那魔物的魂魄融合在了一起。一方的离去必会造成另一方的消亡,两个魂魄,谁也离不开谁。 “那魔物替我挡了无怨之崖下的怨灵,作为交易,我则将那女人的一半魂魄带回。” 我“哦”了一声,心里有些惆怅。 按了我的意思,是要待小夏醒来才离开的,可离槡不多时便拉了我出来。他的理由是——非礼勿视。 我懵懵懂懂被他拉着走,我怎么记得“非礼勿视”不该是这样子用的呢? 我抱着离槡的手臂,被他拖着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我心中由来一股喜悦,原来有一天,我也是可以触摸到离槡的背的。我希望以后再也不用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远远消失,而无能为力了。 “离槡哥哥,老孟槐真的死了吗?” “嗯。” “你没抓到它……会不会觉得挺可惜的?” “不会。” “哎,你轻一点,我的手要被你捏断了。” “嗯。” “离槡哥哥,你会抓了小猪……啊不是……小孟槐回去充数吗?” 离槡突然停下脚步,我一个止步不住,脑门就磕上了他的背。他将我拉去他身前站好,俯身下来同我说话:“你想问什么?” 被他那样亮的紫眸注视着,我突然觉得无所遁形。我对手指:“你还是要去找你……嗯……那个谁的吧,我觉得我们这样……会不会有问题?” 他将我的下巴托起,如此,我方能看见他的脸。如此近距离接触下,我才发现,他真的好高好高。 他的声音温和而醉人,带着蛊惑的意味:“婴如,对你,我想之前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该做之事我仍会去做,该找之人我也会尽力去找。”他的视线愈发灼灼,“同样的,想要之人,我会穷我之力去守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点头又忍住了,只愣愣问他:“我是你想要的人吗?” 我想点头又忍住了,只愣愣问他:“我是你想要的人吗?” “是的。” 我以为他至少会谦虚一下,或者来个“你以为呢”的反问之类的,没想他竟然就这么直白承认了。我低头看脚尖,有些不好意思;可面上又止不住浮现起快活的红晕。 我忍了忍,到底没忍住,飞快抬头看他一眼,说了三个字,“我也是。”你也是我想要的人,你一直一直都是我想要的人。 离槡离槡,你让我的心,暖花盛开了呢。 [2013-06-03 第十一卷 时间海(1)]   在我纠结万千的时候,穆长岳又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以为他是真心想同你在一起?别傻了婴如,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 ---------------------《婴如的见鬼日志·小八》 我们在一望无垠的沙海里前行。 天际的红日高悬,炽烈的阳光炙烤每一方寸土地。没有水,没有人烟,只有间或倒在沙石里的断壁残垣见证着岁月的洗礼与变迁。 我问离槡我们要去哪里。离槡的目光空远,他的视线越过黄金色的沙海,延伸至苍茫的天际。他说,越过这片沙漠,会看见一座高山。高山上终年积雪,有着世间罕见的落拓奇观。 “你会喜欢那里。” “那是什么地方?”夜晚的沙海星空下,我这般问他。 “千百年来,我木族的聚居地。” 不知为何,这般与离槡说话,我心中就涌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闭起眼来,我好似看见……在遥远的过去,我也曾生活在那样美丽的地方。高高的群山将我环绕,终年的积雪是我常见的风光。 我将脸埋进离槡怀里,这样,他就看不见我悄悄落下的泪水了。我想要的人在我的身边,我喜欢的人亦喜欢着我,为什么我还想要哭呢? “我带你去我自小生活的地方,带你去见我的族人。我原本只计划一人前往,如今这般……倒也不错。他们会喜欢你的。” 我悄悄吸了吸鼻子,“你会跟我一起……住在那里吗?” “会的。” “那……你收齐完神兽了吗?” 他顿了一顿,“不急。” 额头上传来温温柔柔的触感,继而便是一声如呢喃般的说话,“睡吧。” 夜深了,离槡轻浅地呼吸着,大白和小红哼哧哼哧睡着觉。 我翻了个身,透过离槡的臂弯,我看见了璀璨的星空。 星空高远。 沙海古城。 沙海古城不是一座城,沙海古城只是一面墙,并一个墙后的破落山洞。 离槡说,今夜,我们要在沙海古城的城墙下,暂歇一晚。 因了风沙的侵蚀,那一面黄土铸就的墙已看不清原本的样貌。纵然昔日如何铜墙铁壁,也抵不过时间海里风沙的吞蚀。 斑驳破败的城墙并不能引起我的注意,吸引我的是城墙下的……一颗人头。 好吧我检讨,其实是一颗人头的雕像。 人头朝着西方,日蚀风吹,已看不出它原本的容貌,但我隐约辨得,这应该是个男人的人头。人头极高,将将触及我的肩头;这人头极大,我双手合抱成圈亦不能将它围拢。 那是雕花的岩石,上头有着条条的纹路,似男人脸上的褶皱,又似岩石天然生成的纹路。我试着将这大石头推开,手一触及,掌心便传来了温热的感觉,是因了白日里高阳的暴晒吗? 这大石头表面光滑,触感极好。我着迷一般地拿手指在上头打着圈圈。我眯起眼来,看见了一幅与眼前的沙海全然不同的图景。 那是一片荫荫的绿洲,草木繁盛,鸟语花香。有行人往返,说笑着幸福的事。绿洲的至偏之处,有一弯月牙的湖泊横亘在绿洲之上,湖水清澈,可清晰地映出人的影。 一阵风过,荡起了湖水里的涟漪,湖心的涟漪向着周边扩散,静谧而旖旎。涟漪去到了湖的边上,远山绿树的倒影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斯文俊秀的书生脸。书生头戴着方巾,背负着行囊,身上是一件半新不旧的粗布褂子。有汗水自书生脸颊上落下,滴入湖水里,了无痕迹。 书生在湖边喝水,他捧起甘冽的湖水。湖水被撩起,乱了水中的倒影,亦坏了湖上的平静。 书生满足地享用着清甜的湖水,却不知,有一双眼睛已悄然自湖底浮起,正在湖中央,静静将他窥探。 突地,起风了。 狂风突然大作,吹迷了书生的眼。书生一个不稳,踉跄后退,却又不甚踩到脚下石子。 “噗通”一声,书生掉进了湖水里。 湖水极深,且冰寒刺骨。书生没几个折腾,便被湖水吞没,直直掉入那暗无天日的湖底深处。他连求救也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湖面上水声大作。书生重新出现在视野里,他竟睁着眼,脸上是惊慌与失措。 书生愣愣侧首,待触及身后将他卷住的物事时,脸上已毫无血色。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恩……恩……恩公你好,我是小八。” 书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ps:小八=意小八=南风知我意 [2013-06-03 时间海(2)]   我两眼一睁,自朦胧的幻镜中回神。望着天边的一抹残阳,我有些思绪飘忽,真的只是虚幻的影吗?可为何方才的景事是如此清晰,清晰到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绿洲的清新,湖水的清冽,还有那只将书生圈在怀中央的、威风凛凛的……麒麟。 是麒麟我没认错吧? 长成那样,应该是母麒麟才对。母麒麟配书生,这……不晓得是个什么样的组合呢? 我在心里偷乐了一番,完了发现大石头纹丝不动。好吧,我搬不动它。 于是,我喊了大白过来。 自那一次我被魔物抓去地府的事件后,大白对我乖顺地过了头。我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我让它吃什么它便吃什么,甚至我让它学学喵咪的样子,它也二话不说,弓起背就给我“喵”一声。 问我小红吃不吃醋? 其实,如今,在我看来,似乎在大白眼中,小红就是一朵那天边的浮云。 我同情看小红,小红啊,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感情的事情,外人真是插不上一点手的呀,连亲妈也不行。 但是呢,我对小红还是抱了很大期望的,连我都抱得离槡美男归了,小红终有一日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再次成功压倒大白的。 额,差点忘记叫大白来做什么了。 “大白,帮我推开这个人头。”我观察过了,人头所在的地方,是夜间观天象的极佳位置。为了晚间我能同离槡手拉手亲亲热热看星星,自然要先把它弄走啦。 说到离槡,离槡就向我走来了。 离槡自断墙的另一边走来,他背后是寸草不生的金黄沙漠,乱风并不能吹乱他的发丝,他淡漠着一张脸,眼底却噙了笑。 虽是残阳,但我仍禁不住眯起眼来,眼前一暗,他已走来了我的面前。 “起风了,进去里面。”里面是一个山洞。 我乖顺点头,自动自发将手插进离槡的臂弯里。离槡笑了一下,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没走几步,沙漠里突然起了一阵大风,风吹得狂沙飞舞,亦吹迷了我的眼。我侧过头去,试图在离槡的肩头蹭一蹭我那被风吹痒了的脸颊,却不想,透过他的肩膀,我看见了那样的场景。 狂风吹起沙丘,金色的沙子扬到半空当中,在那残阳的映衬下,竟然拼凑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有着圆圆的脸蛋,清秀的容貌,眉间有一点红痣。女人闭着双目,但我想,那必是一双灵秀的眼睛。 可惜,风过沙落,女人的脸很快消散开去,同那黄沙一起湮灭在了沙漠当中。又或者,方才的那一瞬只是我的幻影与错觉。天际只有黄沙,根本没有那引人遐想的美人的脸。 “在想什么?”离槡担忧地看着我。 我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再看去时,果然除了沙子还是沙子。我垂头默了默,眼角瞥见大白在我脚边,猛烈地朝我吐舌头摇尾巴。抬起脸时,我便这般问离槡:“你有没觉得大白最近都在卖萌?” 离槡扫了一眼大白,大白立马收敛了姿态,乖乖退去十步开外。不知为何,大白如今越来越怕离槡了。 “确实。”离槡道。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他:“你说卖萌是褒义还是贬义?是优点还是缺点?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离槡默了一默,答:“看长相。” 我:“……” 离槡大神你真是太有才了! 相比于外边日头的毒辣,洞内显得极阴冷。外头光线大亮,里面却要靠火把照亮。 趁离槡生火的时候,我沿着石洞的四壁缓缓走动。 那石壁上,刻着许多图样。但因了长年累月风沙的侵蚀,只能模糊看见些图样大致的轮廓。 当先的一副是在一处破败的落脚处,图样上有个男人并一只四脚的怪兽。第二幅是在电闪雷鸣的时候,男人躲在怪兽肚子下边,似在躲雨。第三幅则是怪兽倒在地上,男人趴在它的身边……纵然经历了岁月无情的洗礼,但这些图画依稀是生动的。它们静静贴合在石壁上,在无声地讲述一个故事——一个男人同一只会喷火的怪兽的故事。 当夜,我早早就窝在离槡怀里睡着了,连星星都忘记去看。 可是,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大白和小红起伏错落的呜呜声给惊醒了。 我醒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搂离槡的脖子,还好,我一下子就如了愿,离槡没有消失不见,我仍旧在他怀中。 离槡扫了眼不老实的大白同小红,两只立马就消声了。 我想问他怎么了,却被他以手指点住了嘴唇。 “别出声。”离槡抱了我起来,迅速闪身去到阴暗的角落里。同时,他长袖一扬,那半燃的火光便熄灭了。 黑暗中,我的感官异常敏锐起来,我听见了“咚咚咚”沉重如锣鼓般的……脚步声。 [2013-06-04 时间海(3)]   黑暗中,我的感官异常敏锐起来,我听见了“咚咚咚”沉重如锣鼓般的……脚步声。 这应该是脚步声吧。 我们这个位置正对着洞口的方向,有朦胧的月光照进来,在地上铺下斑驳的影。随着那响声的靠近,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转瞬便铺就了满地。 从那影子上看,进来的东西长着一个硕大的头颅。 我想要伸长了脖子去看,可脑袋探出一点点,就被离槡按了回去。 那东西在向我们这个方向走近,声响太过巨大,几乎震痛了我的耳朵。 这个时候,平地里突地起了一阵虎啸,是大白! 大白不知从哪里冲出,我只觉有白光一闪,继而便是一声沉闷的大石落地的声音。 我怎么感觉进来的是一个石头人? 进来的不是一个石头人,而是一个石头脑袋,竟然是白日里我指使大白推走的那颗硕大的头颅。 “呲”的一声火光燃起,照亮了石洞,也照亮了那一颗人头。 这般在光下看来,人头依旧是石头铸就的,只不过,石头仿似有了人的情感,会自己蹦跳着移动。 离槡示意我站在远处不动,他走去那颗石头人头的身边,居高临下将它看着。可那颗如有了生命一般的人头却看也不看离槡,在离槡让大白移开虎爪子后,人头费力爬起,又一蹦一蹦去到墙边。它在细细看着墙上的画。 “小八——”我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叹息,那是一把苍凉的男声,声音在石洞内回响,仿佛隔着遥远的时间与空间。 这般只能看着离槡背影的样子让我不安。我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蹑手蹑脚去到他身边。我两手触上离槡的腰际,见他没甚反应,便双手合拢,整个身子贴了上去。自离槡胳膊间探出一个头来,我看见那颗人头贴在石墙的边上,平滑的石头面上现出一个口子来,好似……好似人头的嘴巴。此刻,那人头的嘴巴里正衔着一把锋利小刀,它正叼着锋利的铁器,在那墙上费力而专注地雕刻着什么。 是那些墙上的画! 这可真是个诡异的场景,一时间,我有些无措。 手上一暖,是离槡覆住了我的手。他说:“无事,去睡吧,我守着你。” 可石洞内那刺耳的刀磨石头的声音响不断,我又怎么可能睡着? “离槡哥哥?”望着离槡若有所思的神色,我有些不安,轻声唤了他一声。 他没甚大反应,拍拍我探出去的脑袋,而后,一把将我打横抱起。他抱着我往回走,我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这便避无可避地触上了那颗人头。 石洞内光线昏暗,可我却在这明明灭灭的光景里清晰捕捉到了那人头的眼。他的眼睛藏在在厚重的石头下,只余两个黑色的空洞在脸上。那黑色浓郁而深沉,那空洞幽深而惊心,仿佛一把利器,直刺入我的心间。那利器不会让我受伤,却能将我深深捕获。恍惚间,我好似又看见了那生机盎然的绿洲,那水光粼粼的湖水,还有那湖水上的书生同姑娘。 书生闭着眼,姑娘抱着书生。 咦,不是麒麟抱着书生吗? 屁屁上一痛,我的思绪被打乱,我控诉地将离槡看着,他竟然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我抛在地上。 努力地瞪了他几眼他没反应后,我爬起来,试图再去看看那颗石头做出的人头。我想要确定一下方才是不是我眼花。 “老实点,睡觉。”离槡凉凉道,一只手掌就将我的身子固定住,固定在他怀里。 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气息,我突然就有了一种错觉——其实,我是如何也翻不过离槡的五指山去的。 “那……那颗头怎么办?”我的声音闷闷,自他胸腔前传出。 离槡的大手抚在我背上,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那个人被下了咒术,封存在乱石中,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他不是威胁。” “那个人”三个字让我咯噔了一下,我的声音就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你是说人头里面被关了一个人?”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他收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一块石头,什么人头?” 额…… 离槡哥哥你表这么没想象力好伐! 这个时候,沉闷的刀刻声响又起。一刀一滑,有力而铿锵,仿佛带着浓稠地化不开的情感。正因为有了那样浓烈的情感,所以才要将其一刀一刀刻在坚硬的岩石上吗? 我突然对那颗人头产生了好奇。 我抓紧了离槡的衣襟,正要同他再说说那颗人头和我白日里如梦一般的所见,却突地,被大白的一声狂吼给打断了。 我勉力自离槡怀中探出头去,将将看见大白凶猛冲出洞口的虎躯,小红自然不甘其后,也吼了一嗓子,蹦跳着做了大白的跟班。 [2013-06-04 时间海(4)]   我勉力自离槡怀中探出头去,将将看见大白凶猛冲出洞口的虎躯,小红自然不甘其后,也吼了一嗓子,蹦跳着做了大白的跟班。 “怎么回事?”我问离槡,却见他面上现出了深思的神色,他的目光……落在那颗人头身上。人头正旁若无人进行着自己的雕刻。 手腕一紧,我感觉自己被离槡轻轻推开。他的呼吸喷在我额头上,“别担心,我出去看看。”一吻落在我的眉心。 我心酥酥麻麻,麻过之后方意识到自己中了美男计。不过,还好我反应迅速,一把扯住了离槡宽大的袖子。 “离……”余下的声音未能出口,因我突然听见了大火熊熊燃起的声音。 离槡和我迅速对视一眼,我们皆从彼此眼中看见了不同寻常。 外面着火了? 四周围寸草不生的,怎么会着火? 黑漆漆的洞口一瞬间变得火亮,火势有蔓延进来的趋势。可洞内的我却一点未感受到烈火炙烤的气息。 “大白还在外面!”我要动,却被离槡一把按住。 “乖乖待在这里。”离槡本就要出去,如今,我更拦不住他了。这一次,我没能再扒拉住离槡的袖子,倒是有一卷白色自他衣袖中掉落了出来。我试图喊住他,可他走得那样急。我徒劳张着手臂,眼睁睁看着他黑色袍角消失在洞口。 捞起地上那一卷白色,我想也不想便冲去了洞口。可是,我出不去。离槡离开的时候,我好似看见他在洞口布下了一层结界,那么,我出不去,外头的大火也进不来。 真的是漫天的红火啊! 我根本不知道这火是如何燃起的!从我这个角度向外张望,烈火好似已包围了整个石洞,更有甚者,方圆百里之内,目之所及之处,皆被火光掩盖,我们已没入到了火光之中。 我试图找寻离槡或者大白,可是,完全看不见。突地,我猛然张大眼,漫天的火光里,我好似看见有猛兽在游曳。那兽形似野马,头上长两只怪角,四蹄皆踏火,一奔一动间,大口张开,喷出熊熊火焰。那火虽触及不到我,但我仍旧被那威慑的力量给震得退了三退。一退之下,脚下踩到乱石,我一屁股坐倒在地。 我并非被那大火喷得一下没了章法,而是……我竟看见那猛兽好似铺天盖地而来,数不清有多少只! 离槡! 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那阻隔了我的结界,我只将身子牢牢贴了上去,试图从火海里看见离槡的影。 还真的让我看见了! 离槡在打怪!离槡没有吃亏! 高高的虚空当中,离槡御火而行。他周身充斥着烈焰,但幸而,烈焰伤不了他的身。狂猛的火焰掀起他的衣袍飞扬,宽大的袖口张扬开来,我看不见他的脸。 “离槡!离槡哥哥!”我喊他的名字,他初初没有回应,可在某一个瞬间,扬起的衣袍落下,他的视线直直投向我。 他眸中赤红成了一片,比那火色的猛兽还要可怕,他仿佛已同烈焰融合在了一起。 这样的离槡让我陌生又心惊,“啪嗒”一声,本被我牢牢护住在怀中的那一卷白色就落到了地上。 那一卷白色滚啊滚,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最后,在那一颗人头面前,停了下来。 白色张开,是一副画卷。 画卷内陡然迸发出金色的光芒,那光尽数罩在了人头上。 那一块硕大的石头人头,就好似僵住了一般,它停下雕刻的动作,僵硬地掉转身来,发出嘎嘣嘎嘣的刺耳声响。 “咣当”一声,人头口中的匕首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声响,这声音引得我侧目。 这个时候,那画卷已自行升起至了半空当中,金色的光芒将人头拢在其内,亦照亮了洞内的风光。 我呆愣愣抬头看着,便看见画内现出了一副山清水秀的光景。 这是……被离槡黑下来的子婴图? 这个时候,那人头陡然朝半空当中的子婴图扑去,它大口张开,发出的吼声震天响。可那声音里并非带着怒意,却是充满了欢喜与希冀。 “砰”的一声巨响,石洞被震得抖了三抖,是那人头一扑不成,摔落在地的声音。 我的心禁不住揪了一揪,一面担心着外头的离槡,一面又害怕那人头一下子摔了个粉碎,也不知会不会有其他什么东西自那里头蹦出来。 所幸,人头没摔碎,它英勇顽强地爬起来了。然后,一蹦一蹦如僵尸一般朝我跳过来。 [2013-06-05 时间海(5)]   所幸,人头没摔碎,它英勇顽强地爬起来了。然后,一蹦一蹦如僵尸一般朝我跳过来。 我心内慌作一片,连滚带爬爬起来,试图躲去它看不见的角落。可是,子婴图的光芒大亮,又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 只一瞬,那人头就蹦来了我身边。那么大的一颗人头啊,就杵在我面前。我僵立着不动,生怕一个不当心惹恼了它,它一个翻滚就把我压死。 “小八——”那人头上空洞的嘴巴开合,又唤出了这样一个名字。 小八? 眼看它还有朝我挨近的趋势,我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同它说话,“小八?你的名字叫小八吗?” 那人头没出声,却是有了动作。它缓缓向我靠近,终于,在我僵硬的姿势下,它拿它的脸贴上了我的胸口。冷硬的石头触及我的身体,我打了个哆嗦。 “小八,梓元终于等到你了。” 它在说什么? 我左手一僵,因那人头侧转了方向,拿它的脸来贴我的手。 我自然是害怕的,压根不敢去看它的脸。可不知为何,我本能觉得,这块石头铸就的人头,想要我抚摸它。 我吞了一吞口水,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颤抖的右手就……就摸上了它的头。 我能明显感受到这颗人头的震动。虽然它是石头做的,但我清楚感受到了它身上散发出的热度和轻颤。那是一种……情到深处的无可自拔与无可奈何。 有清水自它两只如黑洞般的眼内落下,是泪吗? 这个时候,我听见洞内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这清脆的叮咚声响出自……半空当中的子婴图。 自子婴图中可窥得被照之人的前世今生,那么,我即将要看到的是一块石头的前世今生吗? 大石头也有前世与今生? 离槡曾经告诉我,世间万物本是一体,皆出自那混沌初开之际神君离渊创造力的渴望。人与人之间,人与万事万物之间看着分离,其实紧密维系。损人是伤已,破坏自然伦常之人,定然是逃不过那天理循环的因果之论。跟着离槡的思路去理解,那么,一块石头有生命,有着前世与今生的种种爱恨纠葛,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以为我会看见一块石头,或者是一捧沙,可是,我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被姑娘抱在怀中奄奄一息的男人。 子婴图中展现的画面是何其熟悉,我看见了绿水与青山,看见了那月牙弯弯的湖泊,亦看见了那湖中央那被吓晕过去的胆小书生。 一袭束身黑衣的姑娘轻而易举便抱着书生游走,游走去到了岸的边上。书生昏睡,几多时他醒来,有些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恩公恩公你终于醒啦!”姑娘猛然趴去书生头顶上方,让躺在地上晕晕然的书生差点又晕了过去。 这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最好的年华。她的长发高高束起,只在肩侧垂下两条小辫。紧身的黑衣将她的身段包裹,那已是前凸后翘的好身形。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书生大叫一声坐起,对自己默念一百遍“非礼勿视”,方静了心神。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对着那小姑娘,书生长辑到底,动作间,满身的湖水却溅了眼前的小姑娘满脸。 “对、对不住姑、姑娘了。”书生结巴紧张得快要死掉。 小姑娘一甩头,脸上的水渍便消了干净。她歪了头,几步重又拉进同那书生的距离,“恩公为什么要叫小八恩公?明明恩公才是小八的恩公。” 一连串“恩公”成功将书生绕晕。 “姑娘,你我未曾见过,何来恩公一说?”书生再一次同这姑娘拉开距离,抱拳,严肃道。 小姑娘一步便将那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抹煞了干净,她急道:“我是小八呀,恩公不记得小八了吗?” 书生疑惑,“小八……姑娘,梓元不记得同姑娘……” 余下的话没能说出,因那急性子的小姑娘已抢过话头,“恩公忘记了吗?就在这个小池子里,很多很多年前,恩公救过小八。” 书生望了眼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宽广湖泊,默了一默,方道:“小八姑娘必是认错了人,在下头一次出现在此处,又何来救过姑娘一说?” 见书生不承认,那小姑娘开始跺脚,她粉颊涨红,脸上是急得不得了的神色。突地,她灵机一动,说出了这样的话:“恩公不记得小八,一定是因为小八没现出真身!对,一定是这样的!” 书生愣了一愣,“真……真身是什么东西?” 叫小八的小姑娘便得意一笑,“小八的真身是麒麟呢!”话音方落,那小姑娘摇身一变,墨黑的身形瞬间变作火红。她头颅昂起,四蹄踏地,踏得大地摇摆晃动;她大口一张,有赤红的烈焰*出来,顷刻间便将四周的小草烧作焦黑。 “恩公恩公,这就是小八的真身!”喷火的麒麟出口的却是稚嫩的小姑娘的声音,那书生两眼一翻,又一次成功晕了过去。 [2013-06-05 时间海(6)]   外头猛兽的哀嚎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也顾不上子婴图中正上演着什么关键剧情了,一溜烟就跑去洞口,整个身子贴去那儿朝外张望。火海里,我看见了许多只如那画中的小八一般的神兽,那应该就是……麒麟吧。 喷火的麒麟。 五六只喷火的麒麟将离槡团团围住,却又在下一瞬,被离槡打落在地。 离槡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背影那般孤傲无情。 又一声兽的嚎叫起,最后一只小麒麟也被打落下来。而几乎就在它落下地来的瞬间,就有一团毛茸茸的白色扑上前去,一把将那只幼小的麒麟压在爪子下。 是大白! 看到大白同离槡都安然无恙,我开心极了。 这个时候,停在半空当中的离槡突地转过身来。我以为是他看见我了,欣喜而紧张地把他看着。可是,似乎是我会错意了,因我发现,他如今赤红成了一片的眸子中,没有焦距,有的只是一片火海。 突地,离槡的双臂张扬开来,他的黑袍被风与火鼓起,如一件硕大的斗篷般围拢了他的周身。周围是鲜红如血的火海,一身墨黑的离槡于火海中,张扬如夜的恶魔。 我赶紧甩头,甩去脑中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却也在这时,离槡的黑发陡然扬起,好似有无限的可怕力量自他身体里迸发出来。 有狂风舞起,趴在地上的麒麟兽们挣扎着又倒了地,连大白也捂着老虎耳朵、高高翘着尾巴,同小红头抱着头挨在地上。 离槡他怎么了?为什么我会有这样不安的感觉? 这个时候,外头的火势又猛了些。那舞起的狂风竟将火势悉数朝离槡的位置吹去! “离槡哥哥小心!”可我的声音只能在洞内回响,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烈焰将离槡吞噬。 我的心拔凉拔凉,可眼中的泪还未落下,外头的火海里又起了新的变故。只见那火海自当中破开,现出离槡墨黑如死神的身形来。他微垂着脸,双臂突地再一次张开,那周边的烈焰就如川流汇入大海一般,悉数钻入他的身体里去了。 顷刻间,烈火消了个干净。 火不是被熄灭的,而是被离槡吸入了身体里。 我担忧地将离槡望着,这个样子……不会有事吗? 有三两只麒麟挣扎着爬起,有一头体格硕大的麒麟一跃便跃到了洞口处。它那牛鼻子将将对准了我的脸,害我踉跄退了三退。但它并没有要进到洞内来的意思。 麒麟脖子一扬,出声时是个成年女子的狠戾声音,“书生,别以为你躲在里头我就找不到你了。别以为你变成石头我就不能烧你了,我要把你烧成碎渣渣!哼,今日暂且放你一马。小八真是瞎了眼,竟会看上你这么个胆小凡人!”它还待嘟嘟囔囔说什么,却被抢将上来的大白一个虎爪子拍走了。 小八…… 我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呢。小八应该就是那一只麒麟,麒麟爱上了书生,可他们却没能在一起。小八不见了踪影,书生则变成了石头,故事是这样演的没错吧。 我注意到,在“小八”这个名字出口的当儿,那一个人头便萎顿在了地上。坚硬的岩石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如男人闷而不语的哭声。这一块石头,它真的会哭呢? 在我思绪百转的当儿,离槡已走来了我身边。他一瞬间就同我贴得那么近,我不可置信到差点忘了呼吸。我傻傻呆看着他。此刻,他眸内赤红的光华还未消去,看着和平日里有大不同。可再如何不同他也是离槡,他是我的离槡,我多么希望他永远只是我的离槡啊!我知道一句话——做人不能太贪心,我想,这句话对于像我这般的生魂,也是受用的。 突然没来由地感伤。也正因了这一瞬的感受,我没能在第一时间扑到离槡身上。有时候我会想,若那个时候,我早一步义无反顾扑进离槡怀中,紧紧紧紧将他抱着,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理会,是否,我们就不会经历那些事情?是否,我们之间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呢? 可惜,那个时候,略有些缺德的老天尚未炼制出后悔药来。 这一刻的离槡,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向我伸来,纵使他眼中的红光亮得让我心惊,但是,他目中的宠溺与怜爱神色依旧足够将我溺毙。于是,我毫不犹豫伸出手去,我要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 估摸着这文6月能完结 [2013-06-06 时间海(7)]   于是,我毫不犹豫伸出手去,我要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却在此时,我脚下陡然一阵地动,我被晃得踉跄往洞口侧边的墙壁上扑了过去。方才……方才只差一点点我的指尖就同离槡相触了。真是可惜啊!稳住自己身形的时候,我禁不住在心里感慨起来。完了又觉得奇怪,我同离槡又不是不能见面了,他明明就站在离我五步开外的地方啊!我只需几下小跑就能扑进他的怀中。 这么一想,我高兴了一些。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我以为是离槡,兴冲冲转身,却看见了—— “穆长岳,怎么是你?” 一袭白衣飘飘的穆长岳一步上前就抓了我的手腕,“跟我走。”他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穆长岳面上现出我从未见过的焦虑神色,“不行,我要跟离槡哥哥在一起。”这是我要冲口而出的话,可惜,晚了一步。在穆长岳灼热的大手触上我手腕的那一瞬,我感觉到目眩与神迷,我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大力将我拉扯,我几乎连一瞬也不能坚持,转眼就被那力道拉扯着去到了未知的时空。在我的身体消失的那一瞬,我看见离槡面上现出狂怒的神色来,他要来抓我的手腕,可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我的耳边尽是梵唱。有一只大手牢牢握住我的,他的手亦能给我温暖,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一只。从前,我觉着自己挺随遇而安的,对于一些东西,有,很好;没有,也很好。可如今我才发现,我那不叫随遇而安,我那叫挑剔。我只跟离槡牵小手,除了离槡,我谁也不要。所以,当眼前一亮,脚下触到实地的时候,我想也不想就狠狠甩脱了穆长岳的手。 “你要做什么?”我不高兴地吼穆长岳。同时,我不着痕迹退后三步,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我已经答应和离槡好了,自然就要守身如玉。 穆长岳面上闪过一种名为悲伤的东西,这东西我以前总在那些死鬼面上看见。他的声音也一改往日的欢脱,变得沉重,沉重得让我的心也跟着沉甸甸的,他问我:“婴如,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古怪地将他看着,“你是穆长岳。” 他面上悲伤的神色更甚,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些急切,“还有呢?除了我是穆长岳,你可还记得……你我……我们曾是……” “是什么?”我又拉开了同他的距离。我真是太有节操了!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贴上了一朵大红花。 见到我不住后退的动作,穆长岳面上渐渐现出怒色来,“你可知,你我曾……论及婚嫁?” 他说话的时候,外头的梵唱突地大起,木鱼敲击的声音同大小和尚的念诵声交织在一起,成功盖过了穆长岳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其实,在我看来,除了离槡,其他男人说话都有些中气不足。 “你说什么?”我问他。 他愣了一愣,面上现出紫涨来,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梵唱愈响,他的声音加大:“那个姓木的离槡不是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我不可思议将他看着,可转瞬我又换了副了然的表情。我说:“我知道了。” 穆长岳讶然:“你都知道了?” 我抬头看他,同时,撩了一撩头发,“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可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诋毁离槡呀。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公平竞争,离槡虽然不喜欢你,可他也没这样说你坏话呀。还有,我只喜欢离槡的,你没机会的。” 穆长岳:“……” 穆长岳找了一帮和尚道士替他做了灵体投射,他一投射就投来了我身边,顺带将我带走了。灵体投射是没有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的,也就是说,如今,我同离槡或许隔了千万里。哎,我该如何告诉离槡我被人关起来了呢? 我抱膝坐在床上,下巴一点一点在膝盖上磨蹭。尤记得穆长岳关门离去前的那一个场景,我问他为何要同我过不去,虽然我偶尔脑抽抽的时候会打击打击他,但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我从未想过他会记恨如斯。 听罢我的言辞,穆长岳要去拉门的手顿在了那里。他未回头,声音僵硬,“你心中就是这般看我的?” 彼时,我正跟在他身后,试图找个空隙溜出去。可他的说话让我禁不住抖了一抖,连退三步。穆长岳声音冷而悲伤,这还是穆长岳吗? “你……怎么了?遇上什么麻烦了吗?”所以导致性情大变? 穆长岳突然低低笑了,说实话,听惯了离槡低沉悦耳的笑音,穆长岳这般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委实让我碜得慌。他说:“我早该想到的。当年,我待你如斯,你仍旧心心念念只在他身上。千年之后,我还是不能甘心……纵然是奢望,但我也要拼上一拼。” [2013-06-06 时间海(8)]   他说:“我早该想到的。当年,我待你如斯,你仍旧心心念念只在他身上。千年之后,我还是不能甘心……纵然是奢望,但我也要拼上一拼。” 不知怎的,穆长岳言语中的颓废和无奈让我心酸了一把。我一步上前,“你在说什么呀?” 他的背影又是一僵,好似被我吓住了一般。他深吸一口气,道:“你暂且安心留在此处。我不会害你。还有,你可曾想过,那离槡为何将你留在身边?”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个咯噔,什么意思? “自然是因为离槡喜欢我了!”好吧,这是后来,一开始他肯定不喜欢我的。 穆长岳则是背对着我嗤笑了一声,“是吗?” 回忆到此结束。 房门被关得紧紧,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开。我咬手指,好吧,纵使能够推开我也是出不去的,谁知道穆长岳让那些道士和尚在外面步下了什么阵法结界! 穆长岳的举动让我不安,但更令我不安的是这般生生自离槡身边被带走的无可奈何。我原以为只要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那么,我们之间的维系便足够了。如今才发现,是我太天真。 没正儿八经恋过的人伤不起啊!嗯,更何况,我还不是人。 将自己更小得团成一团,我在思索着该如何同离槡建立联系。我想到了我右腕上的小莲花。这还是当初离槡不顾我的反对,在我手腕上硬割上一刀留下的呢!排开那些亲亲嘴巴的亲密动作不谈,这是我同离槡间最紧密的维系了。 指尖在小莲花上轻触,小莲花暗淡无光,说起来,它已经很久不曾闪亮了。 哎,我叹出一口气来,原来,分开我同离槡是件这么简单的事情呢! 外头的梵唱嗯嗯啊啊响不停,绕得我头晕。头晕眼花之下,我一倒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以为我会梦见离槡的,却没想,见到的是一只小麒麟。 我认得这只小麒麟,小麒麟名叫小八,小八看上了一个书生,小八要寻那书生报恩。可惜,书生胆子太小,被小八的真身给吓晕了。 如今的梦里,芳草萋萋的原野之上,书生倒是不怕小八了,他骑在小八的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同它聊着天。 书生此行是为寻找那失踪了的未婚妻子。小八便抢着要助书生一臂之力。小八说,很久很久以前,在小八还是一只麒麟宝宝的时候,书生自寒潭里将差点淹死的小八救起。所以,它要报恩。 书生颇为困扰:“在下委实不记得曾搭救过……姑娘。” 小八不在意道:“哦,那有可能是恩公的前世,或者前前世,或者是前前前世,时间太久了,小八不记得了。” 书生松一口气,“那便不是在下了。” 小八:“怎么会不一样?明明一样啊!虽然恩公你换了一副皮囊,但在小八眼中,恩公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恩公,没差的。” 书生脸上是一副被噎住的神情:“你……还真有本事。” 小八高兴道:“姐姐说这是我们麒麟一族的看家本事——透过皮相看骨相。” 书生:“……” 书生问小八要去哪里,他说:“你我虽人兽有别,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男女有别,如此这般同在下一处,有损你的名节。” 小八正边走路边叼野草玩,闻言,它停住了四蹄,歪了麒麟脖子问话:“名节是什么东西?” 书生:“……” “人兽有别和男女有别,哪个更厉害一些?” 书生:“……” 书生不说话,引得小八懊恼。懊恼之下的小八也不吃野草野花玩了。它深吸一口气,喷出心内的郁结之火。 可惜,小八是一只火麒麟,这一喷便喷出多多火花来,霎时便点燃了野花野草无数。 “这……这……起火了!姑娘快走!危险!”纵然身子底下是一只小麒麟,书生仍唤它姑娘。 被唤作姑娘的小八心情一瞬间高涨,昂起头来一声吼,吼声震天不说,又连带着喷出火苗无数。 这一片绿原彻底成了火海。 书生勉强在小八身上稳住身形,“这……小八姑娘,可否别再随意……喷火了?” 麒麟小八未言语,却是一个纵跃便上到了半空当中。它驮着书生,一人一兽在半空当中穿行,徒留下头的平原被火海掩埋。 小八叽叽喳喳说话:“恩公放心,小八不会让恩公被火烧的,小八会带恩公出去的。” 白衣的书生自上而下望了眼下头的火海熊熊,抹了一把汗之余,面上不禁浮现起愧色来,“其实,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麒麟小八一番御风而行,不久便又将书生带到一芳草萋萋,泉水叮咚之处。 “恩公洗个澡休息一下吧。小八一定会帮恩公找到恩公的娘子的!”信誓旦旦的声音令得正要从麒麟高高的身子上往下爬的书生抖了一抖。 一汪碧绿的泉水在瀑布的下头,有瀑布水飞流直下入到潭中,激起水花无数。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湿漉漉得惹人怜惜。而就在那迷迷蒙蒙的泉水当中,有一个姑娘站起了身子。 —————— 额,要高考了,大家加油↖(^ω^)↗ [2013-06-07 时间海(9)]   “其实,我同她,尚未,成亲。”说着这样的话,书生的面皮就红了。久不闻小八的叽叽喳喳,书生困惑抬眼。若他预料到即将入到他眼中的是什么样的光景时,怕是打死他也不会就这么看过去的。 一汪碧绿的泉水在瀑布的下头,有瀑布水飞流直下入到潭中,激起水花无数。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湿漉漉得惹人怜惜。而就在那迷迷蒙蒙的泉水当中,有一个姑娘站起了身子。 姑娘身躯莹白若凝脂,水滴落在她的皮肤上,顺着美好的曲线与弧度下滑,滑入潭水中,亦滑入姑娘身体上那不为人知的隐秘所在。 姑娘扬了头,湿发带起泉水,泉水溅在书生的脸上与嘴边,是甘冽的味道。 书生不争气得又倒地了。 “恩公恩公!恩公你怎么了?”眼见书生跌倒在地,小八不管不顾就冲上岸来,全然忘记自己洗澡洗了一半,也全然忘记自己*着漂亮的身体。 不理书生的剧烈挣扎与反抗,小八将书生揽进怀中,让他好看的脑袋贴上她温温热热的胸口。 “放……开……我!我……没……事!” 小八揽紧了书生,“恩公说谎了,恩公你分明病了,你看你鼻子都流血了呢!恩公啊,姐姐说了,有病就得治。” “我……没……病!”这是书生最后哀嚎的声音。 他嚎完我就醒了。呆呆看着床顶,我怎会做这样一个梦?好奇怪呢! 外头静悄悄的,我的脖子僵硬地掉转方向,门窗紧密着,室内漆黑,有零星的月光自门窗的缝隙里透射进来,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尚在夜半,看来我也不是睡了很久。 我爬起来就跑去门边,又推又拉又敲门,啪啪啪响声不绝,可没能得到丝毫回应。我有些颓然,又有些愤慨,穆长岳真是太过分了!我决定以后都不要理他! 转身准备继续睡觉的,不想却看见了杵在床边的一个……人头?! “你……”我失神张嘴,嘴巴闭上之后又急急张开,“石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离槡哥哥也来了?”我有些小兴奋地左右张望。 这个时候,室内突地响起石头粗哑的声音:“是姑娘携了在下来到此处,还请姑娘对在下负责到底。” 这……这分明是个迂腐书生才会说出的话!可我面前的显然是一块大石头。 我砸吧砸吧嘴巴,没看见离槡,心里有些小失落,“要……要怎么负责?” 石头人头低声道:“让在下重温一回同小八的旧梦。” 这个……好有难度。 左右我被困在房内出不去,倒不如同这一颗石头人头打打交道,也省得我孤单之下胡思乱想。 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脸颊,我问那石头是如何找到我的。 石头人脸上空空洞洞的嘴巴*,“在下变小了身形,姑娘跌倒时不慎将在下装入了衣袋之中。” 这样也行? 我便回了一句自己的猜测,“我怎么老觉得其实是你巴着我不放呢?” 人头:“在下断不会做出如此缺乏礼数之事。” 好吧。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要对你负责呢?我觉得做这件事情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就有嘎嘣嘎嘣的声响自石头缝里传出,他说:“小八喜爱报恩。放心,事成之后,我会助你离去。” 我立时星星眼了,激动之下差点翻下床去,“你准备怎么帮我?” 石头:“撞开那扇门。” 好……吧。 更深露重的夜晚,我同一颗石头做的人头共居于室内,说起来还真是渗人的慌。 其实,要想让石头重温一遍旧梦很简单,只需要——子婴图。 幸好我聪明,抢先将子婴图护好带在了身边。 夜色深沉,我怕万一外头有人走过看出端倪,便将子婴图铺开放在了床上。画卷张开的瞬间,我侧过头去,仿佛看见了石头黑暗无光的双眼内,落下泪水来。 这么些日子以来,书生已然同小八混熟了。除了书生偶尔迂腐一下,总爱谈论些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言辞外,生活美好得一塌糊涂。 书生告诉小八,他同他那未过门的妻子自小便有了媒妁之约,两家原本商议着待书生弱冠之年便迎娶了小姐进门。约定的时候到了,书生家中却被告知小姐两年前因重病而投师在了一位道姑门下。道姑救了小姐一命,可却提出要小姐跟了她回师门,理由是小姐这两年仍会有大灾,唯有入到道家修真之地,方有化险为夷的机会。事关小姐性命,小姐的家人自是答应的。可问题是,两年时间一晃而过,小姐却杳无音信了。 “原来恩公你去*是出于责任。”彼时,小八正同书生夜宿在破庙内,听着书生娓娓道出心中千头万绪,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书生则被它说得脸色一僵。 [2013-06-07 时间海(10)]   书生则被它说得脸色一僵。 “怎么了?小八说得不对吗?”为了书生那不甚坚强的小心脏着想,小八大多情况下都会让自己变作女儿身。可变作女儿身的小八却没有女儿的自觉。说话的时候,他靠得书生太近了,逼得书生不得不蹲去了墙角。 对于小八的疑惑,书生是这样说的:“婚姻大事仰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一桩人生里头的责任。梓元不才,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小八歪了头看书生:“为什么你跟姐姐说得不一样?” “你我人兽有别,想法自然不一样。” 小八并未被“人兽有别”四个字打击到,而是兴冲冲向书生展现着自己被灌输的看法:“姐姐说,喜欢一头公麒麟是一种欲望,是一种享受,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可这事情又相当危险,因为它一不当心就会变成占有,变成捆绑,变成让两头麒麟不得自由的枷锁。所以,姐姐总结说,和一头公麒麟爱爱就好,成家生小宝宝什么的,还是再看吧。” 书生已涨红了面皮,“胡……胡说八道,小八,你万不可听信你那姐姐的妄言。男女之情中,万不可少了责任,如你这般说来,女方是要吃大亏的。你这般单纯,玩不来你姐姐那一套。” 小八直了直脖子,对于书生同姐姐的言辞,她突然觉得都不是很靠谱,她大声发表着自己新得的体会,她说:“小八要是喜欢上了一只公的,小八就想要他开心快乐。只要他开心,小八就会开心。嗯,要是恩公开心了,小八就很开心很开心了。找不找公的都无所谓了。” “你……” “怎么,小八的想法不对吗?” “我们还是睡觉吧。” 睡到半夜的时候,书生被热醒了。睁眼之下,他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这残旧破庙里头,竟燃起了熊熊大火,凶猛的火势仿佛瞬间就要将一切吞没。 而在那火光当中,他看见了那一只……小八。小八背对着他而立,她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袭红衣,红衣如火,比那火海还要闪耀。小八正同一只庞大的兽对峙。那兽头长一角,脚踏四蹄,通身毛色黝黑,形貌丑陋之极。 眼看那兽张开满是腥臭的大口,转瞬就要朝小八扑过去,书生大喊:“小八快回来!危险!” 小八回头,朝书生露出一个笑来。这笑明艳动人,比之周遭的大火不知闪亮了多少倍。书生一下子看呆了去。 那一边,猛兽一声哀嚎,却是被小八口中喷出的烈火烧着了脑袋上的毛。那兽连连在地上翻滚,一滚就滚去了门边。 书生呼出一口气来,两只兽……不是……是兽和小八,明显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小八卸了身上的力道,周遭的大火便在一瞬间消了干净。书生注意到,小八又换回了那一身黑衣。 “恩公恩公,小八厉不厉害?”小八眼睛亮晶晶的,跑去书生面前要表扬。 书生忍了忍,没忍住,就说了一句:“小八,日后不可在男人面前换衣裳。” “啥?” 书生指了指小八身上的黑衣,“方才是一件红衣。虽然你换衣动作快得让在下看不出端倪,但是……在男人面前更衣……总归是……有损女儿家的名节。” 小八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她还是一只未发育成熟的麒麟宝宝,穿黑衣是为了压制体内时不时会爆发一下的熊熊小火苗。要是她日日穿那一身如火红衣,估计所过之处,皆是茫茫火海了。 书生扶额,有些头疼,望着小八晶晶亮而又懵懂的眼睛,他心头脑袋突突突齐跳,他突然觉得不放心,如小八这般,是极会受有心人蛊惑的。小八日后的道路还很长,她不可能次次都遇上像他这般的正人君子。不知为何,一想到“正人君子”四个字,书生脑中不期然就浮现起了湖水里小八赤身玩水的景象,还有小八将他抱在怀中的场景。如今想来,他仍旧能感受到同小八贴合的那种细细密密的缠绵味道。 书生的脸红白交错,罪过罪过,他怎会去臆想那些东西?!那是对小八的亵渎啊!赶紧默念金刚经一百二十遍! 小八却是踅起了眉头,因她听见,破庙的门口,正走来一个人。 方才那被小八打败惨痛在地的丑陋猛兽一溜烟自地上爬起,飞速蹿去门外,蹿到它主人的身边。 小八全神戒备对门外,成功引得书生侧目。 发生了什么?小八看见什么了?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着一袭绯蓝的衣,长发高高在脑后竖着。 —————— ps:赶紧默念金刚经一百二十遍可以提高高考选择题正确率 [2013-06-08 时间海(11)]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着一袭绯蓝的衣,长发高高在脑后竖着。女人手持一把利剑,剑尖寒光直指破庙内的小八和书生。前一刻还张牙舞爪同小八叫嚣的猛兽正匍匐在女人脚下,一副温顺模样。 眼见来者不善,小八就要冲上去开打,却被书生的一句话生生止住了步子,“云儿?”书生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云儿? 这云儿便是书生失踪许久的未婚妻子了。 看得出来,这云儿对书生的情意不浅,因四目相交的刹那,云儿眸中迸发出的喜悦掩也掩不住。 “元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云儿一改方才冷硬女侠的形象,对着书生说话的时候,眼里含了泪光。 “我自然是来寻你了。”书生说话温柔。 那一男一女互诉着衷肠,小八则蹲去了墙角画圈圈。好嘛,有了媳妇就忘记她了!她刚刚才和大猛兽打了一架好不好!她头上的毛毛也被拔去了一大撮好不好!这些恩公都看不见,恩公眼里只有那个男人婆。 在小八眼中,凡带了刀剑喊打喊杀的母的都是男人婆,是以,她打架的时候从不用刀剑,她喷火! 这个时候,和谐满满的二人突然好似起了一些些小争执。 “元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云儿声音不满。 书生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一板一眼道:“云儿,你我毕竟男女有别,为免落人话柄,有些事情,还是注意一些为好。” “什么事情?” “男女授受不亲!”小八抢先说话。 云儿回头,眼神凌厉,好似这才注意到墙角还有另一个小姑娘的存在。“你是……” “天色已晚,云儿早些歇息吧。”书生抢先说话,并“噌”一下闪到云儿身前,挡住了她射向小八的目光。 云儿面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却也未多话。 三声叩门声响让我回神,床上的子婴图仍盛放着盈盈的光,内里现出小八晶亮亮的可爱眉眼。我身边的那一块石头,对着小八的脸,已然看呆了去。 “婴如。”是穆长岳的声音。 我试图推醒这块石头,可它不为所动,我也推不动它。无奈之下,我只得一掀被子,严严将床上的我和石头盖住。 “喂,你变小一点,要被人发现了!” 在穆长岳推门进来的瞬间,那块石头终于把自己变小了,变小了跳进我的衣裳口袋里。 我想,我窝在床上,卷着被子的样子或许有些傻,因为我看见举着蜡烛进门的穆长岳明显愣了一下。 他要愣就让他愣吧,反正他不是离槡,我在他面前保持再好的形象也是白搭。 “还没睡?”他走进来,将蜡烛放在桌上,提步朝我走来。 我还在生气呢,就不怎么想搭理他,只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 “既然不睡就跟我走吧。” 啊?走去哪里? 半胁迫着,我被穆长岳带去了一处宽广的道场,这道场就在我房门外向东十步处,道场上有道士和尚围成了圈圈,看来这是早有预谋了。 深知反抗无用,我所幸放松了自己的心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收集最有用的情报讯息,我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过来这里。”穆长岳一扯我,差点就扯落了我拢在袖子里的子婴图。子婴图是离槡看重的东西,我一定一定要守好了它。 暗自抹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我跟着穆长岳往那圈圈里头走。 当中有一个金黄色的大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材质的画笔画成,这大圆闪着耀目的金光。穆长岳要我进到那闪金光的圈圈里面。 我犹豫,“你到底要做什么?穆长岳,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穆长岳面上是淡漠神色,“这是为了你好。” 带我去到离槡身边才是对我好! 我低垂了头,不去看穆长岳的脸,我说:“离槡开始就说了你不是好人,我还不信,觉得你会是个很有趣的朋友。看来是我看错你了,你……” “你知道什么?!”穆长岳突然激动起来,“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当年你一意孤行同他离开,我不愿看你为难,成全了你。可结果呢?你得到了什么?你可知我当年有多悔?我就不该放你走!你不懂事,你识人不清,你根本不知自己要的是什么!如今,有机会重来一次,我断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被他那一番激烈言辞激得退了三退,“你到底在说什么?当年?什么当年?你认识我的当年?当年是我死之前的那个当年吗?” [2013-06-08 时间海(12)]   我被他那一番激烈言辞激得退了三退,“你到底在说什么?当年?什么当年?你认识我的当年?当年是我死之前的那个当年吗?” 穆长岳突地转过身去,“你没死,不过是一场长眠。婴如,我会助你醒来,醒来之后,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如今的一切,就当是梦一场。” “不行!”我握拳,“这是我的事,你不能帮我做决定!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要和离槡在一起!” “你可知他差一点就害死了你。”他的情绪已稳定了下来,可出口的声音却是冰冷冷成了一片。 我心头慌乱陡起,“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很快就会明白。”他又转过了身来,“婴如,这些高僧同道长法力高深,可助你忆起前程往事。我得以回忆起过去种种,他们功不可没。过来,只要站进去,很快你便能知晓三世因果,很快你就能变成原来的那个婴如了。”穆长岳的声音不自觉就带上了蛊惑的味道,听得我愈发心惊。 我慌乱摇头,后退。周遭的梵唱仍在继续,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那一个一个陌生的字符响在我耳边,就好似有无数小锤子捶打着我的脑门,让我错乱,让我失神。 我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喊大叫起来:“不!我不要知道!我不要知道什么三世因果!前程往事和我有什么干系?!我只是我,我只是现在的婴如!” 穆长岳面上现出痛色来,“婴如,虽然如今你恨我,但待你想起了一切,你定会……感激我。” “不!我才不要感激你!我讨厌你!我恨你!放我走!我要离开这里!”我试图自和尚与道士的包围圈里冲出,却又哪里能够?和尚与道士盘膝坐于地上,他们身形突然移动起来,自动自发占据各处的方位,无论我如何冲闯都不能外出分毫。 肩上一紧,是穆长岳自后头抓住了我。他将我的身子凌空拎起,一拎便拎去了那金黄色的圈圈内,我甚至连反抗都来不及。 那金黄色的圈圈周边升起了一个无形的结界,我出不去分毫。我拍打,我喊叫,试图说服穆长岳不要这般对待我。可是,他径自转过身去,拿冷硬的背对着我。他说:“婴如,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你好个头!”我忍不住爆粗口了! 穆长岳背影一僵,可他也只停留了一瞬,便大步离去了。离去前,我看见他朝那些和尚道士做了个手势,并伴随着一个冷漠的声音,“开始吧。” 我感觉到冷,身体冷,心里更冷。 我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忍受着和尚与道士梵音的荼毒。其实,多是和尚在唱,道士则站起身,摆出阵势,乱舞着剑与拂尘。 我紧张又战兢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 突地,有个舞剑的道士来到了我面前。道士面庞干瘪,白须垂凶,瞪出来的双眼如铜铃,看着渗人非常。道士大喊一声,就拿那剑狠狠直向我。我心头一个咯噔,暗道不好。正要爬起来闪避,可已经来不及了。那一道闪亮的剑光直直劈向我,将将劈在我的左袖之上。我的袖子顿时短了一大截,那一幅被我藏在袖中的子婴图便滴溜溜滚落在了地。 好在那道士一剑击出,又群魔乱舞掉转方向去了别地。而地上的子婴图,缓缓张开了。 我生怕会看见什么让我害怕的场景,穆长岳的话犹在耳边,他说要我忆起我的过去,我的过去会由这子婴图中窥得吗?一时间,我乱了方寸,前一刻还被我好好护在怀中的子婴图成了烫手山芋。 我如掩耳盗铃般萎顿在了地,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自我右边的口袋里掉了出去。那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是人头! 那块石头人头已将自己缩放成了拳头大小,它动静蛮大,一跳一跳跳去了子婴图的中央。所幸道士和尚们念经的念经,舞剑的舞剑,似乎并未注意到这里的变故。 我自然是知道石头要做什么的,它想自子婴图中看见过去的场景,它想要重温同那小八共同经历的种种。 我扯了扯嘴角,我同这块石头还真是两奇葩,石头拼了命想要看见自己的过去;我呢,则是想方设法躲避。 同一件事,摆在不同人面前,自然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视角,不同的反应。 拳头大小的人头趴在子婴图上头,静默无声着。照它那样子看来,此刻,子婴图中上演的该是同它有关的故事。我便呼出一口气来,在道士与和尚的荼毒和看故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 左右如今凭我自己的力量是脱不了困的,倒不如安顿好自己的心情,等待奇迹的发生。 奇迹,我的奇迹在哪里呢? [2013-06-09 时间海(13)]   子婴图中现出一个破落的土地庙来,是黑夜,不见了书生,却能看见一身黑衣的小八在同那绯蓝衣衫的云儿,在打架。 两只姑娘都是会功夫的,破落土地庙空间逼仄,却也能让那两只打得如火如荼。小八赤手,云儿手握龙纹长剑。云儿招招狠戾,小八则一退再退。显然的,是小八在让着那云儿。 “喂,你这个男人婆,再得寸进尺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要喷火了!”再次被逼去墙角,小八叫嚣。 云儿一声冷笑,招式不退反进,又提剑攻了过去。她软剑直指小八咽喉,那凶悍的招式恨不得割断小八的咽喉一般。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八终于忍不住了,她喷火了。 其实,她只喷出了一道小小的火光,那火光朝着云儿的左边手臂而去。她不过是要吓吓她,凭了云儿方才灵动的身形,她定是能躲开的。可云儿面上突地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她身形一动,竟是朝那小小火苗迎了上去。云儿穿着纱衣,遇火则燃,她烧起来了! 小八也有点傻眼,她的喷火向来只烧兽类的毛,在凡人身上燃起,这还是第一次。 云儿踉跄倒地,发出一声类似痛苦的呻吟。小八正要上前替她灭火,斜里却有人比她更快得冲了出来。 是书生! 书生脱下自己的长衫,急急盖在云儿身上。他抱着云儿翻滚扑打,终是将云儿身上的火扑灭了去。云儿嘤嘤低泣,在书生怀中蜷成了一团。书生低低安慰着,用最最温柔的话语。 小八困惑地将他们看着。在一只麒麟宝宝的认知里,她尚不能明白一对男女如此亲密作为时,意味着什么。不过,她心里头有不舒服的感觉就是了。她正要开口同书生说话,冷不防却触上了书生冰冷的眼。她的声音便被他冰了回去。 之后自然便是书生责怪小八了。书生责怪她任性妄为,滥杀无辜。 “明明是她先找我麻烦的!”小八指着书生怀中装死的云儿,又气又急。 书生望一眼几乎奄奄一息的云儿,再去看生龙活虎精力十足的小八,他闭了眼,摇头痛惜:“我道你非人类,然天性淳朴善良。到底是我眼拙了,兽毕竟是兽,改不了凶残伤人本性的。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小八急了,连连上前几步,可她又不敢靠得太近,她说:“恩公,是她先要害小八的,小八都没还手呢!小八只在最后喷了一点点小火,而且小八没想伤她的,小八只是想教训一下她……” “够了!”书生严词打断她的话,不知怎的,书生话语中就带了些痛心疾首,“你我本非同类,休要再提那报恩之事。你我此后再无干系。” 泪水在小八眼眶里打着转,自从可由麒麟化身成凡人,她还从未流过泪。她之前一直羡慕姐姐能时不时滴下几滴伤心泪来,临到头来却发现,流伤心泪一点也不好玩。心里酸酸涩涩的,她难受极了。 有一点书生说对了,小八确实天性淳朴善良,明明被骂被嫌弃了,她仍旧好好同书生说话。她低垂下了小脑袋,“那我走了,恩公你要好好爱惜自己。”声音里透着委屈。 低垂着脑袋的小八自然看不见此刻书生脸上现出的点点犹豫,点点错综与复杂。可那点小怜惜瞬间就被小八的下一句话击了个粉碎,小八是这样说的:“恩公,你抱着的这只姑娘不是好人,我感觉到她身上有煞气。你回家以后还是再找一只温柔一点的姑娘吧。” 小八走了,书生同云儿踏上了归途。云儿很乖巧,很贴心,书生告诉自己,她定是个好妻子。待归了乡,他同她完了婚,也就完成了父母之命;若有时机,他可去赴那科考,以他的资质,或许能金榜题名也未可知;届时,他再同云儿生几个大胖小子,接了父母一道颐养天年……他的这一生,也就过去了。 以后的日子十足圆满,纵使不能事事如愿,却也会按着预定的轨迹行进。他该满足才是,可为何,他心中总是空落落的呢? 这一日,书生同云儿行到了一处僻静村落。晚间,二人在一农户家中落脚。农户家里只一间空房,云儿就邀了书生同住,“云儿回去就是要同元哥哥成亲的……”声音低了下去,无限娇羞。 可书生却慌忙避开了眼,他口中喃喃说着话,无非是女孩子的名节不可侮,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去睡柴房的好。 “可是,云儿半夜里会害怕。” 书生先是一愣,继而一憋,憋了半天,他憋出一句:“我……在门外守着你。” 于是,云儿睡在房内,书生则靠坐在了房门外,墙角边。 虽然不能如愿,但对云儿来说,这也是个贴心的举动了。二人皆满意歇下。若不发生后来的事,或许,这满意可一直持续下去也未可知。 睡到半夜的时候,书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小八,他梦见自己同小八在湖水里嬉戏。小八赤*身子,一头乌发扬起,甩出诱人的弧度来。有水珠自小八莹白的身躯下滚落,滚落入那引人遐想的地带。 [2013-06-09 时间海(14)]   睡到半夜的时候,书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小八,他梦见自己同小八在湖水里嬉戏。小八赤*身子,一头乌发扬起,甩出诱人的弧度来。有水珠自小八莹白的身躯下滚落,滚落入那引人遐想的地带。 作为一个自小熟读孔孟之道的好书生,断是不该做这样的梦的,更不该明知是梦,还在梦中做出那样的动作来。 他……抱紧了小八白嫩的身体。 小八的身体极娇嫩。她攀附着他,小小身子在他怀中轻颤。他的手掌在她背上游移,手指下到腰间,在那里掐出最诱人的弧度。 “恩公你喜欢我吗?”小八抬起亮晶晶的眼,问书生。她说话的时候,有一滴水自额上*,水滴滑过她的眉眼、琼鼻,最后,滑入她的口中。看着小八红唇一开一合,书生只觉脑子一懵,再也顾不上其他。他埋首,封住小八的唇舌,狠狠的。 梦境是最深层欲望的展现啊! “小八!”书生叫着小八的名字,他醒了。醒来之后,他见到了面前一张放大的美人脸。月色朦胧,迷乱了人的眼,让他看不真切。他直觉便叫出了梦中的名字,“小八?” 可惜,在他面前的姑娘不是小八。 “元哥哥在叫谁?做梦了吗?”是云儿带了些懵懂的声音。 书生悚然一惊,他匆忙起身,顺手就推开了靠将过来的美人馨香的身体。 “元哥哥?”懵懂的美人似乎被推醒了,她看着他,眼中有控诉。 书生慌乱转过身去,以背对着娇弱的美人,“云儿,你……怎么出来了?外头凉,快些进去。” “我怕元哥哥冷。元哥哥和云儿一同进去睡觉吧。”说着这样的话,一双纤纤素手就往书生臂间扶去。 书生一抖,避让开了。 书生到底是未同那云儿共处一室,余下的时间里,他靠坐在墙角,睁眼到了天明。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后的房内,也有一个人一夜未合眼,那人素手紧握成了拳,长长的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天将明未明之际,正是混沌初开,鬼怪横行之时。书生起身,本想着去叩响房门,好叫醒了云儿起床。可他的手悬在门边,却又落了下去。不知为何,他突然越来越害怕见到云儿。云儿的那张脸时不时会在他眼前变形,变作……变作小八的样子。 小八…… 书生叹出一口气来,掉头向外头走去。他想,吸一吸清晨林间水润的空气,或许会压下一些他心头愈演愈烈的旖旎与与烦躁吧。 虽然压抑,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他心里头,一直想着小八。 哎……仰头望着清晨初生的太阳,书生一声长长的叹息。可惜小八不是人! “小八不是人怎么了?”平地里突地起了个妖冶女声,惊得书生退了三退。 青青原野之上,不知何时立了个高挑妖异的女郎。女郎一袭丹色束身长裙,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来。女郎的大腿,紧绷而结实,书生只看一眼便迅速背转身去。“姑娘……姑娘好!”书生结结巴巴。 “我问你小八不是人怎么了?”女郎一个旋步就去到书生面前,叉了腰问他。 “小……小八是一个……不……一只……好……麒麟。” 女郎挑眉,“这死孩子连自己是麒麟都跟你说了?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喜欢小八么?” “这……”书生面皮突地涨红,眼前女郎白花花的大腿晃啊晃,他避无可避之下只得闭上眼睛,“小八很好……” “少废话!说喜不喜欢就行了!” “在……在下……” “行了,你直接说喜欢就行了。” “在下喜……喜欢小八,可是……” 女郎一笑,“喜欢就行了,不需要可是。” 然后,然后书生就被女郎带走了。 女郎带着书生御风而行,一行就行到了九重天上。九重天高,高不可攀,有茫茫云层将书生环绕。 “你不怕?”在空中疾行间,女郎这般问书生。 书生紧闭着眼,却是摇了头,“小八也曾这般带着我……” “明白。” 只不过,小八比姑娘你要温柔上许多许多。书生这般在心里补充。 其实,女郎给过他逃走的机会,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他就甘愿被女郎拎起到了半空当中。他知道,这女郎来此是同小八有关。或许,她是带了他去见小八的。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便心跳加速,双腿僵住,其实,在他不为人知的心内深处,也是盼着见到小八的。他没想做什么,他不过是……不过是……不过是想见上一见她,对于见到她后又该当如何,他……委实未想过。 虽深知人兽有别,但是……但是……他也但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2013-06-10 时间海(15)]   很快,书生便见到了小八。 那是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之地,按了女郎的说法,这是麒麟一族休养生息的栖居之地,目前,只废柴小八一只麒麟暂居与这一处。本来小八也是不要在这里多待的,无奈小八受了轻伤,只得躲回祖宅舔舐伤口。 说这些话的时候,女郎拿妩媚却又凌厉的眼神看书生,看得书生愧疚万分。愧疚万分的书生就低下了头去,可这一低头就看见了地面之上,溪水之中,正在泡澡澡的小八。 “这……这……”书生连合眼也来不及,就被女郎一脚踹了下去。“同我妹妹好好培养培养感情。若真生出小麒麟来,记得到时知会我一声。”女郎凉凉的话语响在空中,可惜,直直坠入溪水中的书生已听不见了。 书生呆呆看着小八,小八亦愣愣将他望着。山清水秀的山野间,碧波荡漾的溪水里,光溜溜着身子的小八同书生对视,谁也未先移开眼。 “哗啦”一声响,是调皮跃起的鱼儿搅乱了一汪平静的溪水。 书生不需要描述便能知晓眼前场景一如梦中般依稀。他叹出一口气来,这一只姑娘还真不懂得男女大防,身子就这般让他看去了两次。他自小熟悉孔孟之道,明知不该看不该听,哎…… 罢了罢了,看都看了,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书生,他,决定对被自己看光光两次的姑娘负责任。 这个时候的书生又哪里知晓,人兽终究有别,有些事,有些情况并非你想负责就能负起责任来的。 对于自己莫名其妙将书生变作了……相公这一点,小八觉得很神奇。但神奇之余,她又是开心的。 “恩公恩公,小八最想要的就是对恩公以身相许呢!” 书生脸红了。 书生是个负责任的好书生,他家中尚有婚姻,在未对云儿及家中有个交代之前,他还不能同小八在一处。他决定带小八回家。可是,小八却拒绝了。因为,小八很快就要迎来她的天劫。 我正看得起劲,子婴图中的画面到了此处却断了。原来是又一个道士抢上前来,道士一剑劈来,这一回,我没能躲掉,剑光直直劈在了我的胸口。我的胸口陡然剧痛,晕头晕脑间就喷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如一朵血红色的花,喷在了我面前的子婴图上。子婴图被血染红,鲜血在其上晕染开来,就又现出一幅图景来。 这一回,我在里头看见了我自己,看见了穆长岳。 画里头的穆长岳,穿着龙纹的青袍,依旧是这样一副眉眼,却比如今成熟稳重许多许多倍。 有如一出无声的戏剧,我看见我同穆长岳的和睦,我亦看见我同他的争吵。 子婴图中的场景一变再变,然后,然后我就看见了离槡。 离槡同我站在山巅之上,他抱着我,我靠在他怀中,姿态亲密。他对我耳语,我脸上现出对我来说极陌生的笑。我笑得那样甜蜜,那样满足,好似……好似窝在这人怀中的我已拥有了整个天地。 可是,一转眼我就看见了离槡面上的狠劲来,那样冷漠,那样让人浑身发寒。他……他将我抛下了悬崖! 我……我脸上甚至还带着尚未收起的甜蜜与满足的笑。 这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不,不是真的!这一定一定是幻象!是幻觉! 我如掩耳盗铃一般挡住自己的视线,我拼命拼命告诉自己不是真的。纵使……纵使我曾同离槡相识,离槡……离槡也不会那样对我,他那是杀死了我啊! 尽管这样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可是,我心里头的某一个部分却越来越冷硬,我心里头的那个部分仿佛是知晓真相的,所以,任凭我如何自欺欺人,那阴冷的感觉越来越盛。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嘲笑着我自己,我心里那个知道真相的部分,在冷眼瞧着我的一徒劳掩饰。 周身有响动传来,却是那块石头掩起了画卷。它将子婴图推来我跟前,它说:“我们都别看了,缓一缓再看。” 茫茫然对上石头人头空洞的眼,我僵硬地扯一扯嘴角,我想,它不看是怕一下子承受不住过多恩爱与甜蜜,它同小八那样好;我呢,我害怕啊,我害怕看见更多更多让我无法招架的东西。 仿佛被子婴图唤醒了沉睡的记忆一般,我脑中闪过各种支离破碎的片段与场景,本就理不清了,加之和尚与道士的捣乱,我的脑子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没“死”,尚未变作生魂的时候,离槡他……对我做了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 [2013-06-10 时间海(16)]   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没“死”,尚未变作生魂的时候,离槡他……对我做了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 怎么办?我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来,我……不知该如何面对离槡了。 幸好,幸好他此时不在这里。 前一刻,我无比希望离槡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将我带走;此时,我则庆幸穆长岳带了我离开。 穆长岳 穆长岳 我也在我记忆的库存里看见了他的脸,那支离的片段里,他的脸那样沉痛。他是谁?与我有何关系?我对他做了什么?他又对我做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我的世界好似在一瞬间变了个样,它变味了,就要坍塌一样。 这时,我感觉有芒刺在背。茫茫然回头的时候,我果然就看见了穆长岳。穆长岳换了一袭磊落的青衫,没有白衣的飘飘然,此刻的他,显得沉稳而历练。我突然有一种感觉,青色,天青的颜色才是适合他的。 他抱了臂,倚靠在山石上,望过来的眼里,沉黑如墨。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我突然就同他成了个遥遥相望的姿态,我望着他,他望着我,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我则张口,心中有千头万绪涌出,却是一个字也不能发出。 我抠紧了子婴图,还是咬咬牙将它塞进了袖子里,顺带也将那块变小了的石头一起藏了。 “穆长岳,你……到底是谁?”我的声音什么干涩,难听得连我自己都皱眉。 穆长岳抬起黑沉沉的眼来,他说:“你是我的妻子。” “轰——”的一声响,我只觉自己的脑门被夹住了。 你是我的妻子 你是我的妻子 …… 穆长岳的声音不断不断在我脑中回响,震得我三魂去了七窍,我……我委实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你开什么玩笑?”我试图向后退去,好似同他拉开了距离便能保障些什么。可是,身后有无形的墙将我挡住。而那一头的穆长岳,却提步向我走来。 印象中,穆长岳一直都是囧囧的不在状态模式,我何曾见过如此深沉似海的他。 “我有未欺骗你,你自己心中比谁都清楚。婴如,若你我没有那样深的连结,我又怎能次次精准地找到你?你我又怎会在凡尘中兜兜转转,再次相遇?” “先找到我的是离槡!”我大声喊了一句,心里却愈发怯懦与怀疑起来。有夫之妇一说,乃当日我对离槡的戏言,难道……难道它是真的?当时的我并非胡言乱语,而是我潜意识中其实记着这个事实?不,我不要这样!隔着一个离槡那千万年前的妻子,我同他已经够波折了,我不要再凭空插进一个丈夫来! 可是,转瞬间,穆长岳就来到了我面前。他伸出手来,似要触*的面颊。我本能便避过脸去。他的手僵在半空当中,我注意到,他的手异常得苍白。 “不论你信或不信,这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婴如,我已错过一次,这一回,我不会再放手。” 他的说话不是我爱听的,我也知道该大声反驳,拼命离开这里,可是,心底的某一处,却是在蠢蠢欲动着。我按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异样的位置,那个地方,那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穆长岳说的,都是真的。 我闭上眼睛,感到茫然无措。明明前一刻,一切都井然有序,可为何……可为何突然间,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了呢? 离槡 离槡 这个名字仍牢牢占据了我的心头,我默念着他的名字,脑中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声音疯狂想他,另一个,另一个则提醒着我他对我的伤害。那伤害那样深,宛如深埋在骨血里。我心中就有一种怨恨的感觉生出,是对离槡深切深切的怨恨。 不,不该是这样的!我那么喜欢离槡,我怎么会怨恨他?与他之间,纵使曾经最最伤心失落的时候,我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情绪。我……我一定是生病了! 在我纠结万千的时候,穆长岳又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以为他是真心想同你在一起?别傻了婴如,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 我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穆长岳,眼中没有了焦距。我发不出声音,只听得他的说话不断在我耳边响起。 他又道:“他从头到尾不过是想要你身上的高古神玉,你以为他为何重又将你留在身边?他要靠你身上的高古神玉启动转世罗盘,好助他回去千年前。至于回去做什么,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他叹息一声,“婴如,别怪我说这些狠话,我是真心为你着想。你已错过一次,这一次,我希望还来得及将你拉出泥潭。” ————-———— 没收到好评的小米好忧伤…… [2013-06-11 时间海(17)]   他叹息一声,“婴如,别怪我说这些狠话,我是真心为你着想。你已错过一次,这一次,我希望还来得及将你拉出泥潭。” 我看着穆长岳,头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眼睛也是极漂亮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穆长岳却不生气,他只又长叹一声,“我也未指望你即刻就信了我,若你能这般轻信,当初也不至于……你也不是你了。”他话里难掩落寞。 他又一次向我伸出手来,这一次,我没有拒绝,我已分不清自己是不想,还是没有了气力。我闭上眼睛,任眼里泪水滑落。 有一只手在替我拭着泪。穆长岳的手是与离槡截然不同的。离槡虽然面上冰冷,但他的手永远都是温热的;而穆长岳,触上我脸颊的他的指尖,比我的脸还要冷。 放任自己沉溺了一瞬,我强迫自己收拾好心绪。今日所遇已大大超出我的承受范围,我想,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于是,我睁开眼睛,却透过穆长岳的肩头,看见了……离槡。 离槡负手立于树下的阴影里,他的黑色袍子已同黑暗融为了一体。他紫眸中泛着金色的亮光,如一头蛰伏在暗夜里的猛兽。我已不敢去看他面上的神色了。 我急急向后一避,避开了穆长岳的手。我心下慌乱成了一片,我……我虽然万分希望听一听离槡的说辞,可不是现在。眼下的情况那样混乱,怎么可能好好说话? 我的失常自然也让穆长岳觉察到了离槡的到来,他同离槡对视,没有丝毫畏惧,“你终于来了,木族的祭司大人。” 离槡接了五个字:“青帝,曾经的。” 穆长岳面上现出怒色来,他突然朝天做了个手势,周遭的梵唱就响了几分,还有那舞剑的道士,齐齐向离槡涌去。 “你要做什么?”我一急就去扯穆长岳的袖子,却在同时,感受到离槡投射过来的……寒冰似的视线。我吓得赶紧放手。我待在圈圈内出不去,穆长岳是站在圈圈内不愿出去,我想,离槡一定是误会了。可此刻也顾不上解释,我只担心着离槡的安危。 道士未接触到离槡,就被猛兽的连连吼声震慑在了当场。那熟悉的吼声,是大白!还有小红! 大白小红都来了,两只自离槡身后冲出,朝着道士们一通龇牙咧嘴。它们,早就被离槡收得服服帖帖。 穆长岳同离槡对峙,他步子往我身前一移,隐隐做出了个保护者的态势。这一回,不用离槡板脸,连大白也看不过去,大白狂吼一声就朝我这个方向扑来。道士试图拿剑去阻了大白的攻势,可惜非但不能成功,险些要成了小红的肚内亡魂。大白在前,小红断后,两只猛兽配合得亲密无间。 但最后出手抢了我过去的却还是离槡。 我看不清离槡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的黑影晃动,他就站在了我面前。 “不要!不要杀他!”我急喊! 离槡一个眼神就将穆长岳压制在了地上。穆长岳的青衣沾染了灰尘,他面朝着地下,我看不清他的面色。但隐隐地,我就是知道,他是一个尊贵的人,他不该被这样对待。 离槡的右臂仍旧是挥出了。穆长岳的身子撞在假山石上,他“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你就这么关心他?”离槡面上带了讥讽神色,“我倒是想看看,我将他的心挖出来,你待如何?” 我不喜欢离槡说这些绝情的话,看看他,又看看穆长岳,我哭了,眼泪止也止不住。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事也做不了,还总是惹麻烦。 面对我的眼泪,离槡一怔。愣怔过后,他的脸色愈发铁青。他一拂袖,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下巴。 跟着离槡甜蜜的那几日,我吃胖了,下巴上肉肉的。这般被他抬着下巴,我自觉不好看,就慌慌得别过脸去,试图脱离他的桎梏。 不知是我哪个动作惹恼了他,离槡周身的气场更寒更冷,我几乎怀疑自己要被冻成了冰渣渣。 离槡又将我带回了那片荒漠的石洞之中,被他一把仍在地上,我却并不觉得痛。因地上不知何时铺上了厚厚的兽皮。我的脸颊贴着温润的皮毛,我突然不想抬起脸来。 离槡立在我身后,洞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的样子盖住了我的身体,恍惚间给我一种错觉,就好似……就好似他在拥着我一般。我惊觉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所幸,他并未说话,他只在那里站着,站着,站了好久好久,直到我睡了过去。 [2013-06-11 时间海(18)]   我是被大白舔醒的。可睁眼的那一瞬,我先看见的,却是离槡。其实,离槡离我挺远的,他远在洞口,背对着我,背负着双手。有星光照射进来,已经是夜晚了。 离槡的背影却比那夜的颜色更加深沉。 我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只觉得比睡前更冷了。本来我是可以抱了大白取暖的,可如今……我望一眼大白的方向,小红正趴在大白的身后,状似无意,实则虎视眈眈将我望着。连大白也有了牵绊了呢!突然间,我觉得好悲伤,心底生出来一种错觉——我是真的游离于世间之外的,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也没有任何东西是我能够带走的。 “婴如,”离槡的声音深沉,引得我不得不抬眼看向他。他并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相反,我觉得,他似乎要离了我远去。他接着说话:“过去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明日我们继续上路。” 过去的事?是说早先我被穆长岳带走,还是……那些久远的陌生的记忆? 离槡,你可知道我在子婴图里看见了什么? 我想,我该向离槡描述我的所见的,可是,我的喉咙里好似生了针,动一下生疼,我说不出话。又或许,其实是,我在潜意识里,并不想听到离槡的说话? 我的心从来没有这般沉重过,就连被带走被欺负,差点被杀死的时候,我也未曾这般害怕。我在害怕什么?我在害怕那埋藏在我心深处的蠢蠢欲动的记忆。 “婴如?”离槡半侧了头,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将身子抬起一些,连自己都未曾发现,我的脸上,已经泪水连连。幸而,此时的洞内光线朦胧,离槡看不见。 “我……考虑考虑。”我这是怎么了?我那么那么喜欢离槡,跟离槡在一起是我心深处的想往,我明明应该欢天喜地答应的,可为何……可为何临到头来,我说出的,竟然是这样子的蠢话? 真的是蠢话啊! 离槡显然也是这样子认为的,我看见他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僵硬过后,他大步出了石洞。风带起他的黑色衣摆,他的声音响在风里头,“随你。” 我窝去墙边,手心痒痒,是大白在*的手掌。小红被大白赶出去了,如今,只有大白在陪着我。 我低头看大白,在我面前,大白的老虎眼睛一向是最最纯澈的。此刻,大白的老虎眼睛亮晶晶的,自里头,我看见了担忧。我摸摸大白的老虎脑袋,大白温顺地任我在它老虎脑袋上拔毛。 我俯下身子,拿自己的脸颊去蹭大白的老虎脸,大白的老虎脸上毛茸茸的,带着温暖。 我狠狠在大白的老虎脖子上又蹭了蹭,拍拍他的虎脑袋对它说话:“大白,乖儿子,你找你媳妇吧。女孩子是要哄的,哪天它怒了跑了,你连哭都来不及。” 大白看我,继续看我,从它的老虎眼睛里我看见了一个讯息——跑了就再找个呗,我是大白我怕谁! 我猛敲大白的老虎头,“乖儿子你要长情!长情懂不懂啊?!” 大白困惑将我看着。 好吧,被这东西这么一折腾,我心头的抑郁倒是散开了一些。我拿脚踹踹大白的老虎肚皮,“其实是你亲妈我跟你爹出现了一点小矛盾,亲妈我要好好冷静一下。你好走了啦。” 大白终是被我踹了出去。 深吸一口长气,我终是掏出了袖中的子婴图。是了,也不知是离槡忘记还是怎么了,子婴图一直被我收在袖中。连带着被我掏出来的,还有那块石头。 石头在出得我袖子的瞬间,开始张大,一转眼就变成了我那天初初看见它时候的样子。那一日,在风沙滚滚的荒漠中,断壁残垣下,我看见了一个石头雕刻的人头。我当时戏言它像一块望妻石,如今看来,可能真是那样一种情况也说不定。 我对人头说话:“后来呢?后来你同小八在一起了没?” 人头没理我,而是转身,“噔噔噔噔”蹦去了那一头的石壁前。那石壁上,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图样。 光线暗沉,可人头依旧凝视着那一处,久久不动弹,好似那样看着,看着图样上女子的音容笑貌,她就会重现在它身前一般。 我突然就有了一种醒悟,那小八,必然是不在了。 世事无常,有几多眷恋,就有几多悲苦。有人如愿,也有人痛失爱侣;有人自悲恸中走出,也有人抱存着回忆,执连不去。偏偏我这特殊的要命体质,每每只会遇上惨痛的悲伤人事。 —————————— 好想新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2013-06-12 时间海(19)]   这般想来,我又高兴了一些。至少,我在离槡面前;离槡也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们没有天人永隔,这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过去之事已消逝,未来也从未到来,我是否应该只把握当下,只珍惜眼前的人跟事呢? 这个时候,那人头转身看我,它空洞的双眼比暗夜还要漆黑,它对我说:“再让我看一看小八。” 它的意思是再看一看子婴图了。 若换在平日,我定然是愿帮这个忙的。可如今……望着脚边的子婴图,我突然就生出一种胆怯来,我好不容易收拾好心绪,万一再看见一些不该看的……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人头一瞬间又蹦了回来,它的声音极苍老,“终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长痛短痛都是痛,还不如一次性痛个干净。” 我想想也是。 “那……你在这边看着子婴图吧,我离远……远一些。”我是打算一看到有不对的状况立马逃走。 “随你。” 随你…… 这已经是短短一个时辰内第二次听到这两个字了,头一次这般对我说的是离槡,这一回……是人头。 随我随我,可有时候,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人往往就是这样,没有自由的时候削尖了脑袋想要寻自由;可真有了大把自由可以挥霍的时候,反而怀念起事事有人做主的日子。其实,说白了,就是犯贱贱。 虽然我不是人,但人的通病我好似都有。所以不知哪位高人说的话还真是不错的……世间众生是一体的啊! 书生仍同小八待在那一处山清水秀的隐秘所在。 但这几日,书生颇有些烦恼。他想要带上小八回家见他的父母亲人,虽说擅自解除了婚约已是不孝,但为了能同小八在一块儿,他挺了。他将这个打算告诉小八,他以为小八会欣然应允,会快乐得疯掉,可是,小八却是眼神躲闪,她,没有答应。 书生苦恼了。 或许一旦爱上便会患得患失,起初,他并没意识到同小八之间的差距,可是,越是接触,他便越感受到小八的美好。小八虽不是人,可她有着一颗比凡人更纯稚万分的心。有时候,仅仅是同小八靠在一处看星星,彼此都不说话,可看着小八那晶晶亮满是信任的眼,他便觉得满足。那一刻,纵然是让他即刻死去,他也是愿意的。 情之所至,一往情深。 原来,在小八面前,孔老夫子、孟老夫子、村里教书的老夫子都是可以靠边站的。 可是,小八拒绝同他回家,这又该如何是好? 书生对小八情根深种患得患失,小八又何尝不是呢? 他是她最最想要的男人,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她生来就是来报他的恩情的,她生来就是同他相遇的。 于是,终是抵不过书生的魅力,小八同他说了缘由。 不是小八不愿跟随了书生去,而是因为,近日,她的天劫将至。 天劫,这对于书生来说是个全然陌生的词汇,他指在那些开天辟地的神话故事中有所耳闻。 青青草地上,书生急切抱住了对面的小八,“可有法子应对?若实在不行……若实在不行便由我替你应了那天劫吧。”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我是凡人,估*们是不会让我丧命的!” 小八轻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拿脸颊去贴他的脸,她同他,亲亲密密抱在一起。身边是泉水的叮咚声,头顶上方是鸟儿的叽叽鸣唱,小八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快乐过。她的声音高高兴兴的,“不要担心,姐姐们都替小八安排好啦。到时候小八只要做做样子就可以,神君他们既然收了姐姐们的贿赂,肯定会给小八开后门的。” 书生的嘴角就扯了扯,扯完了他问小八:“天劫是什么?” 小八:“天打雷劈。” “……” 很快便到了小八应劫的日子,小八将自己关在山洞内,她推走了书生,“不想让你看见小八变兽兽的样子。” 书生笑:“你兽兽的样子我见的还少吗?” 小八脸红,不好意思。 书生便敛了笑,他深深看小八,“我就在外面。若有事……不,定然是不会有事的。我等你出来。” 小八眼里包了泪,重重点头。 书生并未走远,他就在洞口,靠了石壁,席地而坐。这样,他便能同小八挨得近一些。 小八的天劫果然便是天打雷劈。不多时,湛蓝的天空当中便起了阴影,浓黑的云层卷来,霎时就变了天。天地昏暗,在第一道闪电劈下来的时候,书生怔了一怔,因在浓黑的视野里,他好似看见了一个人。 书生站起身,这个时候,天空当中已有道道惊雷劈下。惊雷震耳,让人胆颤。在惊雷声声里,书生看见了——云儿。 是的,远处向他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的未婚妻子——云儿。 “云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来的?” 天空中浓云滚滚,只依稀有几丝惨白的亮光照射下来。云儿仍旧着了那袭绯蓝的衣,可不知为何,那原本亮堂温暖的蓝色看在书生眼中,已变作了冷硬的蓝,透着一股子……死气。 [2013-06-12 时间海(20)]   云儿仍旧着了那袭绯蓝的衣,可不知为何,那原本亮堂温暖的蓝色看在书生眼中,已变作了冷硬的蓝,透着一股子……死气。 云儿的小脸亦是没有一点血色,她苍白的嘴唇缓缓勾起,“元哥哥,云儿终于找到你了。” 书生不由后退一步,方才,有闪电劈下,在那光亮里,他看见云儿的眼……有些不同寻常。 云儿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愈发近了。 书生额头上突然冒出汗来,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看见云儿的双眼中……闪着幽蓝的光。 “元哥哥预备何时……带云儿回家?”云儿在书生面前站定,她的右手上,牢牢握着一柄长剑。长剑泛着冷光,云儿惨白的手指几乎嵌进了剑柄里。 书生突地涌起不安来,他下意识就朝石洞的方向看了一眼,“云儿,这件事情是元哥哥做得不对。待回去见了伯父伯母,元哥哥自会给云儿一个交代。” 云儿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声阴寒,寒意直入书生的骨髓,“师父果然说得不错,男人都是负心汉。” “云儿?”书生愈发不安了。 天上的惊雷更响,有一道闪电将将劈至书生同云儿的头顶,书生注意到,有血泪自云儿的眼里落下。 “云儿,你……” 云儿面上现出阴笑来,“我的样子吓到元哥哥了吗?元哥哥想不想知道,这些年来,云儿是怎么过的?” 眼前的云儿,全然是一副要吃人的恶鬼模样。书生心惊的同时又不免担心起小八来,小八如今在承应天劫,千万千万不能出了任何岔子。所以,纵然骇然,书生仍鼓起勇气同云儿周旋。 “云儿若有苦处,大可……告诉元哥哥。” 云儿眼中的血泪流得更凶了,“师父说我活不过十五岁,与其死了变作一具腐臭的皮囊,不如趁我活着,拿我来炼一炼药。”说这话的时候,云儿的眼瞬也不瞬注视着书生,她原本清澈漂亮的眼已被幽蓝与血水掩盖,哪还有当初那个邻家小妹的清丽模样。 书生愣住了,却不是因为了害怕,“云儿你说什么?你那师父……她……” “师父把云儿变作了药人,师父把云儿扔进炼丹炉子里。元哥哥知道炼丹炉子吗?炉子里好热啊!云儿好痛……可是,没人来救云儿……师父一直炼,一直炼……师父还夸云儿是个好药引子……” “别说了。”书生动容,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他自小看着长得的小妹妹,竟会受了那样大的苦处。心在一瞬间软了下来,他想也不想就上前,试图抱一抱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可是,书生没能看见,在他圈住她的瞬间,云儿面上滑过的一丝怨毒的笑。 “云儿,你……”书生被云儿制住了,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牵引着他,一步一步向石洞走去。 “元哥哥真是云儿的好哥哥。”云儿一个动作便堵住了书生的声音,“云儿没有骗你,云儿是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师父也确实一直在拿云儿炼药。只是,云儿发现,云儿好像爱上了师父。这个世上,除了师父之外,再没有人真正关心云儿,再没有人那样对云儿好了。” 书生双目涨得通红,他嘴唇几经*,却始终不能发出一个字来。 云儿伸出手去,触摸书生近在咫尺的面皮。书生的脸庞本是白净的,但同小八混了那么一些日子,小八贪玩,渐渐的,书生的肤色就被晒成了黝黑的古铜。云儿的声音变得腻滑,如毒蛇一般响在书生的耳边,“云儿差点就要跟元哥哥走了,可是,元哥哥不要云儿了呢!那么,云儿就只能跟着师父了。”她突然将视线投向石洞的方向,“为了让师父开心,云儿做什么都愿意!” 伴随着滚滚的惊雷,天空当中的大雨终是落了下来。豆大的雨滴溅落在地,亦砸在书生的脸上,眼上,书生却仿佛浑不在意。云儿已进了洞去,书生已不能估算出她进去的时间。在他眼中,每一刻都被无限拉长了。 突地,天空当中有一道凄厉火光伴随着惊雷落下来,正好落入洞顶。惊雷在石洞顶上劈出一个洞来,那火光便毫无阻隔地入了内。 “小八!”书生心急如焚,张口就喷出一口血来。却也在同时,书生发现自己能动了。书生剑一般冲入了石洞内。 那个石洞是小八在山间藏身的所在,他同小八在其间度过了一段快活的时光。书生擅画,他曾用画笔在石洞内的墙上描摹出了一幕幕他同小八在一起的场景。起初不过是临时起意,画到后来却是欲罢不能。小八的纯真,小八的善良,小八的依赖……小八身上的每一处都深深吸引了他的注目。他想,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好小八的。 可书生未曾想到,冲进洞内后,他看到的竟是那样一副场景。 [2013-06-13 时间海(21)]   因了天火的焚烧,洞内烟雾弥漫。天火仿似烧尽了洞内他同小八添置的一切,可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书生在满目火光与烟雾里寻找小八的身影。 突地,书生的视线在洞内深处的逼仄角落里定格。他看见了小八,此时的小八已变作了麒麟身。小八是最不愿在他面前现出真身的,她怕他会不喜欢。她哪里知道,纵然变作了麒麟,在他眼中,她亦是一头可爱的麒麟。 此刻,那头叫小八的可爱麒麟正倒在血泊中。麒麟的颈项间,赫然插着一把利剑。 “小八!”书生此刻才明白什么叫做肝胆俱颤。 书生向小八跑去,可刚迈步向前就被自己的长衫下摆绊住,他摔倒在地,摔得头晕目眩。可他已感受不到疼,他爬起来,继续向着小八的方向奔去。奔走间,他颤颤危危又几经跌倒。 到了某一处,书生就不能再靠近了。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的前路,他拼了命一般在虚空当中拍打,可是,无济于事。 这一边,有女子转过脸来。她身上绯蓝的衣已被血水掩盖,蓝与红交错,形成一幅诡异的图样来。她面上已溅满红血,一张脸看起来比鬼魅还要吓人。 看见书生的失态,女人便笑了,“元哥哥来得真是及时啊,元哥哥是不是也要来分一羹麒麟肉呢?” 书生目眦欲裂,“云儿你别轻举妄动!你有什么仇怨冲着我来!小八是无辜的,小八同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吗?”云儿歪了脖子皱了眉头,做出思索的样子,“可是它是麒麟呀。师父说了要吃麒麟肉,吃了麒麟肉就可以长生不老呢!元哥哥一定也要吃一些,这样,元哥哥便能同云儿永远在一起了。” 书生已顾不上同那云儿说话,他牢牢牢牢看住小八,他的小八,他那样善良快乐的小八,此刻,一动不动躺倒在那里。他看见有鲜红的血不断自小八的周身溢出,几乎染红了脚下的地。他看见有泪自小八眼内落下,他仿佛听见小八的哭声,小八在说:“好疼好疼!恩公,小八好疼啊!” 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将脑袋磕在结界上,除了让自己脑门上磕出鲜血,血流如注,他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然后,那云儿就动了。她回身,以极快的速度拔出插在小八脖颈上的长剑来,一时间,小八的鲜血喷涌。而云儿,她就那般张着双臂,张开大口,贪婪地吞咽小八的血液。 理智告诉书生他该闭了目的,可是,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他要看着他的小八,他要同他的小八一起忍受痛苦。所以,他自地上摸出一块尖锐的石头来,毫不犹豫就割破了自己颈部的血管。他面上突地现出笑来,他的眼睛同小八对视,他温和地对小八笑,不管小八能不能听见,他都这样对小八说话,他说:“小八,我不会让你孤单,我们要痛便一起痛。”他好似……已经疯了。 书生不同于身为麒麟的小八,因了失血过多,很快,他就倒地不起了。可他的眼仍望着小八的方向,同她胶在一起,同她缠绵在一起。 书生倒地的声响惊动了云儿,她回首,目中有诸多复杂神色闪过。“你对她真是好,”顷刻间,云儿目色又被疯狂取代,“既然这样,我就在你面前一口一口吃了她!左右师父要的只是内丹,我就吃了她!吃了她!”似乎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笑起来,初初只是小声地笑,可那笑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几乎就要响彻整个山谷。 突然地,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是因为她收敛了笑,而是因为……她被身后陡然立起的麒麟,一口咬下了脑袋。 “砰”的一声,是云儿的身体倒地的声音。她的尸身倒在血水里,颤颤巍巍的还在蠕动,她,没有了头颅。 这一幕场景,完完全全被书生收入眼中。他眼中的慌乱跟害怕是骗不了人的。 这个时候,又一声巨响传来,是麒麟倒落在地的声音。麒麟半张着大嘴,鼻子里呼呼喘着*的气。它好似在努力撑着眼皮,撑着眼皮望着书生的方向,真的是没有力气了啊! 但是,她仍旧不放弃。不知凭了一股怎样的毅力,麒麟庞大的身躯去到了书生的身边。 云儿死了,阻挡住书生的结界自然自动消了去。麒麟将书生抱进怀里,小心翼翼查看他颈间的伤势。书生尚有一丝神智残存,他望着麒麟血红的眼,目色复杂。 突地,书生猛然睁大眼睛,口中流入苦涩中带着甘甜的液体,是麒麟在将自己心头的血喂给他喝。 —————— 嘤~码到这章好伤心 [2013-06-13 时间海(22)]   突地,书生猛然睁大眼睛,口中流入苦涩中带着甘甜的液体,是麒麟在将自己心头的血喂给他喝。他当然知道麒麟的心头血有多宝贵,他挣扎,他反抗,可此刻,在神兽麒麟怀里的书生,真的是如蝼蚁一般的存在。而这只叫小八的麒麟,为了救一只蝼蚁,甘愿献上自己心头的血。 麒麟心头血乃疗伤神药,书生很快便恢复如初。而这个时候,麒麟再也支撑不住,她的眼睛闭上,周身起了一团青烟。 青烟散去,麒麟变作了小八的模样。 “小八!”书生声音颤抖,他试图去抱小八的身体,可是,又怕伤到了小八。书生茫然跪倒在地,张着手臂,不知所措。 小八的眼睛已不能睁开,她的声音微弱如蚊声,“你害怕我了吗?”不等书生回答,她又道:“麒麟的天性里存着惩恶的习性,恩公不要怪小八,吃了她,小八也是不得已,小八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恩公……不要怕小八……”边说着这样的话,她口中又有血水溢出。如此娇小的一个身躯里,到底有多少血水可以流呢? 书生早已红了眼眶,“不要说话,小八你不要说话。我明白,我都明白。告诉我要如何救你?告诉我要如何替你止血!” 小八却是闭上眼睛,仿似要永远睡去一般。 小八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书生怀里。书生形容憔悴,仿似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看见小八睁眼,他眼里立时盛发出光芒,好似孤鸟看见了新的大陆。 “扶我去外面好不好?小八想要看一看太阳。”小八说话,声音一如往日般甜美。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这么两句话,花费了多大的气力。 “太阳日后我大可以陪你同看,如今还是养伤要紧。”书生说着说着又紧张慌乱起来,因他至今不知该如何医治她的小八。 小八不说话了,就那般将书生看着。 书生妥协了。 外头真的是阳光正好啊!书生搀扶着小八,小八瘦小的身子整个倚进他怀中。小八的身子好轻,好轻,轻得他几乎要落泪。 “我可以走。”小八说着,便挣脱开了书生的手。 “小八!”书生试图抓回她,却被小八一个闪身避了开去。 “恩公,小八跳舞给你看好不好?”明媚的日光打在小八的身上,她的身子几乎变得透明。 书生心底突地涌起极度的不安,“小八,太阳晒够了,同我回去好不好?明日,明日我再陪你出来。” 小八却是在春光里摇头浅笑,她身姿摇转,纤腰轻摆,真的跳起了舞来。小八嘴角带着笑,她窄窄的袖子也在一瞬间变得老长。她旋转、款摆,引来了山谷里的蝴蝶与蜜蜂。 突然地,小八身形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栽倒在地,但是,她稳住了身体,朝书生笑笑,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书生瞬也不瞬注视着小八,天知道他是花费了多大的气力才克制住了自己不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他不是不想,而是他知道,这是小八的所想,小八的所望,小八希望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然后,然后……然后会如何,书生不敢去想。 叽叽喳喳的鸟儿也来了。它们齐齐在树梢唱着歌,好似在为小八伴着奏。在风声里,书生好似听见了这样一首歌: 昨天今天过去不再回来 红颜落下颜色变苍白 从前直到现在爱还在 愿去等你漂泊白云外 痛爱让人悲哀 在世上命运不能更改 放开不能再相爱 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 情人离去永远不回来 无言无语叹息爱不再 虽然花会零落 但会重开 恍如隔世的爱在白云外 …… 恍如隔世。 一曲毕了,小八也停止了起舞。她站在日光里,她身后是大片大片绿得发紫的丛林与草木。 “小八……”书生朝她伸出手去。书生试图去触摸小八的容颜。 小八向他现出一个笑来,那笑纯稚而简单,一如他们初见时候的模样。然后,春光里,小八的容颜渐渐淡去。有风吹来,吹散了小八的身体,她的身体如荒漠里的飞沙一般,在风里,湮灭了。 “不要等我——”隐隐约约地,风里头传来小八的声音。 书生跪倒在地,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小八希望书生不要等她,可惜,书生食言了。他怎么可能不等她,他一直一直在等她。他甚至不敢离开那个地方一步,他怕一旦他离开,便会错过了小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书生一直一直站立在石洞的外面。他遥遥望着那个方向,那个小八消失的方向,动也不动一下。他忍受日晒雨淋,忍受风霜侵蚀,还要时不时经受麒麟一族烈火的炙烤。小八没了,生性嫉恶如仇的麒麟一族自然要来找他的麻烦。他们不烧死他,而是让他日夜忍受烈焰的炙烤。 久而久之,书生便同身旁化掉的石块融合在了一起,他也变作了一块石头。 其实,被如此对待,书生是高兴的。变作了石头,他就可以有永生的生命,他就可以有足够的时光来等待小八的到来。 小八,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 那啥,歌是《西游降魔》里头舒淇跳舞的那一段 [2013-06-14 时间海(23)]   书生等到小八了吗? 必然是没有。 如今,曾经清丽的山谷已变作荒漠,澄澈的泉水已然干涸,书生变作了石头,小八仍旧没有到来。 “你还要等下去吗?”我问身侧沉默不语的石头,其实,按了它的条件,它还是可以去投胎的。 对于我的问话,石头根本不理。它只瞬也不瞬将子婴图深深看进眼里,子婴图里,此刻,正现出小八那张在风中渐渐湮灭的脸来,小八的脸上,甚至还带了笑。这张脸同我记忆中的重合,正是初来的那一日,我在臆想中所看见的美人脸。原来一切并非是白日梦,原来此处也曾是山清水秀的美丽之境,原来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看着石头冷硬的脸上现出无可抑制的悲伤,我倒宁可我是在做白日梦呢,这样,就可以少了一些伤悲,少一些天人永隔的苦楚了。 我正沉浸在哀伤的氛围里呢,冷不丁那块石头对我说了一句:“轮到你了。” 轮到我了? 什么轮到我了? 我抬眼看石头,却也在同时,看见了面前子婴图里头的变化。子婴图中,小八的脸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粉红带俏的可爱脸庞,那……是我。 是我,又不是我。我不能完全同画里那些场景中的女人认同,却又免不了受她情感的影响。 她是青帝的未婚妻子,却爱上了木族的祭司。两族的矛盾历久弥新,不论她同那个男人如何相爱,他们的感情都是不被祝福的。但是,纵然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她仍同他……私奔了。 她与他的结合却并没能终结那些无止境的征伐。他有他的责任跟使命,他必须要去保护他的族人们。 她那样爱他,所以,她放手任他去。她告诉他她会等他,她会在二人共同生活的山巅小屋子里等他。她会一直等一直等,她相信总有一日会等到他。 可是,她等来的却是死亡。她的丈夫杀了她。坠崖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她丈夫眼里的墨黑,和……那个女人眼底的嘲讽。他的丈夫,在她临死的那一刻,也带来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雨姬。 “啪——”的一声响,是石头打落了半空当中的子婴图。石头卷起画卷放置在我脚边,它说:“看看就够了,勿要钻牛角尖,上头那些事,当个参照便行了。” 我早已将自己蜷成一团,靠去了墙角。石头它这是……在安慰我吗? 我点头,接受了它的安慰。可是,一颗心却是止不住泛疼泛酸,我的心告诉我,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我同离槡……我们曾经真的是夫妻。怪道第一眼见他时我便被他深深吸引,怪道同他相处我会越陷越深。却原来,我同他早已开始过。我觉得有些好笑,如今的这一切,仿佛是过去世的轮回,兜兜转转,我还是会去到他身边,我还是会爱上他。可是,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过去的种种呢?就让我只是当此世的,开心开心心的婴如不好吗? 曾经*裸的真相被扒开,叫我如何去面对离槡? 离槡离槡,这是个让我想起来就要心疼的名字。如今,除了心疼,更多了心酸与苦楚。看多了人世间那些悲欢与离合,未曾想,如此两难的矛盾也会发生在我身上。这就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吗? 我就这么窝在墙角睡着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阳光格外明朗。石头不见了,石头所在的那个位置,坐着离槡。 离槡同我的距离已近到处在了危险的边缘。他看着我,我在他眼中看见了两团小小的我的影子。也不知他在这里看了多久。 我爬起来坐好,稍稍侧对着离槡的方向。这般同他挨得极近,我觉得心中起了种种矛盾与冲突: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正摇旗呐喊叫嚣着要我扑向离槡。离槡离槡,他是我的梦之所系,我常常会想他想到心痛。而身体里剩下的那部分,则朝我露出了嘲讽的嘴脸,不断不断提醒着我在子婴图中所见的种种片段,提醒着当初离槡的伤害,离槡的背叛。 我垂落了脑袋,虽然未证实,但我本能地就相信了那画中所现的图景,说起来也是可笑,我竟然不相信活生生的人,而选择去相信一副画中虚无缥缈构筑出来的图景。我,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眼前地上突地投下来一大团阴影,是离槡在朝我靠近。他自我背后靠了过来,他做了一个动作,他,张开双臂,自后头将我团团抱住。他的声音响在我耳畔,他说:“婴如,不论你心里喜欢的是谁,留在我身边。” —————————— 嘤嘤嘤嘤写得好伤感小米要安慰!!! [2013-06-14 时间海(24)]   他的声音响在我耳畔,他说:“婴如,不论你心里喜欢的是谁,留在我身边。”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就在刚刚,就在离槡拥抱我的瞬间,我心里头张牙舞爪的部分不断不断逼迫我推开他,甚至去伤害他。我……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我会不会有一天真的伤害他? 我心内的矛盾到了极点,我完全不知该如何给离槡回应。于是,我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贪婪地呼吸着外头猛烈的日光,荒漠中,风沙卷起断壁与残垣,谁也料想不到,这里,曾经是那样美丽的地方。我眼角瞥见石头又在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它还在等待着它的小八吗? 我突然想要跟石头说一说话,虽然它爱理不理人的样子有些讨厌,虽然它偶尔说话也是毒舌居多,但是,现在的我,就是想要找人虐一虐我。 “别来找我,你的事都是你自找的。我没功夫听你诉苦。”还未靠近,那里就传来了石头不近人情的声音。 虽然被骂被拒绝了,可近日我的受虐体质与日俱增,不理它满口的风凉话,我径自去到了石头的身边。挨着它坐下,我的身体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我的眼睛却是时不时瞟一眼洞口的方向。离槡还在里面呢?离槡会不会出来?离槡什么时候会出来?我方才……是不是让他伤心了? “少女,你这样子是不对的。”石头突然同我说话。 我心内一喜,心说石头这是要开导我了吗?说实话,我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有个人来安慰我,帮我分析形势,给我一点全新角度的见解与鼓励。但这个人绝对不可以是离槡。看见他,我只会更加矛盾。 可是,我等了半响,却等来是石头的一句,“你挡住光线了,若小八看不见我了怎么办?” 我:“明明四面八方都是光。” 石头:“总之你让开。” 被嫌弃了呢,我不得不默默走起。然后,我在转身的瞬间,看见了一个女人。女人着火辣辣暴露的红衣,一双修长美腿在沙漠中金色阳光的映照下,仿佛发着光。这是个充满野性之美的女人,可是,为何这女人……好似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书生,我还道你有多少痴情。怎么,等不来我妹妹就迫不及待勾搭新人了?” 我心说你误会了,赶紧要解释,可才要出口的话却被她一把火给喷进了肚子里。 我想起来了,这女人是小八的姐姐,她也是麒麟,她也会喷火。 那火舌瞬间就朝我围拢过来,下一刻就要将我吞噬。我呆看着它们,也不跑了,因为根本来不及。 可是,陡然地,我的身子腾空,腾空到麒麟火也够不到的高度。有人用宽大的黑袍将我周身包裹,我被细细密密严严实实包裹住,我眼前一片漆黑,我口鼻间,尽是那人的气息。我又不争气地哭了。我发现自己真的真的很没用啊,不能自保,还老要麻烦……这个人。 天,婴如,你叫不出这个人的名字了吗?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眼前一亮,黑色长袍退去,我目中所见的是离槡强大的沉默背影。他拿背对着我,我看出了他身形里的几分孤寂与落寞。是因为我吗?我的心又开始动摇拉扯了。 这个时候,天空当中突然传来阵阵兽的嘶鸣与吼叫。顷刻间,荒漠上方的苍穹之中布满了火焰般赤红的麒麟。麒麟纷纷朝我们这个方向涌来,它们未喷火,我已感受到烈焰炙烤的味道。 “小八……”石头不知何时也蹦跳了过来,它看着虚空当中的某一点,无意识喃喃着小八的名字。 它是否看见了小八,小八能否复活已不在我关心范围内,我焦心的是,好似那些麒麟是冲着离槡而来。 先前那女人一瞬间跃起直半空当中,“上一回便是这个人伤了我们麒麟一族众多血脉!”此话一出,女人已变身做了麒麟,一口烈火就喷了下来。 离槡一抬袖,那火就原路返回了去。 离槡的身形急速后退,他一退就退来我身边,却是一掌将我推开老远。他紫眸中墨黑的颜色浓重得化不开,“既不愿待在我身边,就去找你心中所想之人。” 我心中所想之人从头到尾只是你啊!我想这样朝他喊的,可是,才一张口就灌了满嘴的风和沙。我的身子被他的力道带得远远抛开了去,任凭我如何扑腾也不能停下。 离槡的身体被烈焰包围住,这是我视野中所见的最后一幕场景。 [2013-06-15 时间海(25)]   我又被抓了,这一次抓我的是穆长岳和雨姬。对于这二人会联手在一起,我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 “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和敌人,只有利益相攸关。正好,他要你,我要离槡,我们一拍即合,明白了?”昏暗的密室内,我双手双脚被捆绑住,雨姬立于我前方不远处的丹炉旁。她一面往丹炉内加着什么,一面好心向我分析着厉害关系。 她略弯着身子,自丹炉内吹出来的风卷起了她额叫的发丝,我便看见了她右边侧脸上一块大大的疤。 我下意识就握紧了自己的左腕,那是上一回我身上的高古神玉陡然发作对她做出的伤。我一直以为只是让她痛一下,却没想让她毁容了。 这……我心里有点复杂。 雨姬直起身来,她好似注意到我的动作,声音里竟带了一丝轻笑,“你身体里的高古神玉只会在你遇险之际启动。放心,我不会再害你,我会好好伺候你。” 我被她说得起了鸡皮疙瘩一身,警觉看她。 她却是自动自发向我走来了,“这般看去,我仍旧看不出你的姿色在何处。男人果然都是眼拙的。” 在子婴图中,我也见到了雨姬的影。此刻突然想起来,我对她的怨气又大了几分,“明明你都已经和离槡在一起了,却又守不住他。是你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说完我突然觉得好似在自打嘴巴,闷闷闭了嘴。 雨姬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哼,他为你做的一切还真是打水漂了。” 我竖起耳朵:“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离槡定然会感激我为他做的一切。” 我愈发不懂了。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外头穆长岳的声音,他在唤着雨姬出去说话。雨姬看了我一眼,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自我被抓来了这里,穆长岳只在初初时候露过一次面,他这是没脸见我吗? 隐隐约约地,我听见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 穆长岳:“我已留下线索,相信他很快便会赶来。你确定这样不会伤到婴如?” 雨姬:“我不过是要提炼出她体内的高古神玉,怎会伤到她?她没了神玉的束缚,自然不会再有旁的东西觊觎,届时,她只会活得更轻松自在。” 穆长岳略一犹豫,“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只要得到神玉,姓木的真会放弃?” 雨姬笑:“离槡的目的从来都只是回到上古的时候。他收齐神兽,收留婴如不过是为了找到合适时机,打开时空之门。在荒漠之中他已收服麒麟,如今就只差高古神玉这一紧要之物了。我先助他拿到神玉,他自然就会即刻启动时空之门。怎么,就要抱得美人归了,你反倒不高兴?” 穆长岳悠长一声叹息,“我怕她会恨我。” 屋子里头的我,怔怔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一时间,脑中百转千回。他们明显是在说离槡坏话呢!我知道不该听信他们片面之词的,要知道什么,我只需当面去问离槡就好。可是,如今,我心头被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千年之前的种子,一瞬间就在我心底生了根,发了芽,它在同我做着抗争,它试图左右我的思绪与判断。 真的……好讨厌啊! 然后,过了许久,又好似只是一瞬的功夫,“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有刺目的阳光被来人带进来,我不得不眯起眼来。 这个时候的雨姬,又仿佛与以往所见有些不同。 有刺耳的刚硬声音传来,是雨姬打开了丹炉。丹炉内赤红的火燃得正旺,间或还有幽蓝色的火舌伸出,好似怪兽的舌头,出其不意间就要将人吞噬掉。 雨姬又往丹炉内加了些不知名的丹药,“刺啦——”一声,火光燃得更旺。在那幽冥如鬼火般的火光里,她的眼内的光直直射向我。 我没来由就打了个寒颤。 雨姬笑了一下,未合上丹炉的门,却是径直向我走来。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因外头响起错乱的脚步声与嘈杂的说话声音。 “她在哪里?”隐隐约约地,我好似听见离槡在说话。 雨姬又是一笑,“来得还真快。可惜,还是晚了。”下一瞬,她长如利剑的手指就伸到了我面前。我被缚着双手,只能由她像拎小鸡一般将我拎起。 晕晕乎乎被甩出去的瞬间,我还在想,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却原来,力气也这般大。果然,美女不可信。 冲天的火光兜头兜脑袭来,还夹带着几乎要将人烧化掉的炙热温度。 我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这是要把我扔进炉子里! ———————— 哎,自以为终于写到*部分了 [2013-06-15 时间海(26)]   冲天的火光兜头兜脑袭来,还夹带着几乎要将人烧化掉的炙热温度。 我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这是要把我扔进炉子里! 无力可依附。 我想过我可能会遭遇到的千万种死法,却唯独未预估过……被火烧死这一种。 最毒美人心啊! 在我彻底被扔到炼炉中的时候,房门轰然倒塌,光影里,有人冲了进来。 我试图看一眼他的脸,可惜……来不及了。 我以为我会在一瞬间被烧掉,却没想,我被一层温暖的紫色的光包围了起来。 是高古神玉发出了光。 可它只能保护我,却不能将我自炼狱中救出。 炼狱,这可不就是个炼狱么? 世人都道炼狱存于地府中,却不想,人间的炼狱有时候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 丹炉的门将合未合之际,我听见了杂乱的争执的声音,男声女声错杂交织在一起,在耳畔烈焰的熊熊声声里,我已分不清谁是谁,只依稀听明白了一个意思——这丹炉非凡品,东西一旦被扔进里面,除非化作灰烬,否则是出不来的。 被扔进里面的东西……也包括我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我竟出奇地平静。紫色的光将我包被,有点热,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脑海中有各色场景滑过,多是我同离槡相处的种种。这中间有熟悉的,也有我陌生的。 陌生的那一些,就是千年前我同他在一起时候的光景吗?可是,为什么在那千年前的记忆里,我只看得见痛苦?我相信我同他定是有甜蜜的,甜蜜的时光在哪里?是谁偷走了我的幸福时光?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我茫然抬头,在满目的烈焰里,我看见了离槡。 在雨姬的的叫嚣声里,在丹炉的铁板轰然合上的沉闷声响里,离槡来到了我身边。 惊呆过后,我第一反应便是要跳起来把他往外推。可是,他却先一步抱住了我,在烈焰的炙烤里,他那样紧,那样紧地抱住了我,紧得我不能呼吸,紧得让我恍惚觉得,他的怀抱,比熊熊的火焰还要炙热。 “婴如……”他叫我的名字,似满足的叹息,又好似是那隔着千万年的时光向我传达来的声音。 我的脑袋搁在他的肩背,我看见他身后的衣摆烧在火里。 天呐!他会被火烧到!他身上已经着火了! 他却按捺住我跳起来的身子,轻声在我耳边低语,“没事,别怕,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 可是,他明明就有事! 他背上已经着起火来!我扑上他的背,试图替他扑灭了火去,可是,不行! “这是什么火!?”我又哭出来了,“离槡,我不要你死啊!” 可他却混不在意。 离槡自袖中掏出一个东西。那是……转世罗盘?! “刺啦”一声响,他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左袖,上头兽的图样清晰可见。 他重新将我圈进怀中,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同我说话,他说:“听着,婴如,高古神玉也不能在轩辕神火中支撑多久。如今,我只能将你送去你的前世所在,虽不知那是何处,但也好过在炼炉中……我来启动转世罗盘,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闭上眼睛就好。” 我心头涌起极度的不安,抓了他另一边的袖子问:“那你呢?” 他面上有一瞬间的愣怔,但那愣怔即刻就被一抹厉色取代,离槡已祭出了转世的罗盘。 动作间,他的衣袖自我手指间滑落,我只觉自己的心立时空出了一块。我试图再一次抓住离槡,离槡他……还不知道我的前世就是他千年前所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吗?离槡甚至还不知道他从头到尾要找的人就是我!离槡不知道我这些天矛盾的来由,他……他会不会以为我是移情别恋了?可他还对我那么好,那么好…… 这般想法纷至沓来,我连呼吸都要停滞。我真是笨死了,怎的就不先同离槡解释清楚? 不!不行!我不要离槡带着遗憾去做这些事情! 我的声音就要冲出口去,可是,这个时候,离槡左袖的布料扬起,虚空当中就出现了只只栩栩如生的兽来。它们周身包被着金色的光,如挣脱了束缚的雏鸟,齐齐吼出声来,吼声震天,成功盖过了我可怜巴巴的声音。 离槡同我隔着那些神兽,隔着火光遥遥相望。不,事实上,只有我瞬也不瞬望着他,他正将法力付诸在转世罗盘之上,他没有看我。 [2013-06-16 时间海(27)]   离槡同我隔着那些神兽,隔着火光遥遥相望。不,事实上,只有我瞬也不瞬望着他,他正将法力付诸在转世罗盘之上,他没有看我。 我要走进他!我要奔向他!心底里要触*的渴望到了极限,不顾神兽,不顾火红,我不管不顾就奔去他的身边。 我就要触碰到他了,我就要拥抱住他了! 可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炫目的光自头顶上方的转世罗盘里射下,精准地照上我的身体。我身体里的高古神玉在那一瞬间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幽紫的光。 看着离槡,我惶急到无以复加,却也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模糊,模糊到消失不见。 在我消失的那一瞬,我看见火光彻底袭上了离槡的身。离槡的眸色在一瞬间变作彻底的赤红。他目中好似闪过种种醒悟与了然。他面上亦现出前所未有的惶急神色,他向我伸出手来,他试图抓住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彻底消失了,在他的面前。 离槡他,是在最后的一刻,想起我来了吗?想起我就是他一直一直要找的人吗?离槡他,又该如何脱身? 我承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煎熬,身体的,心灵的。看着离槡最后被大火淹没的样子,我恨不得立刻死去。 离槡离槡 离槡离槡 离槡离槡 …… 时间海完 —————— 这章是尾巴,晚8点还有1章噢 [2013-06-16 终卷 暖花开(1)]   我曾多次想象过自己会以何种方式结束生命。一路走来,有好多次,我也差点死掉。到头来,却是我要把自己烧死。但是,我一点也没有伤心跟失落。我好开心,好开心,只有死了,我便能同离槡……再也不分开了。 ——————《婴如的见鬼日志·阿婴》 ———————————————————— 我在晨光中醒来。 春日里的暖阳照在我身上,无比熨帖的感觉袭上我的周身,我抬起手臂,遮挡来自天边的倾泄如注的光亮,却在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变作了透明。 我自繁花似锦的草丛间起身,只轻轻一个抬腿的动作,便让自己的身体飘荡去了空中。 我死了吗? 有风吹起,卷起了我轻薄的身体,我的身体在金色的阳光里,蔚蓝的天空下,随风徜徉。 有新奇的感觉盈满周身,却又在一瞬间,点点滴滴记忆回笼,离去前的那一幕可以称之为惨烈。闭上眼睛,我好似仍能感受到烈火的炙烤。 我猛然间睁开眼睛,离槡呢?离槡在哪里?离槡有跟我一起出现在这里吗?还有,这……又是哪里? 向下看去,我发现自己漂浮在山巅。山上的景色,好美,美得炫目又迷离。丛林草木间,有各色奇珍花朵争奇斗艳;花丛摇摆晃动,那是穿梭其间的可爱小动物。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小兽。 小兽仓惶逃窜,地洞山摇间,就有庞大的猛兽倾巢而出。猛兽踏过花丛,追逐小兽,他们厮打、鸣叫,好似在玩着一场游戏。 视野继续往前,然后,在高高的山巅上,我看见了一座小亭子。 亭子简陋,亭子里立着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我而立,一身宽大黑袍被风吹得鼓起;风吹乱了他的衣,却不能吹散他的哪怕一根发丝。男人负着双手,纵使隔着高高在上的距离,我亦能看清他手指的修长与美好。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哭出了声音。纵然只有一个背影,我也能认出那就是离槡! 离槡离槡,我在这里啊! 可是,离槡没有听见,他甚至未回过头来。 他听不见吗?他不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我的心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惶恐,莫不是我真的死了?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春日的暖阳里,我看见了那个朝我走进的小姑娘。 小姑娘着一袭嫩黄的衣衫,一张粉嫩小脸莹白又剔透;她个字不高,身子娇小,脸上甚至带了些浅浅的婴儿肥;她扎着红色的发带,长长的发带随着她一蹦一跳间,扬起在风中。 我又惊得不能呼吸了,那张脸……不就是我吗?可是,我明明在这里啊!我明明半死不活飘散在空中啊!难道说…… 我心中突地冒出个诡异的想法,离槡说要将我送至前世所在之所,难道说……我已来到了自己的前世?眼下的那个小姑娘便是前世的我?那么,下头的那个离槡呢? 我紧张到了极点,心跳快得不能呼吸,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我自己,这……这太匪夷所思。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至少,下面的那个我,她的生命是鲜活的。 待她走得愈发近了,我才注意到,她面上现出了茫然的神色。 她迷路了。 一瞬间,我好似同她心意相通了一般,我知道她迷路了。 迷路了的她看见前头的亭子里站着一个人,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想也不想就蹦跳了过去。 “喂,黑衣大叔,请问下山的路怎么走?”她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般动听。 [2013-06-16 暖花开(2)]   “喂,黑衣大叔,请下山的路怎么走?”她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般动听。 那个被她称作大叔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在高高的天上,我叹出一口气来,果然就是离槡!果然就是离槡的那一张脸啊!可看见他脸的那一瞬,我又知道,这不是我所熟悉的离槡。此时的他,面色尚未那般沉郁,见到小姑娘时,嘴角也是带了如沐春风的笑。他声音温润,一下子就把树上黄鹂鸟儿的歌声给比了下去。他说:“下山之路已封,姑娘要下山恐要待到明日。” 看见了离槡的容貌,小姑娘那张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脸上现出见了鬼一样的神色,望着他,她沉默不语,却是大张了嘴巴,小嘴里足能塞下一整只黄鹂鸟。 我觉得有些丢脸,莫不是我第一次见离槡就是这副熊样? 谢天谢地离槡已经不记得了! “姑娘?” 被点到名字的她终于回神了,她却并未闭上嘴巴,而是以景仰的语气说出了心中的话:“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啊!原来大叔也可以长成这么好看啊!” 我发誓我看见她偷偷擦口水了。 那个时候的离槡真是好脾气,他嘴角仍带了笑意,“我不是大叔。” “哦,那就是哥哥咯!我叫阿婴,你叫什么名字呢?”她见了杆子就往上爬。 望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少女,离槡目中现出好笑神色来,“我姓木,字离……” “哦,原来是离哥哥,我以后就叫你离哥哥好不好?”她急急说道,分明没让他说完自己的名字。 离槡摇头浅笑,“随你便吧。” “离哥哥,你在等人吗?”阿婴凑上去说话,自来熟得一塌糊涂。 离槡已恢复负手而立的姿态,淡淡“嗯”了一声。 “在等你喜欢的姑娘?”她眨巴眨巴眼睛,问。 “等我师姐。” “哦。”她拖了长长的音调,眼底有得逞的调皮神色闪过。 这个时候,两人的后方突起起了一阵猛兽的狂吼声。阿婴叫了一声“大白”,就有一团白色自莽莽的草丛里冲了出来。 是大白! 原来我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大白了吗? 呜呜呜呜好感动我想哭。 大白朝离槡扑去,龇着牙,亮着爪。可尚未靠近他十步内,大白的虎躯就凌空坠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 大白呜呜叫,阿婴心疼地去摸它的老虎肚子。摸着摸着,她似乎觉察出不对,猛然回头的时候,亭内空空,哪还有那个“离哥哥”的影子? 什么离哥哥?真是肉麻兮兮的!分明就是离槡哥哥! 这么想着,我眼前的景与物陡然掉转,一转就转去了一个黑兮兮的山洞里。 我的身子仍漂浮在半空当中,比不上明媚暖阳下,此处的空气……有些阴冷。 洞外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传来,借着洞口处朦胧的月光,我看见了离槡。 我想也不想就冲去了离槡的面前,这个时候的我,全然忘记了前一刻自己还在嘲笑那阿婴的饿虎扑食呢! 可惜,我飘忽的身子自离槡的身体里穿过,轻飘飘的,什么也没有抓住。我愣怔,前所未有的失落感袭来,这便是所谓的咫尺天涯吗? 我所不知道的是,在我看不见的角度,离槡的身体僵了一下。 “呲”的一声响,是火光亮起的声音。一晃眼,山洞四壁上的火把都燃了起来。 山洞当中有一张石床,床上躺了个嫩黄衣衫的粉嫩少女。 她是…… “雨姬,你在做什么?”离槡声音沉沉。 坐落在床前的女人就转过了脸来。 我在心里头哀嚎一声,果然就是那个最最讨人厌的雨姬。可是,这个时候的雨姬,身着飘飘的白衣,黛眉轻扫,朱唇微点,遇上离槡看过来的目光时,还会微微红了脸颊。她的声音也是清婉动听的,“这姑娘在山上形迹可疑的紧,如今我们同水族和谈在即,恐生事端,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离槡不言语,却是径自走去石洞的另一端,他在墙上几下轻触,石壁上就现出一道门来。离槡临要进门的瞬间,雨姬唤住了他。 “还有何事?”离槡的声音里带着几许淡漠。 雨姬咬了咬唇,在离槡看不见的角度,她目中满露深情,可她说出口的话却是:“我不能长留在此处,她……你看着一些吧。” “知道了。” 雨姬走后,不多时,离槡便自那道石门后走了出来。我注意到,他手里头多了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那牌上刻着一个字——木。 他眼也不抬就要走出洞去,却在这时,石床上的少女一声嘤咛。 [2013-06-17 暖花开(3)]   他眼也不抬就要走出洞去,却在这时,石床上的少女一声嘤咛。 离槡的脚步顿住,缓缓地,缓缓地,他退转过身来,走去了少女的身边。少女未醒来,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在她脸上,衬得她的小嘴,鲜嫩可口。 离槡站在床边,不动亦不言语。他看似在看着她的脸,又好似眼中无焦距只是在发呆。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要睡去,却在这个时候,离槡有了动作。他……他……他伸出手去,极轻极缓地……在少女的粉嫩脸蛋上掐了一把。 少女的脸蛋吹弹可破,他那么一掐,就掐出了一个红印子来。少女被他掐得又是一声嘤咛,离槡就倏地收手,好似……好似做贼心虚一般。 太……太神奇了! 望着仍旧兀自沉睡的少女,离槡面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他看看少女被他掐红了的脸蛋,又看看自己修长指尖,他对比着,思索着,好似在考虑着一件极为重大的事。而后,他幽幽叹息了一句:“触感……尚可。” 这…… “触感尚可”四个字于我来说何其熟悉,依稀里,离槡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神色要更严肃一些,他的话语要更冷硬一些。看来,人的一些性格与喜好真的是不会随着时间与空间的转移而变换的啊! 掐到了想掐的,离槡转身就要走,却陡然的,衣摆一紧,凭空里生出的一只白嫩小手扯住了他的衣。 离槡回头,目之所及便是少女一双晶晶亮的眼。 她醒了。 醒了的阿婴表示要求离槡对她负责。 不想理她就要走去洞口的离槡诧异回眸,“负责?” 阿婴点头,煞有其事道:“如果你不弄醒我,我现在还睡着呢!睡着了的我就不会肚子饿了……” “所以?” “你请我吃饭吧。” “……” 在无人烟的深山里头就只能吃野味了。离槡的手艺很好,拷出来的兔子白嫩又香甜。 阿婴啃着兔子腿,眼神有些飘忽。 离槡吃东西的样子……真是极端优雅啊! 离槡瞟她一眼,冷不丁就自身后抓来一样东西,扔进了她怀里。 “什……什么东西?”来到她怀里的是一只……鸟? 这是一只大鸟!鸟的爪子是蓝色的,鸟的眼睛是斗鸡眼。此刻,那只怪模怪样的鸟正费力同她做着对视,看起来……有点傻。 “这是……什么鸟?” 离槡:“笨鸟。” “笨……笨鸟?” 离槡继续:“蓝脚鲣鸟,它们从不怕人,很容易被抓住,因此便叫‘笨鸟’。” 阿婴:“哦……哦……可是,你把它给我做什么?” 离槡:“没什么,觉得同你挺像。” “……” 再然后,他们的相逢……在集市中。 阿婴换了一身天青的衣裙,只那发上迎风飘飘的红头绳仿似未变。她正立在一个卖泥娃娃的摊贩前,苦着脸,不知在比划着什么。 “离槡?”雨姬叫他的名字,似乎在诧异于他的走神。 “嗯,可以,一切按计划行事。”他收回视线,脸上的神色淡而无痕。 雨姬望一眼方才离槡怔怔出着神的方向,却也只看见了熙攘的人群和错落庞杂的摊贩。她收起狐疑的视线,说了一句“万事小心”,便转身,瞬间隐没入人群里。 离槡立在原地,望一眼前方金碧辉煌的酒家,他略一踟蹰,掉转了方向。 极有技巧性的几个闪避,阿婴立时出现在了视野里。远远望着那一张带了婴儿肥嫩的脸,离槡面上现出温柔的神色来。 阿婴在买泥娃娃,可惜的是,她囊中羞涩,买了泥娃娃就没钱吃饭了。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许是见着姑娘粉嫩可爱,便建议道:“不然姑娘你只买一个?” “不行呀!”阿婴皱眉,“娃娃是一对的,不能分开他们!” 婆婆就现出了然的笑来,“姑娘是买给情郎的?” 阿婴薄薄的面皮上就浮现起一丝羞涩的粉红来,她垂着头嘀嘀咕咕,“……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真是太过分了!” 老婆婆笑眯了眼,“姑娘,要不这娃娃你先拿走,钱呢明儿再来……”那一个“给”字还未说出,只听“叮”的一声响,是一大把钱币落入了钵盘的声音。 “这对东西我要了。” 惊讶过后,老婆子就现出了不高兴的神色,“这位公子,老婆子做生意讲究先来后到,东西是这小姑娘先看上的……” “离哥哥!” 老婆子接下来正要出口的巴拉巴拉就被小姑娘一声兴奋的“离哥哥”给劈碎去了九霄云外。 好嘛,是老婆子我多管闲事了。 [2013-06-17 暖花开(4)]   离槡买得了泥娃娃在手,却不给阿婴,而是自己捏在了手中。他一个黑衣严谨大男人在人群里行走,手里头嫌嫌弃弃地捏两个泥娃娃,这状况,委实有些不着调。 阿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嘴里头叽叽喳喳说着话,明示暗示着想要离槡将泥娃娃送给她,离槡却是不为所动。 来到一棵好乘凉的大树下,离槡转首看阿婴。她有些萎靡。 指尖转动着两个粗糙劣质的小娃娃,离槡似不经意开口:“给谁的?” “啊?”阿婴懵懂。 离槡看着她,沉默半响,抬了抬手,示意她看自己手里头的两只丑东西。 阿婴愣了一下,完了面上现出不好意思的粉红颜色来,支支吾吾不说话。 见她如此,离槡沉了面色,他捏了捏手里头的东西,指尖转动,两只可怜兮兮的娃娃就好似随时要掉落在地碎成渣渣一般。 阿婴心疼了,她憋了一憋,终是憋出了一句话:“离哥哥,你不觉得,男娃娃很像你吗?” “……” 那个男娃娃,歪了嘴巴,斜了脖子,胳膊腿上还有裂缝无数,还真不是一般性的丑啊! 随着熙攘的人流,离槡单手负在身后,好似在漫无目的地行走。阿婴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怀里抱着两只粗糙的泥娃娃,她着迷地看着他的伟岸的背影。 我听见了她内心的低低的嘀咕:“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呢?完了完了,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这个时候,斜里突然冲出几个大汉来,心不在焉的阿婴被他们撞了个正着,她又顾忌着手里的可爱泥娃娃,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倒向后方。 离槡到底是出手了,他没让阿婴摔倒在地,他将她带起,一把扯进了一旁幽暗的小巷子里。 自窄小的巷口向外张望,阿婴看见了一队官差自小巷外走过。 她未多想,因她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自己的左腕上。她如嫩藕般的手腕,此刻,正被那人握在手里。他掌心温热,她裸露在外的手腕有一丝丝凉意,一温与一凉,竟让她品出了灼热的味道来。阿婴不由就羞红了面颊。 “热?”离槡回身,收手,奇怪地看她一眼。 阿婴单手捧着通红的脸颊,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看上去……有点傻。 “你……”离槡正要说什么,突地,斜里响起一声震天狂吼来。那是源自于兽的怒吼,吼声震地,震得路人行人鸡飞狗跳。 脸庞一阵风过,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只……白色。 离槡一抬手,那一团白色就不能靠近了,它卡在小小巷子里,张牙舞爪,龇牙咧嘴,朝离槡。 离槡不确定地看一眼阿婴,“白虎?” 阿婴怪不好意思地点头,“大白过来。” 其实,大白是过不来的,但看一眼她的神色,离槡便收了对那兽的桎梏。 许是知晓强敌在前,大白不敢再生挑衅之事,灰溜溜来到阿婴的身边。 只是,这一只真的是大白,白虎吗?为么大白身上长长的威猛白毛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具没毛的肉粉色的躯体。这般样子看来,它的体型比原先小了不止两三倍。 阿婴抬手摸一摸大白的老虎脑袋,对离槡嘿嘿笑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比较像一只大狗呢?我怕它被人认出来会吓到人。” 离槡:“……” 大白幽怨将她看着。 人说三人才能成虎,先前的那一声莫名出现,又奇妙消失的虎啸显然只在初初时刻让人们畏惧一下,当虎啸声烟消云散,大家井然有序,该干嘛还是干嘛。 还别说,如此被剃光了白毛的大白行走在大街上,还真没人会将它认作丛林中的猛虎。相反,间或有几个被大人牵在手里头的奶娃娃对大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说什么也要上前来摸上一摸。 面对大白已不能用幽怨来形容的老虎眼,阿婴表示……她也很苦恼。她扯扯一旁神色颇潇洒的离槡,求主意。 离槡淡淡看一眼被她扯住的左袖,又扫一眼防他如防贼的白虎,说了句:“随意摸便是。” 于是,大白惨遭了荼毒。 “你是否还欠着我一些东西?” 阿婴正想着法子安慰大白被吃了恁多豆腐的心,冷不丁听得头顶上方传来了这么一句。她愣愣抬眼,就看见金色的阳光自那人身后照射过来,衬得他紫中带金的眸子真的发了光。一时间,她觉得,长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淡去,碍事的大白被自动忽了略,她眼中只能,也只想看见他。 “嗯?” “哦……哦……”她捂着自己嚯嚯胡乱跳动的心脏,结结巴巴问他是什么事。 他说:“请我吃饭。” “这……” 二人在一家酒楼前走过,酒楼建得极富丽,远远站在外围都能闻见其间飘出的菜香与酒香。 离槡:“很香,就这家吧。” 囊中羞涩的阿婴很体贴地说:“如果你喜欢他们家的香味,我们再从酒楼门口走一次吧。” “……” [2013-06-18 暖花开(5)]   最后,阿婴买了几大个白面馒头,让老板给她包包好两人在路上吃。 “离哥哥你要去哪里?”这是一件奇怪的事,她明明看出他都要在城中一家超级无敌奢华客栈住下了,临到头却突然改了主意,来到了这么个城外十里荒凉处。想起方才那客栈掌柜由晴转阴迅速变脸的样子,阿婴心有余悸。若不是大白适时抢上来吼了一嗓子,说不定那些人就要霸王硬上弓了呢! 霸王硬上弓是这样用的吗啊喂! 离槡靠坐在墙角,他偏着头生火,火光在他脸上留下飘忽错乱的阴影来。他好似在沉思酝酿着什么。 天已大黑,荒凉的野外就不免传来鬼哭与狼嚎。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将大白抱在身边,既能取暖,又可起到安抚狂乱害怕心的作用。所以说,大白乃出行必备之良品。略显美中不足的是,如今被剃了毛的大白,有些刺脸。 看着阿婴自得其乐的样子,离槡皱起了眉头,其实,从方才起,他便一直在看她,“你到底是谁?”借着明灭的火光,他这般问。 阿婴将小脸自大白的老虎脖子间抬起来,她脸上是茫然神色,“我是阿婴啊!你是问我的大名吗?我的大名叫……” “行了。”离槡打断她,声音有些烦躁。 “哦。”阿婴闷闷道。 闷了一会儿,阿婴开始说话:“离哥哥,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坦白。”她言辞正正,好似豁出去了一般。 离槡拨弄柴火的大手顿了那么一顿,“说。” 阿婴垂脑袋,边说边忍不住去揪大白背上的老虎毛:“我……我弄丢了你的笨鸟。” 离槡:“……” 大白嗷嗷叫,为它所剩无几的老虎毛。 半响,离槡咳了一声,“笨鸟丢了再抓一只便是,你要多少我都抓给你。还有,不是我的笨鸟。” “哦。”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小低落,“可是我要回家的,青……我的哥哥不让我养笨鸟。他说来历不明的东西会伤害我。” “你以为呢?” “什么?” “你觉得笨鸟会伤害你?” “必然不会啊!”她大声道,“笨鸟乖死了,怎么欺负它它都一副呆呆萌萌的样子看着你,比大白乖多了。” “那便是了。你又何须顾及他人所想。” 阿婴想要说“是”,可随即想到什么,一张小脸更是皱成了苦瓜,“可是他是哥哥啊!阿婴不能不听哥哥的话……” “谁规定的?” “啊?” 火光更亮,衬得离槡的眼闪闪发着刺目的光,“谁规定你必须听他的话?你已成人,无须让他人的言辞左右你的判断。” 她愣愣听着他说话,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刻的他,好看得就快要让她死掉。 阿婴早早枕着大白,早早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离槡却是一直未睡。他的角度正好,自他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阿婴睡得香甜的粉嫩小脸。他一直一直看着她的脸,有时候若有所思,有时候则是怔怔出着神。 “啪嗒”一声响,是枯枝禁受不住火的摧残,终于败下阵来的声音。这本是极平常的一个细微响动,可听在离槡耳中,仿佛就成了某种催化的药剂。 他起身,缓步去到阿婴的身边。 他居高临下将她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完完全全罩住了她睡着了的蜷曲的小小身子。 白虎自喉间发出低沉呜响,它早已醒来,此刻,正警觉地将他看着。 离槡同白虎对峙,不多时,白虎便如小狗一般呜咽一声,埋了脑袋在地,颇萎靡的样子,闭上眼睛,睡去了。 离槡矮下身来,他在细细查看着她的小脸。她的小脸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影间。睡得无意识间,她会拿脸颊摩擦白虎的肚皮,又或者红艳小嘴一个嘟哝,做出勾人心弦的可爱模样来。 离槡就这般将她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些什么。 终于,他有了动作。他伸出手去,修长指尖细细描摹她的脸蛋。这一回,他动作轻缓,指痕所过之处,未留下任何痕迹。最后,他的指尖长长久久停留在她的鲜嫩欲滴的唇瓣上,他的眼眸变得幽暗,他在自言自语说着话:“触感……愈发好了。” [2013-06-18 暖花开(6)]   他的指尖长长久久停留在她的鲜嫩欲滴的唇瓣上,他的眼眸变得幽暗,他在自言自语说着话:“触感……愈发好了。” 阿婴一声嘤咛,醒了。 醒来之后她就看见了同她离得极近的离槡,恍惚间竟让她觉得,他是要亲她。可他的脸未免也太严肃了些。 “离哥哥?” “穿衣服。”抛下这么一句话,他迅速起来,脸上是戒备的肃穆神色。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走出破落的落脚出,阿婴着实被吓了一跳,外头……火光通亮,方圆几里内皆呈火海,他们已被大火掩埋。 离槡面上无一丝波痕,却听得身侧的少女道:“离哥哥快来!我们骑了大白冲出去!” 白虎的身形,纵然被剃光了白毛,依旧是大的。驼她一个倒是将将好。 他嘴角现出一丝笑意来,“你走吧。这一回,麒麟一族精英尽出,不将我困住,它们是不会罢休的。” “麒麟?”她口中喃喃,“是喷火的麒麟吗?” 已不需要离槡多说什么,这个时候,天空当中,火海之上已隐隐现出多只兽首来! 正是麒麟! 她愈发纠结:“离哥哥,你同麒麟……有仇吗?” 他颔首:“有仇。” 她低头对手指,“我倒是认识一只小麒麟,可是跟它也不是很熟……但是为了离哥哥……”嘀咕到此处,她猛然间抬起脸来,晶亮可爱的大眼睛里闪着坚毅的光,“离哥哥你躲到我后面吧。麒麟……麒麟应该不会朝我喷……喷火的……” “因为你大哥?” “啊?”她被他问得有点傻,半响反应过来才支支吾吾点头说是。 “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木之一族尚未有让女人替男人出头的先例。放心,它们奈何不了我。我……亦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说后面那句话时,离槡的声音低沉下去,他望着眼前这个姑娘,眸色幽暗。可惜,埋头烦恼做思索状的姑娘没能看见。 麒麟离他们愈发近了,麒麟的吼声铺天盖地而来,地动山摇。 大白也来凑热闹,间或朝天吼上一两声。它将这当做好玩的游戏,全然不顾主人的闹心。 “进去。”离槡突然这般对阿婴道,“进去里面待着,别出来。” “你……” “听话。我会来寻你。” 阿婴看着他那泛着金色的漂亮紫眸,好似被蛊惑了一般,愣愣点头。 那一刻,漫天的火光都成了背景,这背景映衬着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他那样英武,英武得好似已脱离了凡尘。阿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大白吞吃了。 她回到老房子里窝好,寻思了半天,又将自己挪去了离槡的位置。纵然背后是冷硬的墙壁,但因为有了离槡存在的痕迹,似乎……连墙壁也不那么冷了。 离槡说会去寻她,阿婴便真的真的相信他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是在夜空下,就是在晨光里。 她抱着大白,一夜未眠。 可惜,阿婴没能在那一处等到离槡。 阿婴未等来离槡,不知心有多忧呢? 幸运的是,视野掉转,我瞬间又见到了离槡。 离槡行走在夜间,他墨黑的身形几乎要同黑夜融为了一体。这自然又是一副令人流口水的美男图,若他的身边不跟着雨姬的话,这美图就更完美了。 雨姬忧心忡忡说着话。 起初,我位于高高的天际,并不能听清他们的说话。后来,我同他们的距离愈发近了,我听见离槡平平稳稳的声音在说:“此去结果未知,我一人行动足矣,你回去吧。” 雨姬担忧道:“水族皇宫内戒备森严……不然还是等师父的消息……” “没时间了。”四个字成功堵住了雨姬还待出口的话。 “你……小心。” 我的视线跟着离槡游走,他潜进皇城之中,几经兜转就立在了宫墙下。 我以为他要去偷什么东西,或者找什么人。可他跳入宫墙之中便四处踩点,堪堪避过各处守卫,倒像是在……探查地形。 我不由就想到了初初与离槡相识的日子。那个时候,他爱玩突然失踪的游戏,每每一出走便是一整天。我记得我还傻傻问他去做了什么,他回我的好似就是——探查地形。 我突然就有了一种领悟,几经流转与轮回,镌刻在人身体里的有些东西是不会随时间与空间改变的。 前方有一列带刀守卫转过拐角而来,一身墨黑的离槡轻易便躲过了他们的视线,他闪身进了一座阁楼内。 阁楼内无人,且漆黑。 夜色中,离槡的双目好似会发光,光看着他的眼睛就能照明。 好吧,我夸张了。 ———————— 小米21号的样子新文,新文是现代的!! [2013-06-19 暖花开(7)]   难得那个阿婴不在,我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靠近离槡。 离槡立于书案前,他抬手翻看着桌上的折子。 我悄悄悄悄靠近他的身边,我将自己的身体缩得好小好小,小到可自他臂弯下穿过。站在他的身前,终于能近距离呼吸到独属于他的气息,我深吸一口气,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看着离槡英俊的眉眼,我几次想要抬手触*的容颜,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勇气伸出手去。我……我就这般贪婪看着他的双眼,看着他的鼻子,嘴巴,还有耳朵…… 最后的最后,我壮了胆子,将脸颊贴去了他的胸口。 正专注看着折子的离槡突然僵了一下。 他僵我更僵,趴在他胸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离槡伸手,大手触摸上了自己的胸口。他厚实的大掌自我身体里穿过,未带起一丝涟漪。他的大手停在他的胸口,我的脸前。 离槡轻声低语:“奇怪,为何觉得有人在哭泣?” 眼泪一瞬间全落下来了,离槡离槡,是我在哭呢? 门外有脚步声响传来,离槡迅速将东西归位,他来到窗边,悄无声息出了阁楼。 若我看得不错,他好似将那折子里的一张纸藏入了袖内。 出到外间,离槡一改先前随处游移的态势,他一个纵跃便去了高高的屋顶之上。他脚步轻点,一瞬间就去到老远,远到我几乎就要跟不上。他好似已完成了目的,此刻,正要急速返回。 突然,前头的离槡“咦”了一声,他停下身来,自屋顶之上向下望去,下面是一个小院,满院子的桃花在夜色里兀自怒放。 这……貌似不是来时那条路吧? 离槡走错了? 疑似走错路的离槡竟然不走了,他下到那桃花满目的院中,隔着桃花树丛,遥遥望向那火光幽暗的厢房。 厢房内传出极有规律的木鱼敲击的声音,不知为何,这木鱼声声听在耳中,让人觉得……好生别扭。 窗上映出一个姑娘窈窕的身形来,姑娘跪在地上,做出虔诚祈祷的样子。 我叹出一口气来,遗憾地看离槡,有人又要霸占你了,正主都出现了,我这只小魂魂只能退散了。 不错,那房内念佛的正是阿婴。 阿婴阿婴,这名字每次一出都要让我的小心肝抖上一抖,真是不好听啊! 离槡就那般直接推门进去了。 阿婴背对着门的方向,她将推门而入的离槡当做给她送宵夜的下人了。 “出去,我不要吃饭。”她声音闷闷。 木鱼声声在离槡推门的那一瞬就停了,停手的不是阿婴,是……大白!? 那阵阵木鱼的敲打声竟然是大白的老虎爪子敲出来的,这……真是亮瞎了我的眼啊! 大白瞬间就感应到了离槡的存在,它掉转身形,做出防备的态势,这木鱼自然是没空闲敲了。 今日的阿婴,穿着碎花的锦袍,袍子极华丽,明艳的衣摆拖在地上,现出逶迤的娇媚来。她长长的墨发松散着,散到了背上,如一匹上好的绸缎。 自进门的那一刻起,离槡就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了神。他眼中有光华闪耀,比那不甘寂寞跳耀不停的烛火还要闪亮几分。 久不闻回应,阿婴带了恼怒的脸颊侧转了过来。她可爱脸蛋鼓起,红唇嘟着,“没听见我说话吗?你……”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小小地“啊”了一声,被惊住了。 “阿婴。”他叫她的名字,顺带奉上温柔得一塌糊涂的笑。 阿婴先是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而后,猛然蹲下身子,扯大白的老虎耳朵,扯得大白嗷嗷叫。 “疼的疼的!那就不是做梦了……”她的声音又咔吧住了,因那个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的男人,一瞬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抬手就抚上了她的脸。她呆呆愣愣不能反应,只能由着他吃够豆腐。 他修长大手自她脸颊边*,移至了她左边的肩膀。 她羞红了粉颊。 他说:“触感很好。” “离哥哥你……”她张口,显然想要对他问东问西,他却右手一个使力,将她一把捞进了怀里。 她心跳得快要死掉。 她听见他低低沉沉好听的声音响在她耳畔,“可愿跟我走?” “可是我……”她扣紧了他背上的衣。 “说愿意。” “……我愿意。” 下一瞬,她发现自己被他拖抱在怀里,一起疾行在了夜空中。 她从未这般近距离看过璀璨的天空,她更未这般紧密地同一个男人贴合。一抬首,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线条完美的坚毅下巴,这个男人啊,她何其有幸,竟能同他这般相拥,亲密如斯! [2013-06-19 暖花开(8)]   一抬首,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线条完美的坚毅下巴,这个男人啊,她何其有幸,竟能同他这般相拥,亲密如斯! 身后有兽的狂吼声传来。 她勉力自他肩膀上探出脑袋去,“大白快来!” “要带上白虎?”他的声音响在她脑袋上方。 “不可以吗?” “你高兴就好。” 一路顺利非常,眼看着他抱着她就要越过那一道宫墙去,可这个时候,身后陡然传来喧嚣的声音。 是大白的吼叫惊动了守卫。 他已改作将她横抱在胸前,他立在高高的宫墙之上,皇宫内外皆是守兵,他们好似已无路可走。 “怕不怕?”他面上不见一丝慌乱神色,不急着走,却只是低首问她。 拥抱间,他同她,呼吸可闻。 “不怕。” 宫墙的深处,有辉煌的火光靠近。那火亮得不同寻常,来者必是个极大的人物。 他又问她:“若后悔,我可将你安然送回。” 她的目光倏地自远处收回,她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摇头,“我要和你在一起。” “好。”月夜下,他对她笑,不知迷醉了谁的心魂。 “唉!等一下!”她死命扯住他的衣角,自他怀里探出头来。 他看着她,不语。 “从……地道走。” 阿婴好似对宫墙内外都极熟悉,在她的指引下,离槡身形一闪,二人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他们入到了宫墙下的一条密道之中。密道四通八达,九曲八弯,好似可以通达到遥远的你想要去任何地方。 阿婴紧紧握住离槡的手。 离槡看着她,目露深思。 走出密道时,外头已是晴日朗朗。 离槡与阿婴,站在荒野之中。 阿婴低垂着头,看脚下的大白。 离槡居高临下将她望着,眼中写满了复杂思绪。 “离哥哥……”她*舔干涩的嘴巴,“你不问问……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吗?” “重要吗?” “?” “我只在意同你之间的关系。”他又向她靠近了一步,“你可愿同我发生关系?” “愿……愿意的。我愿意的。” “嗯,那便够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说着,他自自然然牵了她的手,同她一起并肩走。 走了两步,她突然歪了头看他,“我们这算不算是私奔?” “……算。” 离槡带阿婴去了木城。 那是个比起她自小长大之处,更加繁华富庶的地方。木城的民风淳朴,因为信奉神明,自信神明会护持好他们,会给他们带来最好的安排,木城中甚至没有守城的守卫。 这在阿婴看来是无法想象的事。 “万一有人来攻城了怎么办?”阿婴禁不住脱口问道。彼时,她同离槡正在木城的城头徜徉,周遭皆是一脸平静喜悦与满足的老老少少。在她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就有一个七八岁的奶娃娃抢先开了口,“外乡人,你这样是不对的。” 额,阿婴囧了一下。 牵着奶娃娃的中年大汉不好意思地朝阿婴笑笑,“确实是这个理儿,神明告诉大家伙儿,战争不能带来和平。” “对啊对啊!” “外乡人你从哪儿来?” “……” 阿婴立时被七嘴八舌包围,越来越多的人向她围拢过来,他们争先恐后向她灌输着各种奇怪的言论,让她有一种其实自己是一只大猴子的错觉。 她试图向离槡求救,可那人只站在一边,笑。更加可恶的是,他还扣着大白不让它上前搭救它濒临灭亡的主人。 真是太过分了! “感觉如何?”在阿婴快被挤掉半条小命的时候,离槡大爷总算良心发现慢悠悠解救了她于水深火热中。完了他还凉凉问了这么一句。 两人找了条僻静的小巷子避着。阿婴靠着大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闻言,她没说话,只幽怨看一眼离槡。那可爱的模样勾得他伸出手去,毫无征兆掐上她的脸。 阿婴痛呼,一跳开去老远,“要被捏丑了!” “怎么会?”他把她拉回来,与她亲亲密密贴近在一起,“告诉我,你的触感为何会这般好?” 这…… 阿婴羞红了脸,这人真是……孟浪啊!可是,她喜欢! “就……就这样呗。” 离槡看一看她粉嫩的脸蛋,又看一看自己骨节修长的大手,眸中现出深思神色来,他喃喃自言:“或许……是我掌中粗糙的缘故……” “啊?”她只“啊”出了个单音节词就彻底傻掉了,因为怀疑自己大手粗糙的男人改以嘴唇在她脸上逡巡。 这……算被离槡涂了满脸口水吗? 完了他抬起脸来,他的眼晶晶亮亮,“触感还是这般好。看来不是我的错觉。” 望着他的红唇,阿婴咽口水,“你……你想要怎么样?” ———————— 谢谢里脊姑娘的海量好评!爱你\(^o^)/~ [2013-06-20 暖花开(9)]   望着他的红唇,阿婴咽口水,“你……你想要怎么样?” 离槡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扯了她踉踉跄跄往前走,“带你回家。” “啊?” 徒留大白哀怨地在后头替主人默哀她那濒临灭亡的节操。 话说,到底是谁更没节操来着? 离槡的家,很大很漂亮,自外面看去,好似达官贵人的府邸。好在阿婴也是个见过世面的,纵然觉得新奇,在一一来给离槡行礼的下人们面前也未给他丢了面子。 “他们好烦啊,还要多久?”一大拨小丫头离去后,阿婴忍不住靠近了离槡耳语。 “这是规矩。” “哦。”意思就是还要好久了。 离槡坐得一本正经,“累了就睡,”他顿了一下,“靠着我睡。” 这个……不大好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事实证明,再多双的眼睛也抵不过哈欠连天,阿婴真靠着离槡睡着了。别说,靠着离槡睡觉,比窝在大白肚子里不知要舒服多少倍呢!难道她遇见离槡是因了她前些日子看星星的时候许了一个——给她换个舒服睡觉床垫垫的……愿望? 阿婴感觉自己换了好几个姿势,起先只浅浅靠着离槡,到了后来,同他愈发贴近,贴近到最终窝去了他的怀里。 她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了,然后,她迷迷糊糊听见有个老头的声音在问“这位姑娘是……” 离槡回的是“你们的主母。” 困得睁不开眼睛,她的嘴角却已笑了弯。 阿婴睡了好长好长的一个觉,睡觉自然是要做梦的,她梦见离槡坐在她的床边,俯身亲吻她的嘴唇。这于她是新奇的体验,她便本能勾了他的脖子方便他的动作。他啃完她的嘴巴就去啃她的脖子,啃完了脖子继续向下,就要去到那羞人的地方…… 阿婴恼了,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就将他自她胸口推开,他的脸抬起,竟然变作了一张陌生的脸。她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往床上爬,“不要!不要过来!青帝哥哥你别这样!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 不止她吓到了,一直浮于半空当中,努力把自己当空气的我也被吓到了。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阿婴的思想,亦能看见她的梦境。梦中,男人的脸是清晰的,确实不是离槡,竟然是……穆长岳?! 真是亮瞎了我的眼啊!阿婴方才叫他什么来着?青帝哥哥?难道穆长岳就是那传说中青帝?可青帝早八百年前就死了啊?! 等一下,我脑中突地闪过什么东西,快得让我抓不住。上一回,上一回穆长岳将我抓去,举止委实怪异了些,我仿似记得当时就有人喊他那个名字来着…… 我还待要细细推敲一番,却不想,门外响起了“叩叩叩”三声叩门声响,外头有人。 床上的阿婴本就睡得不甚安稳,如今,那被敲门声一惊,她彻底醒了。 醒来的阿婴呆呆望着床帐顶。 外头有两个女人在说话。 “圣女,祭司大人不在房内。”是个声音冷硬的小丫头。 “无妨,我等他便是。”是……是雨姬的声音? “圣女,祭司大人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扰。”小丫头坚持不让。 雨姬默了一默,“里面有人?” 小丫头就不说话了。 房里头初醒的阿婴自然也听到了门外二人的说话,她后知后觉原来这是离槡的房间啊!心头那因方才梦境而起的不适立时就被甜蜜取代了。 她半坐起来,抱了被子在胸前,将脸埋进被子里,深深吸一口气,满满的都是离哥哥的味道呢!她自然会有这般跟了他来会不会显得莽撞的想法。她担忧着他的家人会不会不喜欢她,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 可是,如今在离槡房内醒来,她心内的不安与焦虑都尽数化作了光明,世上的事自有它运转的定数,她不可能去掌控每一件事的发生,她能做的只是看清楚自己的心,顺应自己的心,和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在一起。 她换了个姿势,拿半边脸摩擦着被子。说起来,顺应自己的心这件事还真不是容易做到的呢!自从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她是多么多么想要立时飞去他的身边,可是,她连他是否平安都不能知晓,更遑论知道他在哪里。她心头有情感在滋生、发芽,可她不敢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一个人。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同意她将心头的那一颗种子孕育得发了芽的。他们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扼杀了她的小种子。 她抱紧了自己,她一定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心头的小种子!哦,不,现在已经是小嫩芽了,她希望可以和他一起,看着小嫩芽生了根,开了花,结出丰盈的果实来。 她想着自己甜蜜的心事,脸上现出傻兮兮的笑来,冷不防地,门被人自外头推开了。 [2013-06-20 暖花开(10)]   她想着自己甜蜜的心事,脸上现出傻兮兮的笑来,冷不防地,门被人自外头推开了。 进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背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小丫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转头就走。小丫头的衣衫下摆在视野里消失不见的时候,阿婴才将视线移到了那当先闯进来的女人脸上。 “你是谁?”女人问道,声音不温和,有些咄咄逼人在里头。 阿婴眨一眨眼,再眨一眨眼,她在想着该如何诠释自己的身份。“我是离哥哥的……” “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女人抢了她的话头,面上除了冷硬之外,又现出深思的神色来。 “没……有吧。”阿婴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敌意,尤其在她的手指无意识揪床上被子的时候,女人的眼里都要喷出火来。阿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这个女人,长得比她漂亮,身材也比她好,对离哥哥的房间好似也挺热衷的。好吧她知道了,这是离哥哥的仰慕者。但显然,她未将这种仰慕化为实质的东西,她进离哥哥的房间前还要敲门呢!她是自己硬闯进来的! 想到此处,阿婴就挺了挺腰杆,故意伸出白嫩嫩的脚丫子,在柔软喷香的被子上踩踩踩。果然,那女人的脸色变了。 阿婴很得意,对于情敌这种不安稳因素,坚决把它们扼杀在坑坑里! “喂,离哥哥不在……” “竟然是你!”女人陡然拔高了音调,又一次打断了阿婴的话。 阿婴莫名其妙将她看着。 女人面上现出不可思议神色来,“你怎么会来这里?他把你带回来的?他疯了!” 你才疯了呢呸! 女人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要来抓阿婴。她动作迅猛,且手指前端现出深深长长的指甲来,阿婴真怕她一个动作就滑花了自己的小嫩脸。 这个时候,平地里突地起了一声狂吼。 阿婴一喜,女人一痛。 “大白!”阿婴高兴地唤了一声。 自床底下冲出来的大白一口就咬上了女人伸长的手臂。 大白是一只威猛虎,威猛的大白不将坏人咬下一只手臂来是不会松口的。阿婴苦着一张脸,纠结着要不要救这一个情敌。 幸好,关键时刻,此屋子的主人出现了。 离槡打退了大白,救下雨姬,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将阿婴望着。阿婴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下了一点点祸事,她低垂了头,努力将自己往大床的更深处缩去,仿佛这样他便看不见了她一般。 “如何?”离槡问雨姬。 雨姬捂住伤口,所幸伤口已不再流血,所幸大白没真的咬下她一条手臂来。但她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离槡,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这话听在阿婴耳中就有挑拨离间的意味了,她急忙大声说话:“为什么就不能把我带回来?我跟离哥哥是两情相悦的!” “你……”雨姬美丽的脸上又惊又怒,但她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她看离槡,“到底怎么回事?” 从头到尾,离槡的视线都落在阿婴的身上,见她那憋屈又理直气壮的可爱模样,他笑了,回雨姬道:“就是这么回事。” “?” “阿婴同我两情相悦。师姐,恭喜我吧。” 离槡的一句话成功让雨姬的美人脸破了功,她甩袖离去,离去前抛下一句话:“师父要见你。” “怎么,如今知道要害怕了?”离槡声音闲闲。 房内只剩了离槡同阿婴两个,方才他的那句话,阿婴是满意的。可欣喜之余,她又止不住害羞起来,将脸埋进被子里,如何也不愿抬起。 “不说话我走了。” “哎,等一下!”被子一掀,却看见他正坐在床头,眼内有盈盈的笑意。 “你欺负我。”她说着控诉的话,身子却是朝他扑了过去,她扑进他怀里,伸出手臂牢牢牢牢圈紧他的脖子。这是她所能做出的最能让她安心的动作。 他单手反抱住她,另一手拖来被她丢去一边的被子,将她裸露在外的细嫩脚丫子密密盖住。他说:“雨姬是我师姐,她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隔了半天,她的声音自他肩头闷闷传来,“我相信你。” 朗朗的晴日,房内打开着窗,有花香伴随着微风飘散进了房。二人就这般密密相拥在一起。阿婴的心头比闻到醉人的花的芬芳还要甜蜜。 终于,在大白打了第一十二个哈欠的时候,离槡要离开了。他对阿婴说:“师父寻我,我去去就回。” 他起身,冷不防被阿婴扯住了袖子,“我其实……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我其实叫……” —————————— 小米的新坑挖好鸟! 《天后潜规则》 简介: 月黑风高夜,林书躲在房间内看有色电影。 某人推门而入,居高临下看林书,“这就是你的品位?” 林书有点脸红,但她又不想承认自己脸红,她哼哼唧唧:“我这不是想要观摩么……” “我平日里在床上的表现令你不满意?” 在boss大人的庇护下,小明星林书一路平步青云。 大家都以为林书是被boss大人潜了,林书却想仰天长啸一声:“你们绝对想多了!我跟boss大人是很纯洁的安慰与被安慰的关系!” 众人:“哦……怎么个安慰法呢? 林书:“这个……” 地址喔放去祭司大人的公告鸟,求包养!!!!!!!!!!!!!!!!!! [2013-06-21 暖花开(11)]   他起身,冷不防被阿婴扯住了袖子,“我其实……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我其实叫……” “祭司大人,老爷子就要过来了。”是先前那小丫头的声音。 阿婴还待进行未完成的话,却被离槡止住了话头,“不急。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我们有的是时间。” 游魂似的我本想跟上离槡,趁着阿婴这个丫头不在,好好向离槡诉一诉衷肠,纵然他听不见,我吃一些他的豆腐也是好的。可无奈,我眼前一晃荡,就发现自己立在了一个繁花似锦的花园里。 花园中有个大亭子,亭子里立着离槡。 离槡遥望着远方,他锁着浓密,有心事。 在他的后头,小心翼翼走来了一个阿婴。 “离哥哥……我等了你很久……” 可他不说话。 他的背影显出疏离来,她的心就纠紧了。 她埋了头看脚尖,“不知道这些话你还要不要听……但是我还是想说出来……我说谎了……其实,其实我不叫阿婴,我的名字叫婴如,我是……”后面的话卡住了,因前一刻还冰冷冷的那个男人,倏然转身,宽大黑袍带起一阵冷风。冷风尚未袭上她的面庞,就有温暖的厚实臂膀将她拥抱。 “你……”她瞪圆了眼睛,模样有些可笑,好在他看不见。 他说:“晚了。” “?” “我既已将你带回来,你便是我的人。阿婴也好,婴如也罢,你都只能是我的妻子。” “你你你……”她更加咔吧了。 他稍稍将她放开一些,深邃的紫色眸子牢牢锁住她的,“你可愿嫁于我为妻?” “可那个雨姬说她才是你的新娘!”她脱口就说出了心中的委屈跟怀疑,完了又有些后悔。自小给她上男女情感弯弯绕课程的嬷嬷们教育过她,遇上类似的事,绝对不可硬碰硬,跟男人说话的时候要讲技巧。有技才能巧。可是,一遇见了她,她发现自己前16年学的东西通通成了空气。 她在这边着急呢,他却轻轻松松笑了一个,“信我还是信她?” 她扭捏了一下,说:“相信你啦,可是……”这个时候该如何技巧性地问出男人同其他女人的不寻常关系呢? 他眸色深深地将她看着,看得她肚子里组织的言辞纷纷在口水里淹死了。她突然小小声地“啊”了一下,因他竟然一下子就将她抱坐去了石桌上。他将她困在自己和冷硬的石桌之间,迫得她满心满眼只能是他。 “我同雨姬确有其事。” 她泪汪汪看他。 “那是出于祭奠神明的需要。你知道,我木族是个信奉神明的族类,自古祭司同圣女的结合,是一种向上苍表达臣服和敬意的祭祀。与其说是我同雨姬结合,倒不如说是祭司与圣女两个身份彼此的结合。” 她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既要娶你,这祭祀的方式自然就得改一改。” “可是……大家会答应吗?”她可是听说连圣女的嫁衣都备好了。 “会有一些难度。” “那要怎么办?”她抠他的衣襟,白嫩手指头被掐得通红。 他解救出他的衣襟和她的手,更低地俯下了身子,“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凉亭内的这一对鸳鸯,甜蜜浓稠得化不开。不知他们有否注意到,在那花丛的隐匿一角里,有一双怨毒的大眼将他们窥探。 有风刮来,风将我轻飘飘的身体吹去了半空当中。我视野里的离槡同阿婴,他们的身体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天空当中突然起了一阵白雾,白色的雾气将我围拢与包裹,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愈发轻盈,这白雾卷带起我的身体,将我带去不知名的远方。 不多时,白雾散去,我仍位于半空当中,可我俯身,下头山石料峭。有震天的喊杀声自远处传来,位于高空当中的我并不能看见底下发生了什么,但是,隐隐地,我闻见了血腥的味道。 是杀戮! 是争战! 底下正在上演着一场……人同野兽的征伐! 看见流血与死伤,没有人还能维持好的心情。这般由空中全像式地向下俯瞰,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被我收入了眼中,我的心情立时沉到了谷底。 持刀佩剑的兵士丝毫未因前头猛兽的咆哮而退缩半分,他们满脸满身皆是血色,寒冷的兵器在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相比较于只知向前冲去而杀得眼红了的凡人,那些猛兽却是且战且退。它们不吃人,不咬人,它们只夺下凡人手中的兵器,纵使这般会让兽类们伤痕累累。它们竟然只守不攻! 突然地,我看见了一只白色小老虎出现在战场正前方。孤零零的小兽东躲西藏,它没有獠牙,没有利爪,在如此杀戮中没有自保的能力。有个士兵已举起大刀,眼看就要将小兽斩于刀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挖了新坑求包养!!!!!!!!!!! 《天后潜规则》 欢脱二货女+深情男主 小米的坑品有保证,都来跳吧!!!!!!!! [2013-06-21 暖花开(12)]   有个士兵已举起大刀,眼看就要将小兽斩于刀下。 冷刀挥下的瞬间,有一只猛兽的爪拍过,是一只成年的大黄虎救了小白虎! 小白虎可怜兮兮趴在黄虎的肩头,可黄虎却因一时不瞬被连砍了数刀,一时间,兽的哀嚎遍野。 …… 我不敢再看下去,为什么那些人会比兽还要残忍?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作为人的尊严被践踏了。 难道尊严比生命更难以宽恕吗? 我突然迫切想要见到离槡,离槡呢?他在哪里? 很神奇,此念一出,我就见到了离槡。其实,说神奇也不尽然,我能在此处出现就是一种神奇,更有甚者,我为何没在千年前彻底死透,更是一种到了极致的神奇。 离槡在山冈上做法! 大风刮过,吹得他的衣裾猎猎作着响。他盘膝坐于地上,面前有一桌案,案上有香炉。 香烟袅袅,风吹不尽。 离槡睁着双眼,他眼中盛放着刺目的光。那光穿透香烟的阴霾,直直射去了半空当中。半空当中……有无数猛兽的轮廓。 那些兽消散了又升起,升起了又灭去,好似离槡给予它们金光的加持,它们便不会消失。 我注意到那些兽兽……有些眼熟,可不就是山下同士兵激战的猛兽们吗? 难道说……那些兽兽不是真的,只是离槡幻化出来的虚幻的影? 离槡动也不动,不知如此这般僵硬地坐了多久。此时当正午,离槡额上已满布了汗珠。我心疼地看着他,就要上前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却在这时,有脚步声近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离槡的师父。 离槡的师父有着圆圆的脑袋,光光的头顶,他是个和尚。和尚面庞宽且肉,下巴上留着长长的胡须。说话间,和尚下巴上的胡须一抖又一抖,现出满口白牙来。 我颤抖手指指和尚,他……他……他可不就是黑白无常的那个师父吗? 我的存在比那空中的风更不起眼,是以,我颤抖的手指没人能够看见。 和尚告诉离槡,山下的战势暂时止了息,他可稍作消息。 离槡并未起身,他只是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浊气来。 和尚同离槡排排坐下,他问离槡接下来有何打算。 离槡眼未睁开,说了五个字:“我自会解决。” 和尚摸胡子,“乖徒儿啊,这打仗就像是治水,靠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离槡不理他。 “凭我乖徒儿的智慧定然是想到了这一点的对吧。” 离槡继续不理他。 “其实,要平了水族不满只需送回……” 这一回,未待他说完,离槡就截了他的话:“师父天真了。水木二族的争端自古有之,她只是恰巧触发了矛盾。这一仗迟早要打,或早或晚的问题。” 和尚瞪离槡,“为师我同你说了恁久的话你不理,一提你媳妇你就歪理一大堆!” 离槡施施然起身,“你也说了,她是我媳妇。” “臭小子,你去哪里?!”眼见离槡挥挥衣袖就走人,和尚跳起来了。 “找我媳妇。” 和尚跳脚,“个小没良心的!早知道就不给你出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么个主意了!” 离槡独自去到一个山谷,山谷中虫鸣鸟唱,花香四溢。有暖风拂过,吹得人心醉。 在漫山的春光里,阿婴朝离槡跑来。 他立在远处,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张着双臂,面上含着笑,牢牢将她收入怀中。 她的脑袋在他怀中狠狠蹭着,借以表达不满的思念;她眼中包了一点点泪,却又不让它们落下,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兮兮。可是,那一点点可怜巴巴的隐忍在他的一句话中悉数破了功,他说:“今日我们成亲。” 他会变戏法,这一点阿婴一直都知道,可她如何也料想不到,他竟生生在她面前变出了一个婚礼的殿堂来。满目的喜色里,有她最爱的并蒂的莲花,两只笨鸟在喜堂里叽叽喳喳叫唤游走。她曾同他说过,待到她成亲的那一日,她要笨鸟,不要鸳鸯。笨鸟多可爱啊,是他送给她的呢!想不到他都还记得。 有华丽的喜服搁在正堂里的桌案上,他牵起她的手来,“按了你的尺寸做的,去试试。” 没有高堂与明镜,但他给了她一个梦想中的美妙婚礼。 她换上了长长的喜色的袍子,如水的缎料衬得她身段窈窕而美好,长长的下摆拖到地上,走动间,她一个不慎就要跌倒。他堪堪将她捞进了怀里。 ———————————— 新坑《天后潜规则》求蹂躏!!!!!!! 新坑地址在作者公告! 接下来就洞房了,你们懂的 [2013-06-22 暖花开(13)]   她换上了长长的喜色的袍子,如水的缎料衬得她身段窈窕而美好,长长的下摆拖到地上,走动间,她一个不慎就要跌倒。他堪堪将她捞进了怀里。 抬头间是耀眼的红。她一时间愣住了,看看自己,又看看他;看看他,又瞅瞅自己的衣裳。视线不确定地上移,真的真的是令她魂牵梦系的那张脸啊!那张脸,那个人,此刻,脱下了他那标志性的黑袍,换上了同她相得益彰的喜袍。 她曾无意问他为何总穿黑色,他应该多多尝试多样的颜色。他告诉他,黑色是尊贵与神权的象征,作为木族的祭司,他必须用黑色来武装自己。那个时候,她觉得他又可敬又可怜,竟然不能享受那么多缤纷的颜色,虽然黑色也确实适合他。 如今,他终于脱下了他的黑袍,黑与红,本就是对比鲜明的两极。看着他在喜服映衬下那愈发俊朗的眉眼,她一时间痴了去。可痴了的同时,心头又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滑过。但眼前的喜悦那样耀眼而刺目,那小小的转瞬即逝的不安就被她忽略了。 “今日,九天之上的诸神便是我们成婚的见证。”他牵着她,面朝了东方跪下,“我知你水族不信神明,婴如,你是否觉得委屈?” 她将头摇得像波浪鼓,“一点也不委屈,而且,”她咬了唇瓣,“我不是真正的水族的人,我……我是从小被收养的。” 他唇角就现出一抹笑了,他让她跟着他念成婚的誓词。他说一句,她跟一句。竟然,竟然都是些她从未曾听过的字词。 “这是连接天地间最高神明意识的语言。”他向她解释,“会给予新婚的夫妇最善意的祝福。”说这话的时候,他回头看她,眼睛是晶晶亮的。 他很快活,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这般快活的表情。他紧紧握住她的左手,好似通过他们交握的手,他同她已联结在了一起。 阿婴闭上眼睛,她想,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吧。嗯,她也一样。 他竟然还在那个茅草小屋中置出了新房,只可惜,闹新房的只有大白和两只笨鸟。在离槡面前,这三只自然没有丝毫威慑力,他一甩袖就将他们卷出去老远。新房的门“砰”一声合上,预示着主人今夜不希望有人打扰。 阿婴在对镜梳着妆。今日的一切就如在梦中一般,前一刻,她还在盼望着他的到来,结果,他来到了,非但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竟然同她……成亲了!她一直知晓他办事注重效率,可这效率也太彪悍了一些。 昏黄的镜子里头现出她明媚的容颜来。这般看着,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挺满意的。她圆圆的脸蛋被披散下来的长发遮掩,她脸上的娇羞藏也藏不住。镜中的女人活脱脱就是一个害羞小媳妇。小媳妇伸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蛋,仍旧觉得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 铜镜中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形来,是他。 他不知何时已走来了她的身后。他负着双手,一贯淡漠的脸上换上了如沐春风的笑。他微垂着眼,视线尽数落在她身上。 “哎呀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啦,我会害羞。” 他笑:“如今才知道害羞,是不是太晚了?” 一声含了羞意的轻呼,是他倏然打横抱起了她。 “你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她紧张得语无伦次,双手完全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他使坏地在她耳畔说话,呼出的气息让她可爱的小耳垂颤颤动,“娘子不知,夜深了该做何事?” “不……不……不知道……” 他嘴角扯起一抹明亮至极的笑,“好,那让为夫来告诉娘子。” 为夫 娘子 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了。 丈夫与妻子,如今才知晓,它们是那样美妙的两个词汇。 她的双手终于找到了支撑的中心,她紧紧揪住他垂落在肩上的头发。她以为他会抱她去床上,她闭上眼睛,小睫毛颤颤晃动,是不安,亦是害羞。 可是,他却将她抱去了窗前。 一声轻响,窗户被他大大推开。他坐于窗边的榻上,抱了她坐于腿上。 凉爽的风吹在她的脸颊上,她困惑地睁眼,不知他怎的就来了兴致要同她一块儿看星星了。 “原来娘子如此渴望着为夫。娘子放心,为夫定不会让娘子失望。” “你你你你你……”亏她之前还以为他是一只闷骚别扭又少话的葫芦,接触下来才知,这个男人的脸皮……不是她这个段数可以比拟的。 祭司大人生猛又彪悍! ———————— 想看肉肉么?想的话就大力支持小米的新坑——《天后潜规则》叭叭叭叭叭叭!!!!! 新坑地址在作者公告\(^o^)/~ [2013-06-22 暖花开(14)]   祭司大人生猛又彪悍! 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天空当中的繁星一眨一眨,星光映照在阿婴与离槡的身上,恍惚间让阿婴觉得,此刻,静谧美好到了极致。若……若让她即刻就消失在这个世上,她……她也是愿意的。 “在想什么?”他的前胸与她的后背想贴,他的长手自后头绕到她的胸前,同她十指想纠缠。他密密实实将她拥住,彼此间,呼吸可闻。 “在想……星星到底有多高呢?” “嗯?” 她放松地让自己靠在他的胸前,左右如今他不急着同她洞房,她就要保存体力才是,免得到时候……天呐,她在想什么?她的脸蛋变得滚烫滚烫,所幸,在她身后的他,看不见。 “我听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妻子喜欢星星,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丈夫不忍妻子受委屈,就想要替她去摘星星。他们村子里有一棵很高很高的树,没人知道树有多高,但相传,树是通到天上的。丈夫要爬上树的顶端,去给妻子摘星星。妻子虽然担心丈夫的安慰,但抵不过星星的诱惑,就同意了。她对他说,她会一直一直等着他,纵使没摘到星星也没关系的。” “后来呢?”他的亲吻落在了她小巧的粉色耳垂上。 她禁不住颤了一下,声音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后来丈夫就没回来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去到了天上,被天兵天将扣住,做了天上神仙的女婿。” 身后的男人一声轻笑,“天上的神仙是不会要凡人做女婿的。” 她皱皱鼻子,继续说话,“可是妻子不知道啊。她把所有的罪疚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她也真的一直一直在等着他的丈夫。后来,她就把自己等成了一块……望夫石!” 半响,身后沉默无言。 她忍了忍,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就拿手肘*捅他。“喂,你不想发表下什么感想吗?” “你确定望夫石是这么来的?” “……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 她同他面对着面,脸贴着脸,她跪坐在他双腿上,细嫩的手臂伸出,紧紧紧紧圈住他的脖子。要说出那一番话很难,但她坚持让自己往下说:“我知道,因为我,你有了很大很大的麻烦。”她舔一舔干涩的嘴唇,“如果是因为我……” “同你没有直接关系,也不会有必然的联系。”他打断她。 “啊?可是他们说……” “谁同你说什么了?”他抓住了她话语间的闪躲。 “没……没人跟我说什么。” 他叹出一口气来,动作起伏间,单手将她搂得更紧,这样的姿势,可以让她全然,全然地依靠住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捧起她的脸蛋,她红红的脸蛋上竟然有了一丝丝苍白的痕迹,“听着,水木二族间的矛盾绝非看似那般简单,两族间也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引发战争。若青帝对你哪怕还有一分情意,就不会将你推向风口浪尖。” 她面上现出似懂非懂的神色来,但提到“青帝”二字,她明显瑟缩了下。 离槡面上就现出懊恼的神色来,“总之这些都是男人间的事,你一个小女人起不了任何波澜。别让有心人利用了去。” “有心人吗?” “嗯。”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安心待在此处,等我回来。” “你又要走吗?”她双手本能就揪住了他的衣襟。 “明日一早。” “这么快啊……”声音里的惆怅掩也掩不住。 他猛然间抱起她,抱了她坐在窗沿上。月光打在她脸上,令得她清丽的小脸上也现出一丝丝妩媚来。她的红唇,娇艳欲滴。 他好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迫得自己转过头去,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响在夜色里,“婴如,我其实是个自私的人。” 她不解看他。他却并未看她的脸,而是透过窗户,将目光放去了遥远的天边外。“现下,我什么都不能保证给你,却自私地要将你绑在身边。我也曾犹豫是否该如此行事,但今日晨间见到你,我便知自己无后悔的余地了。纵使你今后会怨我恨我,我也不可能再放开你。”他收回目光来,单手抬起她的脸来,灼灼的目光映在她的脸上,“婴如,你是我的女人。” 她面上有喜有忧,却未出一言。她眨巴了眼睛看他,在他灼热视线下,她让自己与他紧密相贴在一起,脸贴着脸,头碰着头,似乎连呼吸与心跳都是在一起的。 [2013-06-23 暖花开(15)]   她面上有喜有忧,却未出一言。她眨巴了眼睛看他,在他灼热视线下,她让自己与他紧密相贴在一起,脸贴着脸,头碰着头,似乎连呼吸与心跳都是在一起的。半响,她含糊的声音发出:“为了跟你在一起,我也自私了一回呢!离槡哥哥,原来我们这么般配。” 他一愣,继而笑开,是开心的爽朗的大笑。胸腔震动间,有无尽的喜悦弥漫在了她的心间。在这一刻,这一对有情人,什么都没有做,却体验到了最最快乐的时光。 与有情人,做快乐的事。或许,情到了深处,无需再做什么,体验与感受彼此的存在就是最最快乐的事了。 他抱了她起身,将她安置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被子被拉扯至她下巴处,她不满地将被子拉下来,看他,目中带了些羞涩,“你……不睡吗?” 他坐在床边,替她掖一掖被角,“你先睡。我再去附近查探一番。此去归期未定,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不能放心。” 她闷了头不说话,他在她额前发间落下轻柔的一个吻,捏捏她露在外间的小肉手,起身就要离去,却在转身的瞬间,动作一僵,因她扯住了他的袖子。 她的声音细细的,小小的,却是清晰无比;她的眼睛里带了羞意,却是异常明亮,她说:“你想不想……再自私一点?” “你说什么?” 离槡并未回首,她的那一句问话显然没引起他足够的在意,直到……他听见了身后有衣料声窸窸窣窣传来,直到……两条细细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腰。 离槡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他的视线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往下。向下的视线里,他看见了两条嫩白的胳膊,阿婴的皮肤……嫩滑一如初生的婴儿。顺着她*的手臂稍稍向侧后方看去,她的肩膀明显也是赤、裸、的。 离槡喉头滚了一滚,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别闹。”他伸手,似要将腰上的两只小手给拨弄下来,可大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紧握成了拳头,怎么也下不了手将她推开就是了。 二人僵持间,阿婴的小身子有了一丝轻颤,她方才如豁出去了一般,是将自己的整个身子贴在了他的背上。他自然会感受到她的颤颤晃动。 “你……不想要我吗?”阿婴颤巍巍地问出了口。她一张小脸已皱成了苦瓜状。显然,男人的不为所动令她深受打击。 “我……”离槡含糊地应了一声,他要说什么却被阿婴打断了。 “没……没事的……我没事的……你要走就赶快走吧……”声音里有哭腔,到底是委屈的,她不让他说完要说的话,不过是不想亲耳听见那些拒绝的伤心话。虽然如此这般表现之下,她的小心肝也已颤颤晃动。 阿婴细嫩的胳膊就要自他腰间、滑、下,却在将要离开他的瞬间,双腕上一紧,被男人握住了。 男人回转身来,带起一阵凉风。凉风吹在阿婴身上,有点冷,她果然是一丝不挂的。她羞怯地别过眼去。是以,她并未在第一时间看见男人灼灼的眼。 “放……放开我!你……”既然不要她,干嘛还要看她?等一下,看? 是的,看! 男人灼热的视线落在她打着寒颤的身体上,他目光火热,视线由她修长的脖颈移向她颤巍巍的胸胸,再由胸胸扫至小腹。阿婴的小腹上有点小肉肉,看起来可爱极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她女性最最私密的部位。 待阿婴惊觉这个男人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一只大手已摸上了她的胸胸。 “你……你在做什么?”吃惊之余,她竟然忘记了第一反应该是害羞。 “触感极佳。我很满意。”说这话的时候,他唇角一勾,却未抬眼,他正专注地看着什么,好似那一处引起了他极大极大的兴趣。 阿婴茫茫然顺着他的视线下移,然后,她看见了他正在看她的…… “啊……”她惊叫,他他他他……怎么可以这般堂而皇之看她那里!!!啊啊啊啊啊她不要活了!!! 却也只能爆发在心里,因她在他出口的瞬间便欺身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堵住了她的嘴唇。 这一次的亲吻,与以往的,都不相同。往常的时候,他也爱亲吻她,却大都是一些小心翼翼,带着探试,带着怜惜的吻。可这一次,他凶猛热烈的好似要把她吃掉。 他灵活的大舌头以不容忽视的力量强悍地入到她的嘴巴里,她不适地想要逃。可在那一方小小天地里,有了他的占据,哪还有她容身的所在。舌、头被他卷住,被纠缠,被吸吮,是最最亲密的相贴与相触。 阿婴感到疼痛,感到迷惑,但更多的是沉醉在他迷人的气息里,不能自拔。 她从不知道,原来,他也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 这是说好的船哇!看我多乖!!快去踩我的新坑!!!!!!!!!!!!!! ps:今天没船完,明天接着大船 [2013-06-23 暖花开(16)]   她从不知道,原来,他也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分开的时候,彼此都有些气息不稳,气喘吁吁的她还是要说话,“你不是……你不是不要我吗?啊……”后面那个“啊”字是因为他覆在她胸胸上的那一只手……又做起了揉捏的动作。 稚嫩的胸胸在他略带了些粗粝的掌中央绽放,白嫩可爱的顶多就凸起了一抹红,娇艳欲滴,却看得她想shi…… “别……别这样……”她一瞬间就忘了方才的质问,只想拦住自己胸前的风光,只想挡住他那样火辣辣的视线。他的眼睛……让她害怕。 可是,他怎么可能让她躲? 他单手就控制了她的双腕,一扯她松垮垮垂在腰上的腰带,轻易就将她的双手绑在了她的头顶上方。 这样的姿势令得她胸前的小馒头更加娇羞,顶端的红梅也愈发……凸起而坚硬了。 这一回,她是真的想shi了。她无比懊恼自己为何主动做了女壮士,更后悔自己竟然巴巴脱了衣服。 他轻轻一声笑,此时,已完完全全将她压进了床第间。床第间,她的身下,被褥凌乱,衬得她墨发散乱的一张小脸愈发可怜。但若视线下移,看见少女身上那*裸毫不避讳的风光,这一点小可怜就当然无存了。怎么会是可怜呢?分明是清纯中带着娇媚的致命诱惑! 原来离槡好这口! 他的另一手摸上她另一边的胸胸,同时,他开口说话:“你考虑清楚了?” 她愣住,不明所以,连娇羞都忘了。 他抬眼看她,笑,“我方才要对你说的话。” 可她却没让他说完,她以为他不要她! 嗷! 婴如,这绝对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我们不要来了要不要?”方才,他的那一番动作让她深刻明白到——女壮士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的回答是——一口咬上了她的胸胸。 嗷!!! 被吻,被咬,被亲吻,被舔舐……原来,两个人竟可以亲密到如斯地步! 她的双手在头顶上方扭捏挣动,她的身子在他的把控下颤颤抖动,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不要……不要了……好……好难受……” 在她喊难受的时候,男人不发一言,他只是沉默地……沉默地分开她的双腿。 腿间凉凉,她迷迷糊糊向下望去,看见他……看见他凑近了她……她那里……她的一颗心差点要死掉! “不要!不要碰那里!”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已完全变了个样,压抑的,沙哑的,一触即发的,充满力量的。说话间,他一手握住她的腰,另一手握住她的*,将她的双腿分开到最大。 他的动作令她更加失控!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她做出那样羞人的动作?她想要开口说话,可出口的只剩呜咽,她……她……她真的要羞愤而死了。 男人却道:“别怕,我不想让你疼。” 她泪眼婆娑:“那样就不会……疼吗?” “不会。”他肯定道。 女孩子的第一次都是会痛的,纵然再无知,对于这一点,阿婴还是了解的。她自小最是怕痛,在痛与羞之间,没做多少犹豫,她便选择了后者。 “那……那你要轻一点啊!”她妥协。方才,女性的本能告诉她危险的来临,可事实上,她并不知晓他到底要做什么。 “很好。” 不知为何,他那“很好”两个字有点让她浮想联翩。还有他说话时候的样子,让她……让她被深深……深深迷住了,以至于那强烈冲击感袭来的时候,阿婴措手不及,连灵魂深处都在战栗。 他亲吻着她最最私密的地方,少女的芬芳弥漫在他的唇齿间,引得他更加疯狂。他的疯狂引领着她,她在他唇舌主宰下起起伏伏,身子曲折成不可思议的形状,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掉。 他给了她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她以为这就是全部,可是,他的眼神告诉她,那远远只是开始。 就着方才的姿势,他稍稍退开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晕乎乎的她茫茫然睁眼,她看见眼前他的黑色一闪而过,卷起一阵细微的风,是他脱了他那象征着神权的高贵黑袍。 黑袍底下的身材,健美宛若神祇。 她着迷似的看着他,全然忘记了羞涩。 有水珠自他古铜色的诱人肌理当中、滑、落,没入到他的身下,亦或滴落在她的身上,激起层层的更多战栗。他不再是那个轻轻浅浅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他的身体,他急促的呼吸告诉她,其实,他也深深渴望而敬畏着这一刻。 她的小手不知何时已挣脱开了他的桎梏,只因混乱中她说了一句:“让我摸摸你。”是啊,如此充满了刚阳与野性气息的他是她从来未曾见过的,而这样的改变是因为了她,叫她怎能不战栗?怎能不深深感动与惊喜呢? ———————— 要shi了,晚上接着船 新文《天后潜规则》求蹂躏!!!!!!!!!! [2013-06-24 暖花开(17)]   在他沉重的身体全然全然将她覆盖与遮蔽的时候,她的小手已抚上了他的皮肤。原来,他的身体那样热,那样烫,比浑身软若无骨的她也好不了多少去。这个认知让她相当愉悦,于是,她轻笑了出声,却不知自己的声音是多么靡靡动人。 他眼神一暗,眸中是*裸的如火欲望,那欲望好似压抑了太久的火山上的岩浆,要么不出,一旦喷发,便是星火燎原的攻伐与占有。 “叫我的名字。”他突然命令道,声音亦是沙哑得不像话。 “离槡哥哥。”她听话得要命。如此以弱者的姿态横陈与他身下,她身上最最脆弱与私密的部分被他掌控在手,可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一种欢愉过后无法言喻的安全感。是的,被他这般细细密密覆盖住,承受着来自他的重量与战栗,这……是她魂牵梦系的所在啊! “说你是我的女人。”身下,他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再一次分开她的双腿,令她的一条修长缠于他的健腰上,另一条白嫩大腿则被弯曲搁在了他的臂弯之上。她的大腿可怜兮兮颤巍巍地任他拿捏。她面上亦浮现起害羞到极致的粉红颜色。但那粉红之中,又有点点桃红与艳丽泛滥出来,落入他的眼底,他的动作愈发让人脸红心跳。 “我……婴如是离槡哥哥的……女人。”明明是最最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的身体止不住深深战栗起来。她抬起雾蒙蒙的眼,眼中只有他的样子,他是那样的……蓄势待发。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她害怕、期待又懵懂。 此时,他驾驭着她的身体,在她身体里变幻出奇妙的魔法,让她难以自抑与惊喜。而她的小手,亦不曾自他身上撤离。随着他的动作,她的小手往下,往下,再往下……她仰起修长的细嫩脖子,方便他的啃噬与占、,手上的动作已是出于本能。然后,她便触到了他的身下一根、硬、梆、梆的……大柱子。 她好奇之余自然也感受到了身上他的变化。他的整个身体好似要爆裂开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她做错什么了? 担心之余,她手上的动作不免又大了几分,她惊讶地发现,手里头的大柱子竟然会跳动!它是鲜活的,它会在她手心里跳动,胀、大,她甚至能感受到源自于其上的战栗与脉搏的跳动。 她突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看我。”他命令道。 她向来听他的话,于是,她便知道了,原来,那根奇妙的大柱子源自于他。 她突然记起这便是嬷嬷们给她说的属于男性的特征。 伟岸、庞大而又充满了力量。这是她给大柱子贴上的形容的词汇。 好奇之下,她捏了一捏他的大柱子,眼内流露出惊奇神色,“它可真漂亮。”抬首看他的眼,她这般道。 “你会把我逼疯。”他的声音自牙缝里发出,下一瞬,他滚烫的嘴唇凶狠地覆上了她带了些惊慌失措的唇。 身下,他将他的大柱子自她手心里抽离,不给她摸了。就着方才他摆弄她的,让她刻意去忽略的羞人的姿势,他进入了她。 在那一刻,阿婴深深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还有疼痛。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钉子,而他则是那把锤子,锤子狠狠将钉子钉在了床上,钉子自此再也不能动弹一分。 被他举着的那只大腿被他扛去了他的肩膀,他一手托住她的、臀、瓣,另一手将她的身体托高。 在他的身下,她承受着来自他的毫不留情的凶狠撞击,因为有了先前的润滑,她并未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那么用力,那么狠,好似要把她彻底撞散了架。她的身体被撞击,被一次一次撞去床头,却又在她的脑袋即将撞上坚实墙壁的时候,被他给拖回来,强悍地按压在他的身下,承受新一轮的撞击。 这样的撞击好似没有尽头。 在即将爆发的那一刻,他迫得她深深深深同他对视,在他的眸中,她只看见了自己。可自己的样子,糜烂娇媚得连她自己都不敢去看。她听见他在她唇齿间的低语:“婴如,你不知我有多爱你……”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也爱你,我好爱好爱好爱你,爱到我的心都要痛了。 她张开双臂,勇敢地抱住他的身体,任他们在彼此的身体里开出最最绚烂的花。 那一夜,他给了她无法言喻的欢愉、惊喜与战栗;那一夜,他们彻底属于了彼此;那一夜,那样汹涌的撞击,持续到了天明。 —————————— 肿么样,小米的功力有木有进步?? 快去支持喔的新坑!!!!!!!!!!!!!! [2013-06-24 暖花开(18)]   她彻彻底底成了他的妻子,她在他们的小房子里等待着他的归来。 她时常会摸着自己的小腹,坐于高高山巅之上,在最开阔的视野里,思念着已成为了她丈夫的那个男人。她多么希望那一夜,已经有一颗温暖的种子在她的身体里生了根呀,可惜,她失望了。 娃娃尚未到来,仍需努力浇灌啊阿婴。 她在这一处世外桃源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只有白虎与小动物们同她为伍。生活安宁之余难免寂寞。她多么多么想亲自去到他的身边,摸一*的脸,告诉他她喜欢他的触碰。可是,不能够呢!她怕自己会成为他的麻烦与负担。 当第一拨南飞的鸟儿来到的时候,她让大白给她活捉了几只鸟。她自小与鸟兽为伴,自它们的口中,她能知道她想知道的讯息。 鸟儿们告诉她,水木二族正在混战,因木族抢走了水族最最珍贵的高古神玉。那是水族历代的珍宝,是镶嵌于他们历任国母身体里的至珍。有了它,可保水族的子民永世安康,水族永世长存…… 高古神玉吗? 摸着自己的左腕,她陷入了两难。高古神玉在她的身体里,这也是她的丈夫将她藏身于此处的缘由。世人太贪婪,皆妄想要长生不老。也不知是谁散出去的消息,说高古神玉可助凡人成仙,鬼怪成神,这般一来,自然引起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与争端。更不妙的事,有心人将她身藏高古神玉的事给泄露了出去,弄得她如今只能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 高古神玉确实有神力,可远没有外界传扬得那般神奇,不然她早成了天下无敌的女壮士了,哪还用委委屈屈躲来山巅? 日子便这般在山林里如流水般滑过。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新郎是她的离槡,新娘却不是她。 她清楚地看见,礼堂内欢声笑语,宾客不断。她的丈夫,脸上现出那样温暖的笑来,一如对她笑的样子。他对着新娘子,温柔浅笑,呵护备至。 他一定一定是认错人了! 她没有被背叛的痛苦,只有试图解救出她丈夫的心焦。 终于,挤过层层的人群,她去到了他们的身边。 “离槡哥哥!”她叫他的名字,他却并未回眸。画面好似在眼前定格,定格在他同那一个新娘深情相拥的时候。 她自然不会放弃,她一步就跨上前去,勇敢的女壮士试图将丈夫拉回来她的身边,却一时不慎,拉扯间,弄掉了新娘子的盖头。 火红的盖头落下,就现出一张绝美的脸来。 她认识这个女人,她见过这个女人,她就是时常跟在她的丈夫身边的那个……他的师姐。 雨姬觊觎她的离槡,雨姬对她没有好感,这一点她一直知道,可阿婴未曾料到,雨姬对她,竟有那般深切的恨意。 雨姬尖细锐利的指尖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手收紧收紧再收紧,那分明是一副要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模样。 阿婴挣扎,慌乱间对上她错乱的眸子。所有的人跟事都远去了,没有了喜堂,没有了婚礼,更没有了离槡,有的只是阿婴被如厉鬼一般的雨姬掐住了脖子。雨姬是真的要杀了她! 雨姬神色狂乱,她如发泄一般地吼道:“为何?你为何要出现?!他明明不日便要迎娶我过门,你为何要出现?!为何要将他夺走!?他要娶的是我,他已经答应师父要娶我了!都是你!都是你!只有你消失,只有你不出现,他还是我的!还是我的!” 她疯乱的话语令阿婴又惊又怕,她确然知道离槡要娶的本是雨姬。可那是出于神权的考虑,是为了祭祀的需要啊!离槡同雨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感情,离槡说,那个时候,即使要娶,他娶的也仅仅是圣女这个身份而已。 如今,看那雨姬凶狠的样子……莫非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其实,雨姬是渴望嫁给离槡的吗? 梦醒了,阿婴坐在床上,伸手抚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的衣裳尽数汗湿了,脖子上仿佛还留有梦中那捻捻腻腻的窒息感。 她把床搬去了窗边,这般一来,一侧头她便能看见外头的景了。 此时,月已上了中天,明晃晃的月光落在窗台上。她的手指触上窗台,停了一瞬,便轻轻以指尖点着窗台,点点触碰,似在安抚自己慌乱的心。月光将她的手指照得透明,突然地,指尖一痛,手指被窗台上木屑的倒钩给刺破了。 床上一重,是睡在床底下的大白上了床来。大白呜呜了两声,便窝来了她的身边,轻轻叼起她的手指,给她舔舐伤口。 阿婴任由大白动作,大白的老虎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冥的光,但看在阿婴眼中,却只有纯真的可爱。 她叹息一声,张开双臂抱紧大白的老虎脑袋,嘴里在喃喃自语:“但愿是我想多了吧……大白亲爱的,你说离槡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 新坑求蹂躏!!!! 新坑叫《天后潜规则》嘤~ [2013-06-25 暖花开(19)]   她叹息一声,张开双臂抱紧大白的老虎脑袋,嘴里在喃喃自语:“但愿是我想多了吧……大白亲爱的,你说离槡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大白吼吼两声以作回应,那两声吼吼,怎么听怎么像是……幸灾乐祸呢? 近来,阿婴发现山上有些不太平,不知为何,平日里散步的时候,同大白玩耍的时候,她总觉得,在无形中,有一双眼睛在窥探着她。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作为猛兽的大白嗅不出来,但源自于女人的第六感觉让她明白,她好似被人给盯梢了。 但是,她却发现不了那个人。 或许……只是新来的某只兽? 但这些疑虑立时便被她抛去了脑后,因为,在一日的清晨,她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那个人。 朦朦胧胧的雾霭里,那个人向她走来。他黑色的袍子在清冷的晨风中张开来,衬得他整个人威武又英挺。他的脸陷在晨光里,她不能看清,但她知道,他定然是带了笑的。她着迷地将他看着,直到他走来了她的面前,直到他将她一把抱起在了胸前。 “你回来了。”她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要同他说,可临到头来,却只有傻傻的四个字蹦出了嘴边。 “我回来了。”他也只说了四个字,声音哑哑的,是太累了吗? 她伸手触*的容颜,他将她抱去了山巅。 山顶风大,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他身上强烈的男性的气息叫她脸红,她定然是想到了那一夜……她白嫩的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你还会走吗?” 他没有立时回答她的话。他的身前、她的身后是料峭的山石,陡峭的悬崖,山风吹起,声音隆隆。他抱着她的双手有一丝微微颤抖。 他埋首在她的颈项间,他在汲取属于她的温暖,他有些答非所问:“婴如,你可愿信我?” 她舒舒服服靠在他身上,身心是全所未有的安宁,“信的。”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你都回来我身边了呀! 他蓦然收紧了手,那样紧,紧得她嘤咛出了声。 “怎么了?”吃痛的她皱了眉,抬起巴掌大的一点点小脸看他。因为思念,她圆圆的脸蛋都凹陷下去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风刮过,好似被吹散了。她没能听清,却自他的肩头看见了他们的身后……好似有人影晃动。 是个女人! 那身形……看着倒有七八分的熟悉。 她转动脖子看他,试图告诉他她的发现,“离槡哥哥,后面有……”可她的声音破碎了,破碎地消失在了风中。她的双眼猛然间睁大,是不可置信,是恐惧,是茫然。背后陡然一空,她的身体在急速下坠,而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远,她一点也看不清了。 她被她的丈夫,抛下了悬崖。 这便是事情的真相吗? 我被自己的丈夫,被离槡抛下了悬崖。 我飘荡在半空当中,底下是苍茫的树木与巍峨的群山,一颗心空落落的,茫茫然不知身在了何处。我看见了事情的发生,我看见了阿婴——当时的我,当时的我脸上是那般甜蜜的笑容,因为他来了,他来接我了,我好开心,好快乐,可那一份快乐实在太过短暂……当我坠落悬崖的时候,我面上的甜蜜笑容甚至还来不及收回去。我就这么死了吗? 我……我发现自己恐慌得厉害,我甚至不敢去追问为何……为何离槡要这么对待我? 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有男人凄厉的呼喊在山谷底响起。是谁?是谁在哭泣?是谁那般伤心嘶哑地唤着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我一瞬间呆愣住了。那股不知来自于何处的莫名的牵引力再次袭来,我轻飘飘宛如流云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了下去。 我想,我看见了离槡。 离槡立于高高山巅之上,有许多许多的人将他围拢在了其间。不知他同他们说了什么,那些人面上神色各异,却都是一副败兴而归的样子。离得近了,我依稀听得离槡的声音响在风中,“……她已坠崖……若要神玉,可自行去取……” 有人虎着一张脸,有人跃跃欲试去到了崖边。悬崖的边上,风声喝喝,一步错乱便会粉身碎骨。虽有不甘,却没有人愿意以身犯险。 待众人都散了去的时候,悬崖的边上就只余了离槡和……雨姬。 这个时候,我已被风带到了地上,落在了离槡的身边。 他沉着一张脸,面朝了悬崖而立,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的背影,他的背影还是那般高大而引人侧目;他负在背后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好似在隐忍着什么。 离槡,你在隐忍着什么呢? 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响在离槡的身边,着了一袭紫纱的雨姬面目窈窕,身姿婀娜,她手上握了一方淡紫色的丝帕,她拿丝帕贴上了离槡的脸。 —————————— 新坑求收藏!!!!!!!!!!!!!! [2013-06-25 暖花开(20)]   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响在离槡的身边,着了一袭紫纱的雨姬面目窈窕,身姿婀娜,她手上握了一方淡紫色的丝帕,她拿丝帕贴上了离槡的脸。 离槡面上有汗,汗水顺着他的面庞流下,眼看便要渗入到丝帕当中,却在关键时候,离槡一个闪身,避开了雨姬和她的丝帕。 “你回去吧,今后不用来寻我。”离槡这般道。 “你想好了?你真要卸去祭司一职?”雨姬的声音里含着压抑。 离槡提步,朝着悬崖又靠近了几分,“我心有牵挂,那个位置已不适合我。” “若你同她……我跟师父随时欢迎你回来。”说着话的时候,雨姬声音如常,可她面上却有一丝诡异神色浮现。诡异,又转瞬即逝。 离槡一笑,“不会有那么一天。我该走了。”话音方落,他张开双臂,一跃下了悬崖。 这一动作完全出乎我的衣料,那一瞬,我的心都要纠紧了。我被他抛下了悬崖固然让我难受,可……可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跳下去,我……我宁可他好好活着。 心头的怨气好似在一瞬间消散了,我祈祷风将我带去离槡的身边。 有呼呼风声传来,是风听见了我祈祷的声音了吗? “你永远找不到她了。”落下悬崖的那一刻,我恍惚间听见雨姬说了那样一句话。 风将我带下万丈的悬崖,我以为我会面对无休止的下坠,可没多久,我就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底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停在了……半空当中。我被一张金色的无形的网给拦住了身形。 大网细细密密布在峭壁的两侧,拦截住了我,也拦截住了……离槡。 是的,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我看见了离槡。离槡半跪在网上,低垂着头,无言沉默的气息在他的周身弥漫。直觉告诉我,此刻的离槡,很不好了。 我看见他攥紧了拳头,他的拳头落在他的左侧,他的左侧,网破了一个大洞。 “婴如。”我听见他轻轻唤了一声,但我知道,此刻,他唤的不是我,而是过去的,另一个时空当中同他相遇的我。“不要玩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他的声音低低的,那样轻,那样小心翼翼,似乎一用了力,就会弄坏掉了什么。他在唤婴如,可那个婴如分明不在他的身边,那个婴如是真的掉下了悬崖吧。 有风吹起,带起小石子落在了网上,小石头弹了一弹。 离槡倏然抬眸,“婴如,是你吗?!”他的声音那样急切,他的眼睛……弥漫了那样多的悲伤。他……怎么了? 婴如会掉下悬崖去,他不是早就料到的吗?怎会在此刻现出那样的神情来?就好似……就好似有什么事情完完全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让他万念成了灰。 我不明白了这样的离槡,但我能感受到他……必是伤心到了极致。我轻轻地,轻轻地靠近他的身边,我看见他的手背上,有一滴水溅落,那是……他的泪吗? 不知是被他的悲伤,还是泪水触动,四顾间,我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心内一震,止不住心跳如鼓。 这大网……这大网莫不是用来拦截自上头落下的婴如的?离槡其实并非真的想要杀死婴如,他只是……他只是造成了那样一个假象。所以……所以他才会在那些人离去之后,也纵身跃了下来,他是想要来接婴如的,他是想要抱回她,自此同她好好在一起的。可是,这张大网……破了一个洞。而婴如,自那洞里,落了下去。 又有一块小石头击在了网上,小石头跳起,落在网上时,那细密的网定是会弹上一弹的。可我料错了,小石头未能落在网上,因那种大网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一回才是真正的,无止尽的下坠。 离槡宽大的衣袍张扬开来,他闭着眼,没有用一点他的法力。他这无疑是在……自杀。 “不要!离槡哥哥快回去!她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样的!”可惜,他听不见我的说话。 其实,我也明白。这是过去在我面前的重演,也就是说,无论我如何作为,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我不能阻止任何事情。 我干脆闭上了眼睛,原来我以为的真相,竟是那么可笑。我多么自以为是啊!而那个真真的因果,却又那么让人悲伤跟无奈。甚至在这一刻,离槡下落的速度远远快于我,很快,我便只能看见他的黑袍一角在风中舞动了。 离槡,我该如何抓紧你呢? —————————— 新坑求好评!!!!!!!!!!!! [2013-06-26 暖花开(21)]   万丈的悬崖,真真是深不见底啊! 下方早已不见了离槡,无止境的下落,最后的最后,迎来的是刺骨的冰冷与深沉的撞击,我,落入了寒潭之中。 原来悬崖的底部有一个巨大的寒潭。 寒潭水深,深深不见底。 我的身体轻飘飘的,入水并不深。其实,我很快便能爬上岸边,但我也不知自己出于了怎样一种心理,竟任由自己的身体在冰冷的潭水中漂浮与下沉。 水太冷了,水中没有游鱼的存在。在水面下看天空,天空碧蓝又悠远。其实,我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我所认知的天空,毕竟,自水面下向上看去,一切都已不是事物本来的样子,它有了扭曲,有了变形;况且,立万丈悬崖下,还能看见遥远的天空吗? 这个答案我不知道,至少此刻的我是不知道的。 我的身体在下沉,我在寻找着什么,其实我也不知自己在找什么。 不知因了什么原因,水底透亮。然后,在某一个瞬间,我看见了位于深深、深深水下的离槡。 离槡的黑色袍子在水里逶迤开来,似一朵暗黑的曼陀罗花。 我伸出手去,想要触摸近在咫尺的他,可不知为何,我与他之间,永远只差了那么一点点,我往前,他的身体也在往前;我止住了不动,他亦然。我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他,是我不能,还是他不想? 有一大股水流涌过,他的黑袍一角便被潭水冲击得张扬开来,如此,我便看见了他怀里的……婴如。 那是我,又不是我;那是过去的我,过去的我同如今的我有何不同呢?我也不能知晓,不能分辨。暂且还是唤她阿婴吧。 阿婴躺在离槡的怀中,她今日穿了嫩黄色的衣衫,那是她最爱的颜色,亦是他们初见时,她的模样。与离槡初遇的时候,她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迷失在山野间,她遇上了一个叫离槡的黑袍男人,自此,两人的故事娓娓展开。 不得不说,阿婴是个幸运的姑娘,她那般轻易就认识了离槡,这是多少女人求也求不来的啊!可因了离槡,她的生活开始了颠沛与流离,她的生活本有自己的预定轨迹,却因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于阿婴来说,遇上离槡到底是福是祸呢? 如今,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人能够回答,我不记得了,而阿婴,她躺在离槡怀中,面色死白,她,还活着吗? 事实上,她已没了呼吸。我试着向他们靠近,然后,我发现,在寒潭水中,她的身体似乎比潭水还有冰冷。 我突然有一点不敢去看离槡的表情。 可他就在我眼前,我那样那样渴望看见他,我又怎可能看不见他面上的神色呢? 离槡的面色,比阿婴还要死白。 他单手将阿婴紧紧禁锢在怀中,另一手按压在她的胸口,有源源不断的热力向着她的体内传递,可是,她的身体一点也热不起来。最后,他放弃了。他伸手,伸手去触摸她的容颜,她的容颜已不复往日的娇妍,她紧紧闭着眼,她的唇瓣白得没有一丝颜色。 离槡的手指在阿婴唇上来回摩擦着,他似乎要在她唇上摩擦出一点血色来,可是,没能成功。眼看阿婴的唇瓣就要破了皮,可死白仍旧是死白。 终于,他停了下来。他长长的黑发被水冲散开来,蔓延在他的周身,遮掩住了他的一部分脸。他缓缓、缓缓俯低身子,颤抖的嘴唇吻上了阿婴没有了一丝温度的唇。 一时间,我脑中有纷乱的景与物飘过。眼前的这一幕何其熟悉,它在我脑海里一遍一遍重演过,我一直一直以为那是情人间快乐的亲吻,却原来,这样一个吻,已隔绝了人世间的阴与阳。我亦记得,如此这般的动作,那一日的往生结界内,我对离槡做过。那样的一个动作,一个亲吻全然出自于本能,却原来,一切都只是旧日场景的重演吗?昔日是离槡亲吻了人事不省的阿婴,那个时候,则是我主动吻了离槡。 那个时候,我吻醒了离槡;可如今,阿婴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我愣怔的时候,离槡已抱了阿婴离开了潭水中。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踏上了岸,踏上了那温暖光明的所在。 有阳光照射下来,照射得崖底温暖如春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在悬崖的底部,此刻,正上演着暖花盛开的戏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今天新坑《天后》那边要出来一只大白转世!! 想知道小米让大白转世成了什么吗?去踩喔的新坑吧灭哈哈哈哈 [2013-06-26 暖花开(22)]   有阳光照射下来,照射得崖底温暖如春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在悬崖的底部,此刻,正上演着暖花盛开的戏码。 可是,那个时候的离槡与阿婴,他们是没有心情观看的。 离槡将阿婴的身体放倒在了芬芳怡人的花丛间,两人的衣衫在他们上岸的时候便一瞬间干了个透。离槡已面色如常,可阿婴的脸上,再也不见了往日的俏皮与活泼。 他替她别好耳畔的发丝,取了一朵粉色的温暖的花簪于她的发间。温暖的粉色衬得她的面色,更显死白。可他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他拿衣袖替她擦了一擦脸,理了一理她的衣衫,而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那个亲吻,看得我想哭。 我想,不止我哭了,我看见阿婴的嘴唇上,有水滴滴落。我没有看错,那是属于离槡眼内的东西。 “我带你回家。”他轻轻地说,“纵然上天入地,你我也要在一起。” 离槡,他要做什么? 离槡抱着阿婴,他们去到了他们成亲时候的房子里。房子位于悬崖上头,并不十分漂亮,却有家的味道。这里差点就成了他们真正的家呢! 院门被推开,大白迎了上来。可怜的大白一直一直匍匐于房门前,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它一改往日生猛狂吼的作态,只微微自喉间发出了呜呜声响,亦步亦趋跟在离槡的脚边,仰着脖子,要看一看它的主人。 可惜,大白的虎躯不够高大,离槡将阿婴的身体护得很好,它看不见她的主人。 终于,离槡将阿婴放在了床上。那张床……承载着他们欢愉的印记,它没有变,阿婴定然也是舍不得它改变的。 离槡转头对着大白,他脸上的驱逐之色那样明显,可大白仿似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不能靠近床边,它只伸长了脖子,老虎眼睛里有可疑的东西滑落。 不知是否受了那晶莹液体的触动,离槡到底是没赶大白出门,他让大白趴伏在床边,他所设的结界之内。 “无论发生什么,护好她。”居高临下的时候,他这般对大白道。 大白终于将视线自阿婴身上收了回来,老虎眼睛直直看向离槡。这一刻,大白的老虎眼睛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闪过,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恐怕只有大白自己能知道了吧。最后,大白冲着离槡,点了一点老虎脑袋。 金色的阳光落了满室,离槡却在这个时候,脱衣上了床。 他将她冰凉的身体收入怀中,她的脑袋、她的脸深深深深埋进他温热的胸口,他将自己埋首于她颈间、发丝里,汲取着她的味道,他修长的五指插入她的发间,他在她发丝间亲吻,似在安抚她,似在给予她力量。 “我这便去寻你,婴如,等我。” 这么轻轻的一句话,却差点把我吓得魂飞魄散,离槡他……他……他该不会是要自杀吧? 事实证明,我想岔了,离槡没有自杀,离槡令得自己的魂魄离了体,他的身体陪着阿婴的身体,他的魂魄去到了地府,去寻找阿婴的魂魄。 我发现自己又立在了冥河的边上。 冥河水静静,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的方舟。 这个时候的冥河边,天上仍旧高悬了两个太阳,岸边却是全然不同的景。这个时候的冥河水边,有着鲜红鲜红的彼岸花。 彼岸花红得鲜艳而刺目,那样鲜红的颜色,不知那些满目疮痍的死魂们见了,会作何感想呢? 自然也有被其艳色所惑,真心欣赏的,但更多的怕是会心生感慨,叹一句人生如戏吧。 离槡在冥河水边,面朝了彼岸花而立。他负着双手,发丝在风中纹丝不乱,他在等什么? 他等来了黑白无常。 这个时候的黑白无常,还是相当年轻的样子。只不过,他们一点也没有默契,一点也没有互相依偎的感觉与暧昧。黑无常嫌弃白无常多话,白无常觉得黑无常闷骚。这是一对非常不对盘的组合。 于是,离槡轻易便问出了阿婴的下落。 可是,那个结果真心不让人愉悦。 黑白无常说,阿婴在人世轮回已尽,此次,她正赶往畜生道,即将入到下一阶段的轮回之中。 下一阶段的轮回,许是一世,许是百年,也有可能是千万年。这便是地府的规则,轮回的游戏,他们可以左右你的生死,限定你的轮回,让你感慨人生如戏之时,生出哭笑不得的感叹来。 这个答案,离槡自然是不满意的。 畜生道?难道阿婴下一世要做他的宠物吗? ——————————- 新文求收藏!!!!!!!!!!!! [2013-06-27 暖花开(23)]   畜生道?难道阿婴下一世要做他的宠物吗? 这个时候,我竟然想到了大白,大白大白,你莫非是我哪一世的情人吗? 那一边,白无常嫌离槡态度不好,出言有些无理了。然后,变故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谁也看不清离槡是如何动作的,待回神的时候,白无常已被他踩在了脚下。 白无常簇新的飘飘白衣染了冥河边的污泥,被离槡踩着,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离槡看着黑无常,不言语。 黑无常叹一口气,向这位爷做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解释。也真难为黑无常了,这样一个少话的人,竟然在那一瞬间,如一个老婆子一般,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话,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否已透支了今后岁月里的言辞。而白无常,满心狼狈的白无常可怜兮兮扬起头来,看着黑无常,目中有讶然,有不可置信,亦有……非同道之人看不懂的东西。或许,黑无常与白无常间的奸情便是那个时候产生的吧。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有幸得以见证这样一个时刻的诞生。 被黑无常驮着,白无常一瘸一拐回去了。走的时候那一只白的一步三回头,眼里泛着盈盈的泪光。可这一切都入不了我的眼,我眼里只有离槡。 这是离槡的魂魄,可离槡的魂魄不能将我看见。他明明离我那样近,我却如何也不能将他触碰。我傻傻得以为过去是离槡伤害了我,却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此刻,离槡的心里定然是比谁都难受的吧。 我靠近去了他的身边,不能触碰到他,离得他近一些,闻一闻独属于他的气息,也是好的。 在冥河水边立了不知多久,离槡只身闯入了地府。他要去寻得阿婴的魂魄。 方才从黑白无常口中得知,阿婴的魂魄此刻已排上了投胎的行列当中,此刻,她已去往了奈何桥边。 我想,阿婴定是没有投胎成功的,若成功了,就不会有如今的我了;若成功了,那么,我如今或许就是一只如大白那般的动物了。我不禁想起曾经的一个心愿,那个时候,因了离槡的“妻子”,我发现自己同他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便羡慕起大白了。我羡慕大白,若做了一只动物,那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如今看来,莫不是我那个时候的想法并非凭空而来,而是……一切皆有因果? 奈何桥边,有列队待投胎的魂魄无数。那些魂魄,有些生前为人,有些为怪,有些则是畜生。但剥去了那一层*的外衣,留存下来的魂魄,其实,看在我的眼中都没甚区别。 *可以腐败与破烂,灵魂却是不朽的。 有孟婆立在桥头,她在派着汤。领了汤的魂魄们分两路,往桥上头走,下一世投胎做人;去往了桥下,便要投胎做动物了。 我看见了阿婴的魂魄,那可不就是此刻的我吗? 她小小的一团,许是方才喝了孟婆汤的关系,她的记忆连带着五官也开始模糊起来。她亦步亦趋跟着前头的人前行,脆弱的小身板薄如纸片一般。有一只高大的魂魄似有不耐,在身后推了阿婴一把,阿婴危危险险就要一头栽进奈何桥里。 奈何桥里,满是不得陈冤的死魂。 有一双大手稳稳托住了阿婴的身子,在她尚未回过身来的时候,大手的主人已将她扯进了怀里,紧紧、紧紧束缚住。 阿婴茫茫然抬头,这个时候,她连一句谢谢也说不出来,她是要去往畜生道的,人的语言与本能正在她的记忆里退化。 离槡的面上只有心痛。他伸手抚平她的眉眼,她的眉目有些模糊,但仍旧可辨得她面上现出一丝疑惑的神色来,仿佛在问着:“你是谁?为何突然就来到了我身边?” 他吻上她的眉眼,“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要从地府带走一个死魂并非一件难如登天的事,同阎王搞好关系,私下里的一些小动作地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这魂魄已喝下孟婆汤,已走了一半的奈何桥,眼看畜生道的投胎大门正在开启,这个时候要强行将其带走,难度……真的是要登天呐! 这是一次充斥了血与泪的争端。 我从未在离槡脸上看到过那样充满了狠戾与杀戮的神色。与其说他杀红了眼,不如说他已然麻木。那些鬼差,那些地府里的生灵们在他眼中已没了任何意义。好似他眼中除了那一只叫阿婴的小小魂魄,再也容不下其他。 鬼差们呼号,喊叫,血流成了河。血水尽数流入了奈何水中,顷刻间便被水中的怨魂们吞噬。离槡并未杀死任何一个地府中的生灵,或有意或无意,他将他们打入了奈何水中。他们便也随着那些血水一起被吞噬,被瓜分,消失得了无痕迹。 最后的最后,面对赤红了一双眼睛,怀中抱着阿婴的离槡,再也没有谁敢上前阻拦。于是,抱着阿婴的魂魄,离槡离开了地府。 [2013-06-27 暖花开(24)]   最后的最后,面对赤红了一双眼睛,怀中抱着阿婴的离槡,再也没有谁敢上前阻拦。于是,抱着阿婴的魂魄,离槡离开了地府。 对地府来说,这必然是永生难忘的一天。 谁知道呢?也或许,留下的鬼差与魂魄不会说,会说的那一些早已被打入了奈何水中,随着那水一起飘飘荡荡,沉沉浮浮,再没了一丝痕迹。 阿婴的魂魄,晶莹又剔透。先前地府里源自于离槡的一场浩劫虽未伤到她分毫,但魂魄都是敏感的,她受到了小小的惊吓。但纵然如此,她对离槡仍有着无限的依恋。 离槡将她圈进怀中,将她的脑袋搁置在自己的胸口,用自己宽大的黑色袍子将她完完全全覆盖住。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回去。” 也不知她听没听见。 离槡要将阿婴的魂魄放回到她的身体里。 床上躺着人事不省的阿婴,他怀里头的那个魂魄阿婴,脸容倒是渐渐清晰了,只不过苍白了一张小脸,嘴唇哆嗦得吓人。如今,她已不记得生前事,眼前的世界,将她抱紧在怀的这个男人,于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存在。她自然是害怕的,排斥的。可是,她那么弱小,除了任眼前这个男人施为外,别无他法。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自此后,我们永不分开。”他的声音沙哑,几乎在咬着她的耳垂说话。 她愈发哆嗦,目中含了泪。 他将她抱起,去到床边。 “乖,闭上眼睛,很快就好。” 不知是否因了这个男人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尽管害怕,她仍旧把眼睛闭上了。 离槡轻轻地,轻轻地将阿婴放进她的身体里。魂魄进入身体,这是件在一瞬间便可完成的事情,所以,他才那般安抚她,安抚她无需害怕,他们很快便能拥抱在一起,很快便能永远不分开。 可是,他料错了。 阿婴的魂魄没能入到那具本属于她的身体里,相反,身为魂魄的她,浑身一阵剧痛,差点昏厥过去。 这个时候的阿婴,没了记忆的阿婴的魂魄,苍白与脆弱地如一张白纸。她被他禁锢在怀里不得挣脱,只能埋首于他的胸前,呜呜哭。 而离槡的面色,已不能用惨白来形容,那是一种掺杂了无尽悲怆的绝望。 阿婴的身体排斥着她魂魄的进入,她的魂魄已不能入到她的身体之中,她是真的……死了。 此时,离槡的魂魄尚未入到他的身体里,床上的离槡同阿婴,密密抱在一起;床边的离槡同阿婴,紧紧不分离。 离槡俊朗面容上的冷硬颜色突然缓和了下来,他用自己的额头贴一贴阿婴的,以嘴唇触碰她闪躲的脸颊和粉唇,他温温笑了,“无妨,做不了人便做不了人吧,左右我都会陪着你。” 人的魂魄是不能离开身体太久的,太久,身体会僵化、死掉;魂魄没有依归,阳寿未尽之人,地府不会将你收去,那便……只能成为游魂了。 阻了阿婴的投胎转世,离槡,你是要同她一起……成为无所依归的游魂吗? 离槡抱着蜷缩成小小一团的阿婴走了,他们离开了他们的身体,离开了曾经承载了他们几多欢愉的地方,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不同于离槡的强大,阿婴的魂魄是见不得光的。为了陪着她,他便也同她一起,白日躲藏,夜间游荡。 生前,她曾想去许多许多的地方,在山顶的小屋里等待他归来的时候,她会一遍一遍在脑海中演绎他们今后的日子。他们会如何行走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如何生一窝小娃娃,如何在属于他们的家里共看日升与日落。 可惜这一切,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如今,面对着他,她的神色大都是茫然的,她认不得他,亦不明白他为何要一直一直抱着她,如此这般执着不放。 他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他告诉她,他要陪着她走遍她想去的地方,他要陪着她去完成她曾经叽叽喳喳在他面前诉说的天马行空的梦想。 “不要着急,婴如,我们还有用不完的时间。” 时间真的是用不完的吗?或许,对他来说是这样的吧。可是,阿婴不行。不知从哪个时候开始,阿婴的魂魄开始变得透明。她不似离槡那般强大,如此游荡在世间,她会彻底的……灰飞烟灭。 谁也不知离槡是如何想的。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离槡的面上是一派死的空寂。 这一日,他们夜宿山林间。 阿婴已经十分虚弱,连稍稍旺盛一些的篝火都令她战栗,不得已,他灭了火光,只同她拥抱在一起。 今夜的月亮很圆,明晃晃的月光将他们的魂魄包被。 突然地,离槡面上一僵,好似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缓缓地,他低下头去,低下头去的离槡便望见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离槡的面上,有一只小手在摸索,她在摩挲着他的脸颊。 “你对我很好。”她一字一顿同他说话,“可是……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他笑得那样温和,“我认识你就够了。冷不冷?”他抱紧她了一些。 这一夜,阿婴沉沉睡去了,一睡便睡到了三日后。 —————————— 新坑求踩!!!! 新坑叫《天后潜规则》啦啦啦 [2013-06-28 暖花开(25)]   这一夜,阿婴沉沉睡去了,一睡便睡到了三日后。 三日后醒来,阿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些陌生。“这是哪里?”问出了这么一句,无人作答。没有看见熟悉的那个人,她有些心慌,跌跌撞撞就要跑出门去。门却先她一步开了。 她小小“啊”了一声,随即便被抱了个满怀。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一瞬间就安了心。 “这是哪里?”她在他怀里,抬头问他。 “雪山。” “这里好冷。”她向他撒娇。 他吻一吻她的脸颊,“很快就好。”他牵了她的手朝外头走,“带你去见我的师父。” 外头是黑夜,且飘着鹅毛般的大雪。 这是阿婴从未见过的景致,她有些小兴奋,一路叽叽喳喳说着话。 离槡望着她,眼内一半是温暖,是笑;一半是深不见底的疮痍满目。 他带她去到一个山洞之中,山洞不大,进去便能看见当中的一张大冰床,冰床上躺了一对男女。 她就“咦”了一声,正要说话,却被一个老头子抢了话头。 “小子,你当真决定如此做了?”是离槡的师父,那个圆脑袋的大和尚。 离槡并未说话,他愈发紧了紧怀中的阿婴,望着冰床上阿婴和自己的身体,几不可见却又坚定非常地点了点头。 阿婴对床上的男人与女人颇好奇的样子,可她才“咦”了一声,下一瞬,小脑袋就被他掰过去,被迫深深深深埋进他的胸口里。 “他们是谁?她跟我长得好像……”在他的怀里,她的声音有些闷闷。 他垂眸看她,淡淡“嗯”了一声,嘴角露出清浅的笑。很好看,于是,她也笑了。 安抚好了怀里的姑娘,他正视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已背转身去,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多说无益,为师定然是劝不了你了。”难得的正经说话。 离槡平淡道:“多谢师父成全。” 和尚声音里却有不甘,“纵然你舍弃修为将她封印,又能支撑多久?她本就是该去投胎的魂魄,如今这般游荡在阳间……这绝非长久之计。” 离槡默然道:“能封印多久便是多久。” 和尚长舒一口气,“罢了……你预备割舍多少修为去?” 这个问题离槡却未立时作答,他又垂下眸子,看阿婴。没了记忆的阿婴变得简单,没有了烦恼的她,随时随地都能活在当下,和他玩,和自己玩。她每日开心,会快快乐乐对他笑。如今,阿婴正微笑并享受地窝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胸前的衣襟。 看着这样的阿婴,离槡嘴角的笑意更深。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全部。” “胡闹!”和尚不能淡定了。他跳起来,倏然转身,恶狠狠瞪离槡。可离槡不为所动,反倒是阿婴有些被他吓到,怯怯望着和尚圆圆的大脑袋。 “徒儿,这可不是儿戏。舍了全部修为,你还拿什么活?”实在是急了,和尚边说边跳脚,边说边摸脑门,“你是木族的祭司,肩负着全族的安危,你……你可不能当甩手掌柜啊!” “有师父同雨姬在,徒儿很放心。” “你……” “师父,徒儿心意已决。况且,师父方才已亲口答应。” “我答应什么了我?” 离槡看着他,不说话。 和尚开始哀嚎。 但纵然哀嚎,他也是抵不过离槡的。 离槡缓缓将阿婴放在了大冰床上,在她冷得跳起来前,抱紧了她,安抚她,“我保证就一会儿,马上就好,坚持一下,就当是为了我,嗯?”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蛊惑,他的眼里映出两团小小的她,魂魄阿婴就被俘虏了,她乖乖待在大冰床上,她甚至还朝床上那个长得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靠了一靠。 “师父,开始吧。”离槡的声音平淡如常,好似在说“师父,开饭吧”一般。 和尚一声长叹,“阿弥陀佛。” “还烦请师父保护好我同阿婴的肉身,特别是……阿婴的。” 和尚干脆转过了身去,不再看他。 然后,离槡开始作法。 他将毕生的修为舍去,以封印强锁了阿婴的魂魄进她的身体里。可怜的阿婴的魂魄,当那股可怕的灼热的独属于他的力量袭来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要同她玩游戏,她以为他是想要抱她。于是,她就对他笑了一笑,像一朵盛开的暖花;她甚至还张开了双臂,做出要抱的样子。然而,下一瞬,她便消失在了离槡的视野里。哦,不,她仍旧在的,只不过,她被锁进了身体里,被锁进了她自己的身体里。 床上的阿婴的肉身发出一声轻缓的嘤咛,而后便再也没了声响。她沉睡了过去,她多久后会醒来?谁也不知道。 耗干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离槡跪倒在了地。因为修为的失去,他的魂魄变得透了明。 ———————— 新坑求收藏!!!!!!!!!! [2013-06-28 暖花开(26)]   耗干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离槡跪倒在了地。因为修为的失去,他的魂魄变得透了明。 那老和尚走去离槡的身边,轻轻掬起他的魂魄在手,“小子,唉,也就你能对自己这么狠了。是为师教导无方,本是要将你朝着清心寡欲方向发展,怎到了后来却演变出一颗痴情的种子呢?真是令人费解啊费解……”和尚絮絮叨叨说着话的同时,已走去了床边,将离槡的魂魄放入他的身体里。 可是,他的修为耗费太尽,加之魂魄脱离肉身太久,已然重创的他,也不会立时醒来的。 床上的那一对男女,如今再也不是行尸走肉,他们的身体里有着各自温暖的魂魄,他们的身体相爱,他们的魂魄亦然。可惜的是,他们的魂魄都在身体里深深深深沉睡了。 他们何时会醒来?何时会再认出彼此?拥抱彼此? 没人知道答案。 和尚将二人交握的手分开,他的话语里带了几分伤感,“徒儿啊徒儿,如此这般同她处在一块儿,她有高古神玉护体,你的精力却已衰竭,怕只怕到时候她醒来,看到身边的你时,你已成了一身白骨。”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罢了罢了,为师好人做到底,就助你一助。唉,最终如何就得看你二人的造化了。希望你二人的结局不要太悲伤。” 然后,老和尚带着离槡的身体离开了那座覆满了雪的高山,独留阿婴一人在那雪山之巅的山洞里,冰冷冰冷的寒床上,沉睡。 在阿婴与离槡之间,我毅然选择了离槡。阿婴的结局我已然知晓,无非便是她沉睡了千年,而后,自冰封中醒来,醒来后的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我想要知道与了解的是离槡,我想要知道有关离槡的一切。 离槡被和尚带去了一个鸟语花香,暖如春日的山谷。山谷里有一泓清泉,泉水叮咚,轻灵悦耳。 “徒儿啊,绝非为师心狠要将你沉了湖,实在是这般才能助你快速习得修为,快速醒来。至于你的记忆,为师暂且就替你封住了,不论日后结果如何,若干年后你初醒的刹那,至少不会太悲伤。唉,为师真是用心良苦啊!”唠唠叨叨说完了那一席话,他就把离槡的身体,“噗通”一声扔进了泉水里。 “唉!”我大喊一声,心说你干嘛用仍的啊!离槡的身体多脆弱啊,万一仍坏了怎么办? 显然,和尚并不能听见我的说话。 急得团团乱转的我顾不得其他,想也不想就追随着离槡跳进了泉水中。 出乎我的意料,泉水并不冷,倒有一丝丝的暖意侵袭上我的身体,有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这一泓泉水比我想象的要深许多,离槡的身体一直一直在下沉。他黑色的衣袍张扬开来,他墨黑的长发如水藻一般舞动开。他闭着双眼,他脸容俊朗,嘴角如刀削一般隐忍而坚毅。 我速速游去了离槡的身边,张开双臂自前头抱紧了他。离槡的身体,在水下仍旧带了一丝温暖,抱在怀中,很舒服。 我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衣衫有些被水冲开,他胸膛上的皮肤便有些*在了水中央。就着那现出来的诱人的肤色,我啃了几口,既是表达了亲昵,也是传达了我对他的鼓励。 离槡哥哥,我会等你。我一定一定要来找你,我会唤醒你,然后,我们永远不分开。在水下,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我毕生最大最大的愿望。 我又去触摸离槡的面颊,我在他唇上反复亲吻摩挲;我替离槡挽好发丝,动作轻轻又柔柔,让我想到了温柔对待丈夫的妻子。可不就是嘛,我已经是离槡的妻子了。原来,我在那么久,那么久以前就是离槡的妻子了,我竟然都忘记了。 我忘记了,他也不记得了,这个裂痕折磨了我们彼此那么久,那么深。如今,它终于不再横亘,离槡,我可以同你名正言顺在一起了呢! 这一刻,我突然生出了一种自私的想法,我想就这般在水底陪着离槡,陪着他百年、千年……纵使他不醒来也是没有关系的。我实在不愿就这般将他一人丢弃在孤零零的水底。水底多冷啊,万一有水怪呢! 心在这个时候蓦然一痛,我禁不住触摸自己的心口,却突然地,右手腕的小莲花闯入了我的视线当中。小莲花已许久不闪亮了,这是离槡给予我的东西,掺杂了我的与他的鲜血,如今,已然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离槡离槡 —————————— 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坑新 [2013-06-29 暖花开(27)]   小莲花已许久不闪亮了,这是离槡给予我的东西,掺杂了我的与他的鲜血,如今,已然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离槡离槡 那个世界里的离槡 那个世界里也有一个离槡,那个世界里的离槡定是在焦急万分等着我回去吧。 他们都是离槡,都与我经历了无法忘怀的缠绵甜蜜与苦恼心酸,哪一个离槡我都是不该放弃的。也许,那个离槡更需要我吧。 我双手捧起了离槡的脸,同他头碰着头,如此这般脆弱任我摆弄的离槡,真的很有吸引力呢! “离槡哥哥,我……可能不能陪你太久,我会走,我会回去,嗯,虽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请你一定一定要记得,婴如爱你,婴如好爱好爱你,婴如的离开是为了与你重逢。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水中的离槡,无声又无息。但他的嘴角缓缓勾了起,似在笑。当然,那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当我浮出水面的时候,阳光大盛,正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春日里最明媚的日子。这也是我同离槡初见时候的日子呢! 阳光照在我身上,泉水的粼粼波光反射在我身上,衬得我的身子……好似不那么透明与无形了。我举起手来,想要看一看我手腕上的小莲花,却在这时,听得一声怒喝:“大胆小妖,胆敢觊觎我徒儿身体!”是岸边那举了一根权杖的离槡的师父。 那个大圆脑袋和尚能看见我了吗? 我有些意外,又有些小担忧,那和尚看起来气得不清,好似随时都有可能要冲上来同我打一架。 我张口想解释,“不是的……”可说了三个字突觉不对,和尚说我觊觎他徒儿的身体,我可不就是在觊觎么?我多么多么想将水底下的离槡永远留在身边啊! 许是将我呆呆愣愣兀自出神的样子当做了默认,和尚愈发有气,那一根老旧的权杖就被他仍过来,兜头兜脑就要朝我砸来。 左右被*什么的砸一下也不会太痛,我就浮在了原处没闪也没避。可未曾想,那根棒子在离我极近之处突地迸裂出耀目的金光来。金色的光芒将那一根*笼罩,那*就好似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要躲要逃走,可已然来不及了。 最后的最后,我只来得及伸出双臂挡在脑袋前,以期不要砸得我太难看。 我以为那根棒子顶多将我砸晕了事,却未想,它将我砸出了这个时空,将我砸回了我原来所在的地方,那个千年之后,我同离槡相遇、相知,并且再次相爱的地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命里注定该如此,躲也是躲不了的。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密室内。密室内的摆设依稀,当中有个大丹炉子,炉子此时已熄了火,丹炉门大开,现出一个黑黑的洞口来。 我一骨碌爬起来,我想我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在这里,我差点被雨姬炼了药。 想到炼药,我心头一凛,当时,离槡也傻傻进了炉子里,他们说这炉子止进不出……我忙止住自己的念头,三两步就跨去了那丹炉边。 丹炉已灭,里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离槡,离槡哥哥你在哪里?”我忍不住吼了两嗓子,然后,便听见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离……”我转身正要欣喜非常,却蓦然对上了穆长岳不可置信的眸子,“婴……如?你……还活着?” 他的样子委实憔悴不堪了些,衣衫皱皱如稻草一般,脸上胡子拉杂,长发更是散乱不成形。我对他第一印象就不好,且脑子里先前的记忆回笼,对穆长岳,我是存了怨气的,他竟然和雨姬同流合污!?真是太过分了! 我蹬蹬蹬后退数步,戒备将他看着,“你要做什么?” 我的声音充满了敌意,可他仿似浑不在意,只拿他那一双已然失了颜色的桃花眼看我,目中尽是贪婪之色。 “婴如,真的……是你。”他一声感慨的轻叹,仿似隔了千年般悠远。是啊,是隔了千年了呢!我自千年前回到现世,带着种种的记忆与深入骨髓的情感。 我迫切想要见到离槡。 穆长岳却起身,几步就跨来了我的面前。“婴如……”他拦住我的去路,眸内有来不及掩去的无尽苦楚,亦有失而复得的无穷喜悦。 我却低下了头去,一方面是他的感情我无法回应,另一方面,是愧疚吧。这个人,在过去世里,我也认识这个人呢!这个人曾同我关系亲密,这个人将我养大,若没有遇见离槡,这个人会成为我丈夫的。 “婴如……”他试着要来触碰我,被我不着痕迹躲开了。他却仿佛混不在意,脸上兀自挂着笑,“太好了……你还活着……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 快大结局鸟 表忘记去踩我的新坑坑么~ [2013-06-29 暖花开(28)]   “婴如……”他试着要来触碰我,被我不着痕迹躲开了。他却仿佛混不在意,脸上兀自挂着笑,“太好了……你还活着……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其实,我已经死了,我在千年前就死了。我的魂魄被离槡抢回,他用了毕生修为使得我不至于魂飞魄散。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命就是离槡的! “穆……青帝哥哥。”犹豫良久,我终是吐出了那四个字,不为别的,只是……不想欺骗了他。无论过去种种如何,到底是我先背叛了他。 他的瞳孔急速收缩,好似一瞬间历经了灭顶的灾难。他踉跄后退,脸上试图做出来的温和笑意甚至都来不及收去,“你……都记起来了?” 我点头,看着他,目光复杂又难言。对于他,初见时候,我的情感便是复杂的。只不过,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满心满眼被离槡填满,纵然有了旁的情感,也会被我撇去一边不理。况且这情感,远远不及我对离槡的深刻。我对离槡的情感,已愈了千年啊! 想到离槡,我的心口又开始发疼,离槡离槡,你在哪里?为何婴如回来了,却还不见你? “当年……是我对不住你。”穆长岳,我还是习惯用穆长岳这个名字,穆长岳声音涩然。 我:“你不要这么说……”是我罔顾了你多年养育的情意,转投离槡的怀抱的。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即使是误以为离槡要将我杀死的那一刻,我也未曾后悔,离槡,你是我心之所向,你可知我有多爱你? 彼时,穆长岳立在门边,恰好堵住了照进室内的阳光。光影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一直长去了墙角边。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怆,“当年,是我将你身负高古神玉之事泄露了出去……我本想着成了众矢之的,你就会回到我身边……我……我真是卑鄙……” 说实话,听到这些,不吃惊不难受是假的,可吃惊难受又有什么用呢?过去已逝,我不想让自己沉湎在伤心苦痛中。我只想要我的离槡。是啊,离槡是我的呢!离槡真的是我的。我从未像此刻这般确定过,离槡他……真的真的是我的。 “告诉我离槡在哪里?”我想,我的嘴角定然是带了笑的,因为我看见穆长岳面上现出了绝望的神色来。对不起了穆长岳,长痛不如短痛,我希望你忘记我。过去是我不对,我不该自私地只知道逃离,若我够勇敢,够勇敢开成公布地同你谈一谈,或许,过去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谁知道呢? 我们不是神,都有犯错的时候。世间没有好坏对错,苦难更有利于人的成长。 突然地,我听见门外传来女人凄厉的喊叫声。 她又哭又笑,又打又闹,已然成了疯癫的样子。 “是雨姬?”我回头看穆长岳,声音里满是不确定。那么鲜亮美丽好似永远高人一等的雨姬,怎会成了如今这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疯婆子模样。 不知为何,从方才我问出口“离槡在哪里”,穆长岳就不怎么敢看我的眼睛。此刻,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刻意避开了脸的,“她疯了。” 我知道她疯了,可是为什么? 耳边听得雨姬狂乱的凄厉喊叫,那喊叫之中我隐隐可听得离槡的名字,还有“……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我心中突然滚过一阵窒息似的麻,不!不会的!婴如你不要乱想!她说的定然不是离槡!离槡怎么会死?她一定是得不到离槡的爱所以心生妒忌…… 我倏然转头看穆长岳,“离槡到底在哪里?还是说你不知道……” 我突然止住了声音,因穆长岳看向我的目光中,除了悲伤痛苦之外,还有一丝丝的同情。 同情? 他在同情什么? 同情我吗? 我有什么好同情的? 我有离槡!离槡爱我,我也爱他。我好不容易才可以真真正正同他在一起,做什么要同情我? “婴如,你跟我来。”最后,穆长岳说了这么一句。 他转身去了室内,穆长岳的身形亦是高大的,可如今,看在我眼中,他的背影瘦削,甚至有一丝丝微微的隆起。 我突然毫无征兆地害怕起来,我不敢跟着他进去,我怕里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等着我,我怕…… 是啊,我到底在怕什么? “是你?哈哈哈我要杀了你!”形似癫狂的雨姬的注意力不知何时转移到了我身上。疯了的女人,她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我一时不察,被她自后头一推,一个踉跄就步入了室内。 ———————— 晚上大结局灭哈哈哈哈 [2013-06-30 暖花开(29)大结局]   疯了的女人,她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我一时不察,被她自后头一推,一个踉跄就步入了室内。 石室内幽暗依旧,我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发现穆长岳的所在。 穆长岳立在墙边,墙边有一张桌案,案上燃了烛火。火光跳动间,我看见案上还有一个红木盒子。 鬼使神差地,我朝他走了过去。非我想要靠近他,而是……那木盒子,对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红木做成的盒子,就外表看,没有任何特色,若硬要扯住些什么来,那就只能说——这是个新盒子。 新盒子有我两个手掌般大小,它被静静搁置在桌案上,让我……让我忍不住就想要将它据为已有。 “婴如……”穆长岳的声音响在我耳边,可听在我耳中,却显得那么遥远。他好似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旁的什么,可我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我……我只想要那个盒子。 “婴如,离槡他……” 在穆长岳说出那五个字的时候,我已经一把抱了盒子在手,听得有关离槡的话,我的耳朵又恢复了功用,我看他:“离槡怎么了?” 他目中满是心痛之色,他的视线落在我怀里,我怀里的木头盒子上,我听见他不稳的声音在说:“离槡他……就在你手中。” “啪——”的一声响,是木头盒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盒子掉在地上,一摔摔成了两半,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石头滚落出来。小石头也不滚远,它就在我脚边,徘徊着定了下来。 我什么反应也没有,我一个字也未能说出,我只低垂了头,看脚尖,看小石头。穆长岳的声音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说,那丹炉内的轩辕神火足以将世间任何一物化为灰烬。当时,离槡毅然闯入丹炉内,谁也阻止不了他。那丹炉是有进无出的啊!除非烧尽了内里的所有,轩辕神火不会熄灭,丹炉不能开启。 如今,火灭了,炉开了,结果便如我所见,离槡不见了。 “我不信。”我的声音轻轻的,有些飘忽。 穆长岳矮身,捡起了我脚边的暗红小石头,那么小,那么小的一颗。他的声音涩然:“我只在丹炉内发现了这个,我想,这应该是他。” 这应该是他?应该是他的什么呢?是他的血?他的肉?他的发丝衣裳还是魂魄? “婴如……” “让我静一静。” 一连几天,我都待在这个小密室中不曾出去。我将自己窝在墙角,面前地上摆放着那块暗红色的小石头。 我以为我会乱想,我会大哭,我会痛苦,可我却只是对着小石头,发呆。我脑中空空落落成了一片,好似有如潮水般的回忆向我涌来,又好似我的脑袋退化成了一张白纸。 原来,我也可以这般做到如如不动的。 深沉的黑夜里,我颤抖着伸出手去,终于……终于触摸到了小石头。小石头竟是温热的,温温热热的触感落在我掌心的时候,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第二日,带着小石头,我离开了,谁也没有告诉。 凭借着那过去世的记忆,我踏过千山,越过万水,去到了那雪山之巅,一切的一切开始的地方。 山真的好高啊!终年被冰雪所覆的群山,需要多长的时日才能爬上去呢? 可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怕,因为如今的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一路行来,我都将小石头好好护在胸口,最最贴近心脏的位置。每每我孤单寂寞难受的时候,我会取出它来,置于掌心,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般盯着它看,就能驱散黑夜里的无明。 离槡离槡,你可曾听见我在将你呼唤? 攀爬雪山的前一刻,我吻了吻小石头,我希望他能保护我,保护我去到我想去的地方,保护我去完成我想做的事。 离槡,你一直在看着我,对吗? 雪山上是没有分明的四季的,只有寒冰,只有风霜,只有无止尽的漫漫群山。所以,当我立在雪山之巅的时候,我完全不能推断自己到底爬了多少时日,亦或是几多年月。 我真的找见了那个山洞。 进山洞的时候,我脚步有些踉跄,几乎是跌跌撞撞入了内。然后,一眼我就看见了当中的那一张寒冰的床。 泪水霎时就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想,身与灵魂必然是相通的。如若不然,尚未看见床上女人的脸,我为何就失控至此了呢? 我一步一步向着她而去,近了,更近了,近到我可以触摸她的容颜了。她果然就是我,就是我当日在寒冰中醒来时所见到的样子。 我闭上眼睛,此刻,汹涌的情感如狂猛的浪头般齐齐涌向我的心头,我……我被压得不能呼吸。 在这雪山的洞中,我靠坐在床脚,不知坐了多久多久。往事如流水一般在我脑中来来又去去,有前世的婴如同离槡,有现实的离槡同我。那样多的人跟事在我脑中流连,最后,他们都淡去,只剩了离槡。 离槡的音容笑貌在我脑海里定格,我想,那会是永久的时光。 不久后的某一日,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躺在那张冰床上,和我的身体在一起。 是真的冷啊!这个时候,若离槡在我的身边,我想,我定然就会感到温暖了。 离槡 离槡 …… 我一遍一遍念着他的名字,亲吻着手心里的石头。我的另一只手,取出了一个火折子。 火折子是我自那石室里顺回来的,里头埋藏着轩辕神火的火种子。 我想好了,我不能让离槡孤零零成为一颗小石头,无论是做人、做鬼,还是做石头,我都要同他一起,永不分离。 我拔出火折子,幽蓝的火光闪闪又跳跳。只要将它往地上一扔,这雪山的洞里瞬时就会变作一片火海,让火也将我变作石头吧。 我曾多次想象过自己会以何种方式结束生命。一路走来,有好多次,我也差点死掉。到头来,却是我要把自己烧死。但是,我一点也没有伤心跟失落。我好开心,好开心,只要死了,我便能同离槡……再也不分开了。 我的手指松开,火折子自我手里头脱落 我闭上了眼睛。 —————————— 呐,大结局就酱紫 表急,没完,还有外篇 [2013-06-30 外篇 我是人鱼(1)]   我是一条小美人鱼,我叫婴如,我生来就知道,我要找一个叫离槡的男人。 旁的人鱼爱去深海里潜行,去寻找他们的王子或者公主。对于这种行为,我向来是不屑的,王子公主再好我也不要,因为我已经有了我的离槡。 我想,他应该是个男人,所以,自我落水会游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变成了一条雌人鱼。对于这一点,我老爹老娘哥哥姐姐们觉得很神奇。他们觉得我将来必会有一番大作为,是以,我在家里是最受宠的。 可谁又知道,我的变身仅仅是一个在我梦中出现的男人呢? 我梦中的那个男人,他有史上最伟岸的背脊,最销魂的背影。他一袭墨黑长袍,他负手而立,纵然立在不动,亦是一道足以蛊惑我这条小人鱼的绝妙风景。 我真想见见他呀! 在我还是一条人鱼宝宝的时候,我曾无数次乞求上天,可以让梦中的他转过身来,可以让我看一看他的脸。 不论他长得如何,我想,他都是我心目中最好看的男人,绝对没有之一。 待我稍稍长大一些的时候,我梦中就多出了一个大圆脑袋的老和尚。老和尚慈眉善目,瞧着挺良善的,可我不喜欢他。因为每每梦见他的时候,总有滔天的烈火相伴。 好大好大的火啊,纵然我是在做梦,纵然*日生活在水中,我亦被那梦中的大火所震慑到了。 不过好在,梦毕竟是梦,多梦几次,我也就习惯了。 梦中的我躺在一张冰封的床上,滔天的蓝火要将我吞噬。奇怪的是,我脸上没有惊恐,却是一派安然的喜悦。 我闭上眼睛,然后,老和尚就出现了。他将我自那大火中带出来,带我出了那如炼狱一般的洞穴,带我去到苍茫天地间。天地间,一切尽是白色。 老和尚训斥我,说我不懂得珍惜生命。 我倔强看他,“我只想和离槡在一起。” 老和尚摇头叹息,似失望,似愧疚,似……种种复杂交错的情感弥漫在他圆胖的脸上,让我看得揪心。 揪心的我不想再看,揪心的我仍想回到火海之中。 这一回,老和尚吹胡子瞪眼了,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似愤怒,似无奈……最后,终是化作了一声叹息,“罢了罢了,就当老和尚我欠你们两个崽子的。老和尚我同那九重天上的离渊帝君有那么一些渊源,或许,这件事情,可求得他老人家出手一助。” 接下来的梦境就总是梦幻而又迷离的了,我看见我走在奈何桥边,我手心里紧紧握着一颗小石头。 小石头触手温热,接着,越来越热;灼热过后,小石头开始发光发亮,它自我手心了蹦跶出去,落在地上,化成了一股白烟。 白烟渐渐聚拢,有了一个男人的形状。那男人的眉眼、身段……都是朦胧的,可看着他,我的眼泪就巴拉巴拉落了下来。 我知道,他就是离槡。 “别哭。”他走来我的身边,以手替我拭泪。可是,刚一触到我,他的形体便要消散了去,我赶紧离开他。 他一笑,面上有涩意,“无妨,婴如,下辈子我定会找到你。届时,我们从头再来。” “好!”每每我喉间冲出一个“好”字,这个梦便要醒来。可我又忍不住回他一个“好”字,所以,这个梦永远没有做完的时候。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做梦的次数渐渐少了,但离槡这个名字,还有那淡漠飘忽的墨黑色身形却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我知道,总有一日,我会找到他,他会成为我的丈夫,我会成为他的妻子,一切都是那样天经地义,没有理由。 整日游荡在深海里是找不见离槡的,于是,在我稍稍大一些的时候,我就会背着家人偷偷游去海边。我不知如何去找到那个叫离槡的男人,我只是想要,离他近一些。 那一日,我小憩在了海边。醒来时候却惊觉全身干涸,竟然退潮了! 彼时,我尚且是一只不成熟的人鱼宝宝,离开了深海,不能维持人鱼的样子,我变作了一条鱼。 一条鱼在海岸边的沙石地里苦苦扑腾。 正值午后,别说是我的人鱼同类们,海边连一个人影都找不见。太阳越来越晒,晒得我皮肤红肿鱼鳞褪去,身上起了细细密密的可怕水泡。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或许要死了。 真是不甘心呐!倒不是可惜自己的年岁小,而是……我还没有找见离槡。 离槡离槡,我没有找到你,你会伤心的吧? 意识渐渐消弭,我感觉身上冒起了烟。 —————————— 人鱼宝宝要小米告诉你们,表忘记去踩小米的新坑咩哈哈哈哈哈 [2013-07-01 外篇 我是人鱼(2)我素好结局]   意识渐渐消弭,我感觉身上冒起了烟。 “殿下小心,您脚下有一条鱼……”我快要死去的时候,听到耳边有人在聒噪地说话。 “拿水来。”在聒噪之中,却有一个清淡和缓的声音响起,听在我耳中,让我如沐春风。 有清凉的海水淋在我身上,我立时活过来了。我勉励睁开小眼睛,便看见了立在我面前的他。 他一袭宽大黑袍在身,宛若暗夜里的谪仙。他双手背负在身后,目光却是向着辽阔的海面。他长得真好看呐! 有人捧起了我的身子,“殿下,小的带这条鱼去放生。” 那黑袍男人未做声,我多么希望抱起我的是他呀! 同他越行越远,我心内突地升起恐慌来,好似这般一离开,我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于是,我开始挣扎。 “哟,这条鱼可真精神。托殿下的福,小东西活过来了。” 你才是东西呢!我是人鱼!我不要你抱! 可惜,没人能听见我的心声。 突然地,那黑袍殿下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别走啊,我还要跟你说话呢!”可他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小六子,赶紧放了鱼咱们回去。别让离槡殿下久等了。”有个大嗓门的男人喊了一声。 抱着我的这个男人就应了一声,“就来。”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方才那个大嗓门说了什么?他说……离槡殿下?方才那个男人就是离槡吗?就是我自小苦苦思念的离槡吗? 我该开心的,毕竟,我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坚持总算有了眉目。可是,平静海面上传来“噗通”一声响,我被小六子远远远远扔去了海水里。 我拍打着漂亮的人鱼尾巴在海水里游走。我火速游去了岸边,幸好幸好,我赶上了他们。 当先的那一个黑色潇洒身影,我牢牢看住他的身形。他面上温和,喊着淡淡的笑。 潜伏于海水里,我贪婪地看住他的容颜。这个时候,我还不能离开生养我的海水,离槡,我要牢牢记住你的样子,待我长大了,我就去寻你。 湛蓝的天空当中有一大朵浮云飘过,将将遮住了晒人的烈日。金色的阳光自云层间撒下来,那样美,那样亮,那样充满了生机与生命力。 金光亦照在我身上,我的鱼鳞便闪着粼粼的光。恍惚间我就生出来一种错觉——海面上开出了似锦的繁花。 离槡,你让我的世界,暖花盛开了呢! —————————— 全文完 不要忘记看后记!后记很重要!!!!!!!!!!!!!!! [2013-07-01 后记]   那啥,这个结局小米是很喜欢的,不晓得大家觉得怎么样?O(∩_∩)O 之所以这么写是有原因的,因为《祭司大人》小米打算写第二部,第二部也是离槡哥哥和婴如,但是会是一个很不一样很萌的故事。你们肯定会喜欢的啦啦啦啦! 《祭司大人》写到现在快半年了,现在写完了,小米也圆满了。一直觉得,写文是个画圈圈的过程,一个文写完了,一个圈圈也就画完了,小米画的是圆圈圈,所以小米的文都是happy好ending的啦。 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爱你们!!!!!!! 《祭司大人》第二部应该会在《天后潜规则》完了之后写,待定…… 哦,还有件事情忘记说了,你们还记得尧光哥哥伐,就是喔的上上部小说——《被大神调戏的日子》。大神有定制印刷,小米打算送5本签名书给爱我的你们! 给喔的新文《天后潜规则》写长评,写得好的前5只妹纸都有机会拿到小米的签名书哦。小米的签名书是会升值的哦咩哈哈哈哈哈! 那就,在《天后潜规则》我们再见啦! 记得写长评,写长评送书!不要忘记了是给《天后潜规则》写长评!当然你们要是给离槡哥哥写长评喔也不会拒绝的! 爱你们!!!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